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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精忠报国
    范营长那边还扣着个美人儿,他们不想让大胡子知道,又怕夜长梦多,总想找机会给闫师长送去,但上面有令,擅离防区者斩,一直没能成行。机会终于来了,今天师部开会,营以上干部都要参加,他给大胡子通了个电话说,团坐,我这儿离师部近些,我们就不一块,我提前走一步,大胡子没说别的。他便安排人要强行把一男的破棉袄裤脱了,想给她换些漂亮的衣服穿上,好让师座看着开心。一男考虑过了,凡事要动脑子,不能硬来,特别是这种情况下。她没和他们闹,让他们出去,把那衣服托在手里,说自己能换。范营长说:“我不能出去”他是怕她自杀,别弄个鸡飞蛋打,就在一旁盯着。一男说:“你不出去,我就自杀”。那范营长左思右想还是退出屋来,躲在一边从门缝里往里看。当他看到一男穿的那艺囡从南京带来送给她的苏绣“三点式”式,禁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心想,能穿这样内衣的女人怎么会是老百姓?他妈的肯定是个大家闺秀,我日啊,这娘们也太美了,哎,他突然恨起大胡子来。一男穿罢衣服出来,那范营长的眼都直了。他突然反悔了,心想,我这官我宁可不升,也不给那姓闫的送去,随口喊到,来人,给我把她绑起来。一男从那个营长的眼神里似乎读到了什么,她转身向后窗方向跑,这时冲进两个卫兵上来就抓她,她顺势斜身就是一个侧踹,那刚换上的高跟鞋跟就插进了那家伙的眼里,接着又一个反腕扣手,把另一个家伙打倒在地,范营长忙喊来人啊,顺势掏出了手枪。一群当兵冲进了屋里,十几只枪对准了她。一男瞅了眼地上那家伙的丢下的枪,没敢动。就冲范营长说:“范营长,你若不惹烦我,咱们有事好说,你要再惹我,那咱只能鱼死网破!我知道你要送我去哪儿,我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你当我是春楼的姑娘?怎么会那么随便?我这人不记仇,只是这辈子开心就成,到你说那个闫长官那,也许我会很开心的,到时再在他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你我各得其所,省的这样伤了和气”。范营长说:“看来你确实不是一般人物啊,还练过?”一男没答话。他想,看来这娘们不是个善茬子,和他硬来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能做个顺水人情,也只能做个顺水人情了,再说,再不送去,开会就误点了,要让大胡赶来看到,就更完了,他继续说:“这样吧,说实话,我刚才并不想怎么着你,就想试试你是不是共党那边派来的人,这一试,我知道了,你是一女中豪杰,但没有共党嫌疑,算了,就算大哥和你开个玩笑吧,只要你在师座面前帮我说句好话,比什么都强”。又对围着的士兵说:“把枪都给我放下,你们撤出去,没什么事了,拿我的好酒来,给这位小姐饯行,备好车,马上走!”一男说:“只要范营长在这里放我一马,饯行不饯行的,倒没必要”。范营长说:“嗯?我不是为了别的,大冷天的,你穿这旗袍,即是外面有这裘皮大衣,人站在那敞篷车上也受不了,再说,师部离这,怎么也得四十多里路呢,不愿喝,就少喝点,暖暖身子,把你冻坏了,师座会骂我的,就算范大哥求你了不行。”说着冲他喊要去拿酒的那人挤了下眼。
    酒一会端来了,范营长说了声,先喝为敬,自己端起一碗咚咚咚喝完了。一男也把碗端了,喝了几口,说:“就这样吧,谢谢范营长不杀之恩,不过,我这人恋旧,那原来袄裤我得带上”。黄营长应了,她用包裹系了扣斜背肩上,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倒下了。黄营长对送酒来的那人说:“别说,你那药儿还真他娘的管用!不会药死吧?他姥姥的,你早咋不弄这药来?非他娘地现在才弄到?”那人说:“人是不会死的,你在黄村又不是没用过,那次就弄了一包,这次也是,不好弄呢,这包还是我用咱那三十发子弹跟马匪交换的,今早交的货,这才给您拿来呢”。范营长伸手想去摸一男的胸脯,这时有人来报,说郑团长的车快到安屯了。范营长有些急了,在屋里转圈:“妈的,娘的,奶奶个熊,一点空也不给老子留”从桌子上急拿下几张带有国民党国徽专用纸来,拿了个印泥,在上面写的什么交待材料,什么供词的地方抓起一男的手,在上边乱摁了下手印。交待人姓名那地方,空着,但也摁了手印。因为一男从未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名字。他又喊道,来人,把那箱子抬来,捆好她,把嘴堵上,把她给我装上,封好,稍留点缝!咱们走!必须赶在大胡子前到师部。
    余宗和几位营长及大胡子进师部大门时,大胡子说,你第一次见闫师长,我和他说起过你,他很欣赏有真才实学的人,但这人有个毛病,最讨厌以上压下靠上边撑腰的人,你岳父是周老爷子的事,千万别跟他说起。余宗说明白,他们进了东门。余宗问卫兵厕所在什么地方,卫兵说在后院,他就朝后院走去。从厕所出来,他见范营长的副官正和两个卫兵抬一个大木箱子,就说:“刘副官,这是抬的什么好东西?怎么亲自下手了?”也跑过去帮着抬,刘副官说:“是师长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余宗老弟,你可真是平步青云啊,不对,不是平步青云的事了,是一步登天啊,我熬了六年了才是一个营副,你倒好,这还不到六十天呢,就和老兄平级了!还在团坐跟前做事,真是将遇良材啊”。余宗一边抬一边说:“哪里,哪里,本人不才,只是承蒙胡长官恩赐而矣”这时他觉得这箱子里象是有人在蹬踹,就问:“这里面好象是?”话没说完,刘副官忙叫放下箱子,把余宗拉到一边,跟那俩卫兵说:“你们自己弄吧,赶快抬走,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走”。随即拉着余宗到一旁在他耳上小声说:“闫师长的别动队最近在咱驻队旁边发现有共党的地下人员在活动,就偷密捕了三个,刚才在箱子这个是个五十多岁的人,听说是个什么区委干部呢。他儿子在咱师第六一八团任职,是密捕,没办法的,只能这样做,我也是刚听说的,不早了,别误了会,咱们去吧,我来的早,听说师坐会后要亲自接见你呢,幸运啊,我混这么些年了,师座的办公室门朝哪还不知道呢”
    一男在箱子里晕过去了,她不是气的,也不是憋的,是急的,其实她在路上时早就醒过来了,第一意识就认为自己喝那两口酒上了当,可能被那姓范的糟蹋了,但她能听得到那刘副官和范营长的谈话,庆幸因为时间关系那姓范的没能得成得逞,自己躲过一劫。她想,到了他们的师部后,就提出南京周叔的名头来,也可能有再次逃生的希望,但她从未见过周叔,他叫什么也不知道,就只知道姓周,老爷和余宗肯定知道,但也从未告诉过她,上次狱中获救,周叔不便出面,他也没见过他,一切办好后,就跟随军车回家了。报不出他的名号,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去处,还是不说的好,万一再说错了话,会给他带来麻烦,反而得不偿失。艺囡的舅舅叫什么来着?叫唐什么来着?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路上相互说说,为什么在路上不早做最坏的打算?觉得自己什么都想的周到,但毕竟是没见过大世面,还是年轻啊,这次,家遭劫难,如果不是老爷给花儿挎上那个装钱的大包,恐怕连陕西也出不来的。想到了陕西,她又想起自己的家人来,想起孤零零的老爹来,她走的这么突然,是死是活爹都不知道,还不急死啊,她也肯定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现在被人锁在木箱里,也不知道他那小外甥女儿下落不明呢,她越想越恨这世道,越想越恨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为了我那梅儿竹儿为了少爷,为了艺囡和死去的老爷,为了即将在南京那个新建的家,我必须活下去。想到这些,她心里平静了很多,心想,看你能拉我到哪儿?风来墙挡,水来土存,到时见机行事就是。再说,那闫师长,身为党国高官,还能草菅人命,过于不顾尊严不成?她轻轻的合上了眼,想让自己的心气更平和些,老爷曾说过,心气平和了,人一般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当她知道车停了,觉得有人抬这箱子,听到有人在谈话,还听到有人叫了余宗的名字,她认真仔细的听了会,知道其中一个人就是余宗,那声音她听了快十年了,错不了,是他,就是他!她蜷缩在木箱里,说不出话,动不得身,见不着光,她想用劲踹那箱子,弄出点响声,到处都被捆着,却使不上劲。她那个急呀,心想余宗啊余宗,你的爱妻就在你面前啊,你这是帮他们把我向火坑里抬,余宗啊余宗,你听到、你能感应到你女人的心跳没?一急之下就啥也不知道了。
    会议室里,闫师长从总理遗嘱,讲到委员长训话,从精诚团结戡乱救国讲到了当前形势,最后的命令是部队十天之内火速赶往鲁中地区,配合兄弟部队年前完成对共党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的包围之势,并要求各长官回到本部,抓紧准备,第二天全部启程,会后师长接见了余宗,但话不多。意思是郑团长英勇善战,但不通文墨,这方面多让余宗照管,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有你在这郑老粗身边,就是文武双全,他会放心的。还说,身为五尺男儿,应心身向国,为党国之大计前赴后继、赴汤蹈火。并说关于他的任职一事,他已批准,让他要学会审时度势,趁年轻要有所作为,并安排给他一个特殊的任务,今后,一定要做好战后总结,深入分析胜败之缘由,形成书面材料,传到师部,还说,有史以来,有志之士,英才之人,不在从军时长时短,关键是在于有颗忧国忧民的诚心!乱世出英雄,日后就看你的了,后又关切的问起他胳膊的烫伤恢复的怎样。还赠了他一只钢笔。余宗被说的心里热乎乎的,觉得在西安上学那会,热血沸腾一心报国的机会终于找到了,他决心好好干下去,家遭劫难和亲人骨肉分离之苦怎能和国之大计相比,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会后,踌躇满志的跟随郑团长回去准备南下之事。
    人都走了,闫师长一人坐在会议室里,又回头看了眼战区形势图,连摇了两下头自语道:当亡者亡,当立者立,民心所向,事局难转呀,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分江而治。又从兜里掏了那个黄营长给他所谓女共特的“交待”材料,他心里明白。又想到刘副官跟他说过话,这“共党”分子是个桀骜难驯的主儿,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师座“审训”她时要千万小心,莫让她伤了。他心说,明花易采,野味难寻啊,越是这样的才越有味道,比逆来顺受的要刺激多,想罢,兴致勃勃的抓起电话,安排专门人先去做做她的“准备工作”。转身要离开时,卫兵来报,军统局唐专员到!
    闫师长想,军统局的人到我这个小小师部来干吗?巡查不是刚结束吗,这些人除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没别的事,可军统的人又不能待慢,就和卫兵喊,快请到客厅。
    唐专员一行六人落坐后,没有客套,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闫师长这才知道他是为两件事而来:一是上次闫师长推荐的那位通讯女兵,加入特别纵队后,成绩突出,深得上司欣赏,王主任让他来表示谢意,同时也是为上次电话里他答应他的,再给他推荐两位这样的优秀人才之事。二是,他的同窗旧友张文来叛逃投敌了,想通过他来了解下张文来的一些具体情况,进一步查防,亡羊补牢,以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闫师长明白,第一件是虚,第二件为实,那通讯女兵只不过是郑大胡子送来的“礼物”,这女人自从和自己有了那种关系后不好控制了,正好上边招收此等人员,他就做了个顺水推舟。说到他旧友的事,说是来了解情况,说白了就是上边担心,不信任自己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些,他点了支香烟,慢慢吸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唐专员说:“唐专员,本人和张文来关系确实不错,可以说情同手足,但人各有志,我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深表遗憾,也为党国此时出现此等败类痛心疾首、深恶痛绝!但我们兄弟俩做事从来是政情两分,此前本人并不知情,唐专员刚才提到让我谈谈他什么“具体”情况,我怎么会知道,但他军情以外的大概问题我是知道些,如果专员急需,我这就把它整理成书面材料交与长官,如不急需,就容我过后派专人送去。就我来讲,从小受总理之教诲,受委员长之恩泽,一切令行禁止,以军人之天职抗日救国、戡乱剿匪从未敢越雷池一步,请专员放心。他是他,我是我,友情上另当别论,政见上,水火难容”为了表示他对党国的忠心,消减专员的疑虑。闫师长说:“关于王主任和我要人的事,我一直牢记在心,精心筹备,可我没能做好啊,他要两位,我才给他找了一位,今天刚到,我还没见面呢,听部下说,他们了解过了,这女子没什么政治倾向,背景还不太清楚,但要做特训人员还是块好材料,只是人还没调教好,能不能过几天我再派人给您送去?”唐专员说:“到我们那会有专门人员教育她,人我最好是直接带走,就不会再过多麻烦闫师长了”听了这话,闫师长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没再搭话,他们谈了好长时间,闫师长话又转到军务上来,说:“我的部队要换防了,如专员对我不放心,我的情况军座最知情,今天他怎么没和你们一块来?”唐专员忙说:“闫师长言重了,都是为党国效力,哪有不放心之说,我们只是来了解下张文来的情况,更重要还是要见见你给王主任推荐的人选不是?如师长方便,带我们去看看。师长若同意,我们这就带走,刚好是今晚的飞机”。闫师长想,你们走的越快越好,省得老在我这找麻烦,就说,本来就是给你们的,要现在带走,那有不同意之理,说着大家起身离坐,刚到正厅门外,后院传来了两声枪响,卫兵们赶紧往后院跑,紧接着,押过一个五花大绑嘴还堵着的一高挑女子来,一人向站在门前的闫师长和专员们报告说:“她不听劝解,伤我兄弟,还想逃跑”闫师长打断那士兵的话:“别说了,我知道的”又对唐专员说,“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人,厉害着呢”唐专员说:“厉害?王主任就愁找不到这样的呢,闫师长,谢谢了,后会有期。”手指了下一男说,“带走”
    望着一男被押走的背影,闫师长说,“娘的,深山出俊鸟啊,这是从哪个林子飞来的,范营长还真有眼力,可惜啊,可惜!他娘的,专员来的可真是时候!”又想起张文来叛逃的事,就忽忽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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