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站在她的办公室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也没有说话,我知道秦默天现在需要安静。
但我也没有离开,因为我要在她做出决定的同时立即去执行,现在的时间很紧,稍有差错,后果将很严重。
“这样,你立即打电话给乔恩先,让乔恩先去接应刘海仁,你就说让乔恩先代表市局接下这个案子,等人接到了,你再打电话让乔恩先将人交给刘海仁,”秦默天道。wWw,
秦默天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让乔恩先去接刘海仁,估计就算是滨河县公安局想留人,也得碍于市局这个招牌。而一旦乔恩先将人接出滨河县界,即使滨河县公安局醒悟过来,也为时已晚。
而她从我的语气中已经听出我对乔恩先的不确定,虽然我对乔恩先比对刘海仁熟,但我与乔恩先从没交心的交流过。我的不确定,也让秦默天不想将宝押在乔恩先的身上,所以她要乔恩先将祁东林带出后,再交给刘海仁。
很明显,秦默天更相信刘海仁,也就是说,秦默天现在已经非常的相信我,因为我更相信刘海仁。
不过现在我并没有沉浸在受到老板赏识的喜悦中,现在的秦默天看起来官运亨通,在江城市官场迅速的崛起,但我知道她现在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她已经得罪了张贵仁,甚至引起了市委书记范长龙的警觉。也就是说,她已经已经成了他人的目标,以前她一直低调的存在着,别人甚至可以忽视她的存在,但现在,既然她已经首先强势,那么对手会很快向她张开獠牙。
大库的事件,如果我们掌握了主动,那么就会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可真要是被对手掌握了主动,那么秦默天就可能要负上领导责任,真要是上面问责起来,秦默天别说刚刚升上去的常委宝座危险,就连副市长的职务恐怕也难保。
从这一点上,我也看出了秦默天杀伐决断的性格和借时借势的投机思想。
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这样一个深谙官场规则和套路的女人,怎么会一直在江城官场是个低调的存在呢?
很难解释得通
秦默天存在的合理性不需要我去解释,我现在只需要向乔恩先解释清楚就行,因为他对我要他去接应刘海仁感到非常不解。
“郝挺,什么意思?这?”乔恩先道。
“乔哥,没什么意思,我暂时不能跟你解释那么多,你现在只需要去帮着刘局长将人接出来就行,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去做违法或违规的事,等你将人接回来,我跟你详细解释,”我道。
“好吧,我信你,”乔恩先道,“我现在过去只要十来分钟的时间,应该没有问题。”
碰巧的是,乔恩先的警车正在滨河县与开发区之间的里河县执行公务,这为他们与刘海仁汇合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坐在秦默天办公室的沙发上,心里在思考着可能的后果。而秦默天也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我不知道她是在担心乔恩先接人是否会出岔子,还是在为事情的后手作打算,但我知道,现在是个紧张的时刻。
这十五分钟,是个漫长的过程,就象十五个小时,甚至十五天。
我和秦默天的沉思是被我的手机铃音给惊醒的。
“喂,刘局,”电话是刘海仁打来的,我迫切的摁了接听键。
“郝秘,人我们已经带出滨河县辖区,现在已经进入里河县境内,最多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可以进入市区,”电话里刘海仁道。
人带出来了?那么乔恩先呢?
“乔队长呢?”我问。
“乔队长在跟滨河县公安局的人在解释,乔队长让严副队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准备将人押回市刑警队,”刘海仁道。
“刘局,人只能在你手上,明白吗?”既然乔恩先没有接人,而是留下来与滨河县公安局的人进行交涉,那敢情更好,这倒还省了我再次要他将人交给刘海仁。
现在我只是在庆幸我又省了一道麻烦。
毕竟如果我再叫乔恩先将人交给刘海仁,那就说明我对他不信任,这话是很难说出口的。秦默天可以随口的吩咐出来,但我却很难做,毕竟他是看在与我的交情上才去做这件事的,即使秦默天叫他去做,他也会做,但是不是真心的听从秦默天的话,甚至会不会再听别的领导的指示,这也很难说。
可当我在这个位置上呆了一段时间,我就发现,其实乔恩先要留下来去与滨河县公安局的人交涉,也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如果乔恩先真的将祁东林带到市刑警大队(当然,乔恩先并不知道我们只要他将人接出来,然后还会让他继续将人交给刘海仁),那么这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毕竟乔恩先就是再傻也会知道,这里背后肯定牵涉着各种势力的博弈,且不说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们的,就是那些区长、县长、区委书记和县委书记们的争斗,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副科级所能参与得了的。到时,如果几方都跟他要人,他将人给谁好?给谁都会得罪一大帮人。
那么,他现在这样做,完全是为自己免祸,虽然看起来他留在现场与滨河县公安局的人交涉解释,是将自己陷在了那。但他是市局的人,而且是接受了上级的命令,滨河县公安局的人不能将他怎么样?就是事后,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或领导知道了他乔恩先参与其中,他也完全可以以上级命令来做托辞。毕竟电话是我打的,他完全可以说考虑到我代表了秦默天。
当然,如果在事情顺利的条件下,我会说是秦默天的安排。如果出了事,那么,我必须承担起事情的后果,到时将秦默天给摘在事件之外。
不过,这只是我作的最坏的打算,现在看来,事情都在按我们的预设朝顺利的方向发展。
“我明白,郝挺,你放心,没有你的电话,就算是省委书来了,从我手上也要不走祁东林,”刘海仁道。
“好,刘局,拜托了,”我挂断电话。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接下来就应该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首先将祁东林抓在手里,可以说是占得了先机。
但接下来的事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因为我想信,这次的事一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果然,到了晚上快要下班的时候,秦默天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范长龙打来的。
“郝挺,范书记找我有事,你就先下班吧,”秦默天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对我道。
“秦市长,我还是等你回来吧,我”我没有说下去,我担心范长龙的这个召见绝不是普通的闲聊,我必须随时知道情况,这样我才能想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我一直牢记王新和施拥军跟我说过的话,秘书和老板的命运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也许,在范长龙、龚一飞、张贵仁和秦默天之间,将会出现新一轮的权力的交锋。
“没事的,你明天正常时间上班就行,”秦默天道,我看到她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这一个月以来,我真正的认识了秦默天,她并不是那种普通的甘做绿叶的女人,她的身上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只不过,女人柔弱的外表形象将她的这种气场掩饰得很好,但现在,她的气场开始释放,我想范长龙、张贵仁也一定是感觉到了。
我甚至怀疑,这次大库起火事件并不是个简单的天灾,毕竟秦默天前几天刚去视察过大库,这边她刚走,大库就出了问题,不能不说她应该负领导责任,最起码是督查不严。要是这样一来,市委常委会会不会给她来个处分都说不清,而在这样的位置,一旦身上背上了处分,那么政治前途一定会宣告终结。
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是一起人为的蓄意放火,只能归因于天灾,而在这天灾里,前期的人祸也非常重要。
也许也正是因为定性为天灾,秦默天的对手才没想到立即去找祁东林这个人祸,也正因为这样,孙成利才有机会将祁东林给带出滨河县。
“那好吧,”看着秦默天如此的自信,我心头倒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秦默天跟我说明天正常时间上班就行,其实就是要告诉我,一切都没有问题,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秦默天去范长龙的办公室了,我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这一天还真的有点累了。秦默天回去换了衣服,我们可没有,只是在办公室用干毛巾将头发和衣服简单擦了擦而已,幸亏办公室空调开得高,不然非感冒不可。
东西收拾到一半,手机就响了,是曹阳打来的。
“喂,曹哥,”我接通电话。
“喂,郝挺,下班了么?”曹阳问我。
“正准备下班,”我道。
“秦市长走了?”曹阳问。
“秦市长被范书记叫去商量事情了,”我道。
“哦?”曹阳似乎在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真的有点累,本来想早点回家,可曹阳的饭局我不能不参加,一直以来,我对曹阳还是有一种心理上的感激。即使我对他有这样那样的怀疑,但一切都只是我的怀疑而已。
现在,我刚成了市委常委的秘书,如果此时拒绝他的饭局,即使我无心,那也会被别人解读成小人得志,真要是这样,我以后可就难混了。
官场不乏小人,甚至还有穷凶斗狠的杀手型人物,但杀人于无形才是最高境界。
“好的,你说地点吧,”我道。
“这样吧,我一会到市委市政府门口接你,我们随便找个地吃饭,”曹阳道。
“不好啊,那我等你啊,”本来我是想拒绝的,可随即我就想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不给秦默天的出牌做一个迷惑人的假相?
现在的秦默天如些高调与张扬,特别是她主动出手一举掀翻张贵仁的两个嫡系,早就成了别人警戒的对象,甚至别人也在挖坑。而现在市长龚一飞只是在表面上表示支持,却并没有实际行动。
况且,龚一飞本就是个空降干部,手上的实权、手下的干将本就是最弱的一个,所以他的支持到底能对秦默天有多大的作用,估计有的人还在观望。当然,观望的理由是因为他的手下有一票。
曹阳是范长龙的人,这在江城官场是个共识,而我此时肯定也毫不例外的被划成了秦默天铁杆。如果此时我跟曹阳走在一起,会给人什么信息?特别是张贵仁,如果他知道我跟曹阳现在联系的这么紧,张贵仁又会怎么想?
张贵仁是和范长龙有过联合,特别是搞垮前任市长时,他们同心协力。可权力的蛋糕是有限的,谁若多分了一份,别人自然就会少一份,所以前市长垮后,张贵仁与范长龙之间更多的是争斗。
所以,他们现在即使想联合,恐怕谁对谁心里都会存着一份猜疑,那么正好,我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们上点眼药,将水搅混,这样更利于秦默天脱身与出击。
在市委市府大院的门口,现在正在下班时间,不少人经过都会跟我打招呼,毕竟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以前我只是个不是常委的副市长的秘书,所以其它人对我的在在那是或有或无,但现在秦默天成了常委,有了手中的一票,我也就有了利用的价值,所以那些我认识不认识的市委市府大院的工作人员们,见了我都会象征性的打年招呼,不求现在就用上,起码混个脸熟,以后办个事求个人情的也方便不是?
“郝挺,怎么站在这?没开车?要不我送你一下?”正在这个时候,施拥军开着自己那辆二手现代在我的面前停下。
“啊,不用了,我在等人,”我道。
“等谁呀?”施拥军随口问。
“我等曹阳,”我道。
施拥军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但他又忍了回去,然后转头道,“那我先走了啊。”
“哎,施主任再见,”我道。
施拥军摇上车窗,走了。
我能明白施拥军想跟我说什么,虽然他知道我跟曹阳的关系不错,但现在这个时刻我跟曹阳混在一起,恐怕他还是有想法的。不仅是因为现在江城市府的关系微妙而复杂,更是因为他的老板就是倒在了范长龙和张贵仁的脚下,而曹阳当时正是范长龙的秘书。
可以这么说,在施拥军和他老板精诚合作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老板被关了局子,而他施拥军则成了江城官场的弃儿,呆在这么个有名无实,有职无权的岗位上混吃等死。
也许在跟曹阳见面后,我需要听一听施拥军的意见,起码我可以对范长龙和张贵仁的关系再做一次精确的判断。
很快,曹阳的车就来到了市委市政府门口。
“曹哥,要不要上去坐坐?”拉开车门坐到曹阳的车子里,我道。
“不用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办公桌了,”曹阳道,“走吧,今天我们去好好放松一下,”
说完,曹阳将车一调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不过,我从曹阳的口气里似乎听到了一丝的失落。
不会吧,曹阳从市委一秘,成为区委书记,这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啊,怎么可能还心有不甘似的?
对了,不是不甘,是不足,人心总是不会知足的,也许在侍候范长龙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曹阳更羡慕或梦想的是范长龙屁/股底下那个位置吧。
这应该是开发区内的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但酒店的客人却并不多。
曹阳带着我进了一个包间,看样他是早就订好的,并不是他刚开始跟我打电话时说的随便找个地。
“曹书记,您来啦,”很快,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走了进来,这个女人很漂亮,职业装难掩其玲珑的曲线,五官精致而美丽,声音温软而润泽。
“哟,余经理是越来越出落得花容月貌哈,跟咱们郝秘可真象是天生一对,”曹阳没先给我们介绍,倒是先开起了玩笑。
这个曹阳,我有点不自然起来。
“这位是?”好在这个余经理是经常经历这种场面的,倒也不觉尴尬,开口问道。
“余经理,这位你可能好好认识一下,”曹阳一拍我的肩道,“我最好的兄弟,现在市府秦副市长的秘书,郝挺,以后你需要他关照的地方可不少哟,”
“哦,郝秘书,幸会,我叫余秋霞,以后请多关照,”余秋霞伸出手与我渐渐握了一下。
余秋霞?好土的一个名字,跟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简直太不般配了。
就象她这手,现在握在手里,简直就有一种滑如乳脂的感觉,这么出俗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
“余经理,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要想我们郝秘以后关照,你是要拿出诚意的,”曹阳在旁边道。
“行,既然曹书记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说的,今天这顿我请了,”余秋霞豪气的道。
“余经理,这顿饭是我请郝秘书的,你就不要跟我抢了,”曹阳微笑着看着余秋霞道。
“那就请曹书记和郝秘书吩咐,只要小妹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余秋霞继续道。
“行,我就喜欢余经理这爽气劲,今天陪我们弄几杯怎么样?”曹阳道。
“好啊,既然曹书记有这雅兴,郝秘书又是第一次来我们店,我自当奉陪。”余秋霞道,“不过小妹那还有几桌客人,我先去打个招呼,一会就来,我先叫两个小妹来陪陪你们怎么样?”
“不用了,”这一次,没等曹阳开口我就拒绝了,我忽然想起了上次曹阳请我吃饭,后来我被弄到宾馆,然后被警察给抓了个正着。
我担心那样的事再次重演,上次幸亏有乔恩先的出现,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幸运之神不会每次都降临到我头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要
“哎,郝挺,吃饭嘛,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弄两个小妹来助助兴吧,”曹阳道。
“曹哥,真不需要了,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喝醉,”我道。
看到我一再拒绝,曹阳倒没再坚持,“那就听郝秘的吧,”
“那两位慢用,我一会就来,”余秋霞道。
“郝挺,滨河县大库的事是怎么回事?”几杯酒下肚,曹阳问我道,“我可听坊间都在传,说秦市长前几天才去视察过。”
“是啊,谁知道呢,”我知道,这才是曹阳今天请我吃饭的目的,他想了解有关大库的情况,只是我不知他想了解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还是表面上的传说,“春天里居然打这样的雷,而且还这么巧就击中了大库,”
“大库难道没有避雷设施?”曹阳问。
“不知道,现在都烧得差不多了,事故还在调查,”我道,我不知道曹阳主动提起这个是什么原因。
“你们前几天去视察没发现这个问题?”曹阳问,眼睛紧盯着我。
发现了么?反正我不是搞建筑的,我倒真没在意,如果不是孙成利跟我说这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建这么大个建筑居然连避雷设施都没有。
那么秦默天注意了么?我不清楚。
那么我应该怎么回答曹阳这个问题?如果说没注意到,那就是我们视察的失职,连这么严重的问题都没看出来。如果说注意到,那么这些天为什么没有人出面要求进行整改?
“我们主要是视察粮库的存粮情况,因为现在才是春耕季节,我们要保证整个滨河县到时不至闹粮荒,”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回答曹阳的问题,而是说了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毕竟,我们不是建筑验收,只是保证不会因粮食短缺而出现经济不稳,所以这样说完全说得过去。
“哦,”曹阳没对我不回答他的问题表示任何意见,而是接着道,“我就知道,这个大库迟早会出问题的,”
“哦?”曹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好似他知道其中的什么隐情?“曹哥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