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玥蹙眉:“若是逼的急了,苏家冒险走险棋,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麻烦?”
“放心,苏家还不敢造次。”白君揉了揉眉心,道,“不过,要小心防着,毕竟他背叛过大同,还有把柄捏在我手中,难保他不会因此跳脚。”
白玥呼吸一滞,郑重道:“兄长,出行多带几个人,以防不测。”
同京城的局势是越来越复杂,像一摊污浊的浑水,深不见底,乌黑发臭。灵敏的嗅觉告诉她,从太后退居后宫,圣上亲政之后,一场巨大的惊变,就要开始了。
“你家兄长才不会这么蠢!”
白君轻哼一声,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道:“对了,上次阿爹婉拒苏越,这厮怀恨在心,第二日便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阿爹下不来台,阿爹一气之下,谎称抱病,声称再也不上朝了。”
闻言,白玥脸色一变:“这不是正中苏越的下怀了吗?”
朝堂之上,没了左相与太后,如今还有谁可压制苏越?莫非太后真能放任不管?
天下大乱,不久矣!
“小人得志的嘴脸,别说阿爹,你兄长天天看着都膈应。”白君不屑地说道,“不上朝就不上朝吧,让天下百姓们亲眼看看,在这群蛀虫毒瘤的统治之下,大同会腐烂到什么程度!”
大将军府怎么办?她家没脸没皮的夫君怎么办?驻守同京城的护城卫统领吴廿又是右相的人,苏越排除异己,他一旦掌控了朝政大权,还有谁能与其抗衡?
若不是太后手中还牢牢握着五万禁军,其他忠心的臣子亦不屈服于苏越的淫威之下,苏越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白玥只觉头痛不已,脑中一片乱糟糟,她岔开话题,忙道:“兄长,彩儿就在府中,你可要去看看她?”
说到彩意,白君双眼便发亮,他急忙站起来身来,快速地道:“玥儿,那我去看看彩儿。”说罢,转身欢快离去。
白玥揉着额角:“走吧,都走吧。”
她需要安静捋一捋思绪,与大将军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许久没有动脑考虑自己身处在什么位置,大将军带给她太多的安心,以至于重新卷入纷争,她便烦躁不已。
邓彪守在门口,见白君出来之后,这才踏进正厅,在少夫人略显不耐烦的目光下,大老爷们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拱手道:“少夫人,属下差点忘了大事,今日夏副将临走之际,托属下转达太后的旨意,招少夫人明日入宫。”
白玥一愣,额际的青筋隐隐在欢快跳动着,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苏府。
身负大同贡士功名,又是相爷之子,苏弘的前途本该一片光明,尤其在苏家的庇护之下,仕途必定平坦,青云直上。
只因为他做了一件极其愚蠢之事,就在一念之间,终究害人害己!
已经大半年不曾出过府的苏弘,双眼深陷,尖嘴猴腮,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他坐在上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色惨白阴沉,乍一看犹似活死人。
直到有人走上前,在他耳边轻语一番,他这才殃殃搭起眼皮子,眼底闪过阴狠之色,倏尔又闭了起来,抿紧唇并未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弘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蓦然睁开眼,起身迎了上去:“阿爹,您回来了。”
苏越只是点了点头,对他去大将军府求情之事只字不提,他转身落座,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旋声沉声道:“弘儿,你表兄已经被押进圣宫关在大牢了,简巾亲自带人前往郧阳城抓的他。”
“番王被抓,这么大的事,其他番王此时只怕已坐立不安了吧!”苏弘森森一笑:“阿爹,这是良机。”
“难道又要重演番王之乱?”苏越皱着眉,“这对我们,有何好处?”
苏弘坐在苏越身旁,轻轻一笑,淡声道:“阿爹,你甘心只是右相吗?”说罢,转过头望着他,“太后退居,相爷不上朝,圣上软弱无能,简巾也不在同京城,挡在我们路上的绊脚石,都已经不足为虑,阿爹,您不心动吗?”
苏越面容微动,却问道:“简巾当真不在同京城?”
“他去了黑云城。”苏弘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何萧聚兵几十万,企图攻打黑云城,她瞒着众人,独身一人去了边关。”
“弘儿,你可知造反不成,是什么后果?”苏越声音低沉,眼底深如寒潭,“数年前番王作乱,简巾极力镇压之后,处死了全部番王!”
苏弘冷笑一声,当即应道:“阿爹,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妥。”苏越直起身,稀疏斑白的眉头紧紧皱起,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他,沉声道:“弘儿,你什么时候起的这般心思?”
苏弘面容上露出浓郁的戾气,抓着椅把的手指泛白,他声声凄厉,低吼道:“阿爹,孩儿天天待在府邸,已经受够了!我要简巾死!我要简巾死!”
翌日,太阳初升。
圣宫憋了一天一夜的消息,终于还是从某张嘴中流传出来,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卫啷当入狱,据说是因为什么事情惹怒圣上,圣上不顾太后硬是将人给抓走,同京城议论纷纷,演变的版本有多种多样。
白玥听得此消息,有些慌神。
她记得,大将军曾经与她说过,方恒对太后怀有爱慕之心,太后亦有此情。只是碍于身份之隔,从未跨过雷池一步,直到最近这些日子,两人关系这才升温稍微亲近。
方恒入狱之事,极为蹊跷。他身后站着太后,有几人能从太后身边将他抓走?细思极恐,白玥不敢细想。
她起的早,又听到消息,稍作打扮了一番,便由着邓彪护送她入宫。
还未走到芙芜宫,白玥又中了大将军的乌鸦嘴之毒,她又碰到了东方汀,想绕也绕不开,东方汀已经迎面向她走来。
“阿姐,大清早,竟然这么巧在这儿见到你。”东方汀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眼底却并无一丝笑意,“是来看太后的吗?”
这一声“阿姐”,让白玥眉心直蹙,她福了福身,冷静答道:“圣上,臣妇担当不起“阿姐”二字,臣妇已嫁给大将军,若真按着辈分叫唤,圣上还须唤臣妇一声“舅母”才是。”
东方汀脸色一变,却不应她,只是笑道:“你这是要去芙芜宫吗?”
“是。”白玥淡声答道。
东方汀挑了挑眉:“太后近些日子心情不太好,若有空闲了时常入宫来,多多陪太后说说话,毕竟她老人家总是一个人待在芙芜宫。”
东方汀在“一个人”三个字上语气略重,白玥心思通透,一听便知东方汀话中有话,她福了福身,低眉道:“圣上,太后正等着臣妇,臣妇不敢多留,便退下了。”
东方汀笑了笑,大手一挥,放她离去了。白玥边走边舒了一口气,外界传言不假,真是东方汀下旨将方恒关入大牢。
不过,她还真担心东方汀会拘着自己,若是问到大将军,终究是不好回答。
这甥舅俩之间,理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历来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像大将军这种人,就该生在乱世,在乱世之下,帝王慧眼识英雄,伯乐相马。
一个成功而英名的帝王,他能发挥千里马的长处,而不是心胸狭窄,将千里马当成普通的马来对待,一旦不合心意,便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