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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人”字最难写
    第三十七章“人”字最难写
    书名:欲壑粉黛作者:村君更新时间:2013-06-0806:51:57
    坐这半山腰里,只能看到河上的两座桥,一座是长途站那座,一座是北环路那座。河道里隔不远就有一座拦水坝,把河道切的一段段的,段与段之间都似放了面蓝色的大镜子,平的很,山和远处的高楼都被装在这镜子里。北桥的河坝上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洗过的衣服就凉在岸边的水草上,象水边上摆放了很多小花伞,伞在动,人也在动,不时会有一阵放荡的笑声飘到这山上来。南桥的水边是一群垂钓的人,看不出大小,分不出年幼,一个个木偶似的摆在那,一人守着一个或几个杆,一动不动。富根又想起小秋的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啊,自己从懂事起,就和毛四爷在一起,和同龄人基本没有接触,就觉得和上年纪的人在一起舒服些。二十一二岁那年,他也和本村的几个青年在县城干过半年的建筑,可总觉得和他们不合群。他们下了工就去什么电影院、放像厅的,他才不去,在工地和看门的大爷捡钢筋头子,回家时,比他们多收入三百多。不过爹好象说钱没多没少,有人就会有钱,还是象强子似的在城里恋个爱,带回个胖乎乎妞来好,不抹口红的也行,村里的更好。那胖妞是在工地上做饭来着,满处里就她一个女的,强子要了我上哪找去?还能跟冬子一样?把干建筑的钱都给个买雪糕的女孩买东西了,还让人当地青年差点把腿砸折了!再说强子要那女的有什么好的,***都不知让张驴子看多少遍了,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工地上搭的那个临时厕所,上面只用些水泥袋子纸胡乱搭的,张驴子故意把那女厕的顶给掀了,那女的一上那砖墙子里钻,张驴子就忙找个理由上那工架上爬,站地高看的远呢。哼,你个破张驴子,知道我发现了他,就给了我二斤白馍饭票,不就是想堵我的嘴吗?当我笨啊,我笨这事我知道,强子都不知道。现在我上班了有工资他强子有啊?我会开汽车他强子会啊?我在这山上玩都有钱他强子行啊?老人就是心急,过个一年半载看我给你领回个啥样的去,保准比翠妞还俊。光俊不行,四爷说过,得找个爱自己一辈子的。我那个“从”在哪呢?我现在开始从一数到十,如有一个女的来,那肯定就是我那个“从”。一、二、三、四
    人人那个都说哎,
    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哟
    好风光
    歌声从果园方向传来,好,她来了,好,这真是神了,缘分呢?就是她了。他站起来循着声音望去,气的又一坐在地上,是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在教她小孙女唱歌呢!
    这里的果园一片片地连在一起,不远就有几间简陋的小屋,也有修的很板整的,四面墙都粉刷过,明窗净几。现在人生活条件好,这屋子的作用也在变,从看守屋变成了管理房,个别的还成了悠闲旅游的去处。园与园之间,没有围墙相隔,只是在靠路边的地方,有人用酸枣棵子挤上矮矮一排,那上面有刺,也不是为防人的,这里人多地少,果农们通常在地边常种点青菜之类东西,是怕有羊或别的什么动物给啃了。唱歌的一老一小向富根这边走来。那小孙女仰着脖子跟奶奶说:“奶奶,我手不疼了”。那老婆婆说,“不疼了好,以后走路别乱跑,在地埂上走,再走地边,酸枣枝还会扎你!听到没?”那童声答:“听到了”。老婆婆又说“我不说你只要唱歌,手就不疼,你看对不?”“对”小姑娘应着。
    那就再给奶奶唱唱吧?
    “好!”那歌声好象伴着一股奶味儿在飘:
    高梁那个红来哎,
    枣花儿香
    风吹那个草低哎
    见牛羊。
    奶声奶气的歌声渐渐远去,富根拿了个小石块在地上划拉着,心想,这歌我不会唱,可会写,范姐教我的就是这首。高梁的梁字怎么写来着?一个三滴水,一个刀字头,下边是个米字还是木字来着,娘的,咋想不起来呢,气的他一下把小石块扔的老远,小石块砸在那排酸枣棵上。看着那酸枣棵。他又想这东西老家里也有,只是没这里多,那针刺有毒,被扎了会很疼,比蒺藜扎了还疼!想到蒺藜就想起毛四爷来了。好象第一年跟四爷上岭放羊的夏天,是爹撵他上学他跑了那阵。他还小,嫌娘给他做的鞋大,不跟脚,就脱下挂在鞭杆上赤着脚走。四爷说,“把鞋穿上”。他说“我不,穿上就跟不上羊群”。四爷说“穿还是不穿?”“不穿”,富根坚持着。四爷说“不穿就不穿,那我给你猜个谜语,猜着了呢就依你,猜不着就依我,老实把鞋给我穿上行不?”他高兴说,行!四爷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说:“南来的,北往的,俺是从地里生长的,你踩俺脚俺不吱声,你嘴里咋还嘟嘟囔囔的?”富根猜了好几个也没猜对,低头边走边继续猜。哎呀!哎呀!爷爷你等等,我脚被东西扎着了,等会我再猜,哎哟,这么疼啊?富根坐在地上,将脚丫翻过来,见脚上刺进几个蒺藜。四爷问“这会你猜着没?”富根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等等再猜!”四爷说,“猜什么猜?谜底就在你脚丫子上扎着呢。娘那个***的,还嫌你娘给你做的鞋大?你这对大脚丫子,长的又快,得用一尺黑布,现在这布票紧的跟那子***似的,这样做你能穿两年,要可脚做,就只能穿一年,那就多用一尺,这你还不明白?要不是为让你上学,这新鞋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娘能舍得现在让你穿?你个鳖娃子,上学才是正道,放着好好的学不上,非跟我来闻这羊粪味,嗯,这是命啊,你就和这蒺藜棵子一样,让你上高处走,你不走,就只能在地下等着让人踩了”。富根说“谁踩我,我就扎他”。他输了,这算他没猜着,四爷已揭了迷底,气的他用羊鞭使劲抽了那蒺藜棵一鞭,最终老实的把鞋穿上,这个谜语从此记在了心里,到现在他还没忘!
    是啊,上学是正道,那会我要听话好好上学,也不至于现在让小秋他们笑话,也能自已写总结写报告,更不会把“护舒宝”那女人用的玩意当成鞋垫子。肯定也会用电脑用手机发信息,学车考理论也不用找人代替了,白白搭上一条大鸡烟,二十多块。范姐教我的字得七百多了,可我记住的顶多就一半,说是人常用的要一千五百字才行,这样下去还得一年。范爷爷教的也得快二百个了,基本我都能记得清,会写也会读,比跟范姐学得快,这也许与爷爷的字里常常伴着故事有关。范爷爷说,多学些字只是为了交流方便,其实人一辈子只学好几个字就行——人、国家、民族、劳动、规则。人字最难写,他包含着爱、情、仁、义、理、智、信。有人能背得过字典,却也不识得一个人字;有人根本不识字,却能把这几字写的很好。能写好这几个字人就不枉来世一生了。不管用哪种字体,哪种工具,把这几个字写得漂亮的人很多,只是写法不一样。有人用“墨”写,有人用“汗”写,还有的人是用“血”写。爷爷说这话时表情很专注,很凝重,一幅看破红尘的样子。不过,说“人”字最难写,富根没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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