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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妈”“老婆子”我和齐田胜同时叫了起来,而且我还算腿快,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托住了齐小倩母亲将要倒下的身躯。
    “来,您躺下休息会,”我扶着她坐下,然后让她上床,给她盖上被子。
    她不出声的看着我我,任由我动作,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妈?您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要不我带您去看医生?”我轻声的问。
    “没没有,谢谢你郝挺,”她呡了呡嘴,象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接着是无声的抽泣,然后是痛哭,歇斯底里
    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她这样,我心里也是无声的自责,我太自私了,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却从未考虑过他们。他们从我这要了钱,我就待他们象仇人似的,可我有想过他们吗?他们在失去女儿后,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那种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感觉?
    “老婆子,哭什么呀,郝挺来看我们,你应该高兴才对呀,来,别哭了,唉,你呀”齐田胜在劝自己的老婆,而且声音很轻,害怕惊着她似的。
    这又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齐小倩母女俩虽然都很凶悍,但齐小倩的母亲对丈夫一直是想当恭顺的。这可能主要也是因为当时他们家大部分的收入来自于齐田胜的缘故,毕竟在财政局那么富得流油的单位,连草纸都可以当作福利发的,再加上齐田胜手伸得长点,他一个人的收入应该超过她们母女俩。
    当然,这也是齐田胜夫妇,包括齐小倩看不起我的原因,因为我的收入甚至还不及齐小倩。
    可齐小倩的母亲并没有因为丈夫的安慰就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响。
    “郝挺,你要不先坐会吧,我去给你倒茶,她哭会就好了,”齐田胜道。
    齐田胜要给我倒茶?这又是从前没有过的事,也许现实真的倒过来了。
    我知道我就是去安慰,齐小倩的母亲也不会停止哭泣的,她现在需要感情的渲泄,哭完也就好了。
    我从卧室里退了出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没要齐田胜为我倒茶,而是道,“爸,妈这样的身体能照顾孩子吗?”
    我确实有这样的担心,齐小倩的母亲连站起来都觉得晕,要是孩子过来,他们怎么带?
    “能,能,能”没想到我话刚说完,齐田胜就连声答道,仿佛有点迫不及待“其实,郝挺,唉,我们对不起你呀,”
    “爸,您说哪去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虽然我在心里对他们曾经对我态度还感到不快,但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人我的面前忏悔,给我道歉,而这个人还是我的长辈,我儿子的外公,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安慰他。
    “是我们对不起你,郝挺,你让我把话说完,其实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齐田胜说着,还是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替我倒了一杯水,放到我的面前,在我说了声谢谢后,他道,“其实,当初小倩去的时候,我们是不该去要那笔抚恤金的,更不应该跟你去要那房子的钱。孩子还小,还要靠你去抚养,房子也是你和小倩共同的财产,我们知道不应该去要。可你知道吗?当时我们心中是多么的绝望,小倩一直以来就是我们全部的希望,她没了,我们就失去了所有,在那种绝望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去抓我们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女儿没了,我们的未来根本无法想象,所以我们就想着多存点钱,女儿不能养老了,就用钱养老吧。也是我们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其实后来我们想通了,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亲情。我们多次的想去看孩子,可我们老两口没脸见你,真的,我们没脸见你。我们不止一次的去过小倩的坟头,那里早就已经长满荒草了,我们去了很多次,每次去都要拔掉一堆草,我们知道你从来没有去过。小倩在世的时候,她对不起你,我们老夫妻俩也对不起你,所以你恨她,恨我们俩,我们能理解,我们”
    齐田胜说着,老泪纵横
    “爸,事情都过去了,这些事也有我的不对,我不该不去看小倩,不该不来看你们,更不该不让你们去看孩子。爸,你放心吧,小倩不在了还有我,还有孩子,我们一定给你们二老养老送终,”我发现,我的心还是软的,在齐田胜和齐小倩母亲的哀鸣中,我对他们的恨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郝挺,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齐田胜道。
    我是个善良的人?我将来一定会有好报?以前的齐田胜可不是这么说我的,他只会说我是个废物,永远的一事无成。想到这,我摇了摇头,我都说原谅他们了,还想这些干嘛呢?
    我走的时候,齐小倩的母亲已经停止了哭泣,我同意了他们随时可以去看孩子,也可以接孩子过来住。但他们可能得给孩子一个适应过程,毕竟孩子有近一年没跟他们在一起了,恐怕也早已把他们给忘了吧。
    但我相信,时间隔不断血脉与亲情,只要他们对孩子好,孩子会很快接受他们的。
    齐小倩的周年忌办的很风光,我请来了法华寺的和尚,虽然我知道这些和尚所谓对亡灵的超度根本就是鬼话连篇,但我知道真正的法事并不是为了超度亡灵,而是超度活人的心灵,让活人心安而已。
    何况,当我将一万块钱送到法华寺那位执寺海明和尚手里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他的眼里放出了亮光,那种对金钱的贪欲一览无余。
    按说出家人戒贪、戒嗔、戒愚,可海明和尚的这种执念贪欲也太明显了。
    怪不得有人说,怎么戒贪、戒嗔、戒愚?那就是将全世界都拥有了,到时天下都是你的,你就不用再贪了。也不用再嗔,因为没人敢惹你生气。当然就更不会愚了,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奉为法典、圣旨,你看多圣明?
    估计海明和尚现在虽没有拥有全天下之心,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想当初,明朝开国皇帝朱重八先生不也是皇觉寺的和尚么?
    其实,有时出家人的贪欲比世人还要甚,只不过他们隐藏得好,甚至用佛理佛法来掩人耳目而已。
    曾听说过一个故事:某寺主持下山游说佛法,在一家店铺看到一尊释迦牟尼像,青铜所铸,形体逼真,神态安然,主持大悦。若能带回寺里,开启其佛光,记世供奉,岂非一件幸事?(注:此处该主持已经有贪欲了不是?想将别人的物件据为己有。)可店铺老板要价五千元,分文不能少,加上见主持如此钟爱它,更加咬定原价不放(当然,生意人的贪欲更甚)。
    主持回到寺里对其它和尚谈起这事时,和尚得都没办法,人家不卖呀,怎么办呢?还是主持有办法,他说,‘我们要想买到这尊佛像,就得让这个店主忏悔,’‘忏悔?’所有和尚愕然。怎么可能,店家好好的干嘛要忏悔?再说了,人家不卖这佛像啊。哪知此时主持还说了一句惊人的话,‘万丈红尘,芸芸众生,欲壑难填,得不偿失,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就让他赚五百吧!’众和尚惊奇,一小和尚道,‘师父,是五千,不是五百,’主持道,‘在我佛普度之下,他会五百卖给我们的,’。
    于是,主持派第一个弟子下山去店铺里与老板侃价,咬定四千五不放,未果回山。
    第二天,第二个弟子下山和老板侃价,咬定四千元不放,亦未果回山。
    就这样,直到最后一名弟子第九天下山时所给的价已经低到两百元。眼见着一个个买主一天天下去,一个比一个价给得低,老板很是着急,每一天他都后悔不如以前一天的价格卖给前一个人,他深深地怨责自己太贪,忏悔自己的行为。直到第十天时,他在心里说,今天若有人来,无论给多少钱我也要立即出手。
    第十天,主播亲自下山,说要出五百元买下它,老板高兴的不得了,他没想到现在卖出的价格不是昨天最低的两百元,而是反弹到了五百元,当即出手,高兴之余还另赠佛龛一具。主持得到了那尊铜像,谢绝了佛龛,单掌作揖笑曰,‘无边,凡事有度,一切适可而止啊,善哉善哉’。
    这里的贪欲人人都有,只是主持懂得适可而止而已。
    也许那位主持确实也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而这位海明和尚根基尚浅吧。
    其实做什么事都有个长期积累的过程,就象我现在,怎么也看不透秦默天的每一步。
    当初,秦默天突然的主动出击,可以说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而现在她不趁胜追击,更让我觉得不可议思。
    按说秦默天如果要有一番作为,现在应该是最佳时机,张贵仁在其前期的出击下已经节节败退,范长龙也因为曹阳的事最近低调得很,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据曹阳的事与范长龙有关,但曹阳毕竟是他曾经的秘书,更是他一力提拔上来做区委书记的,如今出了问题,他作为推荐人和主要领导,领导责任还是要负的。
    可现在的秦默天却将整个心思放到了江城市物流基地的建设上。
    江城自古以来就是盐运、漕运的集散地,京杭大运河贯穿其中,水路交通相当便利。但近年来,随着公路、铁路和航空运输的飞速发展,江城运输重地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如今,随着火车站、飞机场的兴建,秦默天开始在常委会上提出了建设中国最大新型物流基地的设想。
    由于建议是秦默天提出来的,再加上范长龙与龚一飞的低调,张贵仁的败北,其它常委或市领导谁也不敢提手这个摊子。因为现在谁也搞不清秦默天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江城市的这些大小官员们对范长龙和张贵仁的手段是早有领教的,他们不相信范长龙和张贵仁就这么心安理得甘愿做秦默天的配角,也许很快江城官场的风向就会改变。到时,秦默天提议建设的物流基地将会成为攻击的主要目标,而接手这项工程的人将不可避免的成为失水城门边的池鱼。
    “老板,这个物流基地的设计方案我们是不是再找一些专家进行研究和论证?”办公室里,给秦默天续上水,我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你认为这个设计方案有问题?”秦默天没有抬头,而是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道。
    “不是,我是想”我在想要不要跟秦默天说我的想法。
    “你想说什么?”秦默天抬起头,看着我。
    “是这样,老板,”在秦默天抬头看我的一刹那,我心里有点慌张的,因为秦默天是个很有主张的人,她已经决定的东西,我再说三道四也许会引起她的不快,但她是我的老板,更是蓝珊珊的阿姨,我觉得我必须提醒她一下,以防万一。所以我尽快稳定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江城市只是一个三流城市,虽然依靠省城,而且也有火车站和机场,可江城市的铁路贯线并不多,而且机场的运力也有限。如果要建大型的物流基地,光有基地是不行的,还要有公路、铁路、机场等相关配套的设施,这”
    “怎么?你是怕物流基地建不起来,成为烂尾工程,或者建起来成个闲置地,白白浪费人力财力物力?”秦默天看着我,脸上看不出表情,非喜非忧,很平静。
    “啊,不是,”我连忙否认,因为如果我确认自己是这样的意思的话,那么就是否定秦默天的构想,说重点就是跟她唱反调。我只是个秘书,这样的决策性的东西,我还没资格参与,于是我道,“我只是在想找一些专家进行研究论证,让他们出具签字的论证报告。然后再请市里的领导、甚至省里的有关领导进行审阅,这样这样”
    “这样万一以后出了问题,咱们也能撇清关系,不被追责是不是?”秦默天是个聪明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也不是怕被追责,”我道,“主要是怕万一出了什么小问题,反而被别人拿来大做文章,”
    听我这么说,秦默天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盯着我,她的眼里闪烁出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光芒。她的这种眼神让我刚刚压下去的紧张再度出现。
    难道她讨厌我插手他们这种市领导的纷争,或者是权力的争夺?抑或是
    “老板,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我嚅嚅地道。
    “郝挺,我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嗯,不错,”她向后仰了一子,然后将刚才拿在手里在材料上划来划去的笔放了下来,“看样珊珊比我还会识人,你确实不错。”
    “老板,我”虽然听到自己老板的夸奖,我心里有点沾沾自喜,但我还是不能表露出来,我象是受宠若惊地道,“我也只是怕有人利用小问题来对你做大文章,”
    “嗯,你的提醒是对的,你也说得没错,江城是个三流城市,没有大型的公路、铁路和航空运力,要建成全国最大的物流基地是有难度,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不过,这些都不是困难,既然你提到这的,我就跟你说说,”秦默天道。
    这是我第一次跟秦默天如此正式的谈论一件事,准确的说是秦默天第一次跟我聊她的工作构相。
    “建全国最大的物流基地这个设想我不是突然冒出的相法,而是经过了一年多的调查论证。江城市是个三流城市没错,运力不足也是现实。但我们也要看到江城市的优越性。江城市有天然的长江水道,有过河水系,这在水上运输这一方面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至于公路、铁路和航空运输,江城离省城只有一小时的路程,而且交通极为便利,省里已经规划在江城与省城之间再建两条长江大桥,到里省城到江城的运输能力将提高到现在的五倍。江城到上海公路仅需三小时路程,而且我们的领市润江和腾州都在向国家申批兴建到上海的铁路项目,江城的铁路项目也将跟上。公路方面,现在共有四条国道纵贯我们江城,我们只要修建很少的一些辅道,就可以立即并入国家高速网络。关于航空货运,目前我们江城确实没有着落大型动输货机的条件,但我私下里已经向国家和省里的有关部门和有关领导咨询过,如果我们规划得当,还是可以得到国家和省里支持的。我相信,用不了十年,我们江城的水路、公路、铁路、航空等运力将达到现在的五十倍,一举成为国内第一。河北不是北京的物流集散地么?那么作为国内两大城市之一的上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大型的物流集散地,我们就要让江城成为上海的物流集散地。北京是政治中心,上海是经济中心,所以,上海的物流量应该比北京还高,再加上我们海东省是全国乡镇企业最发达的省份,物流的需要就更不用说,所以这一点完全没有必要担心。”秦默天道。
    “可这个要建成巩怕不是一年两年,十年后?”我迟疑着说。
    “你是说十年后我都不知到哪去任职,甚至都退休了是吧?”秦默天没在意我打断她的思绪,而是淡淡一笑道,“郝挺,你应该听说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吧。大凡为官者,无论职位的高低都拥有一定的权力,但人民赋予这样的权力不是用来吃喝玩乐、作威作福的。明朝时的清苑县知县唐成就说过‘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虽然为官者并非每个都有所作为,这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人是由于能力和各种因素的制约,壮志未酬;有的是因为忘却责任,享起官福,不想作为;有的是为保乌纱,怕得罪人,做老好人,无法作为;有的甚至是被别人给下梗子,使绊子,劳而无为。你希望自己做这样的官?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我同样不希望,我希望自己能为老百姓做点什么,我们这一代人最青春的热血奉献给了祖国的大地,可遗憾的是我们的热血未能换来祖的旧貌换新颜,只是空空浪费了几年的生命而已。我不想这样的浪费重演,而且我们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干嘛不趁自己还能做事的时候,为祖国为人民多做点实事?也许十年后我去了异地任职,也许十年我已经退休。但我喜欢这一句话,这也是我的座右铭‘政声人去后’。”
    “再说了,我在江城也许还会干上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那一天,秦默天跟我说了许多,她的话让我油然而升敬意,也许我以前想错了她,我想象的那些所谓的她突然发起攻势掀翻张贵仁的两个嫡系,只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为法律所不容,而她只是在坚守自己的职责,只是希望为民做实事来弥补自己曾经浪费的青春。
    不过,从她的话里我还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她好象对自己的未来去向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那么她的这些信心又从哪里来呢?
    我不知道,秦默天对我来说一直是比较陌生的,虽然我已经跟着她有一段时间,但我熟悉的也仅是她的一些日常习惯,对于她脑袋里想的东西,特别是她对官场的一些看法与领悟,以及她在权力的运用下,我还是那么的陌生。
    也许,这就是所谓熟悉的陌生人。
    但从那天的谈话中,秦默天不仅给我了讲了她对江城发展的规划与构思,更讲了她对当官的认识与看法,的的确确给我上了一课,这也为我以后从政理念打下了基调。
    只是,我没想到,江城官场的变幻会是如此的突然,突然得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而蒋树春的死更让我惊诧万分,甚至,有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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