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35节第三十四章快乐其实很简单
孩子们的快乐很难被剥夺,因为他们在任何环境下都能找到快乐。生活条件优越的城里的孩子可以很快乐,经常被饥饿所困扰的乡下孩子也可以很快乐。到了秋假的时候,乡下孩子们会更快乐,因为这个季节的田野里可以吃的东西太多了。除了水果之外,还有野外那些野果子和野菜,这些大都是可以生吃的。而黄豆、嫩玉米、山药都可以偷偷地烧着吃。偷着烧吃地里的粮食是要担风险的,因为烧东西吃需要点火,而点火就会有烟,只要烟雾一升起来,就很容易被巡队的人发现。一旦被他们抓住,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幸好还有一些不属于大队所有的东西,是可以明目张胆地拿来烧着吃的,比如——蚂蚱。
庙前村的东南方向距村子一里多的地方有一痤小孤山,高不过百余米,在山脚下绕行一周也不过千米,山虽然很小,却有两个较为平缓的圆圆的山峰,远远望去,就如同少女的酥胸一般。在小孤山脚下,西面和南面都是果园,东面和北面则是农田,再往东走一里多地后便又是一座大一些的孤山。这天吃过午饭后不久,姚胜军领了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一路打闹着来到了小孤山西边的果园旁边。姚胜军家住在村子的东北角,因为他家附近几乎没有跟他同龄的男孩子,七八岁的男孩子却有很多,所以平时姚胜军大部分时间,是跟这些小他几岁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因为姚胜军的岁数最大,自然他也就成了这群孩子的小头目。
看果园的人们见来了一群小孩子,便都提高了警惕,紧紧盯着这些小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姚胜军和他带的一帮小家伙见没有任何机会,就跑到小孤山跟前,姚胜军把背筐往地下一扔,一坐在土坎上,冲着小孩子们喊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快点快点。”
小孩子们很听话,一窝蜂似地围了过来。
姚胜军很有点大将风度地对小孩子们说:“都听着,我今天带着洋火呢,一会给你们烧蚂蚱吃,谁要是不听话,就不给他吃,你们听话吗?”
“胜军哥哥,我听你的。”
“我也听你的。”
“我也听,我也听。”
小家伙们纷纷争先恐后地表示着对姚胜军的忠心。
姚胜军满意地说:“那行,我先带你们玩一会儿,再给你们烧蚂蚱吃,吃完以后你们要帮我拔草,把我的筐装满咱们就回家。”说完,他把一帮小孩子分成两组,然后指挥着他们捉对摔跤。小家伙们互相拉扯着,滚在了一起。
坐在一旁看得兴起时,姚胜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停,停,一群笨蛋,都过来,你们一起上,我摔你们一群。”小家伙们一哄而上,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然后喊声“一、二、三。”只听“咕咚”一声,姚胜军应声倒地,还把一个抱住他腿的小家伙压在了身下。
姚胜军大喊道:“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们就摔,不算不算,重来。”
等小家伙们再一次摆好阵式后问姚胜军:“准备好了吗?”
姚胜军说道:“等会儿。”
做了几下深呼吸后说道:“开始!”
不等话音落地,姚胜军就开始发力,但他刚拖动着两个抱住他胳膊的小家伙磕磕碰碰移动了几步后,蹲在下面抱住他腿的两个小男孩就开始往上用力,姚胜军再一次被掀翻在地。接连被放倒几次后,姚胜军领教了对手的“强大”,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停停停,不行,你们这么多人,还不按套数来,乱摔,不跟你们摔了,先歇一会儿。”说完一坐在土坎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无可奈休地看着果园里的苹果咽口水。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姚胜军起身命令:“都别玩了,现在咱们都去捉蚂蚱,捉来了我给你们烧着吃。”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分头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每人手里攥着一把揪掉了大腿的蚂蚱凑到了一起。姚胜军把自己捉来的蚂蚱交到其中的一个男孩子说道:“你先帮我拿着,我去找柴禾。”说完到山坡跟前连抓带挠敛了一堆柴草,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已经压扁的洋火盒,又从兜里掏出一根洋火划了几下后划着后点燃了柴草,又一声令下:“把蚂蚱扔进火里。”小孩子们纷纷把手里的蚂蚱扔进了火堆。干草烧完后,姚胜军和小孩子们一拥而上,从灰堆里哄抢着焦糊的蚂蚱,吹掉表面的灰烬后就扔进嘴里滋滋有味地吃起来。
在姚胜军与那一帮小孩子打闹的时候,李满库也蹓蹓跶跶地来到了小孤山下。他往山上走了几步,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看着这帮滚得满身泥土的小家伙们,独自“嘿嘿”地笑着。当他看到小孩子们饿狼一般争抢着那烧得焦糊的蚂蚱时,李满库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对姚胜军说:“姚胜军,那蚂蚱的肚子里的肠子你也不扯出来扔掉,就连蚂蚱粪一起吃下去呀?”
姚胜军嚼着蚂蚱头也不抬地说:“没事儿,可香呢。”
片刻之间,蚂蚱被抢光了,其中一个叫“老四儿”的还不甘心,用那又黑乎乎的小手在灰堆里扒拉着。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竟被他扒出一个最大个的蚂蚱。“老四儿”把蚂蚱拿在手里,举起来对其他人显摆着:“看,这里还有一个呢。”
话音刚落,手里的蚂蚱就被姚胜军一把抢了过去。“老四儿”急忙扑过去要往回抢。
姚胜军把蚂蚱高高举起对“老四儿”说:“这个蚂蚱太大了,得把它肚子里的蚂蚱粪弄出来,等我帮你把它弄干净。”
“老四儿”不再抢了,看着姚胜军傻乎乎地笑着,用手指着姚胜军的脸说:“哈哈,你看看你的脸。跟黑老包似的。”
姚胜军也不理他,蹲在地上把蚂蚱揪成两段,再扯出内脏扔掉,清理完后迅速的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老四儿”这时再想去抢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嚷道:“好啊你,骗了我的蚂蚱。”说完往姚胜军身上一扑,蹲在地上的姚胜军猝不及防竟被他扑倒在地上。
姚胜军一翻身,把小雨压在下面说道:“不许再闹了,一会儿你们再去捉蚂蚱我帮你们烧,谁要是再不听话,就不给他烧了。”说完站了起来。
一群小孩子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姚胜军发号施令。
李满库被这群小孩子逗得不停地笑着:“哈哈哈姚胜军,你就会糊弄这些比你小的小孩子们。”
姚胜军不服气地说:“谁糊弄他们了,他们都是我的兵,我能胡弄他们吗?要是没我他们哪儿来洋火呀?我的洋火还是偷偷从我家锅台上的洋火盒里抽出来的呢。”说完又对小孩子们说道:“你们都听着,每人去帮我拔一把草,回来后再给你们烧。”几个小孩子听完,一哄而散,分头去拔草了。
姚胜军站着没动,等小孩子们跑远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段已经晒干的豆角秧叼在嘴里,用洋火点着一头后,当做烟卷抽了起来。
李满库看着姚胜军,嘿嘿笑着叫道:“胜军,过来一下。”
姚胜军抬头看了看李满库问:“干吗?”
李满库招了招手说:“过来呀,我跟你有话说。”
姚胜军有点犹豫,站原地没动,问道:“干什么呀?你说吧。”
“你过来呀,有好事,我这里有烟,让你卷一棵尝尝。”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糊弄你。”
姚胜军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李满库跟前。
李满库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用作业本裁成的卷烟纸递给姚胜军,然后问道:“你会卷烟吗?”
“会,我经常用土卷着玩,早就学会了。”
李满库又从口袋里掏出装着旱烟的小塑料瓶,拧开盖后朝姚胜军伸了过来。
姚胜军手里拿着卷烟纸刚要去接时,李满库又说:“等一下,我让你抽烟可以,但是你得把你的作业本给我当卷烟纸用。”
“我把我的作业本给了你,我用什么呀?我爸爸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打死。”
“我又没说用你没用过的作业本,你怕什么呀?把你用完的作业本给我就行,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那行,我家里有好多呢,等我回家后找出来就给你送过去。”
李满库这才给姚胜军手上的卷烟纸里倒了点旱烟。
姚胜军熟练地把烟卷好后,叼在嘴里,然后把手朝李满库面前一伸,问道:“洋火呢?”
“你不是有洋火吗?干吗还朝我要?”
“我就剩了几根了,还得省着点用,一会儿还得帮他们烧蚂蚱呢。”
李满库把自己的烟头递过来说:“对一下火吧,就别再浪费洋火了。”
姚胜军对上火后,抽了一口就马上吐了出来。
李满库说:“你这也叫抽烟哪?刚嘬进去就吐出来,你这不是白白的遭蹋烟吗?”
“不吐出来那怎么办?”
李满库把抽烟的要领对姚胜军讲了一遍之后,姚胜军按照李满库所说那样,先抽了一口烟,然后深吸一口气,刚刚把烟吸进去,就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李满库说:“你刚开始吸不能吸得太多,要少吸一点,以后再慢慢多吸,等你练得不怕呛了你也就算是学会了。”
姚胜军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看着姚胜军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李满库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李满库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上次成功地把苟老黑引入了圈套,打击了苟老黑的嚣张气焰,同时又报复了马金兰,可谓是一石二鸟。准确地说是一石三鸟,只不过那第三只鸟刘福祥并不是他的打击目标,也算是误伤吧。当听说马金兰先是被李茂林追着用牲口鞭子抽打,后来又被耿秀珍堵着门口大骂时,李满库憋在胸中的那口恶气总算吐了出来。到后来苟老黑被清除出了巡逻队,更让他觉得扬眉吐气。虽然他跟刘福祥并没有结过怨,但看着曾经很神气的生产队长被撤了职,变成了普通社员,也让他暗暗解恨:“哼,老子活了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呢,你自已有老婆还搞别的女人,让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活该!”
跟李满库刚好相反,苟老黑的心情坏得不能再坏了。从巡逻队退回了生产队后,每天都要到集合地点等待着生产队长安排农活后,回家拿了农具下地干活。每天累得浑身酸痛不说,主要是从那么好的一个位置上被赶下来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更让他放不下的是马金兰,他不知道马金兰还能不能再给他机会,如果马金兰从此跟他一刀两断的话,他可真是陪了“夫人”又折了兵。
刚被退回生产队的时候,他老娘把他好一顿骂,痛斥他太不争气,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苟老黑乖乖地听完了老娘的训斥后,闷声不响地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扎到炕上躺了下去,一直躺到第二天早上,才起身去出工。到了地里他只是低头干活,不跟任何人说话。
一连几天过去后,苟老黑的老娘见他终日闷闷不乐,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担心他会想不开,于是又开导他:“已经过去的事了,还老想着它干吗?村里这么多人不都在下地干活吗?你又不比谁少胳膊少腿怕什么呀?别整天跟死了老娘似的哭丧着脸,村里还有好多人不如你呢。”
听了老娘的话,苟老黑心里暗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我苟老黑虽然混得不如从前了,但我也不是混得最差的,那李满库虽然还在巡逻队里混,可到如今连女人那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哼哼,老子不但仔细看过了,还尝到了女人的滋味,比李满库强多了。”这样一想,苟老黑渐渐释怀了。出门的时候又看到六十多岁的老光棍郭老占因为刚刚扫过的街道被路过的羊群拉了一路的羊粪而不得不重新再扫一遍时,又让他轻松了许多。再想着找个机会跟马金兰多说几句好话,陪个笑脸,说不定马金兰还会跟他重修旧好呢。于是苟老黑开始快乐了起来,原来快乐很简单,快乐不在于自己活得有多好,而在于别人活得有多糟。只要能发现别人不如自己的地方,那就是最快乐的事。人生在世,就是要善于找到能让你快乐起来的理由。
生活中有些人只是被动地去寻找快乐,还有些人却要主动地去制造快乐。免强地去制造快乐有时是要承担风险的,比如刚说过的郭老占。郭老占原来是个快乐的老光棍,整天嘻嘻哈哈,总爱开玩笑,最终吃亏吃在了爱开玩笑上。
离庙前村不远处,有一个军用机场。机场的战机训练时经常会从庙前村的上空飞过,对此人们早已习以为常,所以没人去在意。就连小孩子们也认为,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战机不如偶尔从村边经过的汽车让他们觉得新奇。可就是这连小孩子都觉得很平常的东西却引起了郭老占的兴趣,或许是因为枯燥的劳动太过无聊,又或许郭老占太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在出工时他竟指着天上飞过的战机大喊:“坏了!坏了!蒋介石的飞机来了,赶快跑吧!”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结果是没把别人吓跑,他自己却闯下大祸,被打成反革命,弯腰低头地站在会台前被批斗了半天,然后又戴着尖帽子游了街。村革委会责令他在完成了生产队安排的下地劳动任务之余,还要清扫村里的街道,这一扫就是七八年。
唉!怪谁呢?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嘴巴这东西对人很重要,没有它是万万不行的。可是有了它又常常会给人带来麻烦,要不怎么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呢?所以呢,在使用嘴的时候一定要慎重。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玩笑也不是随便就能开的。对一芥草民来说,在嘴的使用上一定要注意,说话时只说两种话,一种是感恩的话,另一种是表示拥护的话。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因言获罪。
帮姚胜军去拔草的小孩子们先后都抱着草回来了,姚胜军见后连忙跑了回去。
李满库则蹬上了山顶,站在山顶上环顾着四周。
山的东面二队的车把式冯连喜套上他最喜欢的那匹枣红色的客马(母马)正在耙地,他双脚稳稳地踩在耙子上,一只手拽住马尾巴,另一只手悠闲地下垂,嘴里轻声地对枣红马发着指令。冯连喜用这匹枣红马耙地时从不给它戴笼头,更不用戴嚼子,只须拽住马尾那匹马就会乖乖地听从他的指挥。冯连喜曾对村里人们说过,这匹马救过他的性命。有一次冯连喜从外县拉了一车砖连夜往回赶时,在半路上他坐在车辕上睡着了,由于路面不平,他被晃了下来,掉在车轮底下,就在车轮将要轧住他的身体的时候,那架辕的枣红马原地站住,四条腿撑住地面向后坐,硬是拖住了两匹拉梢的骡子让马车停了下来。冯连喜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婆烙了两张白面饼,喂了那匹枣红马。所以,人们开玩笑时都说冯连喜对那匹枣红马比对他的老婆还要好。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说他之所以不给马戴嚼子,而总是拽着马尾巴是为了看马尾巴下面那东西。
姚胜军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用过的作业本送到了李满库家,李满库高兴地接过姚胜军送给他的一摞用过的作业本,又请姚胜军卷一棵旱烟并帮他点上。在李满库的指点下,姚胜军把那根卷烟抽完后才回家。从此以后,姚胜军经常从他爸爸的烟壳子里偷偷抓一把旱烟揣进兜里,然后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家里溜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抽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