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海同学。”猴子坐在自己的床上,垂下两条腿,在林海头顶晃来晃去:“都没有听你说,上次跟那个学姐一起‘出游’,有没有什么故事发生啊?”
“行了……”林海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床头那晃来晃去的两条臭腿:“别跟我提这事!”
“为什么呀?难道你,你被欺负啦?!”猴子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哭笑不得的林海打算不再理他。
那个学姐……
怎么可以神经大条到那种地步,随便扔下一个人说不管就不管!
林海依然一想到这里就一肚子的气,怎么仔细想想,都觉得有什么非常不对劲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却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那个地方去了。
就算最敬爱的李老师——他们的老班主任,现在也还是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毕竟他在他们眼里,是有罪的。
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有时候他也会想这个问题,但一转念,又发现这样的追问根本毫无意义。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已成为黄土的那个人,还能再回来么?
那天下山以后,他匆匆穿过当年的母校,心虚地不敢去找寻任何一个当年熟悉的老师的面孔,却意外地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个女孩,带着平静单纯的笑容,转眼便融入了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
嘭的一声,有人摔门进来了,把正在沉思的林海吓了一跳。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大个儿回来了。
反常的是他进屋没有说话。
“怎么,约会不顺利吗?”
林海和猴子异口同声。
“去去去,烦着哪!”大个儿紧皱着眉朝他们挥手,找到自己的床一屁股坐下去,床架子吱吱嘎嘎地响了一阵又平静了。
“什么事啊?”林海问。
大个儿没理他。
过一会又想起什么,看着林海:“你说,一个人总是想睡觉也不大对劲是不?”
“那可不一定!”猴子在上铺说:“你不是天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么?”
“……”
“难道说,你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猴子幸灾乐祸地激动了起来。
“切,不是说我,是阿南啦。”
“阿南怎么了?”
阿南是大个儿的女朋友,两人一起上的高中,不过现在她上的是医学院。
“她最近总是不停地睡,你说她对不对劲?”大个儿的脸色忧心忡忡的。
“也是哦。”
说起来大个儿的这个女朋友,真不是一般的优秀,要不然也不会考上医学院,平时对学习的认真和努力程度是他们这帮人无法比拟的,就连周末跟大个儿的约会,也只是一起去他们学校的图书馆自习而已……
“她最近,在图书馆,睡得比我还香!”
“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紧张了吧,你不是说他们期中都有考试吗?”林海安慰大个儿说。
“没有啊,她自己都说不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睡觉!”
“不会是得脑瘤了吧……”猴子的乌鸦嘴一张便合不上了:“我听说脑子里长东西了就会这样!”
林海忙拽了拽猴子垂在床沿的腿:“你有没有脑子啊?别瞎说好不好?!”
“唉……”大个儿叹了口气:“看看再说吧,也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就怕期中的考试砸了……”
“不挂就行了呗。”
“她肯定受不了!”
“过几天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嗯。”
阿南从一个平凡无奇的梦中毫无征兆地醒来。
醒来之后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睁着眼睛适应黑暗。
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小腹一阵阵地坠胀,她无奈地坐起来,去厕所。
长长的楼道灯火通明——厕所也是。
阿南揉着眼睛,拖着鞋子,恍惚地走进厕所,恍惚地解完小便,又恍惚地出来。
马桶的冲水声在她身后乍然响起,几乎吓了她一跳。
从厕所出来,对着楼梯口的空地,摆放着两排装着人体器官标本的柜子——这就是医学院校的个性之处,学校认为这样做可以让学生时时刻刻不忘学习,而居住在这里的学生们除了头几天有点不适应之外,基本上对此都熟视无睹习以为常了。
所以阿南完全没有对那两排柜子产生什么注意力。她仅仅是吸了一下鼻子便恍惚地走回宿舍了……
“喂,阿南,快点起床,你怎么还在睡,都过七点半啦!”
阿南在同舍女生的叫嚷声中极不情愿地睁开眼,几秒钟后才幡然醒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最近阿南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这么贪睡了?”
“呵呵,说不定是本性暴露啦!”
“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厕所那边格外地臭啊?”
“哎呀,那个厕所,哪天不是这样,搞卫生的人太懒啦!”
“真是的……阿南你快点啦!”
在这样一片叽叽喳喳的吵嚷声中,阿南总算胡乱整理好,抓起刷牙缸就往水房跑。
的确,厕所真是太臭了……
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那件事的发生。
教育处的老师带了几个陌生的民工,正往宿舍楼外搬柜子。
那些柜子,不就是装着解剖标本的那些吗?
走过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太臭了……
怎么回事,明明泡着福尔马林,为什么标本在一夜之间全部腐烂了?!
毫无新意的一天。
“大个儿,你能不能创新一次呀?!每天都在这个时候起床,就不能早几个小时?或者干脆晚几个小时?”
皇上踹开宿舍的门闯进来,把沉重的书包摔在桌子上,然后将一包报纸包着的热乎乎的物事扔到了大个儿身上:“哪,你的早餐——加午餐。”
“谢了啊!”刚从被窝里钻出一半的大个儿嘿嘿笑道。
从厚厚的报纸中掏出塑料袋装着的油乎乎的肠粉,一边大嚼特嚼一边顺便看了一下报纸的大个儿还忙里偷闲地咕哝一声:“怎么这样浪费报纸……”
“嗯?”
通常登有房屋转让信息或者药品广告的那个角落——大个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那个角落——换成了一个有着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的启事:
“如有无法解决之事务,需要帮忙请致电,无人接听请留言。另:酌情收费服务。”
“什么……叫无法解决之事务?”大个儿小声嘀咕了一句,肠粉也快吃完了,他将报纸往桌上一扔,从床上起来了。
“大个儿!”门口响起尖利的喊叫声,小宝双手握拳举在胸口:“你又在床上吃东西了!”
他是大个儿的上铺,超级洁癖的男人,几乎每天都要抓着大个儿在床上吃东西,几乎每天都要大闹一通,大个儿的床,就是他的下铺,他的下铺,怎么允许有那么一个脏兮兮的存在!
宿舍里的人陆续都回来了,林海他们看着那两个人纠结成一团,彼此对望一眼,无奈地笑着。
“喂,等等,有电话,我有电话……”
大个儿从小宝的爪子底下逃出来,接起了电话。
原来是阿南。
因为发生不好的事情,总是心神不宁,所以叫大个儿过去。
大个儿到达阿南的学校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可是,没有人接。
他自己走进了图书馆,去他们通常呆在一起的三楼自习室,从大片的桌椅和人中间找到了趴在桌子上的阿南。
怎么,又在睡觉……
大个儿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阿南。
“南?”
阿南没有反应,兀自沉睡着。
大个儿叹了口气,看看表,才两点多,再让她睡一会儿吧……下午的课就别去上了……
旁边有自习的女生多看了他几眼。大概是没想到五大三粗的男生会这么温柔吧。
大个儿沉吟了一下,刚才怎么问,阿南都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心神不宁的不好的事情,到的是什么?
他转过头去问旁边的女生:“同学,你们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
被突然问到的女生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也没什么啦……”
也不是什么大事,看起来不是本校的学生,没有必要告诉他吧,女生这样想着。
“哦。”
大个儿东张西望了一会,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也开始打起盹来。
大个儿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都三点多了啊……
为什么阿南还是一动不动地睡得那么死呢?
他伸出手去,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推了推阿南:“诶,南,起来啦。”
阿南还是没有反应。
……
至少,也应该迷糊地嗯一声嘛……
“南?”
大个儿慌了,两只手都用上,开始摇晃阿南。
可是,阿南还是,没有反应……
他将阿南伏在桌子上的头掰起来,听见她均匀呼吸的声音,看着她红润的没有丝毫异样的脸色,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
这期间大个儿什么方法都用上了,挠痒痒,掐胳膊,甚至在她耳边喊:“我要非礼了哦……”都没有用。
再后来旁边的女生也看不过去,过来帮忙了,再后来,更多的人看不过去,都过来了……
有人说了一句:“要不要送医院?”
大个儿于是彻底地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