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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酒后真言
    那天,酒桌上,少爷与刘烈从枪谈到了炮,从家谈到了国,俩人说的兴起,交杯换盏,一男不便阻拦。见丈夫谈起抗日,义愤填膺,慷慨陈词,刘爷听得一副小学生的模样,只是点头称是,嘴里不住说“这话有道理,这话有道理”。一男也听得热血沸腾,看着他俊秀而坚毅的脸膛,突然发现丈夫从未有过的成熟,若不是刘烈在场,她真想抱着他亲亲。他不胜酒力,勉强维持到酒局结束,一男和云儿把丈夫扶回房间。
    房间里,一男叫云儿拿温水把毛巾湿了,给丈夫擦把脸,想慢慢扶他躺下,他突然抓住云儿的手说“艺囡啊,我想了好久了,今天不能再等了,你王镇那嫂子老关心咱俩的事、事呢,我必须郑、郑重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可这不是爱!你懂不?你懂不懂?你、你”云儿想挣脱,少奶奶示意她站着别动,听他继续说:“你怎么不说话?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听着,王镇老家!王镇老家!府上的一男才是我的最爱,她是我姐姐,她是我老师,她是我的一切,我不能背叛她”那声音越来越小,但还能听清。云儿听了这话,一头浆糊,不知其所云所指。一男倒清楚丈夫醉言醉语里的意思,她没制止他,只是爱恋地扶着他慢慢迈向床前。这时余宗又道:“我知道你漂亮,你温柔,你体贴,可,可是不行啊,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的最后一个女人,你听明白了没?”然后一下歪到床上了。云儿手被松开了,刚想走,他突然又坐了起来,又一把抱住云儿,云儿害怕,但没挣脱,忙瞅少奶奶,少奶奶悄声说:“你别动”。就听少爷又说道“艺囡,你不说想让我吻你吗,来”说着站起来把手搭在云儿肩上,一男赶紧把云儿拉到一边,自己和他抱在一起,他真的在她头上亲了一口,吞吞吐吐说“从此咱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了,你走吧,那么多人追你,你偏和我这有妇之夫”后面说的是些半边话,谁也没听清.他一骨碌躺下,没再起来。少奶奶跟云儿耳语了几句,云儿点头,抿嘴笑着出去了。
    他醉了,睡了,但他的大脑却没停下,仿佛又回到了西安,回到了校院,回到江公馆————
    他第二次来西安时,他是儿了,是丈夫,也是学生,当然主要是来上学的,这次他非常明白。
    那会他想:几年前他来过这里,那年,爹刚刚买下这个公馆,是让他来这读书的,他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土,没有沟,没有四坊地,更没兔子,爹闹不过他,押他来了,二十几天,又不得不送回他去。现在想来,他***得自己有点好笑,不过,对这里他并不很陌生,先前的印象多少还有点。刚到西安那天,邱叔介绍,那个帮他提行李的女孩和少奶奶有着一个一样好听的名字,但是艺囡,不是一男,是艺术的艺,口女囡。这么巧,他想。
    她比一男矮些,走起路来步子很小,象是没得大些力气,但长得很清秀,很耐看。标准的小瓜子脸,平眉杏眼,睫毛直而密,脖子细而长,象刚才从车窗里看到广告牌上的画美人,那眼特象,凹陷进去,不象是中国人的。性格倒也开朗,说话声音清脆,很好听。
    “江余宗”我想纠正下我对你的称呼。我说“怎么了”?她反问“怎么了?我知道你结婚了,我还以为你至少得一二十岁呢,所以我到大门口接你时,叫你什么,还叫你江哥呢,刚才听江伯伯说,你还不到十六岁啊,这看咋也不象个那么大的,比我赵艺囡小两岁啊!今后你得叫我姐”。半歪着个头和你说话,那口气不容置疑。两片薄薄的嘴唇一碰,又有清脆的声音响起:“你第一天到这,等会吃过饭,让姐带你出去玩玩”。
    “赵姑娘,赵小姐,这我不跟你争,叫什么无所谓,不过,邱叔说,你读的书多,学习又好,以后就请姐多多指点”。
    这没问题,但我再强调一点,我不是什么赵姑娘,赵小姐,我是你姐,我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哈哈哈,俩个年轻人都笑了,这一笑,初次见面的生分即刻不存在了。从此俩人一个住楼上,一个楼下,一块玩,一块吃,一道上学,几乎形影不离。他学习很用功,她也尽力帮他,他进步很快。
    她跟他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是民主革命的关键时期,年轻人要进步,就必须抛弃旧思想,旧作风,旧观念,全校里象你这样,封建残余势力的受害者只有六个,对外别说自己结婚了,让同学们看不起,说你愚昧落后呢。新社会里,妇女解放,恋爱自由,那指腹为盟,媒妁之言早已成了被淘汰的东西。你看姐的脚,很小时就被搞成这样,我也是个封建势力的受害者!
    他说,这我可以照做,不过我不愚昧,也不落后,我在班里的成绩好着呢,我也不认为指腹为盟,媒妁之言都一定是错的,都一定不会有真爱,我就喜欢我老婆,我一月回一趟家,我就觉得她好。
    她有点生气说,我知道你对她有感情,但你还小,也许不懂呢,感情和爱情是两个概念,我知道她象大姐,甚至象母亲一样疼你,可疼和爱也是两码事,母亲也疼你也爱你,那叫亲情,那能成为爱情?不和你说这个,等你再大点就自然知道了。
    第二年他进了西安大学预科班,今年就成了交通大学经济系一名正式学员。她读的也是经济,她在三年级,他在一年级。俩人由公馆的车天天接来送去的,谁离了谁都觉得有点不得劲,她不拿他当外人,给这弟弟剪指甲,给弟弟洗衣服,他也不拿她当外人,他去她的房间,常和她打打闹闹的,有时还按她的吩咐给姐姐梳头发,但他好象自己有种天然的意识,会让他很好的把握着分寸,凡事都能适可而止。她是学院里有名的校花,人长的美,学业又好,别说同学,有个别教授也追过她,她除了对一个土木工程系的那个运动健将有点动心外,上跟着的那批,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这个半个大人似的余宗弟弟来了之后,不到半年,对她那个运动健将,唯一的一次心动也在心底里消失了。特别是今夏,这弟弟在全校的抗日演讲大赛上,那铿锵有力的慷慨陈词,那博古论今的激扬文字,那激情四射的阵阵呐喊!引得那雷呜般的掌声里,竟冲出一群高年级女生把他围了起来,抬来起来,抛了起来。她也听得心跳,听的想哭,听的想现在就和他跨马加鞭奔赴战场,她很劲咬着下嘴唇,心里对自己说,囡囡哟,你喜欢上他了。
    还有半月前,他俩去乐园商楼去玩,被三个地痞盯上了,那地痞对她动手动脚,说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话,他跟他们讲理,说几位长哥,别这样,我们还是学生,一个痞子说:“我想玩的就是学生,这朵鲜花让你玩了太可惜了。”他竟然说:“谁再动她别怪我不可气”那痞子说:“她是你老婆,你俩睡过了,她要承认是你老婆那我们就走,你是他老婆啊?你亲他口我看看来着?”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毫不犹豫抱着他的脸亲了口。痞子们并不履行诺言,结果他们打在了一起,她想和他们拼了,被看热闹的拉住,原来,“战事”已经停了,那三个痞子正跪地求饶呢。他会功夫?跟谁学的,他从不张扬,我都不知道,他城府很深,如此稳重如此老道,他真是总是让人感到惊奇,回来的路上,他问她伤着没,她不答话。她在对自己说:“你爱上他了”。他说:“姐,以后咱不再去那些乱场子了”。她说:“别叫姐,以后叫我囡囡,你救了我,我会还你的,不过你欠了我的你也得还我?”他问:“我欠你什么了?”她答:“你欠我一个吻!”说完就害羞地跑了
    余宗一月必须回王镇一次,虽说从他上大学后改成三月一次了,可她觉得那些无名的烦恼还在缠绕着她。而他态度很坚决,每次回家都兴高采烈的,还要带好多好吃的东西回去。她觉得爱情也需要付出,需要努力,需要争取,自己应主动些,但想到江家对自己的恩惠,想到那个无故的从未慕面的一男,便一时拿不定注意。她的心事,余宗能感觉得到,但女孩子的秘密总象云雾里的峰峦,时隐时显的,谁猜得透。再说,他并没把这星星点点的东西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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