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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节
    齐灵儿蹙了蹙眉,孔丘更是一怔,下意识的接过玉碟,沉浮脑中断断续续的事情终于连接起来,渐渐变得完整清晰。手一抖索,孔丘呆呆地看着周古,尔后一一扫过齐灵儿、左清尘和赵无极,良久,艰难地开口道。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吗。”
    周古没有回答,负手而立,遥遥西望。
    孔宣在出杀招时,他正带着几人高飞于南部群山,无数次的,周古想要将孔丘丢下万丈高空,咬牙切齿,小猎风强忍着回身援手的冲动。到达天吾山山麓,大战消弥,那个重伤阿君的人也被封印于九重天上,可生来睚眦必报的小猎风又岂会罢休,没有当场斩杀孔丘全因周继君的飞鸽传书,此时哪还有心思搭理他。
    良久,强压下心头暴虐起伏的杀意,周古回身看向孔丘,冷声道。
    “四大部洲不宜久留,佛家强者随时会到,你即刻出发,易容改名,前往别处小洲,按照阿君的话说,去寻找你自己的路吧。”
    顿了顿,周古沉吟着道。
    “我兄自会帮你遮掩天机,孔宣虽困于九重天,可圣人之言容不得他自己反悔。若你想要救出孔宣......便去让这天下再无杀生者吧。”
    闻言,孔丘心头一堵,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眼圈发红,可是这一次他硬生生的噙*住眼泪,没有让它们流淌下来。
    “天下再无杀生者......是他让你这么和我说的吗?”
    周古点头,遥指向山麓外的大海,在海面上飘着一叶扁舟,海风袭来,小舟打着转,却始终没有飘走。
    改名易容远行他洲......
    孔丘心头一沉,眸中浮起几分怯色,可转瞬后,他握紧拳头。
    我的家在九重天上,除此之外,哪里不是他乡,就连这四大部洲也是,就算去再远的地方又如何。只要能让这世间再无杀生者,只要能救出爹爹,我.......
    胸口不住起伏着,全无玄天境界强者风范的少年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在天吾山空旷的山林前张口高呼。
    “我是孔宣之子,从今以后我便叫孔子,我要让儒道传遍天下,世间再无征伐战乱,再无杀生者!”
    许多年后儒道弟子们口中的尊称在这一刻成为孔丘的假名,也闹过不少笑话,可到后来,不苟言笑的孔丘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那时的他回首再看,却蓦然发现,早在许多年前,那个人就已隐隐预料到这一切。自己所行的礼乐教化,却有一半,是属于他的。
    喊完之后,孔丘虽仍无法从哀恸中走出,可心头已畅快了许多,回过头想要对称君公子为兄的红发少年说什么,目光所及,山麓前再无半个人影。
    四人飞奔于山梯上,周古一马当先,火红的长发仿若流苏缀满一地。很多年没有回来过,若七州是小猎风的故乡,那天吾山对周古来说却是如今的家。他在山外征伐杀戮,却无时无刻不怀念着天吾山的草木楼阁,以及山中的少年们。周古至今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却总喜欢倚老卖老叫李车儿他们小子,眯起眼睛戏谑地看着一群尴尬的公子门人,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师叔,那阁楼席位怎么办?”
    耳边传来赵无极不甘的声音,周古眉头挑起,冷哼一声。
    “无极小子,你急个什么劲,又不是娶媳妇。哼,你师父哪次失算过?”
    赵无极脑袋一缩,偷眼看向一旁窃笑的左清尘,面颊微微发红。自己这个周古师叔和那个月二爷一个性子,总喜欢无缘无故的捉弄人,被他挤兑了,往往又不能回嘴,看着无论表面还是实际年龄都比自己小的周古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赵无极总免不了面红耳赤。听师兄说,当初师父还未来到四大部洲时,周古师叔就老喜欢和月二爷腻在一起,果然近墨者黑,幸亏他们不管山里的事,否则天吾山定会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没一日消停。
    偷得浮生一日闲,是周继君传于门人弟子们仅此于勤奋修炼的第二条教诲,若外人得知,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周继君主张修炼之道一张一驰,每天需挤出半个时辰游山闲玩,齐灵儿三人虽只在长安城中呆了两天,可脑中紧绷的弦一日未曾松过,此时回到天吾山,听得周古之言,也不再去想阁楼席位之事,渐渐放缓脚步,观赏起山中的春景来。
    直到看见君子殿内常侍齐灰满脸焦急的站在山道上,四人方才加快脚步。
    “见过周二公子。”
    齐灰朝着周古遥遥拱手,刚想说什么,就被周古笑着打断。
    “这些日子里可有什么乐子?”
    周古口中的乐子是指那两位“巡山大王”聪聪精、“啰啰精”以及当初被周继君召唤出的那名山神。自从来到四大部洲后,山神范囡烟见着山中尽是修为高强者,而他仍未突破通天,自觉丢了颜面,而周继君那时尚未回转,于是他便找周古讨要了点修炼口诀,藏在山中某处深洞中闭关修炼。本也无事,可自从两位“巡山大王”到来后,麻烦也虽之而来。聪聪精和啰啰精不断地找上范囡烟,却因在天吾山中他们无一“敌手”,能勉强和他们一战的就只有山神了。从那天起,天吾山门人弟子修炼完毕后,总会看到两位“大王”趾高气扬地拉着瘦弱少年来到修炼场,一顿“切磋”后,被范囡烟打得灰头土脸,却抱拳作出高人风范,所说的无非是“承让,阁下果然厉害”,“改日定会登门请教,一雪前耻”之类的话,看得一众门人弟子捧腹大笑。
    范囡烟自然不厌其烦,又觉丢人,可“盛情难却”,到最后只得躲到天吾山山界旁,变化身形,开个小酒肆,为天吾山行前哨。聪聪精啰啰精虽糊里糊涂,可对范囡烟却极为敏锐,酒肆刚开了没几日,就又被两位大王找上门来......
    苦笑着,齐灰哪有心思和周古聊这些,正了正形色,遥指向山头道。
    “适才公子传书信于主母,信中言明两天后的行事安排,偃子已准备妥当,只等二公子了。”
    话音落下,周古面色一紧,先前的闲情逸致瞬间散去。
    “两日后.....”
    ......
    水陆大会前两日虽热闹,让长安城里诸强着实看了场好戏,可其后两日风平浪静,唐玄奘传道说戒,听得长安百姓心花怒放,只恨年轻时候未能削发出家。诸多强冷眼而看,时不时望向南边那座无人问津的阁楼,心中觊觎,却没人敢做那出头鸟。
    “君公子战孔宣,接引困孔宣,这两场大戏落下,也该轮到我出场了。”
    皇宫金銮殿前,薄衫玉履的男子低吟着道,他的眉宇一蹙一舒间,隐隐能看见龙虎啸风云之势,能拥有此等气象者,天地间屈指可数,都是坐拥一方重天的帝王。
    第七百一十七章 佛会七日(十七)
    (第一更)
    ——————
    星辰灿若骊珠,夜云薄如罗衫,月华似水,流淌过繁星点点,倾洒入人世间。
    如水银般的月光铺满宫殿回廊,刺眼夺目,光是这一绺月光便让侍卫们困意全无,更别谈从殿内传来的靡靡琴瑟,传入耳中,游走于身体上下每一个毛孔,虽觉酥麻,可不知为何却让他们绷紧了弦,不敢有一丝懈怠。
    “君王一怒,血流成河。百姓何辜,饿殍遍野。”
    从回廊深处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绚烂的灯火将他和后旁的青年映照通彻,转眼后侍卫们便发现了这对诡谲出现的人,脸色陡变,刚想大声呼唤,可目光落到青年身上,神情俱是一僵。
    “人间皇宫,果然热闹。”
    高大的男子目光深邃,漫过窗棂,落向灯火通明的殿内,悠悠说道。
    “十三皇子......”
    当头的侍卫看着那个惨白着脸的青年,下意识地低声唤了出来,可眸子眨闪间,灯火下那两个人却消失不见,仿佛夜色构造的梦幻,让侍卫们心生恍惚。
    几名侍卫交换了个眼神,稍作犹豫,终究没有示警,都低着头望着脚尖,却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已深,大周王朝内宫却犹自歌舞升平,酒宴未散,帝王和臣子们共聚一殿,推杯换盏,欣赏着民间野选的歌舞。对于大周臣子们来说,当今陛下虽有雄才壮志,可唯独有一样不为外人言,那便是他太过贪酒好色,兴致到来时,也不管手头的要折重务,两樽美酒,一席美人,玩乐于后宫中,常常要三天三夜方罢兴。待到玩腻了宫中美人,他又向民间打起了主意,选秀女,纵歌舞,眼下这班善歌善舞的美人就是由他从民间挑选出的秀女所组成,按照杨广从前的性子此时定已敞开衣裳扑入当着众臣的面扑入美人堆中,索性今日到场的还有周朝琴瑟第一的陈大家,正端坐帘幕后,玉指轻奏,方才没让杨广太过失态。
    美人如酒,一为烈酒当痛饮,另为名酿当细品,名传周唐二朝十数诸侯的陈大家便是世之佳酿,急色如陛下也是少有的放下了性子。
    臣子们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方琴瑟回旋的帘幕,神色各异,有的面露艳羡,有的暗道可惜,一瞬后便再度陷入琴瑟声中,听得如痴如醉,时而忧戚,时而微笑。
    琴声如浪潮,一阵平缓过后,陡然高扬,殿内身着薄纱露出雪白肌肤的美女们脚踩琴音旋律,舞如轻羽。这舞阵也有讲究,按前人所创的舞谱,分为急、慢两等,急者又有九调、十三调、十七调、二十一调不等,却是遵循奏乐一调中变幻的舞姿数目而定。眼下这班美人初时只踩着九调而舞,宛若坡下溪水,潺潺而流淌,随着琴瑟愈发高扬,她们的舞姿也愈发疾快,从九调变成十三调,再到十七调,最后甚至突破二十一调,到达舞谱上都未见记载的二十五调。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二十五调轻如羽,疾如风,好似狂风席卷海浪,壮阔险急,看得人惊心动魄,只觉身临其境。
    “二十五调,那可是天宫的神仙舞蹈。”
    筵席之末,年迈的起居官怔怔地看着几乎见不到人影的疾舞,眉头皱了皱。仙凡两别,难以逾越,陛下摆出这二十五调的歌舞,却是犯了大忌,若为天上的神仙得知,怪罪下来,那大周......不,是大隋定会遭天谴。
    美人香汗淋漓,却永不止疲倦地欢舞着,殿门敞开一条缝隙,月光泄入殿中,照向疾舞的美人们,垂垂老矣的起居官放目望去,身体没来由的一颤,那些美人跳得虽欢快,可月光下,却是一张张仿若疯魔般的面庞,抽搐着,歇斯底里着。琴声都让高扬,殿中的舞蹈竟连越三节,直升到三十七调。
    三十七调的舞姿连天宫也少有,变化之快,只闻舞风,不见其影,如此旋速又岂是凡人能驾驭的。
    琴声绕梁,回转不绝,下一刻已经扬至最高。陡然间,丝弦凝,琴声止,疾舞当场美人却没止住身形,一个个抽搐着爆裂开来,体内鲜血早已在半个多时辰的疾舞中变得滚烫,此时飞散于殿中,宛如烂漫烟花,美轮美奂,却不见得半丝血腥。
    群臣惊愕。
    殿门前,缓步走入的男子负手看着半空中的漫漫樱花,目光沉凝,眸底深处却浮起几分黯然,水波流转,沉湎于往事。
    “魔姬舞呵,许久未见了。”
    良久,紫微帝君幽幽一叹,在大隋众臣呆滞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过美人们的尸身,血花悬于头顶,凝滞不动,像极了华丽的烟花。走过漫长的筵席,紫微走到殿座前,没去看紧咬下唇的帝王,转过身,望向那方珠玉相缀的帘幕。
    “你也是,许久未见了。”
    紫微淡漠的说着,帝王气象乍现于殿中,让大隋诸臣心中恍惚,却是发现竟无法在那个男人雄浑的背影后找到自己陛下。
    “陛下安好。”
    许久,柔媚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虽只有区区四个字,可这集天下七分妩媚三分慵懒于一身的声音却听得大隋君臣浑身酥软。
    “大胆......”
    席中一名武将终于忍不住了,猛地起身,喝向紫微。
    紫微没有动作,反倒从帘幕中传来低低的绷弦声,琴弦落下,那个用着人尊境界修为的武将头颅飞出,落于殿中,脖腔激出一股血柱,直溅上殿顶。即便两人间的关系今非昔比,可一个是紫微帝君,另一个是勾陈大帝,皆为天宫帝王,神仙中的神仙。他们之间恩怨,又岂是那群蝼蚁有资格说三道四。
    “安好?”
    紫微深深地看了眼帘幕后的女子,面上浮起古怪之色,眉宇初绽狰狞,旋即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勾陈,你问我安好?好,好,寡人我好的很......为什么。”
    那最后三个字出口极为古怪,似咬牙切齿,又似在企盼着什么。
    一世夫妻,万载欢愉,却在一朝成为冷眼相对的仇人。
    我给了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紫微宫第一后妃的身份,你却仍要背叛我,和玉皇勾结,几乎亲手断送了我的王图霸业。
    死死盯着勾陈,紫微在等那个困扰了他百多年的答案。
    再宠爱她,可她也只是个女人,不过,既然做了他紫微的女人,那此生此世便属于他了,绝不容他人夺走。这种感觉与其说是被出卖,更像被别人抢走了自己心爱的珍宝,对于紫微来说,却是比兵败还要让他不能容忍的耻辱。
    他最想知道的,是那件“珍宝”为何会心甘情愿的跟别人走,等得到了那个答案,他便亲手将眼前的女子毁去。
    话音落下,回荡在安静的宫殿里,帘幕后的女子怔怔地看着宫殿尽头的月色,祸国殃民的妩媚随着素雅的月光微淡了几分。许久许久过后,勾陈莫名一笑,扭转螓首,望向紫微低声道。
    “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女子的笑声回荡在皇宫上下,娇媚中略带几丝疯狂,玉阶下,紫微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第七百一十八章 佛会七日(十八)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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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等地步。
    勾陈歇斯底里的笑着,神色虽疯狂,可目光冷淡如月,一如她和除紫微外任何一个天宫巨擘云雨时般。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紫微时,她还只是拂香殿的女仙,蟠桃大会,她站在列前领舞,第一次将魔姬舞跳上四十九调,惊艳全场。无数道或是赞赏或是贪婪的目光射来,勾陈早已习惯了,并没不适,反而有些沾沾自喜。她苦苦准备半年,就是为了能在蟠桃大会上一展风姿,引诱那些地位权势高崇的仙神,即便能做一小妾,也好过陷在遍地污泥拂香殿中。
    拂香殿,名字虽好听,清风拂扫,余香不绝,可却是天宫有名的藏污纳垢之地。人间有青楼花坊,天宫则有拂香殿,拂香殿的女仙们少有呆上百年能保住童子之身的,勾陈便是少有的处子,在那时。和其他舍命保红丸的仙女一样,她不是故作清高,只不过想保住身价,日后被某位仙神带回府中,不至于玩上几天就厌倦。取悦男人不一定要用下半身,还有许多其他的方法,勾陈就这样熬过了数百年,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那场蟠桃大会,一舞动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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