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专案组的人员陆续来到浙东,调查缓缓的开始。起初的调查表面不是针对杨家的,而是专门针对浙东海关严重的贪污受贿案进行调查。没有直接调查龙华,而是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这是李金锁给专案组的领导提的建议,这两年来他一直关注着浙江公安厅、浙东海关,以及地方军区的内部贪污情况,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查出他们的腐败问题,那么龙华就会被带出来,龙华一被带出来,便会有更多的高级干部带出来,可以说这招比较狠。
720专案组到达浙东三天以后的晚上,在杨校商的家中,汇集了浙东方面的领导、高干子弟,以及军方的一些二代人物,他们大多是干部子女,这是一个联合在一起很久了的集团,龙华集团虽说是由杨家人创立,但是多年以来,浙东当地的“公子哥”们以及一些权要也常常索要好处,这才使得龙华集团的股东越来越多,股份也是越来越乱。
这是一个小型的碰头会,在会上有两个人最为引人睹目,一人是杨校商,一人便是浙东省委书记纪风桥的秘书陈水镜。陈水镜坐在这里其实就是代表着纪风桥,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代表着浙东省委,或者说是江南政治派系的看法,他已经成为了这股政治势力在对待龙华问题上的代言人。
“陈处长,这次是来真的,还是玩一套就走?”有位叼着烟的青年人问道,他一脸的玩世不恭,态度轻蔑,他父亲是海军东海舰队的副司令员。
“这个不好说啊,总之纪老板意思,是让你们各位都做好准备,各找各的方法。”
“那我兄弟校农怎么办?打他的电话打不通,我怀疑他已经被抓了!”杨校商冷冷地看着陈水镜。
“也许没有被抓,你们家二哥聪明,他手下的人个个都是退伍军人,也许是藏起来了也说不定。”另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说道,他是浙东海关总署负责人。这么多年来,龙华借助他的影响力,通过他手下下辖的十几个港口进行走私活动。他的态度很冷静,多年来上面要查浙东的问题有很多次了,可每次都不了了不知,这次专案组先查海关,他还是很放心的。
“安排人过去查查,辽河还有我们的人呢!”另位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杨校商看看众人,说:“无论怎么样吧,现在很危险,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希望各位充分发挥各自的能力,争取让龙华度过这次难关,如果完了……”
陈水镜深深地望了一眼杨校商,冷淡地说:“完不了……”
“就是,我们查查到底是谁想对付我们,要不弄死几个吓吓他们,看谁还敢查下去!”那位军方的公子哥满不在乎地说:“都说刘家那孙子在和我们做对,我看就弄死他怎么样?”
“胡闹!”陈水镜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真弄死他,你全家都要跟着赔命,你以为老刘头好惹吗?你回家问问你爸爸,他是什么人!”陈水镜是政府中的人,自然明白刘家的份量。
杨校商也不满地看向那位公子,摇头道:“如果弄死他就能结决事情反倒好,就怕越搞越大啊……”随后,他话锋一转,说:“先不讨论这个,今天让大家来是要谈谈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大家都想想吧,各位都不是平凡人,我想发挥大家的力量去打听消息,现在专案组还没有查到我们的头上,那就需要我们时刻注意着他们的查案进展,我们才能做出快速的反应,另外……说句不好听的话,各位也要做好退路的打算,实在不行只有一个字……跑!”
杨校商的话让气氛紧张起来,他接着说:“不过大家放心,这几天我会让财务粗略地统计一下,争取把该分的都分给大家,做事没点小钱不行啊……”
听他这么一讲,众人才满意的点头,他所说的小钱可是普通人家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陈水镜感觉大家有些过份的紧张,就笑道:“你们也没必要害怕,纪老板会帮你们的……”
杨校商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他不是在帮我们,他是在帮他自己,浙东的盖子如果揭开,他纪老板……包括你陈处长,我想都没有前途可言了吧?”
陈水镜脸上露出愠色,他的恼怒来源于杨校商把话说得太直,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表达得有些过分直接了。他清清咳嗽一声,才说:“纪老板一直都很照顾大家,但是如果到了他照顾不了的地步,还希望你们能够念及昔日的旧情。”
在坐的各位都回味着陈水镜的话,脸上露出玩味地笑容。
“纪老板的确很照顾我,中央吴老也很照顾我啊……”
在坐的各位一听到吴老,脸上的表情都肃穆起来。陈水镜却是不太自然了,他想了想,就说:“老杨,这样吧,我回去和和纪老板商量一下,让他这两天抽空和你见个面。”
杨校商满意的点头,然后有些失落地说:“我老婆是出不来了,但是只要龙华的盖子能捂住,那么她的问题还不大,你们比我清楚龙华的问题到底有多大!”
…………
这个晚上,由于杨校农一句话也不说,张鹏飞特意赶来见他。
对于杨校农的照顾,张鹏飞特意打了招呼的,可以说是高规格对待。他吃的用的全部是宾馆为他特意安排的。坐在小标间里,张鹏飞望着对面的杨校农微笑,温和地问道:“杨总,对这里还满意吧?”
杨校农点点头。
张鹏飞接着说:“杨总,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和外面的人说,你放心,只要能办到的他们一定会办的,我打好招呼了。”
“谢谢。”杨校农笑了笑,然后望着窗外的夜色说:“我没想到,和你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你胜了,我败了。”
张鹏飞摇摇头,有些惆怅地说:“我没胜,我也是个失败者……”
杨校农仔细品味着张鹏飞的话,良久不语,只是耐人寻味地笑了。张鹏飞也笑了,笑容中有些苦涩,他说:“你以为我是在针对你吗?”
“不是吗?”杨校农反问道。
张鹏飞玩味地笑了,无奈地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你?我针对的是恶势力,你想过被你关押的那些女孩子吗?你想过这么多年来你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我是代表着他们,代表着正义!”
“正义?呵呵,这年头**的还有正义吗?”杨校农突然间说了粗话,“小子,什么也别说了,倒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不愧为刘家未来的接班人啊!”
听着杨校农的嘲讽,张鹏飞不以为意,只是说:“我不反对你利用家族的势力,家族的人脉关系来做生意,因为这是无所必免的!假如我要做生意,没准也和你一样,我和你唯一不同的是,我不会杀人,这么多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不止十人吧?”
“这个你也清楚?”杨校农到是觉得很意外。
张鹏飞点点头:“和你说了吧,是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让我下了决心查你!”
“就这些?没有政治原因吗?你能骗得了我吗?”杨校农直直地盯着张鹏飞看。
“没错,还有别的原因,但那些目的并不主要!”张鹏飞回答得很认真。的确,他要打击杨家有着更深的政治目的,但是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只是在想动三通集团之后,才联想到可以利用这件事搞大,使得家族的政治势力进一步加深,同时可以让刘派的第二代人顺利接班,自然也是为他的今后铺路。
“哈哈哈……”杨校农放声大笑,门外的公安在胡保山的带领下马上推门冲进来,还以为出了意外情况。
“没事,你们先出去……”张鹏飞摆摆手。
胡保山点点头,带着人又出去了,轻轻把门关上。张鹏飞望着一桌子的酒菜,笑道:“杨总,我陪你喝两杯?”
“好,爽快!张鹏飞……我佩服你!”杨校农显得很高兴,态然自若,好像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鹏飞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说:“杨总啊,按辈份来说我比你小,这杯酒我来敬您!”
“嗯,你是比我小,我爷爷足足比你爷爷早了二十年啊,要不是文革受害,没准……”杨校农回味着往昔。
张鹏飞马上问道:“你所做的一切,就不怕他老人家怪罪?”
“怪罪?我就是在替他老人家报仇,当年是国家害了他,整个国家都欠他的,我要让国家偿还我们杨家!”杨校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鹏飞摇摇头,“当年我爷爷也受到了迫害……”
“他们性质不一样,我爷爷被斗死了,可你爷爷挺了过来,后来走上了最高一层权利,并且发展了他的势力,发展了他的子孙进入政坛……”
“那么杨仆先生是不是也得到了回报?如果单凭杨仆老先生的能力,他可以成为上将吗?他能够成为人大副委员长吗?”张鹏飞厉声问道。
杨校农果然不出声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承认父亲的位置已经照顾了我们杨家,但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最后四个字他说了很多遍,好像磁带卡住了一样。
张鹏飞觉得话题扯远了,便问道:“对于你自己的问题,你就不想开口了是不是?”
“对,我就是不开口,你没权利审问我,要查我就请中纪委的来,我是有身份的人,你们还不配!”
“那你就等中纪委来吧!”张鹏飞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面上,冷冷地对他说:“杨总,我今天告诉你,你的事情已经摆在了桌面上,既使你一句话不说,我们也有办法给你定案,你军方的那些朋友已经被扣了,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国务院已经成立了720专案组赶往浙东……”
杨校农的眉毛跳了跳,脸上异常,随后努力振定自己,满不在乎地说:“你能吓住我吗?”
“我凭什么吓你?呵呵……”张鹏飞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来到门外,张鹏飞对胡保山说:“四人一班,24小时盯着他,千万不能让他自杀,更不能让他跑了!”
胡保山为难地说:“他总不开口怎么办?”
“不急,案子才刚开始而已。”
胡保山点头道:“我们发现了一件事,三通集团经朝鲜走私来的货物多半又转销浙东省的龙华集团,您看?”
张鹏飞心中高兴,表面上却说:“看来与浙东也有关系啊,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就要与浙东联系,可以与他们合案来一同侦破……”
“我明白了。”胡保山看到了张鹏飞嘴角的那丝笑容,但是不明白原因。
离开后,张鹏飞给李金锁打去电话。从侧面问了一些案情的发展,随后又讲了讲辽河这里发现的情况。李金锁说会向上级汇报的,争取取得上级的意见,把两个案子归为一个案子来查。
………
朱天泽的家里,气氛有些冷。朱家四口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朱天泽与关红梅的离婚本,两人从今天起在法律上已经不是夫妻了。虽然两人实际上从来都不是夫妻,但是今天在法律上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
一屋子人的目光好像都聚集在离婚本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四人坐了有多久,朱天泽首先发言,很是无奈地说:“红梅啊,明天……明天你就自由了,你要是想在这里住呢,就在这里住,如果不想在这里住,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些年是我们朱家对不起你,我不会给你什么补偿,那样就是对你的讽刺了,我知道你希望干干净净的离开。”
关红梅点点头,说:“我的确希望干干静静地离开。”
坐在他身边的是孙月娥,她紧紧握着关红梅的手,很不放心的嘱咐道:“红梅,一个人一定要注意身体,要不然对孩子不好,你知道不?我们一定要常联系……”
“月娥姐……”关红梅眼圈里含着泪,望着朱天泽说:“你一定要正式和月娥的手续办了,今年办对你影响不好,那么明年也要办下来!不能让她这么不清不白的照顾你一辈子!”
朱天泽点头道:“我对不起她,等辽河平稳了之后,我就和她办手续。事情已经这样了,还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哎……”朱文重重地打了桌面一拳:“这都是命啊……”
关红梅冷冷地盯着朱文,那目光仿佛要把他杀死一般。朱文也注意到了关红梅的目光,但当装作没看见,还信誓旦旦地说:“红梅,有空就回来看看我……我们……”他本没想加上“们”字的,可是后来见到关红梅变了脸色。“我”就变成了“我们”,意思也就不同了。
朱天泽很丢脸似的望着父亲,怪他多说话了,他看了眼手表说:“天不早了,我们睡吧。红梅,我们离婚的事……”
关红梅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多嘴的,但是我想既使我们不说,早晚也会传出去的。”
“是啊,瞒是瞒不住的……”
关红梅小心地把离婚证放进包里,那样子是拿着一件神圣的东西。她临转身的时候,又回头对朱天泽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放过我……”
关红梅这话说得很是凄凉,害得一旁的孙月娥哭了起来。
朱天泽摆摆手,苦笑道:“我……没准会怎么样呢,还是做些好事吧!”
关红梅又说:“美国代表团要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朱天泽点点头,说:“市长向我汇报了,既使美国代表团不来,我也……我也有责任,我想……我是不可能在辽河了。”
关红梅望着他,什么也没说上楼去了。朱文可怜地瞧着儿子,说:“事情还没完呢,你不要沮丧,我们还有机会,要不我去省里求一求洪书记?”
“爸了,算了,我……我累了,不想这么斗下去了。”此刻的朱天泽再也不是那位曾经双林省政坛的人物了,他已经过时了。
…………
这几天,总有好消息传给张鹏飞。这天上午,钱省长亲自给他打来电话,告诉张鹏飞批准建立辽河市南亭工业园区,工业园区的组织机构为正处级,由南亭县管理,南亭县县委书记任管理委员会的党组书记,剩下的再继续研究。
张鹏飞大喜过望,连忙感谢。钱卫国笑呵呵地说:“鹏飞啊,对于南亭工业园的成立,我也很矛盾,我想要么就不成立,要成立就成立双林省最好的,辽河有港口,有利于工业发展,这对全省的工业发展都是一个促进,你们辽河市一定要加强工业园的管理啊!”
张鹏飞细细品味着钱卫国的话,示探地问道:“省长,省里的意思与我们上次商量过的一样吧?是不是要把南亭县工业园建成省里的标志性工业基地?”
“鹏飞啊,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理想到现实还有一定的距离啊!”看似钱卫国什么也没说,其实他什么都说了。
张鹏飞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道:“省长,您放心,我个人觉得南亭工业园大有发展前途,只要有了这个伟大的理想,辽河全体班子就会为实现那个目标努力!”
钱卫国就笑道:“不单是你们辽河啊,我也支持!”
“多谢省长对我们辽河的关心……”话说到这里,张鹏飞突然有一个想法冒了头,便小心地说:“省长,南亭县的县委书记杨尚云,您知道的,他很有能力,为了加强市里对工业园的重视,同时加深南亭县的政治地位,我想是不是辽河市增设一名常委,然后……”
“你啊你……”钱卫国放声大笑,“好小子啊,又想占我便宜了是不是?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钱卫国又怎么能不明白张鹏飞的小心机。
张鹏飞便笑道:“省长,我这可全是为了工作着想,没有个人的想法?”
“真的没个人想法?”钱卫国笑着问道:“我说鹏飞啊,我看你满脑子都是想法!”
“呵呵……”张鹏飞陪着笑,也不说破,只是问道:“省长,您看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钱卫国沉呤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只要不违反原则,我看可以考虑,不过一切要等工业园成立之后才可以想这件事。我看还是等等吧,只要辽河市委常委会决定了,省里是不会反对的。”
张鹏飞听到钱卫国为自己支招,便笑道:“谢谢省长的支持!”
“嗯,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张鹏飞道了再见,便把电话挂上了,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南亭县工业园成立后,这无疑又会给张鹏飞增光不少。这是一件好消息,他马上联系了杨尚云,当杨尚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喜过望,激动得语无伦次。如果说工业园成立会为张鹏飞增光,那么对杨尚云来说意义更重大。
南亭县工业园完全可以成为杨尚云政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笔,更可能成为他上升的阶梯。有很多政治家就是因为某件事才抬头的,所以杨尚云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张鹏飞对自己的看重了。
张鹏飞又和他聊了聊,当然没提让他入常的事情,他还不想让他的心情过份膨胀。他也知道现在和杨尚云聊不出什么,没说几句就挂上了,具体事情还需要当面谈。
挂上电话之后,他让牛翔通知各部门干部开会,为美国代表团的到来做准备工作。然而这时候,北京刘老突然又打来了电话,他只说了一句话:“鹏飞,冯小华死了!看来对手出击了,形势不容乐观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