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飘零神色阴冷地走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任由小巷里污秽的积水漫过他的脚踝,弄脏了他全新的皮鞋,一只臭老鼠吱吱尖啸着从他头上的墙缝里爬过,他却是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身材高大的大喇嘛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依飘零身后,铁塔一样的身躯在小巷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阴森恐怖……
再后面,是两名衣装整齐的大汉,四只利目警惕地扫视着前后左右以及空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不能逃过他们的视线,两人各将一只手伸进了怀里,神经保持高度的紧张!
四人越来越深入,小巷里的腥丑也越来越浓,后面的一名大汉已经忍不住伸手掩住了自己的鼻翼,另一人也眉锋蹙起,唯有依飘零和大喇嘛神色冷峻依旧。
“当啷。”一只空空的易拉罐在没有任何片兆的情况下从天而降,噗的一声栽落在依飘零跟前,堪堪阻祝蝴的去路。
一丝冷漠的笑意在依飘零脸颊上浮起,目光倏然越过漆黑的巷子停落在末端漆黑的紧闭着的门上,冷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自黑暗里沉沉响起:“依飘零,前来拜谒四喜帮各位大哥,恳请一见。”
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忽然间灯火辉煌,照得人毫发可见。
忽然之间,从四下里涌出了至少数十人,神情冷峻,全副武装,将四人团团围住,只有通往大门的路仍是畅通无阻……
依飘零冷冷一笑,率先走进了敞开的大门,大喇嘛一缩脖子跟了进去,然后是两名大汉。
门里是一处宽大的空间,四张金效椅一溜在正北面摆开,上面端端正正地坐着年龄长相各不相同的四个人,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气势,都是那种冷厉骇人、凶神恶煞的气势。
十数名大汉背负双手,叉开双腿伺立两侧,鹰隼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依飘零。
“果然好胆色!”最左首的大汉五十开外年纪,一道长长的刀疤自他的右眉梢一直延伸到左耳梢,几乎将整张脸生生切成两半,咧嘴笑起来尤其恐怖摄人!三颗锃亮的金属球在他平放胸前的手掌心里来回旋转,发出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似有凝重的气势在大厅里弥漫……
“听说道上最近新起了一位后起之秀,我东方一向来不信,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依兄弟,就凭你只带三人就敢闯四喜帮总坛,这份胆色绝对当得起你现在的名声。”
“多谢东方大哥夸奖。”依飘零神色间不惊不喜,仿佛东方一夸奖的是一个与他全无相干之人。
东方一的眉梢霎时轻轻地跳了一下,眸子里掠过一丝骇人的厉色。
这娃非但胆识过人,遇事更是镇定,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大家风范,如若假以时日……岂非……思忖间,一丝冰冷的杀机从他的眸子里汹涌而起……
依飘零亦直直地盯着神色阴晴的东方一,耳廓后面的青筋忽然轻轻地跳了跳。
“小子,你算什么东西?”左首第二张椅子上的粗豪大汉忽然拍案跳起身来,厉目怒张瞪着依飘零吼道,“我大哥这般夸你,你竟如此臭屁!?信不信俺南郭二拧断了你的脖子?”
“岂敢。”依飘零夷夫惧色,冷声道,“今年在下前来拜谒四位大哥,一来是想瞻仰四位前辈的风范,二来呢是想和大哥们商量一件事。”
“放肆!”坐在最右首的瘦小汉子亦弹身而起,嗔目厉声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这黄河市历来都是我们四喜帮的天下,你小子有何资格与我们谈条件?来人,替我将他们毙了。”
叉腿伺立两侧的大汉们暴喏一声,纷纷从怀里掏出了黑洞洞的手枪,直直地指向依飘零四人,大有瘦小汉子一声令下即开枪杀人之势……
大喇嘛缩了下脖子,双腿霎时微微弯曲,双手摆出奇怪的形状,凝神戒备。
依飘零是神色依旧,冷冷地盯着东方一。
他很清楚,四喜帮的老大是东方一,而不是那个瘦小汉子北冥四!没有东方一的命令,这些四喜帮众绝不敢开枪杀人。
“老四,我们不妨先听听依小兄弟的建议,再做决定不晚。”东方一淡淡地瞥了北冥四一眼,瘦小汉子便闷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上,掏枪瞄准的大汉也纷纷收枪退了回去。
一层细细的冷汗已经从依飘零的额际沁起,但他的神色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凝声道:“四喜帮是黄河市的泰山北斗,四位大哥更是传说中的传奇人物,在下是仰慕不已,每每听起四位大哥创业的传奇故事,皆拜服无地……”
依飘零先是大大地吹棒了四人一通,令四人神色渐缓,这才话锋一变,接着说道:“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四位最近所作所为,在下极是不齿!”
“你说什么!?”
依飘零此话一出,不但南郭二和北冥四暴跳如雷,就是东方一亦是愕然莫名,他怎也料不到依飘零竟敢在四喜帮的总坛如此放肆,品评享誉黄河市黑道泰斗数十年的四喜如同寻常人物!
就在三人一怔愣的刹那,依飘零已经厉哼一声道:“杀!”
依飘零话音才落,北冥四首先惨哼一声,愕然回头,西门三已经疾如闪电般退了开去,下一刻,北冥四感到沉沉的黑暗霎时将他吞没,一柄锋利的尖刀已经斜斜地切进了他的胸隔!几乎是同一时间,南郭二已经身中两弹,圆睁怒目再吸不进最后一口气……依飘零身后早已经准备多时的两名大汉同时射出了蓄谋已久的子弹。
电光石火之间,在四喜帮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大喇嘛已经厉吼一声,暴身向前!东方一奋起反抗,但只是一个回合,只听卡嚓一声大喇嘛已经硬生生拧断了东方一的脖子,失去了颈椎支撑的脑袋便像面团一样搭了下来,再不复任何生气……
当四喜帮众举枪瞄准,整个大厅里已经尘埃落定……
“都给我住手!”西门三厉喝一声,纵身跃上了大厅中央的桌子,冷声喝道:“现在大哥二哥和四弟已死,我就是四喜帮唯一的大哥,敢不听我令者,杀无赦!”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终于扔掉手里的武器跑倒在地,齐声道:“愿服从西门大哥教诲。”
“很好!”西门三阴阴一笑,凝声道,“现在为你们转过身身去,排成一排,在我说话之前你们不得妄动。”
疑惑的神色浮现在已经投降的帮众眼里,但他们仍是按着西门三的话转过了身去,自觉地排成一排,他们自然没有注意到,在转身的一刹那,依飘零的眸子里正好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激烈的枪声突然响起,一条大汉忽然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手里的冲锋枪喷出炽热的烈焰,轻易地夺走了那排傻乎乎的笨蛋的性命。枪声骤然响起,骤然停顿,大厅里再次寂静下来,唯一的区别就是墙根多了一堆东倒西歪的尸体。
“恭喜三哥!”依飘零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向西门三抱了抱拳道,“,从此拔开乌云见青天,这黄河市将是西门三哥一人独霸之局了,嘿嘿……”
西门三嘿嘿一笑,神色阴晴不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依兄弟的帮忙啊,嘿嘿,若非依兄弟运筹帷幄,要想干掉那三个累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依飘零呵呵一笑,淡然道:“小弟不过是恰逢其会、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既然这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那么小弟也该告辞了,你我之间的约定还请西门三哥谨记,呵呵。”
西门三哼哼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盯着收手退回的大喇嘛,倏然道:“那是自然!还得恭喜依兄弟喜获猛将啊,嘿嘿,这位大师功夫可真厉害得紧呢?”
大喇嘛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闷哼道:“谁让你们……”
“闭嘴!”依飘零硬生生地喝阻大喇嘛的话,低声道,“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大喇嘛吐了吐舌头,翻了翻白眼,打住话头退下了一步。
西门三却是霎时目光抽紧,他素来深知东方一的横练功夫已经到了极其可怕的程度,更兼其力大无穷,若是徒手肉博寻常十个强壮大汉亦非是敌手!但这小山一样的大喇嘛竟然能在一个照面之下便拧断东方一的脖子……
最令西门三吃惊的是,大喇嘛对依飘零表现出的绝对服从的神态,不由得他不将看起来瘦弱斯文的依飘零重新定位,忽然间,西门三有些莫名的担忧,与依飘零合作究竟是对?还是做错了?
“告辞。”依飘零浅浅地一抱拳,扬长而去。
西门三咬牙切齿了半天,终是摄于大喇嘛强大的压力,不敢造次截留。
同一时间,在远处的繁华闹市,某一间密室里,一台闭路电视将刚刚在陋巷里发生的精彩一幕原原本本地摄了下来。
一把阴冷的声音悄然响起:“老板,这小子行事如此心狠手辣、兼之又心计过人算无遗策,举手投足之间大有枭雄气度,他日如果羽翼丰满实是心腹大患哪!”
“无妨。”另一把声音不置可否,淡然道,“猛禽虽然厉害,但终究只是猛禽,永远也不可能是人的对手!因为和人相比,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只要掌握了它的缺点,它就永远只能是猛禽,永远只配做我的鹰犬!”
“老板真是高瞻远瞩!”阴冷的声音大拍马屁,满口腴词,“英明神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行了!”老板淡淡地打断阴冷的声音,“另一面进行得如何了?二龙戏珠好戏快要上演了吧?嘿嘿,这下有好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