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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土(二)
    富根终于到家,远远就看到村东口聚了不少人,二狗问:“唐书记,进村我就放鞭吧?”书记说不行,这鞭是明天一早放的,到那时亲戚朋友都来了才行,你什么时候听到有下午放鞭的?
    车刚过拦水桥,远处的孩子们就开始往这儿跑来了热闹,立时满村里就沸沸沸扬扬闹着来看新婆娘了,有个别小娃子地喊,看:新婆娘没穿红袄;还有的在问大人:就一辆车啊,她家没其他人啊?有刚抱上娃的小媳妇那眼就盯在袁芳那双雪白的高跟鞋上交头接耳
    富根这一回家,热闹,可不是热闹了一天,整整三天,他家里一直是人来人往的,特别是他到家的第二天,他认识不认识,以前走动不走动的好多亲戚都来了,桌席自己院里摆不开,东西邻居家的院都被借用了,整整十九席。娘说光那一天,份子钱就收了一千多,当村的还不算。爹准备的那两只羊不够,又多杀了一只。
    忙活了三天,热闹了三天,今天总算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唠会了,富根爹说:“等会给唐荣送两条烟再加四包点心,羊肉都是剩下的没有好的了,要不再给他加上条咸鱼吧?该谢谢人家,不是他在这给支撑这三天,靠我,还真不行呢”。富根娘说:“那就晚上给他送去吧,大白天的也不好找他,鱼就甭给他了,还得留着谢厨子用呢”。富根爹说:“也好”。平时不多言的老俩口和这“少言寡语”的小俩口都围在个火炉旁,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风俗到气候,从家庭到工作,着实聊了不少。在这公婆眼里这儿媳长的俊俏,言语来的快,不是恶头恶脸的那种,是个好媳妇,这是前辈子祖宗修来的福。在袁芳眼里,这公婆,人面善,做事慈实,不觉得生份没有距离感,和家里的爹娘没啥两样。本来袁芳说好得不让富根告诉家人他怀孕的事,可一来二去的,富根嘴还是说吐噜了,娘这一听说,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坐在炕上用劲抓着袁芳的手,嘴抖了几下,顺手拿起炕上的条帚狠劲打在富根的背上:“你个种,咋不早说,今早还让小芳给我搬桌子挪凳子的!”又对着丈夫说:“去,你俩上别屋唠去”富根爹忙起身说:“走,根子,和爹把那三张羊皮张起来,过几天好买”俩人就上院去了。
    十几天过去了,富根领着袁芳围着这村子转了够两圈了,村子也没太大变化,比他走前只多了一个公共水窖和村西的三处新瓦房,镇上一家一窖的目标没能实现,缺水还是大问题;村北多了两座新坟,基中一个是刘庄子的,菜园子奶奶成一个人了,听爹说八十多的人了,也快不行了。两天前,富根去看过老人,是糊涂了,一会疯一会眜的,这段时间更是不行,刘庄子的新坟她从不去,除了回家吃点饭,有空就去毛四爷的坟上烧纸,要不就在家里穿上五十年前的裙子,戴上一对银耳环,头上顶一块红布,自己念叨:四哥来娶她了,她身子一辈子谁都没给,除了四哥任何人都没碰过,干净着呢,不信你问问天,问问地,问问刘庄子!她儿生他气,吃喝都不管她,他两个孙子菜园子兄弟俩对她倒还不错。富根爹说刘庄子没死前,她还不糊涂,把一包东西交给了咱家,让我转给你,说你知道的,把事情也跟我说明白了,那包里钱我没要,那是四爷的,那手镯我留下了,富根你也大了,早成人了,你的身世也明白,你有什么想法爹也不拦你,这手镯我看就给小芳戴吧?富根点头,又问道:“爹你那钱怎么处理了?”爹说:“六千多块呢,不是个小数哟,这老婆婆就是不要,说你是四爷的亲信,就要留给你,我想那咋行呢,就瞒着菜园子爹交给菜园子了,让他多给她奶奶买些吃的,反正你四爷也是留给她的,菜园子不错,没说别的,答应了”。富根说:“这样就好,四爷可是个有心人呀,他那票子你见过没,都是新的,用塑料纸包好的,一张张从没用过的”。爹说:是啊,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听别人说,有人到菜园子家收过你四爷的那种老式钱,说一张能换好多张呢,不知菜园子换成没?你在沂联听说过又以钱换钱的这种事吗?富根说,听说过,人家叫收藏,成套的一百能换一千多呢?富根爹说,真要那样就好了,他这六千多能变七八万呢,那给这老婆婆养老送终是用不了了,说不定还能盖多新房。
    爹说,这些年咱家也攒了些钱,一万多,再加你爷爷那些补贴,也近四万了,你在外上班,我和你娘用不着,我们身子骨还硬朗,你和芳就拿去用吧,你那是城里用钱的头多。富根说:“你和娘一辈子了,攒这点钱也不易,你留着用吧”爹说:“我听唐喜说,城里的房子贵呢,楼更贵,万吧块钱都买不上个厨房呢,还是你拿去用!”富根说:“那我和小袁商量商量再说吧”。
    富根临回山东的时候,一家都很高兴,娘也没哭,只是一再叮嘱,有了孩子要带家来让他们瞧瞧,别怕花路费,娘这还有,富根和袁芳都答应了,可没做到,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六年,期间,富根爹也去了趟山东看他们,倒是带回孙子不少照片让老伴看了。老伴高兴的只是抹泪。富根再回来时就是2005年的事了。
    2005年是富根的第二次回家,第二次回家是一家三口开单位的车回去的,路也比以前好走,两天多就到家了。这次回家,爹娘见到了孙子,那个高兴就象嘴上抹着蜜,上下牙间老被一个无形东西撑着,甜得合不拢嘴。娘光为带着孙子玩,饭都晚了三次,还烧糊了一次。村里也尽是让人高兴的事,比如,村西深井打出水来了,村南新公路马上就要开通了,江胖子叔家失踪两年的姑娘找回来了。唯一听到不好消息就是翠妞大女儿的事,娘说,唐喜前几年到城里当了再生资源公司经理了,在城里买了楼,让翠妞的女儿给他家当保姆,看孩子,活生生的人才去了不到三月,就抬回个硬棒棒死尸来,说是那妞在阳台上擦玻璃不小心跌下来了,孟家也没报案,八万元私了,才十六岁,长的比她娘当年还耐看,可惜了。人闲生邪事,驴闲啃槽梆,我看这唐喜这几年有了两个臭钱,就是闲的,人都说是唐喜子对人家妞使坏来,那妞才跳还有他岳父陈安营,也不是个好东西,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老往翠妞家里跑,唐喜就因这才在城里买了楼。尽管爹白了娘好几眼,不让她瞎说,富根心里也知道咋回事了。娘还对他说:“现在你长成大汉子,也成家了,孩子也有了,今后男家女家的过日子,离爹娘又远,凡事要多考虑些,不要老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对那边的老人要多多孝顺,别让人家说出别的来,别忘了:‘在家不敬人,出门人不敬’对自己的女人要贴心,这天下的女人啊都愿听好话,俩人间嘴也要甜才行,女人也得靠‘哄’有的女人啊天生聪明,贤惠,是过日子的手,有的就不是,是败家的主,心、嘴、行都不一,做汉子有能才能拴得住女人,没能就会破家齐家过日子,时间长了,俩人要有个磕磕绊绊的你得会拾局,磊儿娘我看是个好女人,要处处多替她想,多照应她才对人活世人,不定摊上什么事,事业顺了莫张狂,心受阻了要想开,别干傻事,大菜园子的事你爹跟你说过没?死了,自杀的,跳井了,头朝下跳的,就为了和他弟弟小菜园子分你四爷留下的那点钱的事。你说也是,那钱本来是六千多,怎么变成七万了呢?富根说:娘,可不是七万,是二十三万,那七万是六千老钱换新钱换的,关键是那个装钱的破罐子,四爷那个,说是原先咱老家里的一个花瓶,是个古董,光那个就卖了十几万,昨天村里的人跟我说过了,本来大菜园子以为他得了那七万是嫌了,没想他兄弟卖了花瓶比他多收了一半,就因这,俩人闹翻了”娘说:哎,这兄弟俩平时看得走得那么亲,真到事上就认死理了。不管怎么说,虽是大菜园子死了,庄里的人也没有说别的,为钱的事也是大伙瞎猜。唐喜子的事庄里可不是瞎猜,这孩子可没落下个好名声,千万别学喜子那样”娘的话富根都应着,他想,我怎么会做唐喜子那样的人呢?只是大菜园子的死对富根倒是有些触动,是他小时给他打掉过两颗门牙,可后来只长出了一颗,那颗再没长出过。人死了,到那边不知还会缺颗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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