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
无论是在国内还是海外,在任何一家电视台里,最引人注目的通常都不是看似重权在握的正、副台长,不是那些上蹿下跳、十分活跃的记
者,也不是默默无闻的后期小编,更不是那些整天将器材大卸八块、搞得尸横遍野的幕后技术人员,而是那些光鲜靓丽、魅力四射的女主播,她们往往会像磁石一
般,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公众的目光。
在这方面,昱城电视台表现得尤为明显,这也与其女主播选聘流程有很大关系。在女主播的选聘上,昱城电视台
基本上就是按照选美套路在走,甚至比选美更为苛刻。除了要求女主播丽质天成、美艳如花之外,还得要上镜,要经得起摄像镜头的考验,还得要有一口字正腔圆的
普通话。而且还不能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人还得要机智聪明、八面玲珑,能应付得了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不会在现场直播节目中惊慌失措,成为公众的
笑柄,丢电视台的门面。
当然,女主播也绝对是个吃青春饭的行当儿,在女主播的位子上,度过了女人光鲜滋润的美好青春岁月之后,就很难再留在这
个位子上了,就像女人无法永远留住青春、只能无奈地看着脸上曾经的水嫩剔透沿着一条条鱼尾纹悄悄溜走了一样。个别运气好或者特别劳苦功高的,被台里赏一个
七品小芝麻官儿,也算是在这个岗位上熬出了头儿,得到了擢升;大部分只能选择退居二线,沦为专职幕后配音;也有的干脆就转行,去了其它业务部室,做记者、
编辑或行政人员,甚至去看管器材。比如,丁玉芬就是从女主播的位子上退下来,去了财务的。当然,人家丁玉芬是自己主动提前引退的,那个时候,她完全还可以
在女主播的位子上再风光上几年。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昱城电视台绝对是个处处卧艳藏美的地儿。如果你到昱城电视台的各个部室转上那么一圈儿,说不定在那个角落里,安静地坐着的那个迟暮美人,就是当年曾叱吲城荧屏的风云人物,背后有一大串的**韵事呢。
当然,作为女主播,最理想的归宿还是像人家厉晶晶那样,在风华正盛之时钓得金龟婿,嫁入豪门,从此一步登天。甚至班都不上,索性收了争名夺利的心思,安心地做个幸福的全职太太。
也有女主播拼命想延长自己的播音生涯,女人嘛,谁没有几分虚荣?美女主播,多好的头衔!谁舍得轻易就放弃?
不过,即使侥幸能过得了台里这一关,还有舆论在盯着呢,昱城论坛就是这样一个地儿。在这个论坛里,人们对昱城电视台的女主播似乎格外关注,对女主播评头
论足的帖子每日都达数以百计,可能对普通人来说,这个职业还是有些神秘和遥不可及吧。再说了,花儿一样的美女,谁不喜欢?她们的话题当然也就更容易引起人
们的兴趣和关注了,尤其是男人们,品头论足之余,还可以在心里天马行空地想些其他的事儿,满足自己一下对美女的渴慕之情。
对于那些已有迟暮之相、却迟迟不愿退下来的女主播,论坛里的话通常会很损很难听,说某某女主播都到了该回家抱孙子的年龄了,还赖在那儿不下去,有意思吗?
久而久之,昱城电视台的女主播们也开始关心起这个论坛来了。看看论坛里的帖子,那些接近临界点的女主播大体也就知道自己的去留了。这虽然听起来有几分夸
张,多数时候却真的很灵验,基本上是**不离十。这也是女主播们看重这个论坛的原因,有的女主播甚至还会专门找枪手,发帖攻讦他人,抬高自己。
在昱城电视台的诸多女主播中,关于衣雪菲的争议帖最多,对于衣雪菲该不该退下来的问题上,论坛里的舆论不像对其他女主播那样,基本上是一边倒,而是分成了明显的两派。
攻讦者说,衣雪菲脸上的鱼尾纹都快联网了,还赖在女主播的位置上不下来,是不是与哪个要人有什么暧昧关系呀?
支持者就说,衣雪菲的播音水平随着年龄渐长而日见成熟,新闻播音就需要这样美丽成熟、稳重得体的女主播才能压得住阵脚,那种透着酸涩的青柿子只适合做娱
乐主持。看人家央视的邢质斌,不是一直在新闻主播的位置待到退休吗?李修平现在不也不面嫩了吗?说起来,衣雪菲也不见得比她们差到哪里去,当年如果不是因
为要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说不定现在就正坐在李修平的位子上呢。
(二)
刘明礼遭遇车祸后,昱城电视台的日常工作由第一副台长于金
龙暂时主持。于金龙也快到点了,已经满头白发,本来所有的事儿都已看开了,基本上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混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台里诸事儿不管不问,就
待到点回家抱孙子了。其实,现在虽没到点,孙子也没少抱,今年以来,他窝在家里逗孙子,不去上班的时候居多。
现在冷不丁地让他主持工作,整个人好像就忽然有了精气神儿似的,把白了多年的头发染黑了,过去常年便装不离身,说是年纪大了,就图个舒坦,现在却每天都西装革履的,身板好像也突然挺直了,不再是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看着于金龙前后迥异的变化,艾高心里就概叹,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能把烂泥也扶上墙,塑成金身菩萨。看这于金龙的架势,显然是准备要大刀阔斧地干上一场,图谋个转正,最后像刘明礼那样,在人大或政协谋得一席之位,这政治生命可就延长了不少。
“彼可取而代之”,项羽年少时说过的一句话突然闯入了脑海,艾高心里一动,思绪突然活泛了起来。
于金龙主持工作后,召开的第一次党委会就是重新调整党委成员分工。艾高记得,到电视台后,自己参加过的几次党委会上,于金龙基本上是徐庶进曹营——一言
不发,有时被刘明礼将着军,也就应付几句完事,没想到现在讲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大道理讲得比刘明礼也不遑多让。看来人都是喜欢发号施令的吧,一旦坐到
了当家人的位置上,话儿似乎自己就赶着来了。
分工调整后,艾高继续分管后勤,财务划归了于金龙分管。财务向来都是一把手亲自分管的嘛,于金龙刚上到当家人的位子上,还达不到刘明礼那样举重若轻的境界,肯定首先要先把财务抓过去。
对于这点,艾高也能理解,只是略感遗憾,以后与丁玉芬和大头相聚就不是那么方便了。那晚在省城与丁玉芬春风一度之后,那种让人蚀骨**的绵软老是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一直想与她鸳梦重温,却苦于杂事缠身,一直没逮住机会。
丁玉芬来过他办公室几次,二人也有过几次目光的交流,艾高能感觉得出她心中的和期待。本想着这几天再重温一次那种异样的**,没想到丁玉芬的部门突然就不归自己分管了,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一亲这位中年美妇人的芳泽。
艾高有些兴奋的是,于金龙把他以前分管的新闻中心推给了自己。于金龙过去就一直不想分管这个部门,责任大,还没多少实质性好处,稍不留神,就会出播出、
甚至政治事故。以前,他都是授权新闻中心主任具体管理,他这个分管基本上就是撒手不管。现在有机会金蝉脱壳,他当然是选择走为上策。
于金龙不知是急于脱身,忘了刘明礼曾为了给艾高安排“与妇女接触不多的工作”,与他反复商量的事儿,抑或就是故意装糊涂,反正宣传部也没有直接知会自己这事儿。
昱城电视台播音组隶属新闻部,这样一来,四大美女,哦,现在就只剩下三大美女了,和那些不在这三大美女之列的大大小小美女们,可就全部尽归自己麾下了。
党委会后,艾高心里正春情萌动地想着这美事儿,突然听到门前有人咚咚咚急匆匆走过的声音,步子很快,仿佛在跑,这是谁呀?什么事这么急切?
艾高好奇地走出办公室,来到过道里,就听见隔壁于金龙办公室里有一个人在大声嚷嚷,“这个样子,我们这里到底是电视台呀,还是妓院?”
元宵节一过,昱城的“两会”就雷打不动的来了。所谓“两会”,就是“人民代表大会”和“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前者简称人代会,后者简称政协会,在昱城电视台记者的江湖切口中,进一步简化成了人大、政协。
北京的“两会”讨论的是国家的大事儿,昱城的“两会”讨论的自然是昱城的大事儿。昱城电视台的记者们还是很盼望两会的,虽说这两会是人家代表委员们的两
会,却也是昱城新闻战线同行们的大聚会,至少一、两周都有了晚归甚至不归的理由,吃住在宾馆里,与代表委员们混在一起,男记者们可以不用回家应卯了,女记
者们也不用回家伺候老公孩子、灶头灶尾地忙活了。
那些平日里逮不到机会在一起、只能眉目或短信传情的野鸳鸯们也就有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绝好机会,虽说现在的时令并不是七夕金秋,但一解饥渴的心情丝毫也不亚于牛郎、织女。
记者们大都喜欢跟政协,政协的报道任务相对轻,就餐及时,空闲时间也多,可以顺便搞些副业,比如赌个牌、搓个麻将啥的。而且,政协这边的纪念品也好,虽说是企业送给委员们的,但也少不了记者的份儿。
人大那边也有纪念品,但人大这边似乎有种不成文的规矩,礼品规格从来不高,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不知是因为有什么硬性的规定,还是提供礼品的企业不敢造次。
政协这边就宽松多了,礼品规格逐年攀升,有的企业需要委员们帮助递交提案,提供的礼品规格就更高了,据说这样可以确保提案能够提交上去。
记者们喜欢跟政协,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重要理由,就是政协委员里帅哥美女多,不是高富帅、就是白富美。不像人大,基本上是一帮老头老太太在折腾,镜头里灰蒙蒙一片,提不起情绪。
采编报道两会,播音员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也是算到记者这堆儿里的人员。这样一来,政协这边,记者、播音员、高富帅、白富美们在一起摸爬滚打十多天,要说没有处出感情那是假的,要想不出点事儿,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就出事儿了,不过这事儿不是出在政协这边,而是出在记者、播音员的大本营里,有人在昱城电视台七楼和八楼之间的步行梯楼道里发现了一个刚刚用完、还散发着热乎气儿的安全套!
安全套软塌塌地,也许正一如它此刻的主人,上面亮亮的还湿润着,里面有一团乳白的东西。不用看,那一定是男人激情时刻迸射而出、用以繁衍后代的东西,不过这项神圣的使命却被这薄薄的一层橡胶给阻断了,繁衍生息的神秘仪式变成了纯粹的娱乐。
不知丢弃这安全套的人是想公然挑衅人们的视觉、还是忙乱中不小心遗漏在了这里。本来,如果这只在昏暗的楼道内不算怎么起眼的安全套不被人特别注意,被人
无意间踩过几脚,也就变得与普通垃圾相差无几,一场后来在昱城电视台传播得沸沸扬扬的花花事件儿也就消弭于无形,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但它偏偏却落入了一个人、一个特别喜欢管闲事、也正闲极无聊的人的眼里,这个人叫张云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古板,在局工会任职,工作极其清闲,平日里喜欢在办公楼里东游西逛。
最初看到这只安全套的时候,张云鹏并没有想到这是只安全套,但就在刚要走过去时,一股有些熟悉的特殊气味冲进了鼻孔,这股气味让他不由得蹲来。
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后,张云鹏周身的血液似乎呼啦一下全部涌进了脑子里,气愤得手都颤抖了,立即从兜里掏出一小团卫生纸,包住了安全套的开口端,小心捏住,急匆匆去了于金龙的办公室,将安全套向于金龙面前一触,“于台长,你看,这也太不像话了”
后来,就是艾高在楼道里听到的那句话,“这个样子,我们这里到底是电视台呀,还是妓院?”
这话确有些振聋发聩,外边站着的艾高不由一惊,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大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才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云鹏是个大嘴巴,从于金龙办公室出来后,一会儿工夫就把这事儿吆喝得全台几乎尽人皆知了,那只软塌塌的安全套立即成了全台热议的话题,议论最多的当然还是这安全套到底是谁扔的,这事件的男女主角是谁。
议论来,议论去,对于女主角的人选,虽然大家还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但对于男主角的人选,大家却渐渐取得了共识,大都将矛头指向了艾高。这个安全套出现在七、八楼之间,他又是个出了名的“色”台长,不是他,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
台里人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艾高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还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一个朋友听呢,哪知道在台里人的口口相传中,自己已然成为了安全套事件的男主角,如果没有大头的短信,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大头的短信很简短,“都说这套是你的呢,我知道不是。”
大头的短信用意很明显,既是示好,也是一种暗示和**。艾高笑了,也就是这个大头能做得出这事儿,常常或明或暗地主动**自己。
林黛也很享受与艾高的鱼水之欢,却不愿意艾高过度纵欲,常劝他要节制些,来日方长呢,这事儿上不能太贪了,身体要紧。艾高有时索要过频,她就推推挡挡的,只许他亲热,不许他来真的。
丁玉芬初尝甜头,心里应该是想的,这点艾高能感觉得出来,也有这方面的自信。但丁玉芬嘴上却是不会说的,虽然有人说,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一旦在这事儿上
尝到甜头,那就像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了。但毕竟已过了敢爱敢恨、敢于焚身以求的冲动年纪,中年女人的矜持还是有的。艾高找她,她也许不会拒绝;但
艾高不找她,她肯定不会像大头那样主动开口,哪怕是像大头今天这样,仅仅是给出一个暧昧的暗示。
快下班的时候,于金龙似乎不经意地经过艾高的办公室,推开半掩着的门,探头招呼了一声,“艾台,还不下班?”
艾高抬头见是于金龙,忙应道,“是于台啊,还没呢,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刚好经过这儿,看你门半开着,以为你下班忘记关门了呢。”
于金龙这理由很勉强,艾高觉得他指定有什么事儿,就招呼道,“于台不急着下班吧,进来坐会儿?”
“不急,不急,早下班回家还不是被小孙子当马骑。”于金龙边说边走了进来。
“艾台,今天台里出了件事儿,你听说了吧?”
“什么事儿?不知道啊,那会儿倒好像听见有人在你那边嚷嚷,与这事有关系?”艾高装糊涂。
“是啊,嚷嚷的是张云鹏,这事儿就是他发现的。”于金龙就把这事儿的始末一一跟艾高说了,末了,盯着艾高说,“现在开放了,你说这事儿你搞就搞吧,你情
我愿,别人也管不着,但搞到单位来、还把这个东西丢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那就另当别论了,往轻里说吧,是有伤风化;往重里说,那就是道德败坏,公然**了。
尤其是在我们这样一个文化传媒单位,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了,你说,是不是,艾台?我准备让局纪检部门调查一下,揪出这对男女,从严处置,以儆效尤。要不这
样子下去,我们这电视台还不真的就像张云鹏说的,与妓院没什么两样了。你看怎样,艾台?”
艾高听出来了,于金龙这语气,分明是在敲山震虎,又想起大头的短信,看来这于金龙也是认定自己就是那男主角了吧,这样一想,这番话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嘛。
艾高很气愤,想要反驳,但一时又不知从何处入手,于金龙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毛病,也没指名道姓,自己如何反驳?一接茬儿,反倒显得自己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转念一想,嗨,谁让自己在这方面有“口碑”呢,怀疑自己的又不只于金龙一个人,看大头短信的意思,全台上下,不说全部,起码大多数人都认定这事儿是自己干
的。纪检那帮子人,混饭吃还可以,指望他们查明真相,想都不要想!调查到最后,结果肯定是不了了之,反而让更多的人怀疑自己。还不如自个儿洗刷冤情,自证
清白呢。
艾高就自告奋勇,“于台,这事儿纪检部门查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那么回事儿。传出去,还说我们电视台动用纪检部门去调查一只安全套,好说不好听嘛。不如这事儿就交给我,我来把这事儿搞个清楚,揪出这对狗男女。”
艾高主动请缨,让于金龙有些意外,对艾高的怀疑有了些许动摇,难道真不是他干的?还是他故意虚张声势,贼喊捉贼呢?也好,就让他去查吧,看他怎么来收这个场儿。
见到作为证物的那只安全套时,艾高不由得哑然失笑
安全套被放进了一个密封的透明大玻璃瓶里,像一件怪异的软体动物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