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不由蹙眉,淡声道:“曹将军,他并非主公的幕僚。”
曹洪听荀攸此言,没再说出更难听的话,但看着郑平的目光仍旧不善。
郭嘉亦笑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若不是主公未予放行,嘉定也是在饭点第一个跑来蹭食的。”
曹操像是才注意到几人的交锋,开口打圆场道:“孤还当奉孝有一杯酒足矣。”
又对曹洪道,“你生性刚直,管他人做什么,总不会少了你那份吃食。”
看似在笑着教训曹洪,话中却没有教训之意,只和平地将这件事揭过,试图抹去这次言语争锋。
郑平最开始没有理会曹洪的挑衅,只继续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风范,慢条斯理地吃完所有早餐。
他取出白帛清理嘴角不存在的污痕,拂去指尖细碎的饼屑,这才缓缓起身,轻声笑道:
“此处离皇城较远,怎会有宫闱怨妇的哭声?”
曹洪不解其意,却能明白郑平是在讽刺他。
他准备予以反击。可横想竖想,他都不知道郑平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如果绕开这点,继续用刚才的话题影射郑平——那等于打曹操的脸。曹操刚打完圆场,他要是再拿之前的说事,硬揪着不放,不但显得难看,还是对曹操的不尊重。
顿时,想反击而不能的曹洪脸色憋红,瞪着郑平,说不出话。
他不是不想讽刺回去……可他不知道郑平在骂他什么,想反击也找不到依据。
过了小半晌,曹洪吭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谁呢!?”
郑平掸去衣摆上的一缕草屑:“衡非司马相如,不会写长门赋,曹将军不如换个人哭?”
谁哭了!?
曹洪瞠大眼,还来不及怒斥,从旁边帐中走出来的曹丕精神不济地斜了他一眼。
“从叔一个大男人,大早上哭什么?不像话。”曹丕似是无意中嘀咕了一声,和曹操等人行了礼,绕过曹洪去吃早饭。
曹洪后背一僵,刚想解释,曹丕看也不看他一眼,已经坐在锅炉旁边,取了糜粥吃饭。
“我没……”
他咽下即将出口的反驳,不确定曹丕到底是真的误解了什么,还是在记恨自己不借钱给他的事。
郑平说完那句话,就没再给曹洪眼神。
他走到曹操等人面前,与几个相识的人略作颔首,便对曹操道:
“不打扰司空进食。只是醋味刺鼻,司空纵是再喜爱陈坛老醋,食用前也记得把盖塞紧。若任其散发酸味,熏着人就不好了。”
曹操经历了往日的教训,已深刻掌握了应对郑平的秘诀。
对于郑平的话,他只当做没听到,脸色平静地点头:“祢处士自便。”
见曹操没有和自己互怼,郑平似有所觉,颇感兴趣地扬眉,阔步离场。
曹操已在多次对决中增加了己身防御力。反正这次挨喷的也不是他,曹操索性对郑平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假装无事发生,招呼众人吃饭。
等到众人开始食用早餐,曹洪期期艾艾地挨到曹操身边,迟疑而谨慎地询问:
“司空,祢衡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他。”曹操眼也未抬,淡定喝粥,“你以后少惹他便是。”省得自取其辱。
经过这个小插曲,主帐附近的人都知道曹营中来了一个“编外人员”,一身常服,每天在帐中混吃混睡,还让曹操无比纵容——哪怕族弟曹洪在此人面前吃了闷亏,也不见曹操有半点维护。
等曹操得到消息的时候,流言已经流传了无数版本,连说郑平是他私生子的都有。
“孤要是有这逆子,岂不得被他气得英年早逝?”
曹操没想到自己为了给曹洪留点脸面,主动向郑平避战的行为竟然被曲解成这样。他想让亲兵传令禁止诽议,违者军令处罚,又担心这么做会被当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禁了明面上的流言,禁不了私底下的无端猜测。
这条流言传到郭嘉处,正在饮酒的郭嘉立即喷出一口酒水。
坐在他对面的曹丕亦陷入迷之沉默,半晌,主动收拾桌上的残局,只是拿布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