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代的手笔。
二代是夏目的半个魔术老师,夏目熟悉他的手法,包括炼金符文的书写和特殊图案的绘制,眼前这个鬼斧神工的阵势,除了二代无人可构建。
夏目在旁边观察良久,终于找到一丝机会,与运作的符文擦肩而过,削下一缕发丝。出去远比闯入要艰难,他现在也顾不上了,迪卢木多的状况越来越危险,他等不起!
月灵髓液游荡在他前方,为他扫除障碍,夏目一路急行军,终于在一个小小的水潭边发现了浑身浴血的枪兵。墨绿的风衣被鲜血浸染,长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迪卢木多喘息一声,朦朦胧胧的好像看到了夏目。
怎么可能,他的主君应该安安静静的待在树林里,不可能到这危险的地方来,他也不希望夏目到这里来。
作为英灵被召唤到现世,已经苟活了如此多的时日,他该心满意足的,可是这一刻,他心中只有浓烈的不甘心,想要更久更久的留下来,更久更久的留在夏目身边,看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更具王者气度,他只要在旁边守候,就感到此生足矣。
现在看来,注定不可能了吧……
“迪卢木多!躲开!”熟悉的清亮的声音传来,迪卢木多下意识的听从,就地一滚,有什么巨大的威压满溢的东西从他头顶掠过,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符文,造成他如此惨状的符文,在这座阵势中神出鬼没,力量强大,又毫无规律可言,经常杀得他措手不及。
夏目长出一口气,看着巨大的符文在空气中鱼一样游过,与枪兵差之一线,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迅速移动到枪兵身边,施展治愈的天赋。
金光柔柔的,可是这次伤势恢复的比往常慢很多,可能是符文的力量渗入了伤口难以去除,从而影响治愈之力的发挥。
“不必为我费心,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以……”
“不行!”夏目难得强硬,或者他只有对待友人才会强硬?让枪兵安安静静的暂时呆在这里,他去水潭边捧了一捧水回来,滴入自己的一滴血。
天狐血入水即化,普普通通的潭水泛起金色的涟漪,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捧救命的水送到迪卢木多唇畔,枪兵看着夏目掌心的水,一瞬间神色大变。
他想起了第一次死亡,心怀叵测的主君为他设下陷阱,让他在狩猎中受重伤奄奄一息,只有主君亲自捧来的生命之泉才能救活他,伤情虽重,他一开始还在满怀希冀的等待着。
他以为,无论之前有怎样的龃龉,主君是不会让他死去的。
事实发出冷冷的嘲笑,他低估了男人的嫉妒心,那个男人真的想要他死。
一次次的,救命的泉水从指间溜走,男人做出懊恼的样子,诚恳的道歉,然后再次走上一段路途去捧泉水,无望的等待消磨了他残存的生命,他最终怀着莫大的遗憾和怨憎闭上了眼睛,最后的视线里,是那轮好像镶上黑边的太阳。
而现在,他现任的年少的主君捧着金色的泉水,妥当的递至他唇边,一滴不漏,浅琥珀色的眼眸是焦急的期待的,要他饮下。
枪兵驯顺的低下头,在主君的掌心饮水,有眼泪落进水中。
终其一生,两世轮回,他终于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第152章 反击
玄狐愉快的合上最后一个箱子,满室宝光顿时一敛,他算了算宝石的数量,哪怕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窖也无损他的好心情。
这次出来,他找到了当年的一部分家底,大半是宝石,还有几件令人惊艳的魔术礼装,属性与夏目相合,完全可以给他可爱的后辈使用,一想到那双灿烂的满含感激的眼瞳,玄狐心有点痒,头顶的狐狸耳朵用力抖了抖。
他现在完全忘记了山谷中那个魔术阵势,感应夏目方位的时候还觉得地名有点熟悉,捡了两枚漂亮的琥珀石随身带着,孔雀蓝的羽织一展,玄狐消失在原地。
唔,剩下的要让小东西自已来拿了……
他万万想不到,当他满心欢喜的找过去,看到的是一枚巨大的符文当场砸下,年少的魔术师处在巨大的风压之中,金杏的妖瞳乍现,义无反顾的迎上去!
他不能退,他的友人,迪卢木多就在他身后。
火光在正午依然艳丽夺目,黑红羽毛的凤凰厉声鸣叫,在庞大的妖力支援下,一击就粉碎了符文,点点火雨降下,魔术师站在火焰中,稍稍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二代,已经恢复平静的浅琥珀色眼瞳满是温暖的光辉,“欢迎回来~”
二代……当即赏了他一个爆栗!
“欢迎回来个头啊!这是什么情况?!我才走了几天?说好的平静治愈的修学旅行呢?被你吃了吗?!”
夏目抱头无力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也许工藤先生传染给了我一些奇怪的体质……”
“那就不要再给他制作生长的炼金药剂!让他那个样子好了!”
夏目抱头不语,这种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二代小心眼又爱记仇,连猫老师都吃过他的亏,整天叫嚣着要决一死战,然后被二代沉湖,叫嚣,沉湖,叫嚣,沉湖……循环往复。
以水为天赋的天狐,一只不会游泳的胖猫咪——这个故事太悲伤了让我去笑会儿_(:3ゝ∠)_
看夏目一直抱着头,闷闷不语有点委屈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二代还是在心里反思一下,是不是那一下敲重了?他语气也不好实在不该这样的,到底只是只一千多岁的小天狐,还远远没有成年呢。
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玄狐伸手揉揉夏目额头上的红印,有点心疼,哄孩子一样拿出那两枚琥珀石,举世罕见的漂亮成色,是从爱尔兰的小私库里扒拉出来的,因为颜色会让人有点联想,终于引起了主人的重视重见天日。
琥珀:我多么的不容易你造吗qaq?!!
无语的收下二代的礼物,又是一大波符文袭来,夏目迅速在心里演算行进路线,然后选择了一个方向,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身后追上的枪兵一把抱了起来,a的敏捷带来令人眼晕的高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枪兵隔开了二代和夏目。
玄狐在原地眯了眯眼,心念一动,近在咫尺的符文看上去分外熟悉,好像是当年……
一瞬间他把所有情报联系在了一起,圣杯还在夏目身上,所以他瞬间就到了夏目身边,第一句话就是——“不是我!”
孔雀蓝的妖瞳中有些愤怒有些恐慌,他放柔了声音,有点委屈的说:“真的不是我……”
他没有发动这个魔术阵势,虽然讨厌枪兵却也没有在夏目面前杀掉他的心思,没有想要帮助爱尔兰的魔术协会,更没有想要将夏目逼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摩挲,长发漆黑如同渡鸦的羽毛,一身风流的天狐傻傻的站在原地,枪兵已经停下脚步,他们避过了这波符文。
他这个后辈的手很温暖,不是天照那种居高临下施舍般的抚慰,不是千姬活力张扬火焰般的热情,这种温暖是静默的,亲和的,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是明明白白的传递出“珍惜”与“相信”。
“我不需要怀疑那种东西,只会选择【信】而已。”他的后辈歪着头微笑,眉眼弯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光彩,不是远在天边炽热的太阳,而是可以握在掌心温润的琥珀。
玄狐动了动狐狸耳朵,握住了放在他头上的手,哼笑一声,嗓音迤逦。
“小东西,算你聪明~作为奖励……”
“我·不·要!!!”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玄狐打量自己一番,这具身体虽然年少,却是他梦寐以求的,从那天起就一直渴望能有这么一日,他们完完全全的融为一体!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脸颊泛红,呼吸急促,从有些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控制不住的舔了舔指腹,然后立刻就被身体里原本的灵魂反扑了,夏目在意识空间里顾不上尊敬前辈,拽着二代的衣领,这些年他的性格已经极其沉稳,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别拿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啊!!!”
“这怎么能叫奇怪的事这是个人风格!”
“变态!!!”
二代被丢出了意识空间,夏目索性封锁了与身体的联系,眼不见心不烦。遗憾的摇摇头,玄狐放弃了逗弄夏目的想法,凉凉的瞥了枪兵一眼,见他神色不动,稍稍有些讶异,随即就是愉悦地低笑,“小东西真是厉害,你这就被驯服了吗?”
“请注意言行,这毕竟是主君的身体。”如果不是红蔷薇骤然闪过一道红光,单看表情,二代恐怕会真以为他淡然无比,不过现在嘛……
“附身的时间有限,我就不跟你纠缠了,我来指出关键节点,你击碎它。”玄狐闭上眼推演,仅仅十几秒的功夫,庞大的数据在他脑海中掠过,时代变迁,他的魔术阵势发生了一些改变,却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孔雀蓝的妖瞳睁开,他指出了一个方向,“那里。”
女人坐在王座上,披着宽大的黑斗篷,却遮不住妖娆的身段,酒红的大波浪垂下肩膀,她俯下身,抬起银发少年的下巴,描了眼线的眼睛含着魅意,轻轻地吐着气。
“突然被抓到这地方来,会害怕吧?不怕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哟……”女人笑了几声,语气很温柔,“我是奥莉尔,爱尔兰魔术协会的会长,你要找的那个小家伙也确实在我手中。”
银发少年眼神一凝,杀意泄露,被他迅速收敛起来,可是这样的举动,却无疑取悦了奥莉尔,她直起身放声大笑,她的手下同样低笑起来,像是在嘲讽。
“瓦里安又怎样呢?彭格列又怎样呢?我得到了几千年前那位伟大魔术师的遗产,没有人能阻挡我的脚步!爱尔兰,不列颠,欧洲,世界!我注定要站在顶端!”
她笑了一阵,神情突然阴鸷起来,猛的转头询问她的属下,“还没有杀掉那个小鬼吗?”
属下立刻跪倒,“非常抱歉,毕竟是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
奥莉尔突然暴怒,卷绕在腰际的长鞭狠狠地把属下抽翻,大口的呼吸着,眼神狠厉。
“什么殿下?!只是个好命的家伙罢了!”越想越是不甘心,她烦躁的站起来,心口翻腾着妒意,“如果是我得到了绵延九代的魔术回路,我早就……”
“相信我,你绝不会做的比他更好,蠢货!”一个声音突兀的闯入,是个年少的孩子,一身休闲装,孔雀蓝的眼瞳微弯,吐出的却是诛心的话语。
他像闲庭信步般从窗口跳进来,完全无视了气得发抖的女人,四下打量,嘀咕一句,“穷鬼。”
夏目宿舍里,哪怕连幅画都是有来历的,因为功课忙,宝石有时候会东一块西一块散落着,每一次韦伯来拜访,都会被这种随意而豪放的土豪做派闪瞎眼。
奥莉尔被气了个倒仰,长鞭如蛇一般急迅的抽来,这是她的魔术礼装,可是魔术礼装之间的等级差距是残酷的,雄踞巅峰的月灵髓液足以傲视这种低级货色,更何况,她面对的不是魔术还未出师的夏目,而是浸泡法术多年的二代。
不需要吟唱,不需要手势,心念一动,银色的光影便成扇形旋舞而起,凶狠的吞噬了长鞭,耀武扬威一番后,在奥莉尔绝望的目光中,悬停在了她头顶,蠢蠢欲动。
银发少年看着这一幕,眼神奇异,只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力量体系,如火炎一般强大而炫目,这是他总觉得,那个后来闯入的人身上有种深刻的违和感。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二代扫了他一眼,淡淡的提醒,“你中了虫术,最好不要妄动。”
银发少年一僵,“虫术”这个词听起来就让人很惊恐啊喂!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视线却紧盯着二代不放,“老子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于这女人之手!你……”
二代迅速而欠扁的接话,“想都别想!我不是慈善家……嘶!”
最后一下是因为夏目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咬到了舌头,他显然相当不认同二代冷漠的做法,虫术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毁了这少年,半点都马虎不得。
有点不情愿,二代还是尊重夏目的意见,魅惑的孔雀蓝从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琥珀色,夏目歉意的看着银发少年,友好地伸出手。
“我是夏目贵志,不列颠时计塔学徒生,我能看看你的身体情况吗?”
夏目绝口不提刚才二代附身的事,银发少年也识趣的没有问,伸出手与夏目交握。
“斯贝尔比·斯夸罗,隶属彭格列。”
两人都没有透露过多的身份信息,征得同意后,夏目把手附在斯夸罗手腕上,治愈的力量是璀璨的金光,在金光面前,污秽的虫术无处遁形,如阳光下的冰雪般融化。情况比夏目想的好很多,并不是人人都有间桐脏砚的虫术水平,奥利尔的虫术……渣的让人不敢直视。
只凭治愈天赋就搞定一切的夏目:……还有点不习惯==
奥莉尔的脸色忽青忽白,头顶的月灵髓液还在威胁她的生命,虫术被轻易破解,而这个年少的魔术师……拥有她所渴望的一切!再这样的年纪里!
“主君,外面已经清理完毕,”俊美的枪兵一跃而上,红黄蔷薇光华绽放,刺痛了奥莉尔的眼睛,枪兵顿了顿,又说道,“我并没有夺取他们的生命。”
夏目露出真心的笑,虽然到爱尔兰这边又是被追杀又是被挑衅,迪卢木多的转变让他觉得无比值得,这位光辉的骑士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结,重新坦荡而光明的面对这世界,实在是令他心生喜悦。
可事实也许并非如此,迪卢木多低头看着夏目,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等到魔术协会本部派遣人来,这些人会比死都痛苦,被投入时计塔地下的地牢,或者毁去魔术回路,总归会在无尽的绝望中度过一生,所以杀死他们并没有意义,不杀还会让夏目高兴一些,枪兵乐意暂时放他们一马。
【某年月日,迪卢木多黑化修正,读作成功目测失败!】
☆、第153章 垂耳兔
魔术协会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拖拖拉拉,官僚主义的作风已经渗透到这个组织的方方面面,各部门相互扯皮,谁也不想承担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遇袭的责任。
奥莉尔被关押了起来,名为斯夸罗的那位银发少年正在试图逼问,他不远万里从意大利追到这里,躲过了黑手党,却栽在了魔术师手里,那个小鬼也落进他们手中,斯夸罗简直一口老血!
丢了宝贝儿子,那家伙正在总部发疯啊啊啊!!!
“死心吧!”奥莉尔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浑身血迹斑斑,她呵呵的喘着气,红着眼睛大笑,“我绝不会,绝不会告诉你他在哪儿!那个小东西会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慢慢死去,慢慢腐朽……”
斯夸罗愤怒的举剑,却发现疯疯癫癫的奥莉尔突然睁大眼睛,脸上浮现几许羞怯的嫣红,似少女怀春一般。斯夸罗转头,玄狐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最浪漫的孔雀蓝织成他的衣饰,长发蜿蜒到膝盖,漆黑如同渡鸦的羽毛,风流不羁的披散着,得神灵眷顾的面容上,孔雀蓝的妖瞳看似笑着,实际上却是无尽的凉薄。
这是个能让男男女女一见倾心的人,嗯,姑且算人吧……
“‘小东西’可是我给可爱后辈的爱称呢,才不是贬义词。”他说得极温和,语气轻快,让人觉得他格外平易近人甚至是和蔼可亲,可是下一秒,他在原地不动,奥利尔的手臂却呈现诡异的九十度弯折,她凄厉的惨叫,玄狐却连眼睛都没眨,唇畔还噙着一抹魅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