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555节第五百五十六章又见芸姐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登上的飞机。
在起飞巨大的轰鸣声和失重感里,我脑海中不停不停地浮现出苏雅的一颦一笑,我甚至想到,我离开她的时候,她的头还缠着雪白的纱布。
而Lily、千夏、肖芸、杨乐、白颜、文洋她们的脸在我心里交替出现,一会儿是悲伤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活泼的样子。
我生命中出现的这些或亲近或过客的女孩子们,有的我早已决心要爱她一辈子,好好珍视,好好照顾,比如苏雅;有的我希望我能如同一个大哥哥一样照料和弥补她们,比如白颜和文洋;有的我很尊重她,甚至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那是肖芸和杨乐;有的我会把她们好好珍藏在记忆里,作为生命中最美好的邂逅之一,那是千夏和Lily。
但我发现,在这种独自一人离开异国他乡的巨大的孤独感里,我唯一真正思念的人只有我的妻子,我的爱人,苏雅。
起飞前最后能打电话的时间里,我很想很想联系她。但我在犹豫了很久以后,在身边大多数人都把手机关闭以后,还是关掉了电话,默默地放回口袋。
不是赌气,我只是忽然间发现我没办法面对苏雅。
她指责也好,温柔也好,我好像突然之间都没有办法面对。
我从很早以前就爱上她,无论她怎么丧失信心,怎么一再逃避,我都依然还对她狠狠地爱着,从来没有放弃哪怕一点。
可是在我们终于也和別的夫妻一样,陷入了无休止的误会和争吵中的时候,我突然失去了对婚姻和爱情的信心。
争吵的时候,面红耳赤的时候,我的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我说,不该是这样的,安夏,你和苏雅都不该是这样。
“先生,请问您需要毯子吗?”
一名漂亮的空姐用标准的英式英语问。
我睁开眼看着她,她也笑着微微躬身看着我,双手姿态端庄地叠放在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个场景很熟悉,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谢谢你,颜颜。”
她没有听清楚我叫她什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良好的职业素质没有让她过多地发问,而是体贴地帮我把毯子盖在了身上。
是的,颜颜。我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告知她我要今天回国的消息。那么我到了广州以后至少还有人能够接机,不至于让我一个人拖着那个被托运的超大号箱子,傻子一样地独自辗转回滨州。
我胡思乱想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真长,连中间空乘人员来送飞机餐我都没有感觉。终于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把遮光板拉开一个缝,看了看外面,飞机稳定地漂浮在雪白的云层里,天空是最原始的蓝色。
“你不舒服吗?”
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我过头,发现是我身边的年轻男士,中国人,看上去应该三十岁以下,穿了一件休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以下。
他见我回头,善意地对我笑笑,解释道:“我看你一路上都在睡觉。”
感受到他的善意,我也回报了一个笑容:“还好,只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有些累了。”
从巴黎到广州要飞行超过10个小时,实在是个漫长的旅途,对于单身的旅客来说是很难熬的。他看见我对他说话很和善,很显然点燃了他攀谈的。
“你的家也在广州吗?去巴黎呆了多久?”
我想了想,似乎在巴黎也没有呆上几天,但总感觉好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那些我跟苏雅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漫步、在塞纳河畔亲吻的画面,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只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我竟然已经由那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变成了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
“我我家在滨州。在巴黎也没呆很久,只是来办事。”我不太想提起我经历的这一系列事情,只好转移话题,“你呢?你来巴黎是做什么的?”
“谈一笔业务,”他轻快地说,“可惜时间紧张,还没来得及在巴黎多游玩几天,就又要返回广州咯。”
他的口音是偏广东白话的,说普通话的时候有些不太流利,但语调轻快无比,让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哦?看你开心的样子,业务应该谈成了吧?”
“八九不离十吧,”他努力做出一副谦虚不在乎的样子,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心里的欣喜,似乎一直就跃跃欲试地找人来分享他的喜悦,“只不过现在是高科技时代,我的生意才比较好做而已。”
我对他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事实上,我虽然睡过了六个多小时,但是飞机的噪音给我造成一种眩晕感,无法集中精神听他讲话。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喔对了,我还没跟你介绍我自己吧,我做的是软件生意,简单说,就是有几项关于计算机安全类的专利,可以帮一些公司处理棘手的高科技问题。这次来法国,可算是做成了一笔大单。”
我迷迷糊糊地听他说话,只好抱以抱歉的笑容,他看我似乎也实在是不舒服,只好慢慢停止了欣喜若狂的攀谈,安静下来。
我在睡着的前一秒钟,脑海中随着他说的话闪过一点什么,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我睡睡醒醒,迷迷糊糊,感觉呼吸很灼热,有人在我身边叫我什么,我摆摆手让他们离远一点,我只想睡觉。
渐渐的说话声停止了,有个冰凉的东西贴在我的脑门上,让我瞬间好受多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始降落。我旁边的衬衫男见我睁开眼睛,有些大惊小怪地说:“唉哟吓死我了,你可醒了。你不知道刚才你发了高烧,我怎么叫你都不醒,最后还是空乘员拿来了冰袋,才帮你降了降温,你还难受吗?”
他虽然聒噪,但是确实是个善良的人。我摸摸头,感觉不出来还发不发烧,只是昏沉沉的,不太好过。
“谢谢你,”一张口,我发现的声音已经没法听了,急忙清了清嗓子,对他说,“我没关系了。真是麻烦你。”
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这个人真是假客气,出门在外,都是同胞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下了飞机你老婆能过来接你吗?用不用我送送你?”
我被他问得心里一痛,只好说:“没关系,有人接我,谢谢你。”
他显然很是有些怀疑,但也没有说什么。
飞机顺利降落,大家在空乘人员的告别声中纷纷解开安全带站起身,一路上长途旅行,很多人都累坏了。
我打开手机,一瞬间扑进来十几条短信,都是肖芸的。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肖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接起来,肖芸的声音急迫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安夏!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打你电话打了一天了!”
我急忙道歉:“对不起芸姐,我刚刚一直在飞机上,没有办法开手机。”
“你在飞机上?现在落地了对吗?你去哪儿了?”
我很想编个谎话骗骗她,但高烧让我思路迟钝:“恩广州”
“你人在广州?”肖芸被接连的意外惊得不复平时的沉稳冷静,“居然没有提前跟我说!”
“对不起芸姐,我也是”
我本来想说“我也是临时安排回国的”,但话没说完,肖芸就低声问旁边助理了一句什么,大约是巴黎回广州的航班时间之类的,然后她在电话里干脆地对我说:“在机场等我,我半小时之后到。”
我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无奈地挂上电话。一转头看见衬衫男用一种他自以为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我:“喔,原来不是老婆来接,这个芸姐是谁呀~”
我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只是我的一位客户。”
我们边说话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路上穿过人群,到行李传送带上等我们托运的行李。我下了飞机被风一吹感觉好受了一些,听见衬衫男在我旁边继续喋喋不休。
真是个爱说话的人。
“对了,你是做什么业务的?”他突然想起来,好奇地问我。
“公关吧,危机公关。”我拿出我的名片,双手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我叫安夏,广州和滨州距离很近,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他很感兴趣地仔细看了看我的名片,开玩笑说:“啊,危机公关,我真希望我的公司永远不要用到你。”
他也拿出名片递给我,我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顶胜电脑软件公司,总经理,余顶。
我笑着把他的名片放好,恰巧这时我的大箱子从传送带上移动过来,我拿了箱子,对他告别。
“Bye,”他笑着跟我挥手,“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公司之间,互相帮助嘛。”
用的是那种“同胞之间互相帮助”的语气,我失笑,朝他挥挥手,走出了机场。
我打起精神,在一片接机的人群里随意搜寻着肖芸的身影,脚下并没有停,一直朝前走着。虽说她刚才说过要来接我,但我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安夏!安夏!”
我顿住脚步回头,肖芸从已经被我甩在身后的人群里跑出来,头发因为奔跑都有些凌乱了,不复平时一丝不苟样子。
“你也不看看芸姐在不在,自己一个劲往前走。”她表情生动地责怪着我,走近时却有些惊讶,“安夏,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