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脑海中拼命搜索,突然想起刚才林善培给的那杯酒会不会有问题?
还好只喝了半杯。
看来自己是真的蠢,竟然敢喝他的酒。
“不琢,你怎么了?”
都不问“你没事吧”,连正在开车的沈初觉也看出了不对劲。李不琢抚着胸口,像一尾离水太久的鱼,指了指车窗,虚弱地说:“开点窗户。”
汹涌的冷风灌进来,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好过一些。
可是下车的时候她愈发头重脚轻,要不是及时扶住车门,差点摔一跤。沈初觉叫她站着别动,锁上车后转过来。
他去搀她的手,刚碰到,皮肤烧起的高温让他吃了一惊。
李不琢顺势抱住他,面孔绯红,眼里亮晃晃的湿润。她全身发热,心底一阵阵的痒,确定林善培给她下了药。
“我们先上去。”她撑起仅有的一点力气,慢慢爬楼。
*
幸好裤袋里的钥匙没丢,可她抓不住,还是沈初觉开的门。
一进去她就软成了一滩水,不住地往下泄。
李不琢想靠着什么歇一歇,卧室新铺了地毯,她进去后顺着墙根坐下,张嘴呼吸。沈初觉进进出出地帮她倒水,倒冰箱里的牛奶,都不顶用。他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后来一言不发地挨着她坐下。
李不琢抬眼觑见他吞咽时颤动的喉结,笑了:“你现在来侵.犯我,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别说那种话。”
“今晚是我自找的。”她无力地垂下头,“就因为你是那样的想法,我才不能辜负,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心眼,不是白活了吗?”
“唉。”
“你不要学我,没事唉声叹气。”
“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熬过这一阵就好,就是……热,好热。”
李不琢说着,不停用手扇风。
她白净的脖子渗出一层汗,黏住了头发,t恤已经半湿。还有每一次呼吸胸前挺起的弧度,搁在沈初觉眼中,都是赤.裸.裸的诱.惑。
他转开脸,怕忍不住。
可惜被身边的人发觉了,止不住地笑:“要不你帮我买点冰,这附近应该有24小时便利店。我冰箱里的冰淇淋吃完了。”
“好。”
*
等沈初觉拎着一袋沉甸甸的冰淇淋回来,李不琢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么靠墙坐着,肩膀支起歪到一边的脑袋,脸颊留有一抹尚未消褪的红晕。头发凌乱地散开,大半挂在耳后,几缕不听话地跑到鼻子上,横过脸。
卧室墙纸是上周他们一起贴的,素净的浅蓝色,印有花朵的暗纹。米色与褐色交错的格纹平织地毯,是上上周他们一起去家具城买的。如今她连街边发的楼盘广告也不拒绝了,像模像样地接了一摞,问沈初觉有没有压力,那个时候他没说话,低头不做声地笑,笑得双肩直抖。
全是细节的堆积,却让沈初觉渐渐有了想要安定的念头。
他把冰淇淋逐一放入冷冻室,整齐码好。全无睡意,又接着收拾其他的分层。他记得偶然看过的杂志上说,果汁打开后放在冰箱门架上冷藏,48小时内喝完;水果和绿色蔬菜要包好放入零度保鲜层,不能超过3天;鸡蛋因为表面的细菌,最好先用保鲜袋包装再放进冷藏室下层,不要超过两周。
然而眼前完全错乱的摆放让他无从下手,简直毫无章法。
他习惯用严苛的规则约束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声音贯穿了他大半的人生。
想到这,沈初觉自嘲地笑了笑,关上冰箱。
他去浴室冲凉,换一套干净的衣物,普通的黑白条纹素t和深色的沙滩裤。这是李不琢挑的,说穿起来会有想待在家里看电视的感觉。
沈初觉从衣橱抱出一床羊绒薄毯,挨着李不琢坐下后,先给她盖上,然后盖住自己。他伸手把她歪向另一侧的头扳回来,靠在自己肩上,再枕着她。
等做好这一切,他再看看近在眼前的床铺,有点忧郁。
快被她带坏了。
*
不知过了多久,沈初觉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中醒来。
四周黑着灯,昏昧光线中,一团亮色在他眼前晃动。没等他彻底清醒,身上的毯子被掀开,那团亮色压住他的腿,还往前蹭了蹭。
“不……”他还没喊出名字,就被手指按住唇。
沈初觉闭了闭眼,总算认出眼前人是李不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洗了澡,还换上一条玫红色的真丝睡裙。
他眼皮跳了跳,哑声问:“你还没好?”
李不琢的发梢还在滴水,她歪着脑袋看他,“我今天晚上认清了两件事。”
“第一件,我要从庄佩茹的事情里跳出来,向前看。她是有苦衷,但太爱逞强,其实她有选择的余地,但没那么做。我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我为此停了太久,该走了。”
她眼睫轻颤,划过一丝哀伤,一只手绕到他颈后,一只手轻抚他t恤的圆领。
“第二件,”她顿了一下,食指下移,抵住他的胸口,“就是你爱我。”
她嘴角缓缓绽出一个弧度,依然垂着眼,食指继续下移,感受到衣物下肌肉的纹路,到小腹,到腰。
到发胀的某处。
她嗓音像夏天破开的西瓜,满是爽口的甜。沈初觉唇微张,不自觉加重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她诱人的笑。
她倾身,那甜味便贴过来,俯在他耳边低哼:“我也爱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没有一条留言提到车,呜呜呜呜桑心,原来你们那么快就倦怠了……那要不就这样看吧_(:3」∠)_
第35章 35.
沈初觉第一次见到李不琢的时候, 正仰头看向枝头开放正盛的木棉花。那一年的花期迟了,直拖到三月底, 木棉花才燃成了一片火, 和旁边香樟树的花撞上。
沉默地等在和别人约好的地方, 那人却迟迟不来, 他眉间流露一抹淡淡的无奈。
他穿挺括的白衬衫,扣子系到顶, 衣摆规矩地收进长裤,一根黑色皮带分隔人体黄金比例。一个俊俏挺拔的青年, 模样很是沉得住气,有种老派的英俊。身边等待交通信号灯的人群里, 不时有朝他偷偷瞄去的视线。
拂晓下过一场雨, 地面还没干透。
樟树的花并不起眼, 散发出的甜糯香气弥漫在潮湿空气中,带着微醺的醉意。
几个中学女生从对面走来, 中间那个没背书包,如瀑的长发随风掀起, 笑得明媚招摇。而后一辆银色汽车急刹在她们面前,拦住了路。
林锦承从后排跳下来,伸臂挡住中间的女生, 理直气壮地说着什么。
对方不理会,仅仅盯着他。
林锦承说了许久,那女生连皱眉都懒得,挽过其他人的手臂又回到路的那一边, 索性不与他照面。
直到她身影再看不见,林锦承才转过身,一脸怏怏。他抬眼见到沈初觉,又忙不迭换上毫不在意的神色,兴冲冲地跑过来。
“嘿嘿,就是她。”
沈初觉点头,“嗯。”
“其实你过来还要赶课程,我不该耽误你,但她实在太难搞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求你帮帮忙啦!”
他这话说得实在给面子,看来是真的没办法,才露出少有的低姿态。
沈初觉和他的交情并不深,只不过他父亲林善培曾经攀上沈家,带儿子到家中拜访过几次。对于林善培言语间毫不吝惜的赞美,沈初觉自然明白那只是场面话,不能作数。但谁又想到三年后他不得不离开香港,辗转来到澍城。人生地不熟,沈初觉只认识林家,他不抱希望地去找林善培,意料之中地被拒。
好在林锦承不介意,私下接济他,解决他初来乍到求学和安顿的难题。
他比沈初觉小几岁,言行间有种被宠坏了的骄纵轻浮,但一身少年人的爽利,不算难相处。
沈初觉答应他,帮他写“李不琢观察日记”。
那时庄佩茹和李鹤染走到婚姻末路,在家里一碰面就开始吵架,加速消耗彼此仅存的感情。他们还不关门,像是担心不能闹到众人皆知那样,声音充斥一整层楼。
从狭小的电梯厅出来,左转第一扇门是李不琢家,沈初觉住第二扇门。
沈初觉自小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每回经过往里打量时,心中满是叹息。但隔三差五总有那么一回,他看见李不琢坐在餐厅的饭桌上写作业,把身后剑拔弩张的父母当作背景,充耳不闻。
他们甚至在她背后砸盘子摔碗,把茶几上的报纸撕成漫天雪花,她依旧不管不顾。认真地拨弄计算器、翻书查找公式定理,仿佛那与她是两个世界。
于是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又看几眼。
看她改短的夏季校服,膝盖露出来,沿交叠的小腿往下,白净脚趾像细腻的羊脂玉。肩头长发垂落,缠住他的目光。
后来沈初觉居然梦见,她柔软馥郁的身.体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夜里惊醒,他怀疑自己被鬼迷住心窍。
*
李不琢家里那根弦只绷了一个月,就断了,门也紧紧合上。
那天下午庄佩茹找过来敲门,焦急地说家里跳闸了,不知道停了多久的电,冰箱里的乌骨鸡开始化冻。
沈初觉便跟着去看,凭着仅有的一点电学知识判断是家庭线路短路,需要万用表做进一步检测。他给小区物业打电话,因为搬来时受林锦承特别关照,物业立马派电工上门,十几分钟解决。
庄佩茹兴高采烈地煲鸡汤,留他吃饭。
沈初觉迟疑着,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因为他发现,庄佩茹和李不琢眼梢有如出一辙的含笑风情。
除了家母和佣人,他没有和异性共处一室的经历,包括长辈,于是端肃地坐在餐桌前。
庄佩茹是自来熟,见他拘谨,坐下同他聊天。从哪里搬来,读哪所学校,多大了,家中几口人,热心肠的居委会主任口吻。可沈初觉言简意赅,愣没让她问出个究竟。
她别有深意地笑,主动说起刚离了婚,身边只有一个女儿。
“她叫李不琢,名字我起的,是不是很特别?”庄佩茹恍若二八少女,胳膊支在桌上,手捧着脸,看着他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玉不琢,不成器’,我快愁死她了。”
沈初觉纳闷,不自觉溜出声:“那不该叫‘李琢玉’吗?‘不琢’的意思就是还没加工打磨。”
庄佩茹僵了僵,脸上的笑意迅速枯萎,备受打击地呢喃:“难怪了,我就说怎么那么难教,一点也不听话,竟然犯了这种错误。”
稍微振作后,她又说:“其实最早,她不叫这个。”
庄佩茹当初怀的是双胞胎,可惜快生了才发现,其中一胎被脐带绕死了。她太难过,便没有用一早准备好的名字。
“各人有各人的命,现在想想,也许命中注定她不该叫那个名字。”庄佩茹顿了顿,看出沈初觉眼中不经意流露的好奇,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叫什么,除了她和她爸爸,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知道了。”
对别人家事向来没有兴趣的沈初觉,在那一刻,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