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也有小太监布菜伺候,人多皇帝远,无拘无束甚为舒服。
“也不知蒋司正之后还会不会留在国子监了,他是太后的人,挨打定会向太后哭诉。”
“这是陛下的旨意,太后又能怎样?”
“唉,太后陛下母子本就失和,只怕经此一事,朝廷又有变动……”
齐宥伸向糖醋湖鱼的筷子一顿,悄悄声道:“太后是陛下的母亲,关系怎会不好?”
齐宥想起之前看过的书,说是亲子关系失和的人,长大后更容易有暴力倾向。暴君长成今日这模样一定是有原因的,齐宥很想知道原因究竟出自哪里,毕竟长偏成这样的人着实不多,虽然雍炽不能算个人,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样本啊!
那人说话也没太多避讳,压低声音对齐宥道:“陛下一出生就被先帝立为太子,但太后一直想立幼子赵王……从那时候起,陛下和太后关系便闹的很僵。”
齐宥叹口气,果然知子莫若母,若太后当初真的立赵王为太子,也算为民除害了……
“后来查山之变,先帝和陛下被蒙古人掳走……”此事人人皆知,但人人避讳,此人悄声道:“后来朝廷和蒙古人谈判议和,蒙古人也不敢真的和朝廷闹翻,提出用八千金来换皇帝和太子,想狠咬朝廷一口要点利益罢了……”
齐宥深吸一口气,他之前在书上知道雍炽曾被蒙古人所掳的事情,并未觉得如何,眼下却觉得,以狗皇帝的傲气和脾性,这真的是奇耻大辱。
怪不得一登基就苦练兵马,剑指蒙古。
“当时京城是太后做主,太后让使臣回话,说国库空虚,拿不出这笔银子,还说什么堂堂大国不能被蒙古要挟,总之,直接立了赵王雍辞当皇帝,并没出这笔钱。”
齐宥:“……”
绑匪绑人还开价呢,人家蒙古打场仗,好不容易抓了皇帝太子回去,一城一池都不要,就让你拿点银子,还被你拒了?
还直接立了新皇帝?
这也太没把人家蒙古放在眼里了,明显想让对方撕票的架势啊?
那人又道:“当时陛下还是太子呢,在蒙古等了好几个月,本以为会盼来朝廷的兵马,结果呢,却得到朝廷已立新帝的消息,太后明摆着不想管他,陛下自然对太后心冷。还好陛下雪夜提弓,从蒙古厮杀出来……”
齐宥眼眸低垂:“陛下那时……也不过十三四岁吧。”
那人点点头:“也就十三岁吧,别看咱们陛下如今对朝政民生多有懈怠,当年在战场上,也是百战不退的少年呢。”
百战不退,定是极为威风的吧。
可齐宥却在想,百战不退,会不会只是因为……退无可退呢?
十三四岁的孩子,又是如何在风刀雪刃的塞外求生?那般桀骜暴戾的人,会不会深夜饮泣?
满桌珍馐,突然没了滋味,齐宥默默放下筷子,独自出神。
在座的人都吃着香喷喷的佳肴,无人理会陈年旧事。
齐宥说不出的心烦,一时只恨自己多事去问这些,反正春猎时自己就要溜之大吉,暴君的过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齐宥果断结束谈话,闷头吃菜。
席间,闷头吃菜的除了齐宥,还有萧朗吟。就连向来迟钝的魏九朝都察觉出气氛不对,悄悄问齐宥:“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啊?”齐宥心不在焉:“不曾。”
“那他怎么饭也不吃,一脸讨债似的盯着你。”魏九朝哼哼唧唧:“膳用到一半起身就走,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国子监夹道,念恩微微躬身,一脸恭敬的朝面前的萧朗吟赔笑:“公子,近日不出台,实在是排云台里大事小事特别多,我抽不出时间……”
“我知道公公一向是大忙人,听说除了我们府,公公和太后也来往密切?”萧朗吟轻轻一哂:“太后近日身子骨可好?”
“太后身子骨……”念恩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公子说笑了,太后住在宫里,我在排云台伺候陛下,怎么知道她老人家的身子骨……”
萧朗吟道:“你不知道太后的身子骨,总知道排云台的事儿吧?”
念恩艰难的咽口水:“这……公子,最近台里真没什么事儿,您最近怎么对排云台这般上心呢?”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镇远侯关注台里的消息,是有心造反,但公子还在念书,向来不关心朝中事,怎么如今也巴巴儿来询问……
萧朗吟沉下脸:“我只问你,排云台的马车是不是黑漆所制,车体绘有并蒂莲的暗纹!”
“我的公子哎,你这脸色吓人的把我叫过来,我以为打听什么惊天大事儿呢,弄了半天就打听马车?”念恩擦擦汗,松了口气:“是,车的四角耸起来,跟屋檐有点像……”
萧朗吟眼眸又深了几分,他猛然攥住念恩的手腕,声音发闷:“你老实说!最近排云台有没有进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