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46节第四十五章拣煤碴
黑蛋和白蛋刚从姚胜军家出来,就听到远处传赵贵喜的老婆耿金梅的叫骂声。
要论起骂街,耿金梅算得上是庙前村的高手,她知道什么时候是骂街的最佳时机。既然要骂街,那当然是听众越多越好。不然的话,骂街就起不到震慑做用。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各家各户准备吃中午饭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正是人们都在家的时候,这会儿骂街,听众是最多的时候。
“这会儿各家家里可都有人啊,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是谁家的有人养没人教的小王八羔子,用土坷垃打了我家卫红,我你八辈祖宗,爹多娘少的小杂种,有胆量你明着来呀,暗地里下黑手的算什么本事呀?你个妈的!你个缩头王八养的小畜牲”
黑蛋听到耿金梅的骂声后,扭头看了看白蛋,小声说:“听到了吧?赵卫红骂街呢!”
“她骂就骂呗,反正不疼不痒的,没人理她她就是骂的自己,有机会我还修理她家丫头,看看是骂得疼还是打得疼。”
“走快点吧,赶紧回家。”
“那么着急干吗?”
“你还想等她转到这边听她骂街呀?”
白蛋不做声了。两人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去。
耿金梅在村里把大街小巷都转了一遍之后,又来到了南河的南边,站在路边大骂了一通。
刘铁柱一家人刚刚坐下吃饭,听到骂声后刘铁柱问黑蛋:“黑蛋,是不是你干的呀?”
“不是我,我没干。赵卫红又没惹过我,我干吗招惹她呀?”
“那是谁干的呢?”
“我又没看见,不知道。”
“你刚才说她没惹过你就不是你干的,那她惹过白蛋,是不是白蛋干的呀?”
“不是。”
“那这河南边就咱们两家,她怎么还跑到这里来骂呢?”
“那我怎么知道。”
宋玉萍斜了刘铁柱一眼说:“吃你的饭吧,耿金梅那种狗杖人势的东西,要是骂起街来还不得把全村骂个遍吗?别什么事都问咱家黑蛋。”
刘铁柱想想倒也是,也就不再问了,低头下去继续吃饭。
耿金梅骂了一中午的街也没人理她,这让她觉得很没意思,找不到对手就这么骂,确实没趣。再加上她也累了,于是暂且收兵回家了。虽然全村人都静静地听着耿金梅骂了一个中午,可她还觉得不解恨。到了第二天中午,村里有了电。耿金梅拿了大队部的钥匙来到大队部的广播室里。打开高音喇叭又扯着嗓子骂了起来,开场白是:“各家各户都听好了啊!谁家的小王八羔子用土坷垃打了我家的卫红,我你十八辈祖宗。”隔了一晚上被骂的祖宗又加上了十代。
“老娘轻饶不了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个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爹妈死得早,短传授。打了我家卫红你以为就白打了?我他妈的天天骂你,让你一家不得安生,直到骂得你跳出来承认才算拉倒,你个亲娘后奶奶的”
耿金梅不断变换着花样,在高音喇叭里不停地骂着,直到赵贵喜听到骂声后跑到大队部里把扩音机关掉后耿金梅才悻悻地回了家。
赵贵喜把他老婆打发回家后,重新又打开了扩音机,用高音喇叭通知各生产队准备马车去拉煤。因为早已经进入了冬季,要准备过冬取暖用的煤,所以各村都要凭供应证去县城的煤建公司,把按配额供应的煤买回来。然后分给各户,准备过冬用。
煤的价格倒不贵,几十块钱一吨,但数量有限。各家只能分到千把斤,这点煤是烧不了几天的,所以都要等到冬天最冷的那段时间,才会生上煤火。
刘铁柱和春生父子两个把从生产队里分到的煤用小推车推回了家,在南墙根堆放了起来。过了几天之后,玉林来到刘铁柱家,进屋后问:“铁柱,我托人从红光厂拉回了三车炉灰碴,你要吗?”
“要,要,早就听说过有人家拉炉灰渣回来捡煤,想去拉点又找不到关系。”
“那炉灰碴就卸在路边上了,你叫上春生,咱们把炉灰碴分掉推回来吧!”
刘铁柱见王玉林转身要走,连忙叫住:“哎,玉林哥,等一下。”
“干吗?”
“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我就买了两盒烟,给了我托的那人一盒,又给了车把式一盒就拉回来了。其实这东西在人家厂里根本没用,人家还嫌这东西占着地方碍事呢。”
“那我给你出一盒烟钱吧!”
“说什么哪?行了,快过去把炉灰碴推回来吧,一会儿还要去出工呢!”王玉林说完转身走了。
刘铁柱叫上春生,两人推着推车到了路边时,王玉林和文惠已经等在那里了。等刘铁柱父子二人走到跟前,王玉林说:“铁柱,我看咱也不用再分一次了,直接装车往家里推吧,一趟每家推两车,这样也就省得再分一次了。”
“行啊,那就装车吧。”
刘铁柱和王玉林分别装满车后推走了。春生的车也装满了,回头见文惠刚刚装了半车,就拿着铁锹走了过来,到了文惠跟前,也不说话,把铁锹戳进炉灰碴里,再一脚用力把铁锹踩进去,便帮文惠装起车来。装满后,让文惠推起车先走,然后自己跟在文惠的身后。春生见文惠推着装得满满的一车煤摇摇晃晃走着,便在后面说:“你要是推不了,就放下吧,等我回来再帮你推回家。”
文惠头也不回地说:“没事儿,我能推。”
“这次装得太满了,下次少装点吧,我给我家推一车,再给你家推一车,你呢也给你家推一车再给我家推一车,这样两家不就一样多了吗?”
“哎呀!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多了少了的?你推你的吧,别管我了,我没事儿。”
第二次两人装上车后,春生不容分说,就把车推到王玉林家里。文惠也只好推到了刘铁柱家。
在出工集合的钟声敲响之前,两家人把炉灰碴全部运回了家里。
黑蛋放学后刚一进家门就接到了新的作务——从炉灰碴里拣煤。于是放下书包,拿了个小板凳,又找出个破铲子就坐在炉灰碴前开始一点点地拨着炉灰碴从里面挑选没有烧透的煤碴。
白蛋也没能躲过去,同样也是被指派了去拣煤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黑蛋和白蛋只要一放学,就要一头扎进炉灰碴堆里,埋头捡煤。开始几天还好,可一个星期下来两人就有点受不了了。整天一个人低着头坐在一大堆炉灰碴面前,哗哗地扒拉着,从灰白色的炉灰里面仔细地寻找着黑色的煤碴,连花生米大小的煤碴也不能放过,累还不说,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简直就是煎熬。坐牢也不一定有这么难受吧?眼见一个星期过去了眼前的炉灰碴下去的还不到三分之一,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按照老师的说法,遇到困难的时候想想愚公移山就能克服困难,可黑蛋试了试,每天就是想上十遍愚公也不管用,眼前的煤碴还得一点点去拣。再说愚公到最后还有上帝派来了天神帮他把山背走了,可这上帝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黑蛋拣煤碴呢?再看看王文敏和刘春铃两个人,干完活就在一起说说笑笑,这不是故意在气人吗?
“你闲着也是闲着呀,就不能过来帮帮忙?”
“哼!想得美!”
“不帮忙就别在我眼前乱晃,滚得远远的!”
到了晚上,黑蛋在背窝里还不忘对白蛋抱怨:“你爸可真是,干吗还托人弄来一堆这东西呀?要是我冻死也不烧这破玩意儿。”
白蛋第二天就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坐在炉灰碴堆前,仰着头“东望老聒(乌鸦)西望燕”,待上半天拣几粒煤碴,谁跟他说话也不理。最后冯玉兰只好松口说:“行了,捡的也不少了,歇几天吧,以后放学后不用捡了,每个星期天拣一天就行(当时周末放假一天半)。”白蛋跑到黑蛋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黑蛋,黑蛋见白蛋解放了,更加郁闷了,整天在家里皱着眉头不说话。最后又宋玉萍也只好实行了相同的政策,让黑蛋也等到星期天再捡。暂时可以摆脱那一大堆的炉碴了,黑蛋和白蛋的心情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在那一大堆的炉碴捡完之前,两人再也不会盼望星期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