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画舫花船停驻在柳岸码头边,每一艘船都绑着铁索连环,层层环绕。海浪阵势浩大,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掉入深海中。画舫中莺歌燕舞,男女嬉戏声间歇发作,还有评书的先生惟妙惟肖地说着:“这大荒流向来就是茫茫无际,妖兽成群,谁掉进去深海里,必死无疑了。但是呢,这文岚学宗大徐公徐谨之就平安无事,你说神不神?”
“大徐公为什么要入海?”
“还不是为了家中的弟弟,小徐公。文岚大小徐公徐隐、徐凝,素来雅名闻世,卓尔不群,仙风道骨,在座各位见着都得自愧不如。可惜一代玉公子小徐公偏偏爱慕花翠茵。花翠茵何等人物,暴戾的妖女。听闻十年来小徐公还常徘徊徙倚大荒海岸,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有人看到了。小徐公酒阑却忆十年事,奈何情深,走不出旧事。你看看叶竹岭一战,花翠茵杀了多少人你们知道?世家各门伤的伤,死的死,就连越宗主越弼儒都大受创伤。”
底下突然有人听不下去,有一青衣弟子怒吼一声道:“我越宗主是防不胜防,被那妖女偷袭。”越宗门弟子几个坐在角落,听到这话瞬间爆炸。
众人都看着越宗门的弟子竟然在场,不禁冷汗直流。评书先生的脸上拗出一个别扭的苦笑,拱手道:“各位仙家,我们都是饭后闲谈,谈笑而已。”
“就是,就是,再说那沈云上本来就是你们越宗门的弟子,怎么提不得?”底下有人不屑地笑着,惹起在座各位的议论。
“你们……”那少年正要发飙,被旁边稳重成熟些许的男子按住,喝止道:“流弋,坐下。”
“敏言师兄……”流弋不爽地瞪着在座的人,怒火攻心,拂袖而去。
“在下继续讲,刚刚讲到哪里了?哦哦哦哦,讲到受伤。沈云上也不知怎地得到仙家坐骑,一匹桃花马,竟然是飞天马,在越宗门手下来去自如哦。桃花马带着花翠茵离去,黎山妖后阿潼被越宗主劈成两半,何等惨烈。这沈云上虽作恶多端,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见花翠茵这个帮手离去了,阿潼也死了,走投无路,只好用自己的青竹剑自刎谢罪了。各位客官来此,想必也知道花翠茵坠落于大荒流,而且传闻她坠落后化成一道红光,冲向天际,有人说是神光,飞升成仙的预兆。大荒流,苍莽无边,大海捞针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十年生死两茫茫,恩怨爱恨皆荒唐。可是昨晚,大荒流冲出一道红光出来,可能是花翠茵现世了。想必座下必然有仙门世家弟子吧,只要大荒流出现异动,四下必然有仙门弟子赶来。这也是这边突然繁华热闹起来的原因。”
“花婆婆怎么认识沈云上的?”
“这也无人知晓,但据传闻,花翠茵喊沈云上为哥。两人估计是暗生情愫,奈何沈云上有妻儿,花翠茵又不甘心做妾,两人只好结拜。但花翠茵对沈云上余情未了,所以赵府寿宴上力排众议,追随沈云上。可怜翩翩公子徐容晚,所爱之人不得,只好隔岸观望长相叹。客官请听此小曲儿,晚凝怨,怎一个愁字了得?人间容情十年事,花茵未有一枝安。”
“花翠茵不是老婆婆吗?花婆婆呀,大家都这么叫,那沈云上不是更老?”
“花婆婆并不老,是易容术,失传的易容术。据荆都湖坑村传出,花翠茵妩媚妖娆,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眸,男人见了丢了魂,女的见了失了色。原先在荆都白家便到处勾搭男人,十五岁,凭借一曲别燕缤纷,花会名声鹊起于荆都。这是为何一向端庄典雅的小徐公会栽在她手里的原因。听闻,我是听人说,这花翠茵原先是许配给荆都一名屠户,可她自命不凡,于是随便找个男人,草草成婚。荆都白家无奈只得成全夫妻俩。两人每日都颠鸾倒凤,鱼水交欢。啧啧啧,可怜我们徐公子……”
流弋不屑地撇嘴,暗骂一声荒唐。流弋闷气地往船廊走去,忽然一男子鬼鬼祟祟的潜入女室中,惹得一个女孩捂嘴哭泣着匆匆跑出。不一会儿从女室中传来女孩子的喘息声与抗拒声,一阵热浪火光冒出来。
流弋正要冲进去一探究竟,没想到被热浪火光吓到了,急忙凝聚灵气,拍出阵阵寒风,扑灭火光。抬眼一看,才知道那男子脱光了衣服,正在脱女孩的裤子,身下亟待侵犯那惊慌失措的女孩,不料被流弋的掌风伤到,口吐鲜血。
那女子妍丽姣态模样,妩媚妖娆,洁白无瑕的面容在阴暗的船舱显得格外迷人娇艳。女子虚弱地喘气着,意识不清,冷汗淋漓。因为生病,脸上浮现两朵彤云。身上衣衫不整,露出白皙的皮肤,凝脂修长的大腿,还有亵衣包裹着高耸,对于十五岁的流弋来说这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看得他口干舌燥,身体里的暖流汩汩涌动着,他甚至能理解那男人为何那样了?
流弋靠近前来,如狼似虎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身体与容貌,粗重地喘气着,伸出手来想摸摸她那雪白的大腿。若不是碍于情面,他真想狠狠地冲上去。
门口传来了慌忙凌乱的脚步声,一大波人涌进来,流弋从弥乱想法中醒来,立马找了件衣服盖住女孩的身子,伸手要去扶起女孩。
那女孩茫然失措的眼神逐渐恢复正常,灵动的星眸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警惕地看着他。她不扶他的手,而是靠着墙边,慢慢站起来,不慌不忙。
她拿起桌案上的烛台,缓缓地走向脱光衣服的男人,在众人来之前,狠狠往他头上砸去,血溅飞出,不容分说。
流弋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竟然如此刚毅,想到他刚刚的想法,流弋瞬间无地自容,咽了一口气道:“姑娘,别打了,他会死的。”
门口被一群人堵住了,白敏行踏入女室中,看着惨烈的场面,几个女孩子惊慌地喊叫出来。其中一个女孩惊恐地靠近女孩,颤抖说道:“你你你没事吧?”
渐秋抬眼望去,看见成熟了许多的白敏行,差点以为看错了,眨巴着眼睛。渐秋原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汤有瑜送的灵镜救了渐秋一命。灵镜把渐秋跟桃花马都囚禁起来,在大荒流里漂流了很久。渐秋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样子回到了花翠茵十四五岁模样。
一开始在镜中,渐秋很痛苦,想到二哥,渐秋每天都哭到晕厥。经年累月,渐秋感觉自己在灵镜里呆了很久,仿佛千百年般的漫长。因为出不去,渐秋只好在里面修炼着仙气灵力,身体也不会出现意外。在灵镜的涵养下,渐秋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不再衰老。
没想到修炼成功后,有些许仙气灵力,渐秋便能冲出灵镜。一出来,因为还没有适应外界,晕倒在海水中,后来被船上的几个歌女伶人救起来。
真他的行啊,刚醒来就得遭受这种混账事情!
渐秋不管白敏行能不能认出自己,不慌忙,只是抬着烛台往流弋的方向走去。这少年刚刚炽热的眼神就是想侵犯她,他不会理解错。渐秋举起烛台,默然地指着流弋。真是苍了天,老子堂堂正正大丈夫,云纪神君竟然要被这毛头小子调戏亵渎。
流弋慌神地摇摇头,看着自家师兄,急忙找了靠山,无辜地说道:“师兄,这女孩疯了。”
渐秋怒力地扔掉烛台,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与头发,镇定自若地对流弋说道:“看到没,这就是下场。”
“快救人。”白敏行急忙对着身后几个师弟说道,审视莫名其妙的渐秋,又迷惑地看着流弋。
白敏行的注视让渐秋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被认出来。
几个女孩搂着虚弱的渐秋走出船舱,蔓柳捂着受伤的脸颊,不安地说道:“那男的是城主家的小公子李博文吧,我还挨了他一巴掌。”
“他怎么会忽然对这妹妹做出这事?你们可知道?”
“那昨晚我们把妹妹打捞起来时,博文公子不是在船上同那些公子哥游戏吗?他们都看到了,估计那时候就起了歹心。”
“这下惨了,妹妹,你还是赶紧走吧,离开这里,城主家一向是帮亲不帮理的。”
渐秋颔首低眉着,尽量不抬头,神色慌张道:“好,多谢。”
那几个女孩给渐秋点碎银,但渐秋没有接。当年陆云桥给了渐秋很多钱,他一直都是贴身保管。趁着有灵镜,他可以随身携带物品。
下岸没几步,那城主公子家的侍卫把渐秋层层围住。为首的侍卫道:“臭女人,你打伤了城主家的公子,你就等死吧。”
渐秋面前表现得淡定自若,方寸不乱,心里却是讥笑着这群凡夫俗子。真拿他这个神明是软饭吗?只要他发威,就是天界神殿,他都能拆下来。
城主家的侍卫何时年把李博文抬下船,李博文头上冒着血泡,奄奄一息。其他几位跟着李博文的世家公子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渐秋。
一个锦衣华袍的男子把玩着玉扇,用玉扇挑衅地在渐秋的后背画着,调戏他。
几个男人一脸色态地注视着渐秋,时不时语言挑逗着:“哟哟哟,看博文兄没温柔对你吧,我们好好对你。”
“就是,来哥哥怀里,看你娇滴滴的样子,哥哥都要融化了。”
渐秋全身起鸡皮疙瘩,走前几步,转头注视着眼前的几个纨绔子弟。渐秋不吐不快,心想这几个男的都是瞎眼了吗?真是找死!我不发威当我是好欺负?
白敏行皱眉注视着刚刚那个男子对渐秋的恶劣行为,想着她刚刚对流弋的态度,大概知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总感觉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灵光一现,顿悟出来,这女子很眼熟。白敏行纵身一跃,轻捻立足于渐秋身边,喝道:“各位请自重。”
“你谁呀?爷要的女人,谁敢多嘴。”
“哪来的不知好歹的东西。”
流弋高傲地怒吼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敢跟我们仙门世家的弟子比?”
城主家的领头侍卫何时年走上前,以剑示威道:“不管你是何人,这姑娘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城主府上,给城主家一个交代。”
白敏行点了点,正义凛然道:“行,我跟着一块去。”
“师兄,不行,我们还有事,你忘了,昨晚大荒流的红光了?”流弋也跟着来到白敏行身边,心虚地瞥了瞥白敏行,又瞅了瞅一脸镇定的渐秋。流弋很害怕渐秋抖出他刚刚的事,但是想想还是觉得没有人会相信这女子的话。于是坏心思冒出,他不想让师兄管这女子的死活,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住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回去找你算账。”白敏行赫然责骂着,看了一眼渐秋,流弋心虚地低头下来。白敏行亮剑出来,丝毫不慌,青光凝聚孤鸿剑,蓄力待发。
渐秋不禁轻呵一声,没想到白敏行初心不改,还是这么仗义。
两方对峙着,大荒流岸边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惊涛骇浪,卷起千层楼般高大。看得渐秋很怕以为是要海啸来临,渐秋有种感觉如坠深渊的感觉。
深海里猛地冲出五条黑色蛇形的怪物,约有三四十丈高,张牙舞爪,吐着猩红的信子,从嘴里涌出绿色的液体,但是头上却长着龙的犄角。甩尾袭来,几艘画舫雕船如撕纸般轻而易举地四分五裂,迸溅出万千木屑与海水。潮水如高台,铺天盖地袭来。
白敏行见状也来不及躲开,岸上的人都被卷进漩涡深海中,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不是吧,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从深海里出来,如今又重新被卷进来,真是倒霉,倒霉!
在巨浪深海中很难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动,岸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被卷进猛浪急流。渐秋被呛了好几口水,下意识地抱住一块木板,气喘吁吁地攀爬上去。
那五条冒着绿色液体的黑蛇见海里的人越来越多,兴奋地拍打着海面,急迅翱翔于深海中,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地翻涌着,将落入海里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吞进肚子里。
绿液与血液逐渐蔓延于整片海域。看着那些海里染上绿液的人的身体逐渐腐烂,应该是中毒了。蛇越来越近了,渐秋的四周已经是一片绿海。身上的衣服被腐蚀得所剩无几,肌肤被绿海腐蚀得开始疼起来。渐秋紧紧地注视着那翻腾的黑蛇群的方向,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他怕又要被发现自己的血液的秘密。
渐秋想潜入海里,重新潜入灵镜中,手里紧紧拽着灵镜。虽然桃花马风絮一定会看不起他又重新回来,但是先保住性命再说。渐秋正要潜入海中,发现自己被两条黑蛇盯住了,蓄势待发。渐秋的脑海瞬间陷入一片空白,又不能用绾灵血阵,又不能躲进灵镜,只要他稍微一动,那蛇能把他咬得稀巴烂,而且他也怕进入灵镜,灵镜又会冲出一道红光。
左右都是死,渐秋狠心下来,正要咬破指头,开启血阵。血阵未画完,头顶上顿时刮起一阵疾风之刃,气势如虹。一道道清水纹色剑风伴着清亮的吟哦声,如疾风暴雨射出耀眼熠熠的剑芒。天海间充满令人敬畏的庄严肃穆的感觉,飞仙神人般的男人的白袍素衫被凌风吹飞飘扬逸绝。符文包裹的神剑激射出万千剑芒,那两条黑蛇瞬间迸溅出艳红血液,如胭脂雨,淅淅沥沥地降落在海上。
四周的黑蛇都被天上几个的白衣素袍的男子杀得片甲不留。绿海被血染红了,渐秋感觉肌肤也没有那么疼了。蛇血便是毒液的解药。海中顿时浮起越来越多被腐蚀的尸体。凄凉哀嚎声,奋力求救声不绝如缕。
渐秋抬头望去那空中白袍素衫的男人,定定地注视着,不敢有丝毫表情变化,顷刻低头。恍若隔世般,他还是遇到陆云桥了。
陆云桥,徐凝……还是那样玉相金质,清雅逸群。圣洁白衣,符文白袍衬得他仙气飘飘,卓尔不凡,手袖是清水波纹镶嵌而成,洁白无瑕的玉冠简简单单地束着墨发,额间是珠玉金丝抹额,衬得他如雕如琢。凝望着他淡雅如雾的流光星眸,顾盼眄睐,眸光生辉,渐秋真感叹这男人真是好看,至少比自己好看太多了。
觉察到陆云桥的目光,渐秋慌忙地收回视线,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背对着他,不敢被陆云桥看到。忽然从天上飘下一件素袍清水衫,盖在渐秋身上。渐秋慢慢地扯下来,往下一看才知道自己几乎□□。渐秋心里崩溃着,暗自安慰道:“除了他,应该没人看到吧?嗯嗯,太丢脸呢。”
渐秋急忙游上岸,找了块布把自己的脸遮起来,才松了一口气。
居敬收了剑,伫立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渐秋身上的素水袍,不禁瞪大眼睛,看了看仍在天边的陆云桥,立马道:“这位姑娘,还请把这素水袍脱下,你若不嫌弃,我这有些随身衣物。”
渐秋惊愕地注视着样貌成熟了很多的居敬,应该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了。
居敬在发呆的渐秋面前晃了晃手,轻笑道:“这位姑娘,发什么呆呢?这素水袍乃我文岚先生贵重之物,不可轻易授人。”
渐秋赤脚赤身着,唯一一件衣服就是素水袍。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后,便回头顾盼着天边的陆云桥。心里暗想道:“就这样吧,对他于我都是好事。今后他也不会因为我被世人指指点点,先溜为上。”
陆云桥却出乎意料地凝望着他,眼神交汇,吓得渐秋转身环顾着满目疮痍的大荒流岸口。文岚弟子与其他人士都在抢救海里的人。被刚刚绿液伤到的人身体都腐烂了,每个人身上都是光溜溜的,跟煮水饺似的。海水已经恢复为正常的湛蓝澄澈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白敏行提着身上各处都被腐蚀的流弋,纵身飞落,运气护住流弋的经脉。白敏行的衣服也被腐蚀得破破烂烂。
流弋抱着自己腐烂的脸哀嚎着:“师兄,师兄,我的脸……我的身体……我是不是快死了?”
“闭嘴!”白敏行凝神静气绽放出青光柔气,把流弋笼罩在一片绿意盎然般的柔光中。
渐秋听到流弋的惨烈叫声,顺着凄凉的声音,他把视线拉到流弋身上。渐秋内心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万朵浪花,急切跑近认认真真地查探着流弋脖子上挂着的千符玉。兴奋在身上的每一处血液叫嚣着。
这小子是慕清?
流弋本来很疼的,一看到女子样貌的渐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身子,恼羞成怒地吼道:“看什么看?”
一道云影倏忽越过,仙逸丰姿,陆云桥明眸星瞳瞪了渐秋一眼,挺拔的身姿伫立在流弋面前,清冽声音道:“千符玉何处得来?”
居敬提衣飞跃而来,轻盈如蝶地落在陆云桥身边,瞥了瞥陆云桥身上难言的神色,又看着千符玉,大吃一惊,道:“此乃我家扶明先生贴身灵玉,你何必得来?我就说奇怪,我家扶明先生近来老觉得四周有千符玉的气息,原来是你。”
流弋一脸茫然,愕然地仰望着传闻中的仙门大佬——小徐公徐凝。他看了看白敏行,无辜地说道:“什么千符玉,我不知道呀,我从小就有。是吧,师兄。”
居敬好奇地问道:“敏言兄,你说句话。”
白敏行收气凝神,深呼了一口气,道:“正是,这孩子是我在幽兰镇捡来的,当时气息奄奄,我便送回越宗。流弋可是做错事惹恼了扶明先生?”
陆云桥面色云淡风轻,没有纤毫波澜。他余光瞥见一眼渐秋,又注视着千符玉,良久道:“把玉给我。”
流弋的脸流着血水,面目狰狞地说道:“不行,这说不定是我娘给我的。”
陆云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流光星眸厉厉闪烁,四周顿起一阵瑟瑟寒风,如狱如阎,吓得流弋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流弋紧紧拽住那千符玉,眼神里坚定而固执,丝毫不肯退让。
渐秋无奈地扶着额头,心绪万千,脑子一片混乱,心想道:“都怪我,我给的。哎,如果这小子是慕清,那清清嫂子呢?还是说他是捡来的?啊,要是他就是慕清,那我刚刚不是差点要打死他。”
白敏行只好对流弋好言相劝,可是流弋就是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意思。居敬在一旁插嘴劝导着,解释千符玉的来源,说这是徐隐与徐凝出生后,先祖徐岚送的仙玉,世上只有两块。
渐秋总算知道为何当初大徐公徐隐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一下子就认定老太婆就是自己,原来是看着千符玉的气息。
四下真的是嘈杂如靡粥。
李博文是真的死绝了,城主家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就连那几个纨绔子弟还有救下他的倌人歌女都毁容伤身。渐秋换下居敬给的衣服后,偷偷跑到倌人歌女身边,找了些破旧衣物盖在她们身上。看了看四周,渐秋悄悄割血入水,给那几个没人打理陷入昏迷的女孩子们喝下血,又把血撒在她们脸色的伤口。
渐秋正得意着,总算做了件好事,至于流弋日后再找机会治治他吧。渐秋正起身,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他手腕。他惊慌抬眼望去,是陆云桥。
陆云桥紧闭着凉薄的粉唇,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睛泛着晶莹剔透的眸光。如玉细腻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自若安好。
渐秋急忙扔掉手里的水杯,惊慌乱神地说道:“我我……我就是好奇这水杯里的水,红色的,蛇的血吧。”
“又不听话?”陆云桥的话语极为喑哑,眼眶胀得通红,面色颤巍着,仿佛冰山亟待崩塌。
镜宁处理完海岸码头的伤员,看着自家先生的异常举动:抓着一名穿着文岚学宗弟子白衣素袍的女子的手。镜宁眨巴着眼睛,看着那女子,不像是文岚女徒,而且此次出行并未带女徒出门。他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先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情绪波动了。
镜宁轻身飞近,恭敬地说道:“先生,大荒城城主已派兵支援,受伤人员已送回大荒城。只是这大荒城主爱子英逝,苦苦哀求着。”
“生死有命,哀求无用。”陆云桥紧紧握住渐秋的手,加重了力度,又轻声道:“妥善处理,午夜为死者颂文,解冤释结。黑腐蛇向来是在上疆国境内,又是出了名的群居妖兽,估计还有黑腐蛇盘桓附近。命城主封锁城门,堵住水路,城郭布文岚锁妖令,收集七叶一枝花、野决明、雌黄,遍布全城。让我兄长加派三百弟子。今晚必将是一场大仗。此外,把越宗那两位送往腾文阁。”
“是,先生。”
渐秋感觉事态有些严峻。愣神间,身后的几个女孩都醒了,晃了晃陆云桥的手,急忙道:“你放开。”
陆云桥并没有放手,而是温暖的手拉着渐秋走近那女孩们身边,轻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一位伶人惊慌地用旧衣物围住自己的身体,震惊地看了看半醒半昧的姐妹,急忙喊道:“姐妹们,醒醒。”
那几个女孩都醒来,看着渐秋等人。看着自家姐妹脸上腐烂化脓的伤口,几人都嚎啕大哭:“我们的脸。”
“这位妹妹,你不是也掉进去了吗?你怎么没事?”一个年纪稍微小的女孩儿愤恨地问道。因为每个女孩都烂脸了,除了渐秋。
渐秋皱眉地看着那泪眼汪汪的女孩。只见眼泪一滑落下来,女孩就疼得龇牙咧嘴,绝望痛苦。
“妙玲,你莫要惹事了。我们赶紧回去把找大夫,看看我们的脸。妹妹,原谅妙玲,我们几个都是靠脸吃饭,如今,真是天意呀。”救渐秋的女子蔓柳稍显成熟娴静些,她泪眼婆娑着。
刚刚要不是蔓柳出去喊人,挨了李博文一巴掌,渐秋真要失身在李博文身上,他十分感谢这位女子。渐秋刚刚也是在蔓柳身上滴了很多血,只想报恩。渐秋道:“天无绝人之路,蔓柳心里善良,会有好报的。各位还是赶紧去看大夫,今晚各位请注意安全。”
陆云桥示意了一下镜宁,镜宁从怀里拿出几瓶灵草药粉,温文尔雅道:“各位姑娘,此乃百草仙堂珍贵药草粉,外敷可以帮助几位。”
“哇,百草仙堂的药。”
“这么名贵,我们的脸有救了。”
蔓柳转悲为喜,哭笑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待那镜宁与蔓柳等人离去后,渐秋松了一口气。陆云桥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渐秋,握住渐秋的手,坚决道:“我们走。”
渐秋想扯开陆云桥的手,但陆云桥仍旧是赫然不动,面色不更。渐秋定定地注视着他一脸安然自若的样子,如和煦春风般,沁人心扉。不知道他究竟怀着什么心思,难不成这么快就猜到自己?渐秋在心里头暗自捣鼓着:要是猜到,我把头卸下来。
渐秋道:“我有事。”
陆云桥道:“何事?”
“无可奉告。”说着渐秋的目光倾注在流弋的身上。渐秋注视了好一会儿,心里头难以言喻的伤悲。
流弋鬼哭狼嚎着,被居敬吵得心烦意乱,在白敏行的带领下,跟着纵剑飞往腾文阁。
渐秋心急得想过去看看,但是却被陆云桥的手桎梏着。自己又弄不过陆云桥,不一会儿就放弃了,乖乖地被陆云桥牵着。想想真崩溃,他一个大男人还得假装成女子,还得被陆云桥牵手,十指紧扣着。以前不知道自己是男儿,还觉得这感觉挺不错的,可如今就是抵触,反抗。。
陆云桥默念飞天御剑符文,身上的符采剑散发着柔和飘逸的墨水光芒,搂着渐秋的腰际,温朗的声音道:“若是觉得站得累就跟我说一声。”
渐秋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这句话太久没听到了。之前渐秋还觉得这话很烦很烦,觉得陆云桥很啰嗦,如今听到,心尖儿都刺疼刺疼的。渐秋心里很愧疚,很想问问,你的伤好点了吗?但是不敢。
既然有缘无份,那就一刀两断。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算什么?想着,渐秋立马远离陆云桥,不让陆云桥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