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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变通
    听闻这话,昆义的拳头握得更紧,瞪着夏文杰的两眼都快喷出火光,说道:“夏文杰,你是想往死里整我们a旅吗?”
    夏文杰耸耸肩,淡漠地说道:“昆旅长,我说过了,我不会整任何人,除非他犯了错误。”
    昆义突然笑了,他点点头,说道:“你不就是想自己谁在包庇毛磊、谁又在暗中帮着他吗?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老昆!”站于一旁的汪儒林急了,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昆义狠狠甩给他的手,凝视着夏文杰,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事情的真相我早就知道,造出邵楠自杀假象的是我,劝说毛磊放弃投案的也是我,放韦凡长假让他回老家的人还是我。夏文杰,现在你满意了吧!”
    他这番话一出口,汪儒林就如同泄气的皮球,忍不住长出一声长叹,心中暗道:完了!他倒退几步,呆若木鸡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于昆义的这番话,夏文杰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次的案件,如果没有部队最高首长的参与,光靠下面的人,根本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怎么?夏文杰,你不感到意外吗?”
    “意料之中,又何来的意外?”
    昆义点点头,说道:“难怪余耀辉和孟青松那两只老狐狸会让你做专案小组的组长,你果然很聪明!可你知不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包庇毛磊?”
    夏文杰笑了笑,说道:“愿闻其详。”
    昆义正色说道:“毛磊是我当兵这二十多年来所带过的最好的一个兵,而邵楠则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一个兵,是熊兵、孬兵、痞子兵,为了这么一个最差的兵,却要毁掉我最好最优秀的兵,这公平吗?”
    夏文杰反问道:“就算邵楠是全世界最差的兵,难道他就该死吗?”
    “他当然不该死,但是没人能预见到意外的发生!”昆义急声说道:“毛磊并非存心要杀他,而是想帮助他、保护他,想把他继续留在部队里,难道这有错吗?当时毛磊只是气他太不争气才失手打了他一下,只一下而已,谁又能想到邵楠会死?这就是一起意外,可是这起意外却能毁掉毛磊的一生,这对他太不公平了,法理的死的,而人是活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最好的兵因为一个最差的兵而毁了他的整个人生!”
    昆义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脸红脖子粗,须发皆张。
    夏文杰直视着他,等他说完、发泄完了,好一会,他方淡然说道:“对不起,我是稽核,不是法官,审判一个人的对与错,那也不是我的职权。”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如实上报?”
    “我是稽核。”夏文杰再次强调道。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报上去,a旅会有多少人被免职,又会有多少人要被带上军事法庭?”
    “你的解释,可以留给法庭的审判长去说。”
    昆义双拳的关节渐渐泛白,指甲都已嵌入掌心肉里。
    他脸色变换不定,眼中的精光却是越来越盛。夏文杰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一阵阵的气压,他知道,那是昆义身上漏出的杀气。
    他淡然一笑,说道:“如果昆旅长觉得我的存在是对你a旅莫大的威胁,那么昆旅长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想我的同事们都已经被你们安置在医务所之外的地方,在你动手的时候,也肯定不会有人站出来阻拦你。既然已经‘被自杀’了一个邵楠,那么再‘被医疗事故’一个夏文杰也没什么,昆旅长,你说呢?”
    听闻这话,原本呆坐在一旁的汪儒林下意识地站起身形,瞪大眼睛,看向昆义,颤声说道:“老昆……”
    邵楠的死纯属意外,可是现在要杀夏文杰的话,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谋杀,是无法挽回的错误,他还真担心昆义会做这样的傻事。
    昆义脸色变了变,身上不知不觉中泄露出来的杀气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与此同时,他也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一步。
    他是军人,不是杀手,他的武器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而不是要用来谋杀自己人的。
    此时他都为自己心里刚才冒出的那股念头感到羞愧和后怕。他深吸口气,又吞了口唾沫,对夏文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毛磊是名好兵,他是我们a旅最有前途的年轻军官,要他为邵楠去偿命、去坐牢,不公平!法理应该是维护公平和正义的,而不是用来惩罚好人的!”
    说完话,他跺了跺脚,转身向外走去。当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又顿住身形,说道:“我昆义当兵二十三年,从未求过人,这次,算我求你!”
    昆义走了,不过在他临离开时脸上所露出的感伤和绝望却让夏文杰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也令他陷入深思。
    法理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法理也不外乎人情……
    汪儒林缓缓走到夏文杰的病床前,在床沿边慢慢坐了下来,说道:“说实话,老昆是一位好首长,至少他是我见过的那么多首长中最优秀、最称职又最真正的一个,当兵二十三年,做部队首长也有十年,从未收过下属一分钱,也从未给上级首长送过一分钱,完完全全是凭着实干、苦干才做到旅长的,这样的一个人,要为了邵楠那样的兵而被免职甚至是上军事法庭、入狱……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说到这里,汪儒林眼圈也红了,冲着夏文杰连连摇头。
    “老昆是名军人,职业军人,骨子里就带有军人的傲气,他不会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甚至,他的尊严都不会允许有人把他从部队里带走,夏干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为部队、为a旅留下这位好旅长吧,这是我,也是a旅的全体官兵在求你!拜托了!”说话之间,他站起身,向夏文杰深施了一礼,而后也走出病房。
    坐在病床上的夏文杰暗暗嘘了口气,听着汪儒林的脚步声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消失,他才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挪动身子慢慢地躺回到病床上,感觉小腹的肚皮像是被火灼的一样疼痛。
    刚才他之所以坐起身,是不想自己在昆义和汪儒林面前显得太势弱,现在两人都走了,他也就不用再装了。
    肚子上的伤口让他捂也不是,揉也不是,不过,在感受到伤口的疼痛之余,他的心里也在为难。
    现在不是他在逼昆义逼a旅,而是昆义和a旅在逼他,逼他的稽核本质。身为稽核,他必须得依照实情上报,而如此一来的话,不仅毛磊这个小连长会完蛋,身为旅长的昆义以及下属许多参与此事的军官都会一并完蛋,照汪儒林的说法,昆义宁可选择自杀也不会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而依据昆义的个性,夏文杰百分百的相信他真能这么做。
    一个邵楠的死就已经是场悲剧了,如果再因为这件事而引发更多的人丧命,那就是场更大的悲剧,如果再因此而导致a旅的军官被大量免职问责,使得a旅军心涣散,战力锐减,那则变成了悲剧中的惨剧。
    夏文杰苦笑着摇摇头,脑袋中突然又回响起昆义的话,法理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眼珠转了转,心里已有决定。
    稽核的本质不仅仅是发现和呈报问题,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解决和预防问题。
    昆义和汪儒林离开之后,吴冠呈、王国力、高洪亮等人才纷纷来到病房,见到夏文杰后,众人关切地问道:“文杰,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死不了。”夏文杰咧嘴向他们笑笑,随后问道:“毛磊呢?他怎么样?”
    “人家可比你强,他连伤都没受!”洪扬带着埋怨和不满,说道:“文杰,你也太冲动了,当时你万一扑到窗外怎么办?万一窗棱上还留着大块的玻璃碎片怎么办?会没命的!”
    他的语气不好,但夏文杰能听出洪扬对自己的关心,他挠挠头发,说道:“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着急救人了。”
    众人嘴上没说什么,可在心里却对夏文杰佩服不已,至少他们自己没有夏文杰那样的勇气,更没有他遇到突发事件时的那种果断。
    如果说以前众人对夏文杰担任专案小组组长还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那么现在已经没人不服他了。
    接下来,夏文杰在医务所里住了三天,专案的事是由吴冠呈等五人在查,最后也是由他五人执笔来写的稽核报告。
    当夏文杰出院的时候,他们已把整个案件调查得差不多了,稽核报告业已写好,交给夏文杰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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