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日记是翠妮的习惯,也成自然了,每天晚饭后她关在自己的小窝里,都要和她那带锁的小本子交流交流。这会不行了,她挪地了,住范姨家了,日记她没带来,带来了也没法写,一肚子心事憋得她难受。憋得难受,没得排解的方法,她就躺在床上想。多亏范姨家里房间多,龙儿,范姨和她各一间,没人能打扰她。
想就想呗,该想的记不起来,不该想的满脑子都是,赶都赶不走。
少时的记忆就象一杯清澈的水,她这杯水里没有母亲的疼爱父亲的呵护,第一滴“幸福的蓝”是学校的林大夫给她滴进去的。他没有女儿,他喜欢女儿,他给她过慈父慈母般的关怀,虽然这滴蓝很小,但它沉在了杯底,这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幸福怀念。走出校门,刚步入社会,是狗五子在她的记忆的杯子里倒进了一股浓浓的黑色,满杯子里便透不得光亮,那点幸福的蓝也找不见了。是后来遇到了他,是根哥,凭着他那颗善良的心,把自己这杯黑水到进他博大的胸怀里,随着时光的流失,那黑色才慢慢的淡出。可杯壁上那几道干结的污垢,象那个骗子狗五子心里泛出的黑血,还凝在那里,一时无法抹去。
不去想他,看天,看天上的星星,可看不到,这是在屋里。
那就看天花板,看天花板上的灯,那灯边却有几只苍蝇在飞。住楼该是没苍蝇的,这才刚进五月,是楼上暖的事,还是楼后工地上那个大垃圾池的事?那苍蝇在飞,让人烦!她看得出那苍蝇里有五只母的一只是公,因为只有那一只公的不停地飞来飞去随便落在其中的一只的背上,振着翅在做些下流的动作。这只就是狗五子,打死他,她起身拿起枕头来回扑,扑不到他。隔壁的范姨在喊:“翠妮,你在搞什么?”她才停下。结果五子还在飞,飞的更欢,一次竟落在刚换下的短裤上,她又打他,说:“叫你恶心,叫你恶心,你个狗五子!还是那个德性”
翠妮的记忆还在延伸,她记得清楚:那是个夏天,也是被五子骗去的第六天,在那路边店里,和新去的小胖姐去洗澡间里洗澡。不知谁把她们的衣服抱走了。老板娘过来说:“到这里都要讲究卫生,你们的衣服被拿去消毒了,一会再还给你们,先穿上这个到你们房间里去”说着扔给她们两个很小的系带裤头,她俩只好抱着胸跑进自己房间里。后来进来个抹了蓝眼圈的姐姐,说她姓刘。她说,在这当服务员,眼里要有活,双手得勤快,走路姿势要端正,让她们盘坐在床上身子挺起,看对面墙上的电视。翠妮说,这床上除了个凉席连个被单都没有,咋睡?俺俩上身还光着呢,衣服什么时候给消完毒?刘姐说:“明天一早,我给你们拿来,以后是要穿工作服的,先不用问这些,你们坐正了,我是这里的领班,从现在起你们必须听我的,电视随便看,现在正播放形体训练课,多跟着上面学学,今晚没人打扰你们”关门走了。
胖姐,好象是经历过世面的人,她问我:“你才出道吧?”我说:“来好几天了,一直在楼下前庭打扫卫生,老板今天说从今天起让我来后台服务,还没安排具体工作呢”她诡秘朝我笑了笑,冲我的胸膛看了几眼说:“看的出来,是个雏,有十七了不?”我说:“十六,你呢?”她说:“比你大三岁,我也是刚开始做没十几天,不说了,看会电视吧”她拿遥控器按了几下,墙上的电视没反应,一会那电视竟自己出影了,上面出现了三个光光的女孩子,胖姐就把灯熄了,我们坐在同一张床上,俩人离得很近,都认真的挺直了腰规规矩矩的盘坐着往那看。
荧屏上的三个女孩就开始弯腰踢腿的,不该露的地方也全露着,一会就有两个男人来和她们跳舞,后来就是接吻,再后来就是后来的后来就我是第一次看那东西,也是第一次见到成年男人的东西。我看不下去了,说:“姐,咱还是不看了吧”她便伸手搂了我的脖子,说:“别害羞,今晚就咱俩,怕啥,这是男人女人间的事,有啥大不了的,有我呢,别怕”我坚持着,其实我也想看。荧屏上女孩们的叫声很撩人,在男人的冲击下做出一种惨痛的幸福状。我心跳的厉害,隐约中觉得有的感觉,就再次和胖姐说:“别看了,关了吧,睡觉,这里光这一张床,一个蚊帐,你不睡我先睡了”就转身倒下了。她没睡,还在看。
门突然开了,有人进来,吓的我蜷缩成一团。胖姐却动也没动,把灯拉亮了,还和来的人说:“验收吧!”自己就一下拉开那短裤带,白花花的站在床上,把红色短裤交给了那人。我偷偷一看,那人竟是五子。五子过来上床上拉我,我就反抗,他顺手把我身上的裤头抢走了,我就放声的哭,他不管。我站起来想跑,后面跟进来的一个男人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床上我看到五子在拿我那粉色的裤头在灯光下和胖姐的做比较,还不要脸的说:“就是,看,这水多清,多粘”接下来就是打我的那男人把胖姐斜按在床上,做电视里的动作。五子的秃头就往我钻,我就跟他打,他没还手,只是笑,直到我狠狠地咬在他手上,手上的血在流,他仍没还手,但那不要脸的动作还是停止了。他一边毫不介意轻轻扶着手上的血,还一边嬉皮笑脸地对我说:“我等你,直到你完全主动找我为止,那才有味呢”。说完就伸了舌头添在我那裤头上象刚才那只让人恶心的苍蝇。后来才知道:那个刘姐是我的“班主任”胖姐是我的“授课老师”那天,我是唯一的“学生”。他们几个所做的一切是五子安排好的,是他们经常说的让我“开包”关的准备。
说好了的,不去想这些,怎么又想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成一个坏女人?一块白布被放进染缸里,还能洗得出来吗?还能还原成原来的样子吗?我不是一个坏女人!我什么也没做!我虽被他们泡进染缸里,是沾了些污色,可我及时跳出来了,我的心并没被染黑。胖姐每天都拿回几张大票“馋”我,我也没动心,我知道那钱不干净。我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跑了两次,被打了两次。我想报案,对面就是派出所,那所长三天两头的来店里换人玩,我还能上哪去报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许我早就变坏了,只是嘴里不愿承认就是?要不?听到隔壁小胖她们弄的床“山响”还有那快乐的声音,我的心也动,而且还有他们骂女人的那东西在流,是叫做什么“贱”的。是人说那叫条件反射,是女人的本能,难道我真的天生就是一个“贱料”吗?要不是五子在暗中“保护”我,不许任何人碰我,等我“主动”去找他,也许我早就成了她们一样的人了。我坚持了八十八天,还是逃出来了,是我碰上他,他是我碰到的唯一一个敢打小姐的男人。
如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赤为好,墨为坏,那根叔现在就是赤者,五子就是墨者,我天天和赤者在一起肯定会变赤的,变赤了我不就也成好人了?我不就还原了?别人想要我,我不给人,可我送给他,根叔总不理我,你说这人怪不怪?是不是赤者都是这种心态,是和墨者刚好相反的?
根叔,你知道吗?这些天有好些人要追求我呢,我都拒绝了。网吧里的那个胖男孩子竟偷偷跟我到我宿舍,还给我下了跪,被我赶跑了。这一切,我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咋不学学那个英语老师?人年龄也和你差不多。她又想起那个英文老师来。她想起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来
一个楼道的地下室,各家是紧挨着的。与翠妮的住处,隔一门就是两个女中学生住的地方,是她们租住的。那天有位戴眼镜的四十多岁的老师,都晚上九点多了提一个蛋糕在那门外用英语和门里面说了两句话,她没听懂。等门开了,两个女生叫着老师拉他进了屋,才听到是喊什么生日快乐的话。她想,这老师就是好,我么晚了还没忘记给自己的学生过生日。可等到早上四点半翠妮起床准备去店里时,才发现那老师从那门里悄悄出来鬼鬼祟祟的走了。她觉得那老师不是好人,那可是他的学生啊,还是两个人住一起呢。她恨那老师,又突觉得那人根本不是什么教师,也许是社会上的什么人,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又希望如果根叔对她能象那人一样,也不反对。
见异思迁在科学上是一种进步,不思迁就不会有发展,但这话不能用在对心爱人的选择上。翠妮从未怀疑过自己对根叔的忠诚度,也从未奢望她将会是她袁姨的替代者,她只是想她认为女孩最珍贵的东西应该送给她最爱的人。她只是想拥有他,并没想占有他。那怕根叔对她“见异思迁”过一次也行。她认真思索过,这不是冲动。当然这里面也有点小小的私心,那就是她心目中第一次最美好的回忆应该是他和她,她都设想过无数次了,这不能改。她有时也想,那样会对不起袁姨,那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想出来,就想,要不,工资我不要了,有吃住就行!她觉得那样还是对不起袁姨,袁姨对她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