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学校已经十一点多了,不想麻烦校长,程菁和韩宇、田舒然在车上吃了些自带的面包、酸奶、水果,这才下车进入学校。校长远远地迎出来,看见程菁格外兴奋——“你来啦?你可来啦!”
“怎么啦?”程菁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自己,“这么想我呐?”
“哎呀!昨天有个北京人跑到学校来找你,我说你不在这,他死活就是不信,非让我把你叫出来,”校长一脸无奈,“我带着他在学校里里外外地转了三圈,他还是不信,问我你是不是请假回北京了,非让我告诉他你什么时候再来。我被他缠的没办法,告诉他今天舒然要来,让他找舒然打听你的事儿。”
“这人谁呀?在学校呢吗?”韩宇四处张望一番,问。
“走啦,昨天跟着我泡到夜里十一点才走。”
“您不是已经告诉他我不在这了吗?他还赖着干嘛?”如此一根筋的人并不多见,除非他出身于某种特定行业。程菁用力克制着心底的激动,问。
“跟我打听你上次支教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在这儿都干了什么,”校长打个哈欠,说:“安置好了他,我十二点才睡!”
“这人现在在学校吗?”韩宇八卦兮兮地问。
程菁白他一眼,也问:“他现在哪儿去了?”
“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十点来钟等累了,回去歇着了,”校长一边说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哈欠一边瞥向校门口方向,立时兴奋地指着校门口说:“来了来了!”
程菁不由自主地害臊了,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
镇定!镇定!不能让那个傻瓜笑话!她在心里大声提醒自己,硬撑着收敛起所有和幸福、喜悦有关的表情,一脸麻木地看向校门方向,就见黎二晖同学低着头溜溜达达地进来了,一边走一边踢石子。进入校门以后,他把头抬起来了,也不再理睬脚下那些石子。这一抬头,他就看见了程菁。一看见程菁,他就愣住了。愣怔几秒钟之后,他像被打掉报纸的读报僵尸一样开始暴走,他带着一阵疾风来到程菁面前,却不看程菁,而是愤怒地质问校长——“您不是说她不在这儿支教吗?她不在这儿怎么跑这儿来了?”
“哎呦!哎呦!”校长直往田舒然身后躲,“舒然你快给他说说。”
田舒然见状忙说:“我姐确实不在这儿支教,是我们叫她一起过来看看的。”
黎二晖同学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把脸转向程菁,气势汹汹地问:“你去哪儿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咦?!气煞人也!原本因着他这傻傻的行为而生出来的那些感动立时被愤怒所取代,程菁比他更凶地反问:“我去哪儿干嘛要向你汇报?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镇静!低调!服软!装可怜!吃软不吃硬一大堆词汇凌乱地涌进黎曜晖脑袋里,他的脑袋顿时凌乱了,半晌才说:“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程菁羞怯地低下头,抬脚踢飞一颗石子。
石子刚好打在黎曜晖小腿上,他惊跳着后退半步,气愤地瞪着程菁,“你干嘛?!”
程菁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笑什么笑!”黎曜晖白她一眼,看看校长,再看看韩宇和田舒然,三个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他和程菁的一举一动,绝对比他们上学时听讲认真一百倍、一千倍。黎曜晖不自禁地赧然了,一脸严肃地对程菁说:“我跟你说点事儿,咱俩换个地方吧。”
“换什么地方啊?”韩宇认识黎曜晖,大大咧咧地笑道:“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说呗。”
“边儿呆着去!”程菁在他胳膊上狠拧一把,转头就往校外走。
黎曜晖看出希望来,美颠颠地跟上她,全不理睬韩宇在他背后叫着“二晖哥”发出的暧昧坏笑。出了学校,两人在一处低矮的土房边站定,程菁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黎曜晖也低着头丧眉搭眼地问:“你去哪儿了?”
“出去玩儿了一个月,手机扔家了,”程菁依然低着头,也丧眉搭眼地说:“我妈一天仨电话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烦!”
“喔”黎曜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问:“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
“你刚才问过了。”程菁说。
“喔”黎曜晖微红了脸,问:“你看明白了吗?”
“没有,”程菁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你给我讲讲?”
黎曜晖扬起脸来,拧着眉毛看着她,问:“你能认真点吗?”
“喔,可以,”程菁嗤地笑出来,她用力地板板脸,收敛起笑意,问:“你是一时冲动,还是认真考虑过了?”
“认真考虑过了,”黎曜晖白她一眼,挺幽怨地说:“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是你不听我解释,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怎么听你解释啊?”看见他幽怨的眼神,程菁突然觉得万分委屈,眼睛都红了,“你刚把我打发走就跟她同居了,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敢说你不爱她吗?”
“冯雅静回娘家了,孩子小,我工作忙,又不想让我妈知道我跟冯雅静的事儿着急,她主动来帮我看孩子,换你你能拒绝吗?”黎曜晖可怜巴巴地说。
“能!我能!”程菁蛮不讲理地说:“瞅见她我就烦!我就是累死也不会用她!”
黎曜晖愣一愣,附和地说:“对,你说的对,我也不想再麻烦她了,我这就把她给劝走了,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啊。”
“我怎么给你时间?你上次说要我给你时间跟你前妻离婚,结果呢?你婚是离了,又跟她同居了!”程菁不依不饶地说,越说越来气,“我恨死你了!”
“那你打我一下?”黎曜晖腆着脸问。
“打你一下不解气!”程菁恨恨地说。
“那你打我两下?”黎曜晖又问。
“你是诚心诚意的吗?打两下就算完啦?”程菁狠狠地瞪着他。
“那你打死我?”黎曜晖没皮没脸地笑问。
“打死你都不解气!”程菁赌气地说。
“那我死去”黎曜晖转身走向他停在校外的昊锐。
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车旁、掏出车钥匙,程菁的肺都要气炸了,不就是耍耍小脾气、说了两句泄私愤的话嘛,他竟然就要走人?!她真想冲过住揪住他厮打,又不愿被他嘲笑她的沉不住气,只得一腔愤恨地怒视着他的背影。他就这样在程菁喷火的目光里打开后备箱,取出两瓶矿泉水,走回来,递给程菁一瓶。
“不喝!”程菁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把将水抢过来。
黎曜晖笑了,一边拧开自己那瓶矿泉水的瓶盖一边说:“你怎么那么大火气啊?”
“让你气的!”急于说这句话,程菁差点被呛到。
“嘿嘿,”黎曜晖毫无同情心地笑,“恶有恶报。”
程菁目光幽怨地看着他,带着哭腔说:“你有病啊!”
黎曜晖忙收敛起笑意,特别严肃地说:“程菁,我想跟你结婚。”
程菁目瞪口呆地盯了他足足三秒钟,问:“你发羊癫疯啦?”
“跟你开玩笑你说我有病,跟你说正经的你还说我有病,”黎曜晖一脸无辜地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
“你是说正经的吗?你是在戏弄我”
程菁絮絮叨叨的抱怨被他突然的拥抱制止住,趁着她傻傻地住了口,他迅速附在她耳边荡气回肠地说:“我爱你,爱了一辈子了!”
晕啦晕啦,不行啦不行啦对他的所有怨恨、不满、怀疑全部融化在这一句话里。程菁似乎看见方世玉的老妈听见他老爸吟诵那首“美/人卷珠帘”后激动得近乎痴捏呆傻的模样,她觉得现在的她,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刘劲涛千叮咛万嘱咐过,对女人绝不能吝惜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这世上性价比最高、成功率最高的求爱利器。刘劲涛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刘劲涛一往无前、百折不挠的求爱精神鼓舞着黎曜晖,让他抛下所有羞涩、顾虑,大胆表白——“我一定要跟你结婚,我必须跟你结婚!不能跟你结婚,这辈子我就不结婚了!我一定要把温娴劝走,必须把她劝走,绝对不能妥协!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儿,让她高高兴兴地回苏州。”
程菁在他怀中扬起脸来,研究地看着他,狐疑地问:“这些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还是别人教的?”
黎曜晖一愣,毫不愧疚地说:“是我自己说的,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说出来。现在我想明白了,有想法一定要说出来,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不说,你怎么能知道呢?”
“刘劲涛教你的!一听就是他的风格!”程菁嗔怪地翻他一眼,像个小女孩一样娇羞地笑了,“不过我还是挺爱听的。”
“那,你答应了?”胜利在望,黎曜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谨慎地确认。
“你”程菁略一迟疑,扭捏地问:“不介意我跟刘劲涛曾经在一起?你心里会不会留影?”
“是我先骗了你,我的错更大,”黎曜晖顿一顿,说:“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当时看见你们俩在一起气蒙了,傻了吧唧地退了,没有坚决果断地拆散你们,差点就让咱们三个人都铸成大错。”
“是我的错,我是为了气你才跟他一起的”程菁怯生生地自我检讨,欲言又止地说:“你跟温娴”
“我跟她确实是有过那么一次,那次是我心情不好,喝多了”黎曜晖信誓旦旦地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跟她一起喝过酒,绝对没再碰过她!”
这个答案比程菁预想的好了很多,但还是令人很不舒服。程菁皱皱眉,问:“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黎曜晖毫不犹豫地说。
程菁审视地看着他,问:“你答应过要跟她结婚?”
“什么?!”黎曜晖怪叫一声,“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她啊?那是她的想法,我只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不可能’这三个字儿来!”
“真的?”程菁将信将疑地问。
“真的!”黎曜晖恨她不明事理地白她一眼,自责地说:“这事儿也怪我态度不够明确,我不忍心直接拒绝她,一直想等她自己慢慢死心。以前你不在,我也没打算再结婚,也就没着急。”
“你一直让她住在你家里,她怎么可能死心?”程菁幽怨地瞪他一眼,问:“她没工作,她在北京的生活费是哪来的?”
黎曜晖讪讪地笑道:“她怎么说也帮我照顾过聪聪,她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程菁听得心里来气,没好气地打断他,“有吃有喝有地住还不用上班,我要是她我也赖在这儿不走了!你这么供着她,她不把自己当成你老婆才怪了!”
“我前几天跟她特别正式地谈了一次!”黎曜晖急切地表白,“真的!”
“谈什么了?”程菁问。
黎曜晖说:“我就说谢谢她帮我照顾聪聪,现在聪聪在我妈家有我妈看着挺好的,她还年轻,天天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让她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
“你这么说的?”程菁问:“她怎么说?”
“她说她考虑考虑。”
“喔”程菁思忖片刻,说:“也就这样了,总不好一上来就把话说的太直接。不过我感觉她不会这么轻易地如你所愿。”
“不管她怎么答复我,我的想法都不会变,”黎曜晖顿一顿,说:“就是,可能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行吧,”程菁拽拽地说:“我等着看你的实际行动。”
黎曜晖严肃地纠正她:“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行动,你得支持我、相信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阻力,谁也不能放弃,不能内讧,更不能破坏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