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里,身上顿时缓和了许多,程菁僵硬的表情和身体一起缓缓地放松开来。电梯里再无他人,她径直走到里面倚在轿厢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还冷吗?”刘劲涛关心地问。
程菁摇摇头,自顾自地低声唱——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海阔天空?”刘劲涛问。
程菁点点头,“我前夫最爱的歌。”
“喔”
“你寂寞吗?”程菁低着头问。
刘劲涛沉默片刻,说:“寂寞。”
电梯门打开了,刘劲涛绅士地守在电梯门口,候着程菁先出去才走。
“我很想疯一次,”程菁边走边说,“人的一生之中,总该有那么一次可以放下一切疯一次的,对吧?”
“啊?什么?”刘劲涛没有听清她说的话,问。
“我说我想疯一次,”程菁暂时停下,望着他:“我也想不羁放纵一次,我想知道这样放纵的感觉是不是真的那么快乐?”
刘劲涛研究地看着她,问:“你想怎么放纵?”
程菁直直地盯着他,反问:“你敢跟我一起放纵吗?”
刘劲涛眉头紧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唇边打开一抹浅笑,“这世上有我不敢的事儿吗?”
程菁也望着他笑了,“还记得王朔写的一本书吗?”
“什么?”刘劲涛一怔,随即会意——“《过把瘾就死》?”
“对,过把瘾就死,”程菁勾起他的手往房间走,边走边说:“就这一把。”
刘劲涛呵呵地笑,“就这一把。”
程菁的房间和刘劲涛正对着,倒是方便了。回房间洗个澡,简单地收拾一下,趁着走廊无人,穿着睡裙敲开刘劲涛的门,就见他倚在墙上嘿嘿地笑。
“笑什么呀?”程菁心中赧然,撒娇赌气地说:“你再笑我走了!”
“你怕了?”刘劲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谁怕谁啊!”程菁白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到房间里,直接解衣扣。
刘劲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才说:“哎妈呀!太重/口味了!”
“你怕了?”程菁傲然扬起头,挑衅地看着他。
“我怕?!”刘劲涛不错眼地盯着她,用比她还快的速度闪电般将衣服脱了个精光,“来吧!”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真的与他赤裸裸地相对了,程菁羞得红着脸低下头去。
“后悔了?”刘劲涛大笑着抓住她,霸气十足地说:“晚了!”
卓逸帆说,每个女人都是不同的。程菁想,每个男人也都是不同的。卓逸帆是风雅多情而又技巧娴熟的,黎曜晖是简单纯粹而又干净清透的,卢征是狂野不羁的,这位刘总监嘛,程菁咬着手指吃吃地笑,是勇往直前的。
“笑什么?”刘劲涛刚完成他的战斗,正躺在程菁身边喘气。
程菁背对着他,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窗帘、椅子和落地灯,问:“你后悔吗?”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刘劲涛占了老大便宜似的嘿嘿地笑:“你是个稀有品种。”
“什么?”程菁转了头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呵呵,”刘劲涛望着她邪魅地笑,“你这样的女人很少,难得一见,谢谢啊!”
“呸!”程菁扬手打在他身上,起身穿衣服,“我回房间去了。”
“回去啊?”刘劲涛坐起来倚在床头,用被子遮住下/身,伸手拉她,“别回去了。”
程菁回头看着他不说话。
“看什么啊?”刘劲涛嘿嘿地乐,“过把瘾也得有始有终吧?已经凑到一块儿了,何必再整出一孤枕难眠来啊?”
程菁轻叹一声,放下文胸,穿上睡裙钻回被子里,躺在他身边悻悻地嘀咕,“我就是觉得怪对不起公司的,住一个房间非要交两个房间的钱。”
“那你别报销了,”刘劲涛没皮没脸地笑:“你就说跟我住一起了。”
“我跟谁说啊?”程菁白他一眼,“谁上赶着管我报销不报销啊?我不报才最好呢,他们又省钱又省事儿。”
“哎,”刘劲涛犹豫一番,问:“你跟卓逸帆,没戏了?”
“他说除了那一纸婚书,他什么都可以给我,包括孩子,”程菁自嘲地一笑,说:“没有婚姻的保护,女人的安全感从何而来?何况,我是那么下贱吗?”
刘劲涛沉思片刻,说:“要断就彻底断了吧,别再藕断丝连的了。”
好一个藕断丝连,正说中了程菁心底最深的隐痛。要彻底断了卓逸帆容易,要断了黎曜晖却太难,别说他就在眼前,即便,有朝一日离开这间公司,离开和这间公司有关的一切,她又如何忘掉过去的三十二年?
“你怎么了?”刘劲涛看出她表情的异样,小心地问。
“没事儿,”嘴上说着没事儿,眼泪又冒出来了,程菁狼狈地擦掉眼泪,强笑着说:“有点伤感。”
刘劲涛沉默良久,总结性地说:“你的心思太重了,这样不好,活的太累。”
“是很累,太累了,”程菁吸吸鼻子,“所以,我打算放弃了。”
“你要放弃谁啊?”刘劲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尽量正经以避免被她误认为是八卦,“卓逸帆?还是那个说三个月内就娶你的?”
程菁苦笑一声,说:“Both。”
“放弃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刘劲涛自嘲地笑:“做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程菁心中生出令人伤感的同病相怜,她把脸凑到刘劲涛面前,幽幽地问:“你想过放弃吗?”
刘劲涛长叹一声,无奈地说:“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不是我想不想放弃的事儿,而是,不得不放弃。”
“有什么区别呢?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伤不起!”程菁商量地问:“睡吗?”
“睡吧。”刘劲涛伸手把灯关上,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
程菁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说:“我明天上午就回北京。”
刘劲涛“嗯”一声表示他听到了,他很想习惯性地把手搭在程菁身上最柔软、温热的那个地方,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说好了就这一把的,咱不能那么死皮赖脸吧?他对自己说。
刘劲涛起床洗漱时,程菁还睡着,其实她已经醒了,她只是觉得继续“睡着”可以避免尴尬。临出门前,刘劲涛挺亲昵地拍拍她的头,热心地提醒:“已经八点了,你差不多就起吧,别晚了啊。”
“嗯,”程菁佯装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含含糊糊地说:“我上闹钟了。”
听见关门的响动,程菁立刻睁开了眼睛。因为相隔不久,昨夜的一幕幕还很清晰,不敢回忆,她红着脸起来钻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打开手机,立刻有短信钻了进来——除了卓逸帆还能有谁呢?一共三条,发自昨晚八至十二点之间。第一条:你怎么关机了呀?第二条:你什么时间回北京呀?第三条:你在哪呀?
呀,呀,呀!呀个六儿呀!程菁一口气把这三条短信全部删除,收好手机,退房、去机场。到达首都机场,打开手机,卓逸帆又于半个小时前发来一条新短信——你回北京了呀?这一次,连在心里骂他都懒得骂了,程菁直接删除短信,步出机场。
回到公司,正碰上王洁在前台签收文件,看见程菁进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这是心虚的本能表现,程菁在心里笑。她不动声色地来到王洁身边打卡,如沐春风般地问候:“在忙呀?”
“哦,”王洁受惊似地抬起头,笑了,“程经理,您出差回来了?”
“是啊,”程菁指指电梯,“我先上去了。”
“好的。”明明已经签好了,王洁故意磨蹭,迟迟不肯走。
程菁索性一个人进入电梯、上楼。
电梯运行到二层时,手机响了,是卓逸帆打来的,用他的手机。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躲是躲不过的,再者,不能显得咱们那么没劲。这么一想,她深呼吸,接听起来,用听上去很淡定的语气。
“你开机了呀?”卓逸帆的声音里似乎永远带着笑意,让你无法判别他真实的情绪。
“嗯,”程菁淡淡地说:“下飞机以后就开了。”
“喔”他暂时性失语,一时之间有点冷场,电梯在八层停下,程菁拉着行李箱出去,就听见卓逸帆又说:“你昨晚关机了呀?”
行李箱在地面划出滚动的声音,程菁说:“手机没电了。”
“现在充好电了?”卓逸帆没话找话地问。
“嗯。”
程菁回应的不热情,让卓逸帆很有些尴尬,他沉默片刻,问:“你昨晚去哪了?”
“没去哪,在酒店里,”程菁说:“和刘劲涛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