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街头巷尾的谈资,有不少大实话,但关于富根,一知半解的那些传言,还是占绝大多数。
传言归传言,实际上这两年在沂联县城内,真的再没有人见到过富根一家。那个叫翠妮的小姑娘也没人再见过。
其实,富根是走了,离开了沂联,但他走的很纠结,这袁芳最清楚。袁芳年轻时吃过长龙的亏,在后来的这些日子里,时光已将她历练成一个敢说敢为力行果断的主儿,可富根要将她和孩子一起带走时,她也没了主见。尽管闺友们说她比一夜成名的歌星还靓还阔,现在是腰缠万贯的富婆了,今后只琢磨怎样亨清福就行。可她总是想不很开,她觉得自己就是沂蒙山里的一棵小苦菜花儿,春来了开,秋来了败,和富根忙忙活活的从凉皮碗里找生活更快乐,何况她从小就不最愿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的话。岳母也不同意,说袁芳你弟弟在山西成了家,不回来了。你是娘唯一的姑娘,你再走了娘就少了个贴心人,有个头痛脑热的这身边连个端茶倒水、跑腿拿药的人都没有了,恐怕老得不能动了,想吃块热豆腐有钱也没人给买得来。岳父不那么认为,他支持富根,对富根说:“叶落归根吗,人家陕西那边,省里的人都出面了,那么大的头头都来做你的工作,你在这里做的是生意,按人家的说法,你到老家做的是事业,天上地下,这不用磨蹭,男人吗,一生中有条件的话,还是干点大事的好”老人还对袁芳说:“哪里黄土不埋人,从古到今没多少做女儿的从小到老守着爹娘的,你文化程度低,可总比富根高点,去那也好帮他治家理财,富根本是大家人家,大家人总有大家人的命,你到江家是命中注定的事,要不他江家人从陕西跑那么老远偏偏来找我做亲家?”对老伴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通信又好,想你妮了,就给她打个电话,再想了就叫她回来趟,实在不行,我就和你坐火车找她们去,有什么想不开的?”富根的纠结他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生老做不了自己的主。羊放着放着就当了城管,这又象在梦里似的卖着凉皮又成了个阔佬。象是天天见不到自己的躯壳,影子似地陕西山东的来回飘。人近中年,对故乡故土的理解都多了些凝重,他理不出头绪。那边吧,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那里的羊粪也是“香”的。这边吧,也来了十多年了,爷爷奶奶都在这儿。去哪边都是对另一边的怀念和牵挂。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他还是听了岳父的,回老家!他又反过来劝袁芳:“乡音有别,水土不服,这都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人不灵性,不会象丰远,小秋样的会情人,但也不算瓷马二楞,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他找出他刚来沂联时,为和这里的人更好的交流记在他那小本上关于陕西和山东的部分土语解释:夜儿个——昨天;明儿个——明天;年四个——往年;饿——我;社——说nia——人家;怪——厉害;再怪——坏蛋;草怪——撒谎;锤子——男人放水的东西,男人称命根,女人叫祸根袁芳看着这东西就笑了,说:这前段都是你老家的话,我头趟去你家时你咋不找出这个来让我学学?省得到你家时还差点闹了笑话!你当时可也是个有心人啊,记了那么多,还有俺这当地的土话。其实,咱俩在一起也都十来年了,孩子也大了,我还好说,怕是孩子一时接受不了。咱磊儿就喜欢当兵呢,那儿离他舅舅近些,到时的他舅舅商议下,也许这孩子生来就是块当兵的料,将来在部队上混的出息,咱也省了份心。爹说的话也对,去那就去那吧,只是到了陕西,你现在有钱了,今后可别对“饿草怪”,“nia”就笑话,别社饿怪,你成“再怪”,饿就一下砸烂你的“锤子”!富根听了她现学现卖,磕磕巴巴的陕西话,一下笑的嘴都快咧开了。但他想,说归说,恐怕有些事也只能和她“草怪”一辈子了。这当然是指他与他范姐间的秘密。
二OO八年中秋过后,在陕西同县王镇那个古老的大院里,一位年近九十的老太,雪白的头发,腰没弯背不驼,身穿一件米黄色呢子大衣精神矍铄、绘声绘色地在为周围的人讲述着什么。跟随她的有媒体记者、影视演员和文物保护局的人,更多的是陕西当地的建筑工程和旅游开发局的工作人员。老太太是陕西权威人士专门派人请来的。听说这大院要进行修整,要恢复原貌,还听说著名导演冯小刚有意以江家人的悲欢离合就在这个大院里拍摄一部电视剧。《西安晚报》出来辟谣:称并无此事,还说,就是有此设想,张艺谋导演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他若有兴趣在这方面做些文章应为最佳人选,也许那样这陕西羊汤泡馍的味会更浓些。真到那时他们会请国家作协副主席贾平凹先生亲自执笔完成这部剧本的创作,因拍电影的和拍电视的,写的和搞剧本的没本质上的区别。
听说,还是听说,这都仍不足以为信。但,那老太是从山东请来的这江家大院当年的小少奶奶赵艺囡这错不了,一直在她身边搀扶她的是他的孙子江富根这错不了,富根继承了当年江老爷子的朋友为江家保存和经营多年的一笔数目不菲的遗产这也是错不了的。《美少女杀手或被无罪释放》那篇报道的主人公是翠妮,这当然是真的。至于怎样量刑那只是民众的一种愿望。不过,这个案例确实引起了司法部门乃至全社会的强烈关注。
范老太太回陕西那阵,也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走着路,吃着饭,甚至刚从厕所里出来,就有人突然递到她面前一个话筒来,如影随形的采访、拜访者让她好是苦恼,她都是尽力回避着,但有些属“狗皮膏药”的总是躲不掉的。
有记者曾问过老太太:既然您的亲孙子江富根今后要在陕西生活了,那您现在或是百年之后是否有留在陕西的打算?
她说:现在我在山东生活得挺好的,这把年纪了没有必要到处跑了,对我,两边都是家。那边也有我的亲人,如果有那么一天,山东沂联的西山坳就是我最后的归宿,那里有我朝思暮想一起战斗过的亲人和“战友”
还有人问起那四只手镯的事,老太太说:我本想留给这些孩子们的,可孩子们很懂事,富根的媳妇也不要,她知道奶奶的念想,如果这里真的修建好了,开发旅游了,我想我还是把它留在这里,让后来的人能了解些当年这深宅大院里曾经有过的故事,或许他们会更加珍惜今后的生活。虽然这样违背了我家老头子的意愿,我想他最终是会理解我之所以这么做的缘由的。
您的孙女婿被捕后曾说过,他新近知道更多鲜为人知的秘密,说他儿子也就是您的重孙也有遗产继承权,或许不久他会和江富根有场财产官司,还扬言,不管官司输赢,至少他“两个儿子”中有一个会给他养老送终,他怎会有两个儿子?您老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她说:他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多行不义的结果他是明知的,我孙女早就和他离婚了,他已不是我的孙女婿了。
您老现已这高龄,风风雨雨度过了近一个世纪,一定有不少对人生的感悟吧?
她说:我从陕西的黄河边出生,又在山东的黄河边生活,滔滔不尽的黄河水养活了多少生灵?一个人,一个家,只不过是这急流奔涌黄河水里的一抹浮萍,生生灭灭、沉沉浮浮是谁人都不能主宰的了的,这也许这就是生活,这也许这就是人生!
转过年后,山东沂联的西山坳里又添了一座新坟,并新竖了两块汉白玉的石碑,那碑也竖的有点怪,一般碑是立在逝者坟前的,可那两块碑却并立在三座坟子的中央,一块上刻着,“英雄无悔,豪气长存”,另块上刻着一首词叫《怀蝶》,连逝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都没有。当地的人都知道这是死者生前根据自己意愿安排好的,也知这四座坟里埋了五个人,富根也知道,这里有他的俩个爷爷,俩个奶奶,还有范望竹叔。
陕西老家祖爷爷的坟好几年前,被一条笔直的公路带走了,阴阳先生说,他的魂还在那大院里。只要富根保护好大院,常来他前院的“书房”坐坐,他就高兴,不用给他修坟。但富根还是在四坊地那给祖爷爷培起一堆土,那儿离祖上的寿地很近,且听说祖爷爷两个哥哥的全家也埋在那。
再后来,每年的清明,富根都是提前几天乘飞机从西安到济南,转道来沂联,先为这里的亲人祭奠后,再回陕西为那里的俩个爸爸,俩个妈妈还有姑姑,还有。送“祭元”,当然,每次也忘不了到他毛四爷和花儿奶奶那坟上看看,尽管他俩的坟一个在南坡,一个在北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