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成和周益安坐在一旁,只等着林同说出来意,唐修衡把他打发掉,林同却一直跟阿魏扯闲篇儿。
枯坐一阵子,周益安只好问林同:“林公子是为何事来唐府?”
林同有些意外,“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来串门。”
这话说的,好像你跟唐修衡多熟似的。周益安心中不屑,委婉地道:“我们倒是有要事与唐将军商量。”言下之意是,你既然没事,就识相一些,赶紧滚。
林同望了唐修衡一眼,见对方敛目喝茶,转头对周益安不屑地撇一撇嘴,“若是唐侯爷发话送客,我二话不说,立刻道辞。至于你么……哼!”他固然是因为贤妃才得了个官职,但这几年一直踏踏实实当差,眼下已官升至五品,比不了唐修衡,却比得了闲在家中的周益安。
周益安冷了脸。
唐修衡放下茶盏,望向周益安和樊成,“何事?”
周益安和樊成笑了笑,为难地看向林同。
唐修衡道:“直说。”
林同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阿魏在一旁加一句:“侯爷两日后要离京巡视,明后天没空见客。”意思是现在有话不说,就要等到年后,年前哪个官员都一样,公务私事一大堆。
周益安想了想,道:“此次前来,其实还是为樊大人提过的那件私事。”横竖女方托人到唐家说项也不稀奇,让外人知晓也不损颜面。
樊成前两次过来,都以公务为名,说完公务才帮周家提亲,唐修衡每次都回一句不行,即刻命人送客。他如实告知周家,心里觉得不能成,周家却不死心,让他继续帮忙斡旋。此刻,他接话道:“我自知人微言轻,只是来向将军讨个话,若是有商量的余地,周家会请德高望重之人出面说项。”
周益安打量着唐修衡的神色,陪笑道:“我这做兄长的前来,将军不需想也知道因何而起。这事情,令堂也不干涉,只得当面商量将军。端王爷说过,他愿意出面成就一段良缘。”
皇室子嗣出面保媒,是官宦之家想都不敢想的殊荣。
唐修衡凝视着周益安,视线锋利,唇畔却浮现出堪称温柔的笑容。
这般矛盾的神情,在场的人都读不懂,除了阿魏。
“不行。”唐修衡仍旧凝视着周益安,视线更为直接、锋利,“不需再来。”
周益安莫名觉得毛骨悚然,心慌的厉害,是名将本身就有这种慑人的威力,还是唐修衡分外反感有人提及姻缘?
林同瞧着周益安面色发白,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周益安狠狠地瞪了林同一眼。有这个缺心眼儿的在场,没办法再说下去,而唐修衡已吩咐阿魏:
“送客。”
林同笑出了声。
阿魏躬身送樊成、周益安出门。
唐修衡玩味地望着周益安的背影,直到对方出门。
林同心头一动,问道:“侯爷瞧着这个人不顺眼?”
唐修衡颔首。
林同双眼一亮,“我也早瞧着他不顺眼了,一面瞧不起我有个贤妃姐姐,一面上蹿下跳地巴结端王,算个什么东西?只是先前不知道侯爷与周家有没有交情,要是有交情,不就又得罪你了么?眼下侯爷的意思是——”
“办他。”
“交给我。”林同跳起来,拍着胸脯道,“我挖个坑就能把他埋进去半截。”
唐修衡失笑,没接话。
“这些话只有你知我知,侯爷不妨拭目以待。”
唐修衡打趣道:“又与人打架?”
林同尴尬地摸了摸脑门,“哪能啊,我小时候总犯浑,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就来你跟前晃悠,不是让你打怕了巴结你,是想以后就跟着你了,若是再挂帅出征,带上我一个。这可是大实话。”
唐修衡对林同笑了笑,“旧事不需挂怀。此事我另有打算。”
“好好好。”林同面上应着,心里却想:你忙你的,我凑热闹踹周益安一脚两脚的总行吧?他生平一大爱好就是刁难权贵之家的子弟,至今失手认栽的,只有唐修衡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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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唐修衡暂且放下公务,去见薇珑。
涵秋带路,请他到梧桐书斋。
一路上,唐修衡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前世的薇珑。
康王死后,她的日子特别辛苦,要与周清音斗法,要利用起康王府余存的势力与梁湛抗衡。
她不愿意让他帮衬。一次,哀哀地看着他说:“你看看别处,看看别人。为我,不值得。做什么都不值得。”
最后的时光,她经常坐在窗前,手里一杯大红袍,细细品尝,神色恬静。
他一直没告诉她,分隔两地的岁月中,他只喝六安瓜片。
喝茶换了口味,只是因为彼此。
掌上时光,茶中乾坤,氤氲着的是短暂而珍贵的静好时光。
只有在那样的时刻,才能安安静静地回忆、思念。
别离之前,她抚着他的手,“修衡,你真该离我远远的。太累,何苦。”
他忍着心头疼痛,问:“若有来生,你作何打算?”
她眼中含泪,唇边含笑,“要来生做什么。我不会原谅自己,不想再转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