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天祁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布满了憔悴与虚弱的气息。唯有瞪向他的一双大眼透着清冷与忿然,一如既往的倔强。
“你放心,我不会用孩子来绑架你。婚我一定会离,孩子也是我一个人的,他与你无关。”
关筱乔冷静地说道,眉眼间充斥着对他的疏离。
“他怎么与我无关?”郗天祁皱了皱眉,“这也是我的孩子。”
“可你却想着要杀死他!”
关筱乔突然间情绪激动。
一个“杀”字,听的郗天祁眼角一跳,脸色倏然变冷。
关筱乔说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好似生怕惊扰到此时腹中的孩子。她竭力平静了一下,克制却难掩此时怒意地,“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郗天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有片刻的怔忡,他突然垂下眉眼,“是,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不打算要,但那是因为……”
突然,他沉默了下来。
关筱乔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你也愿意留下他,就好。”
郗天祁说完,也不再继续解释什么,只缓缓站起身来,“我去看看秦姨。”
他说完,转身就走。
直到房门响起轻轻的被关上的声音,关筱乔突然像是浑身被抽光了力气般,整个人重新无力地缩回到被子里。
眼角忍不住有些微微发热,心却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安稳了下来。
不管郗天祁愿不愿意,她都会坚持留下这个孩子。
而现在,郗天祁也终于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了。
好似某种期待与努力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复,虽然心里明知道也许并不那么情愿。
但是现在,只要能平平安安留下这个孩子,不让她凭白受到一些外力的阻挠,一切都不重要了……
……
“庭瑞……”
庄卿柔轻轻拽了拽郗庭瑞的袖子。
自打回房间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这窗口处出神。
虽然陡然回到的新家里,一切都让她这样的陌生,甚至没见到欢迎她的场面而是见一家人的争执吵闹还让她被吓得不轻。
但是很显然,郗庭瑞的情绪现在更要坏上许多。
“你都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庄卿柔轻声细语地,小心翼翼地依偎在他跟前。
郗庭瑞收回落在对面窗户上的目光,原本那窗帘就被拉着,除了隐约透出的微弱的光,什么也都看不见。
“对不起!”
他伸手将她轻轻揽住,发出轻微的一声叹息。
“吓到你了今天。”
庄卿柔连忙摇了摇头,双手穿过他的腰身,仰头与他面对面站着,“你在我跟前,我都不怕。”
郗庭瑞幽深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失去了记忆的庄卿柔,真的比他想象中要柔顺温柔的多。
没有唐诗语那般的心机谄媚,也不是关筱乔那样的冷淡倔强。
就这么温温柔柔,乖巧听话地,时时刻刻都愿意主动依偎着自己,抱着自己,这种感觉,竟然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丝安心。
他郗庭瑞竟然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莫名感到一种安心平稳的情绪。
忍不住伸手,将她朝怀里抱紧了紧,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上面还贴着纱布,以及明显的擦伤造成的淤青。
心瞬间好似被什么给打开一般,嘴唇也稍稍朝下移动了几分,从她的脸颊一路朝下,吻上她的唇。
感觉到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收的愈发紧了几分,郗庭瑞顿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怀里的人一把抱起,走向一旁的大床……
*
谢丽云蓬头散发地回到家,一眼就见到客厅里一地狼藉,好似被打劫过了一般。
再仔细一看,墙上的壁画,桌上的古董花瓶,就连桌上的烟灰缸,但凡是能轻易顺走的值点钱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来人!来人哪!这都是怎么回事?”
谢丽云气得尖叫起来。
然而任由她大喊大叫,也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谢丽云连忙朝里走了几步,迎面见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走出来,两人险些撞到了一起。
“老周?”
谢丽云惊讶地看着自家的门卫鬼鬼祟祟的样子,再一看他的兜鼓鼓的,腋下还明目张胆地夹了个水晶摆台,登时就炸了。
“你偷东西?来人哪!这儿有人偷东西!”
说着动手就要过去抢回来。
老周左右闪躲,“我……我没偷东西!”
“没偷?那你手上拿的这都是什么?快还给我!”
“还什么还?唐家今年给我们的工资一毛钱还没发呢!”
“我们家都是年底一次性发……”
“你看看唐家这都已经破产了,还发个屁啊!”
老周不耐烦她的纠缠,索性直接一个用力,将她给推搡到一边,
“谢丽云,好歹我们也主仆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么做,也是不想让你为难。你给不了钱,我们自己拿点东西回去变卖也是好的,不然以后拿什么吃饭?”
“你们……”
谢丽云看了看几乎已经被洗劫一空,只余下一地乱糟糟的垃圾,气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也说主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突然怒吼道。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拿!再说了我不拿以后回去喝西北风啊?”
老周理直气壮地将手里的东西捂紧了紧,急匆匆就要离开,“让开!”
谢丽云原本在外受的一肚子老火正无处发泄,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腿,“来人哪!快抓小偷!快来人哪!”
“你……你喊人也没用!大家都拿了东西走了,你喊也喊不到人!放开!”
老周用力将腿抽回去,顺势狠狠踹了她一脚。
谢丽云整个人被踢到一旁去,想要再去拉扯住他,老周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
“王八蛋!你们这些个白眼狼!枉我们唐家养你们这么多年!落井下石的贱东西,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
她趴在地上奋力咒骂道,然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回应她。
没有人谢丽云也要骂,她趴在那儿,尖声利语地嘶喊着,将所有难听恶毒的话都骂了一遍,从家里的下人一直到她以为的始作俑者关筱乔。
一直骂到她撒完气,整个人都彻底没有了力气。
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明显是还有人。
她忿然跳起身来,撸起袖子杀气腾腾地冲进房里。
“我要你们偷家里东西!要你们偷!”
她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朝着那人就是一阵狠抽。
“停!停停……”
唐明坤被她抽的嗷嗷直叫,忍不住连忙喊停。
谢丽云这才想起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来。
“你干什么?”她一声咆哮。
“你干什么?又是骂街又是打人,嘶……”
唐明坤一边埋怨一边忍不住疼的倒吸一口气,颤巍巍扶着墙壁朝躺椅跟前走过去,缓慢地躺下来。
“打人?你是人吗?你是个死人!”
谢丽云看见他竟然还在家里,整个人更加恼火了。
“佣人们都将家里的东西搬光了!你竟然就在这儿无动于衷地看着,你是个死人呀!”
唐明坤抬眼看了看她,不知是因为生病无力,还是彻底丧失了斗志。
“不让他们搬东西,难道你来给他们结工资么?唐家上上下下二十多个佣人,见关唐破产了,统统跑来要结钱走人,我这样子,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过……”
“你又不是快要死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谢丽云火冒三丈,为他这佛系的态度。
突然间又想起什么来,连忙走到柜子前去找保险箱,一眼看见保险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啊——”
她急的放声尖叫,“唐明坤!这都是怎么回事?我的钱的!我的首饰呢!”
唐明坤躺在躺椅上,耷拉着脑袋装聋作哑。
“唐明坤!”
谢丽云气得将他的躺椅一把扯过来,“是不是你给拿的?一定是你拿的!只有你才知道这保险柜的密码!你说是不是你?”
唐明坤淡淡瞧了她一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唐明坤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直接给死了!”
谢丽云气得扬手在他脸上一阵乱挠,“那钱是我留着救诗语的!那是家里最后的钱了啊!”
唐明坤连连朝一旁躲让,脸上还是毫不例外地被挠了两道血口子,
“你那点钱,哪够救她的?她那是意图杀人,罪名不轻,怎么说也得坐个几年牢……”
话没说完被谢丽云手里抡着的鸡毛掸子一顿抽过去,“你给我闭嘴!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死?你怎么就不去死呢!”
唐明坤被她气的脸色发白,一阵头晕眼花,知道自己是血压又上来了。无力躲闪,硬生生挨了她一顿揍。
“你这个疯女人!”
他气的咬牙切齿。
“我就是疯了,明知道你们唐家垮了,竟然还在这儿替你想办法四处奔走!你养的好女儿关筱乔,将唐家搞了破产,还将诗语送进了牢里。你自己养出的孽障,你就自己承担着吧!”
说完扔下鸡毛掸子,转身去翻自己的衣服。
“你要做什么?”唐明坤见她阵仗不对。
“我要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