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殇
秦宅,胤园
如今的秦宅已经今非昔比,各个宅子的主人早已是各奔东西,昔日繁华,今日萧索,再也寻不到曾经的门庭若市,而秦天霖的诸多小妾早已被遣送回各家各户,一时间,秦宅接连半个月,门口都是哭泣声不断。
树倒猢狲散,可是那些被家人送来当做筹码和讨好的工具的女子,却要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她们不想走,却没有理由留下来。在秦宅得不到一丝宠幸,哪怕还是黄花闺女,回到各自家中,也是要被扫地出门,厌恶排斥的。
秦家众人,秦霜已经返回边关等候野火的消息,秦雨还在恢复之中,而秦狩去了遥远的东璃国,而秦淮早已是在外面自立门户,他现在全心的是想要多去西凉。至于秦靖欢,则是身受重伤,至今没有醒来,秦靖风已于一天前赶到皇宫。
而惊云更是在边关打理野火留下的生意没有过来。他跟秦霜都是一个信念,野火不会出事的!她会好好的!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而如今的秦宅冷清清的,只有胤园里面有一丝淡淡的声音。却早已没有任何人会关注这里。
雕龙描凤的真丝软榻上,野火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已经过去三天了,她不许秦胤解开她的穴道,因为那将意味着独行渗入体内,继而害死她腹中骨肉,可是三天前还着急想要出来的孩子,此时却没有一点动静,这三天来都是安静的呆着,偶尔动一动,告诉野火他的存在。
野火看着面色铁青的秦胤,不觉淡淡的开口,“你坐下吧,我没事的。”她现在除了右手和脖颈之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动弹。
秦胤却依旧站在那里,气愤的瞪着她。
他要去找人帮忙她不许,他要带她去见慕容流风她不许,她宁愿这么挨着,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现在危险的处境!咬伤野火的毒蛇是秦天霖的死士放在御花园中的,本想着对付慕容流风的,没想到,还没等着他们下手,就已经被地宫暗卫逮了个正着,偏偏有一条毒蛇跑了出来,咬伤了野火。
如今野火全身最重要的三大穴道都被封住了,已经三天了,就算现在解开了,她一时半会也不能动弹,更是不确定,会不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她现在靠着秦胤喂给她的雪莲水续命。
雪莲水可以稀释蛇毒,却不能根治。唯一的办法是解开穴道,运功逼毒,但是野火顾及孩子安危,死也不肯解开穴道,那样一来,孩子就有危险了。秦胤也知道解开穴道的话,孩子可能会立马就没了。
就这么拖了三天,小家伙却是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偏偏皇宫那里已经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野火。而秦胤当时是得到边关的消息野火跟秦霜回来了这里,他的暗卫一直都有留意边关的举动,他这才半夜进宫,看着树林那里着火了,他意识到不妙,想去御书房通知慕容流风的时候,却看到慕容流风刚刚离去,如果不是那条咬了野火的毒蛇从他脚下窜过去,他也不会留意到树林内倒在地上的野火。
只是野火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孩子……
秦胤眉头深锁,严肃的看着野火。
野火抬眼看着秦胤愁眉紧锁的样子,随即摆摆手,“秦胤,再让我坚持几天,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我相信他会保佑我的。”
“你不用说好听的让我放心!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一清二楚!但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你……”
秦胤说着侧过头去看向窗外。从曦颜山庄归来后的他,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冲动不顾一切的秦胤了,他的眼底多了苍凉之色,神情也没了以前的飞扬跋扈,多了几分秋霜凉华。
野火右手捂着肚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扶我起来,给我笔墨纸砚,我想写封信。”野火突然开口,秦胤一怔,自然明白她想写给谁。
他点点头,扶她坐起来,取过一旁的文房四宝,他给她研磨,而她,挥毫之间,眼眶竟是渐渐的湿润了。
她写给流风的一封信……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可又有谁知她每写完一个字,心底那震颤痛苦的感觉,她想见他一面,在孩子生下来之后,不管如何,她都要见他。
他们之间的情爱,经历了太多坎坷折磨,她为他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如果她不在了,他要把孩子抚养成人。她不要他为她哭泣,他是一个有为的皇帝,将来,也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落笔之后,心似秋凉。
“孩子生下来后,帮我帮着封信给他。我想见他一面,只是……”野火说到这里,眼神黯然了一下。
“你担心他还是不原谅你吗?”秦胤淡淡的开口,同时俯身让野火躺下来,自然的给她盖上被子。
野火点点头,眼底流光婉转,却是备染凄美。
“不会的,他若是看到你的信,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见你的。我保证,就算他不来,我也要绑着他来见你!”秦胤坚决的语气,让野火的心倏忽柔软了一下。
她挥挥手,轻叹一声,“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看来只是摸样沧桑成熟了一些,性子还是这么毛躁。”
野火的话让秦胤很不悦的皱着眉头,刚想发作,想起野火刚刚的话,于是又强忍着怒气坐下来。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外表娇嫩内心沧桑的吗?”秦胤没好气地堵了野火一句,其实是想多跟她说说话,让她开心一点。
野火也没说什么,唇角却是浅浅的弯起,这三天来,秦胤第一次看到她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
“我去给你准备晚膳,你……”
“不要去,秦胤,我肚子!啊!!!”
秦胤话没说完,野火已经捂着肚子,原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容,更是苍白得近乎于透明,小手捂着肚子,额头上滚落大颗的汗珠。
“肚子很痛……我要生了是不是?”她摇着头,痛苦的问着秦胤。
秦胤顿时慌了,“我也不知道,我……我去找产婆!”说着,他就冲出了房间。产婆是他昨天请来的,一直没让走,就是怕野火突然要生……
产婆进来后,吩咐秦胤准备热水、干净的布条、剪子,秦胤一听还要剪刀,顿时紧张的握起了拳头,他吩咐手下立刻去准备产婆需要的东西。
这时候野火已经疼得不行了,小手抓紧了身下的被子,汗水浸湿发丝,尽管咬紧着唇瓣还是有痛呼声响起,秦胤走过去想要问她需要什么,却被产婆给赶了出去,产婆跟自己带来的一个丫鬟一起脱掉野火的衣服,又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在她身下垫上厚厚的棉被,不住的让野火呼吸,用力。
秦胤被关在外面,他攒紧了野火写的书信,他差点就顾不上野火的嘱咐,想要将信送给慕容流风,但是这里他实在不放心离开,如果有事而他都不在身边的话,况且野火现在的情况,他真的怕她会跟孩子一起……
秦胤痛苦的摇头,最终,他将书信交给自己的贴身护卫,叮嘱他务必将书信交到皇上手里,他在信封上写明了皇上亲启,落款是野火的名字。虽然不是野火的字迹,但时慕容流风只要看到野火的名字,一定会看的。
暗卫知道这封信事关重大,他生怕自己弄丢了,转身又去找了一个较大的信封装了进去,即刻匆匆进宫。
秦胤站在门口等着,只看到看个小丫鬟进进出出,一盆有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了,他一颗心顿时提在那里,屋内不时传出野火痛苦的呼叫,他从未有此刻一般希望慕容流风能来安慰野火,哪怕是看她一眼。
野火现在最想见的人,只有慕容流风!
野火此时正承受着双重痛苦,一方面是宫缩的一阵阵剧痛袭来,再就是穴道被封住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全身已经被拆散了,没有一块骨头是属于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烈焰炙烤般难受。
她强忍着泪意,告诉自己要坚强,这一关,她一定能熬过去。
产婆在一旁安慰鼓励她,“夫人!孩子的胎位很正,已经能看到头了,你用力!每个女人生孩子都会痛的,不要怕,很快就熬过去了!
野火点头,可四肢百骸的剧痛还是折磨的她痛不欲生,哪怕是被毒蛇咬伤的时候,也不曾这般折磨痛苦。
门外,响起秦胤痛苦的声音,“野火,你若是痛,不要忍着,你就喊出他的名字,他会来的,很快就会!他会听到你在喊他的名字的!”
野火听到秦胤的话,黑瞳猛然收缩。
秦胤说的是流风?他是不是已经托人将信带给流风了?
“野火,他会来的!”秦胤知道让野火支撑下去的动力是什么!
只要她心中一直记着慕容流风在赶来的路上,她就能坚持下去。
“流风!啊!!”野火喊着,汗湿了身下的被子,身体的剧痛让她的喊声嘶哑痛楚。
“流风!你快来!让我见你一面!”
“原谅我……流风!!流风!”
她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门外,秦胤身子靠在门板上,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野火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就像是喊在他的心头。
直到最后,她的嗓子都喊哑了,还是在低声咕哝着,“流风,你还不来吗?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你快来……”
然,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秦宅距离皇宫若是轻功飞翔,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可是慕容流风迟迟没有出现。
野火眼底流淌着绝殇的痛苦,他终究是不能原谅她吗?
他不会来了……
觉察到屋内的野火已经没有动静了,秦胤大力的拍着门。
“野火,振作!他会来的!也许是他也在四处找你呢?对不对?野火,他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不是想见他一面吗?如果你现在放弃了,他赶过来的话,想跟你说话都不行!野火,振作起来!”秦胤捶着门板,眼角潮湿苦涩,他此时很想去质问慕容流风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野火已经遭受如此痛苦,野火写信给他认错,他还是不来吗?
“我等他!我等他……”
野火拼尽了全力喊着,小手苍白得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用力啊,夫人!你身体太弱了,力气不够,要不孩子就该出来了……”
产婆满头大汗,不断地跟野火说着话。
她拼命的点头,却是使不上一丝力气了。
……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慕容流风面对桌子上推积如山的奏折,大手一挥,走着全都被挥落地上,奏折中间,有一封薄薄的书信夹在里面,连同奏折一起跌落地上……
慕容流风并没有发现。
这时候,小易进来,看着一地狼藉,小心的开口,“皇上,秦胤的暗卫还在外面,说是秦胤的口信,若皇上现在不去胤圆,他就不能回去交差,刚刚那封信……”
“滚!”慕容流风大手一抬,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秦胤暗卫送来的书信他看也没看就放在桌子上,信封上什么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是关于什么的,现在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心情去管,直接就丢到了一旁。
秦胤当时嘱咐暗卫的时候,只说把信交给皇上,并没有告诉他关于野火的事情,暗卫站在那里,不敢回去复命,虽然信已经交出去了,但是皇上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封信夹在一堆奏折之内,无声无息……
“来人!”慕容流风豁然起身。
“皇上!有何吩咐?”齐茫快速跑了进来。
“扩大搜索范围,在南壤国境内找寻皇后,出动所有的地公暗卫!立刻!”
“……是!”齐茫犹豫了一下,继而咬咬牙,重重点头。
虽然出动所有地宫暗卫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但是皇上显然是已经不顾一切,只为找到皇后!
齐茫领命退出之后,慕容流风踩着一地浪急的奏折,快速出了御书房。
……
胤园
野火经历了一重死亡的洗礼,渐渐睁开眼睛,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一声婴孩的啼哭划破天际,响亮清脆。
“孩子……”她喃喃低语着,而孩子的哭声也让门口几乎石化的秦胤迅速冲了进来。
“野火,坚持住。”他迅速解开野火身上的三处穴道,将已经在手心攒热乎了的药丸送入她的口内。这是雪莲水提炼的药丸,可以延续毒发。
“……他没来……”半响,野火只有这一句话。汗水湿透他全身上下,可那双眸子确实璀璨异常。
“野火,不要管他,现在先治好你的身体才是关键。”秦胤摇头,转而看到一旁被产婆抱在怀中哭声响亮的孩子。
“恭喜夫人,恭喜五少爷,是个小少爷,一切安好。”
产婆喜滋滋的将孩子抱给秦胤,秦胤莫名的红了眼眶。孩子好小,不过五六斤的重量,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哭着,头发很好乌黑发亮,五官轮廓明朗清晰,长大了肯定是个如玉公子。
“野火,看看孩子吧……”
秦胤将孩子放在野火身侧,她扭头看着可爱的孩子,眼眶湿湿的,孩子很健康,她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了……
“孩子像我,也像他……”眉眼是他的晴朗硬挺,而鼻子和唇瓣又是她的细腻精致。
“五哥,帮我帮孩子交给他吧,他不能原谅我,但是孩子他不会不要的……”
野火断断续续的开口,脸色越来越难看,气息微弱,就连眼神都模糊了起来。
秦胤吓坏了,抓紧野火的手,“你说什么呢?别胡说八道,你不会有事的。”
野火摇摇头,“五哥,我的毒已经攻心了,无药可医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她眼底流淌出来的平静,吓到了秦胤,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自己微微松手,她就会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野火,别这样,他会原谅你的,你要对他有信心,对你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有信心……”秦胤反复安慰着野火,眼泪已经是止不住的落下来,除了这几句话,他真的不会再说别的安慰野火了。
该死的慕容流风,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就不能原谅野火,为什么??
“野火,你不会死的,五哥不会让你死的,坚持住,五哥给你逼毒……”秦胤想要扶起野火,却发现她的身体冰冷的可怕,像是从冷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比冰水还冷。
“你怎么哭了?我还以为你变了呢……”她气若游丝的开口,神情却很安宁平静……
“我不会变的,我还是以前的秦胤!你不要说话了!不要说话了!坚持住!我给你逼毒!我给你运功!”
“你看天天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丢下他呢?是个男孩啊,你看看天天啊!他多么可爱!”秦胤扶起野火的身子,泪流满面,即使泪流成河,也无法改变野火生命即将逝去的事实……
他给她运功逼毒,却发现他的内功根本没有办法输进她的体内,根本没有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野火,你挺住!我带你进宫!带你进宫见他!!”
秦胤崩溃的喊着,一旁的天天此时却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
野火指尖爱怜的拂过天天的面颊,低低的开口,“五哥,你觉得一个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三天之久的人,一解开封住身体的穴道后,还能存活吗?为了孩子,我自封三大穴道,故意让毒性全都积聚在五脏六腑,避开了腹中的骨肉,如今,孩子出来了,我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后果……五哥,我们都回天无力了……”
野火说完,手臂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他终是没来,终是没有原谅我……我以为他会来的,知道刚才还以为他会来的。”
野火轻轻地说着,身子无力地倒在秦胤怀中,眼睛安静的眨着。
“不是的野火,不是这样的,他会来的,他是南壤国的皇帝,也许他有很多事情,也许他不在皇宫内,你坚持住……”
秦胤抱着她,她抱着天天,三个人坐在床上,所有人都已经退下去了,野火看了一眼窗户……
“我知道,我等不来他了……”
“我还记得,我眼里真正有他的时候,是在秦宅那个花园里,他一身白衣翩翩,站在那里,桃花纷飞,他在花瓣中倘徉,眉宇之间是看透世态炎凉的随意无畏,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是外面传言的碌碌无为,他只是想要过一种平淡的日子,却又肩负世家的责任,不得已被逼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他淡淡的开口,条理清晰,一字一句,缓缓流淌出来。秦胤抱着她的身子,顿时颤抖的厉害。她的身子明明冰冷如霜,她的面容也是如此苍白,却为何还能说这么多话,难道是……
回光返照……
他不敢想……不敢!
“别说了野火,别说了,我让人去皇宫找他!就是将皇宫掀翻了也要找到他!”
野火摆摆手,低头看着怀中睡得无忧无虑的天天。
“记得把天天交给他……他会是个好父亲的。”
“你带我去胤园后面的院子吧,我想去看看……”
她说完,缓缓闭上眼睛,秦胤一怔,继而,像是游魂一样,抱起了她,孩子已经交给产婆带着。
他用三层厚被子裹着她,一步一步朝后院走去。他此时方才懂,何为无欲无求,他此时就如此,他什么也不想争了,什么也不想要了,只要野火能够活着……
他抱着她到了那片树林,小心的将她放在躺椅上,她的眼眸微微睁开。
“是这里……”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竟是笑了。
那笑容破雾而出,凄美绝色,不染世俗尘埃,淡淡的,清雅绝俗。
“那时候,他在树下站着,他在画中,我欣赏着他,就是那时,那一刻,他渐渐地走进了我的眼里……此生,我感激的人很多很多,但是爱的,只有他……”
“只是,他却终究不肯原谅我……”
青腕垂下,她浅浅的闭上眼睛。
花瓣纷飞,飘洒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她唇角勾起一抹薄薄的弧度,却是敌不过岁月宿命,最终,淡去。
这一刻,起了风,吹起她如墨的青丝,挣扎纠缠飞舞在空中……
“野火……野火……”
秦胤喃喃的喊着她的名字,最后,化作一声凄厉的嘶吼,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
翌日
秦胤亲自进宫,看着整齐奢华的御书房,秦胤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才等到慕容流风,可是……野火却等不到了。
他留下一封信,缓缓起身,眼底是千年不化的寒霜,继而默默地离去。
慕容流风满脸的疲惫倦意,他昨晚一夜没睡,四处奔波寻找野火,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大清早看到秦胤在这里,究竟是什么事情?
慕容流风蹙眉,看着秦胤离去的背影,继而缓缓拆开桌上的那封信。
短短的一行字,一目扫过。
下一瞬,他呆愣在那里,握着信纸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继而,他疯了一样,转身在身后已经摆放整齐的奏折里面疯狂的找着……
第二十五章 竟然糊弄他?
御书房内一片狼藉,慕容流风瘫坐在地上,从一地散落的奏折中寻找那一封书信。
秦胤给他的信上写着,野火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个男孩,但是野火中毒而忘!最后四个字,中毒而亡!瞬间击中他已然痛不欲生的神经,他不相信……
秦胤信上还说,野火给他写了一封信,可是信呢?为什么他没有看到?蓦然想起昨天秦胤的暗卫送书信一封,当时他……放在哪里了?
慕容流风趴在地上,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他在一堆奏折中狂乱的寻找,双手颤抖的厉害,有一个信封从两本奏折中间掉了出来,信封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他抖着手拆开。
里面是一个较小的信封,上面写着他亲启,落款是野火。只是这字迹不是野火的。慕容流风拆开最后一个信封,一纸薄薄的信纸飘然划落,像是青烟一般,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他小心的捡起来,上面的字迹,让他全身顿时如遭雷击。
是野火的字……是野火的……怎么会?他昨天为什么没有看到!为什么??
慕容流风视线落在那透着凄凉哀婉的字里行间,不知何时,面颊已经冰冷一片,全是咸涩的泪水。
野火说,在爱情是世界里,我一无所有,也一无所知,可你是第一个宠我伴我的人,也是第一个进入我心里的人,我等你,无论多晚,多久,都等你原谅我。
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即将出生。你离去边关的那一天,我在你住过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烧毁的纸,上面只有一个字,天。我就给孩子取了rǔ名叫天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叫这个名字。
以前的一切,是我辜负了你心中的期望,但是之于情感,你永远无可取代。我能预感到,孩子出生后,我将离开这个尘世间,所以你要做一个好父亲,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而我只想在这之前见你一面……想你,念你……
最后是一行让他撕心裂肺的句子,她说,你见,或者不见我,我的心都在那里,不离不弃,你念,或者不念我,我的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我等着你,再握我的手……
慕容流风握着那薄薄的一页纸,瘫坐在那里良久良久……
……
秦宅,胤园
秦胤抱着出生不过一天的天天,安静的坐在那里,很久没有动弹一下了,手下的暗卫甚至以为他睡着了,天天在他怀中很安静,刚刚吃饱的小家伙美美的睡着,面颊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随着他露出甜美的睡姿,那梨涡浅浅漾开,是人间最美的笑容。
秦胤眼睑动了动,低头看着怀中的宝宝。身后,响起凌乱却沉重的脚步声。
“野火呢……我的火儿呢……”这声音苍凉沉重,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秦胤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来了?晚了……野火说她死了以后不想再面对你,你看……那是她的骨灰……”秦胤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出说的是什么,野火离去的那一刻,他哭哑了嗓子,他知道,自己是将后半辈子的眼泪都在那一颗流光了。
这世上,除了野火,没有人可以让他落泪。
“我不相信……我要见她……我不相信她会……离开我……”慕容流风向前一步,腾地就起椅子上的秦胤,怀中的天天被震了一下,咧着嘴委屈的大哭起来。
“哇哇!!哇哇……”他睁开乌黑的眼珠眯着眼看着突然出现的慕容流风,许是被现在的慕容流风给吓到了,天天哭得更加大声,小脸也皱巴到了一块。
慕容流风此时衣衫凌乱,青丝披散,双眸充血,好似一只被激怒到了极致、又遭受重创的野兽,疯狂狰狞的扑向秦胤。
只是在看到秦胤怀中小小的人儿时……慕容流风蓦地停下来……
“野火临死前交代的,孩子给你。骨灰在那里……你若不要,我就撒到海里。”秦胤说完,起身将天天放到椅子上,一步一晃地朝摆放野火骨灰的地方走去。他眼底噙着泪,目光悲戚……他喃喃低语着,
“野火,他来了……他来了……你能看到吗?”他一步步走过去,抱起褐色的骨灰坛,回头,冷冷的看着慕容流风。
“不会的……不会的!秦胤!你把野火交出来!交出来!你是想要独自霸占野火,是不是?你把野火藏到哪里去了?”慕容流风喊着,声音嘶哑激烈,如今的他,身上再也没有一丝昔日俊逸睿智君王的风范,只是一个为情殇、为情苦的普通男人。
他不相信自己会晚来一步,不相信野火已经没了……只是一坛骨灰,秦胤休想骗他!休想!
哪怕他对野火不闻不问那么长时间,但是在他心底,自始至终一天都没有忘记她……他不相信!野火会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尘世间……
“呵……慕容流风,你先前不肯原谅野火,现在又不相信她死了,你若真的这么爱她,看到她那封信为何不来?你现在装什么深情啊……你再装,野火也不会死而复生了……”秦胤指着慕容流风,冷冷地笑着,那笑声悲凉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慕容流风心头上,痛意入骨焚身……
他踉跄的后退几步,顿时觉得那褐色的骨灰坛如此的刺眼,为何他一点也感觉不到也或已经不在了……为何?他们是夫妻,她怎么可以丢下他呢?
“我没有看到那封信!你为什么不说那是野火给我的信……为什么?如果说了,我一定会来!我一定会……”慕容流风眼底染满了绝殇悲戚,他低头看着挥舞着小手在椅子上微微动着的孩子。野火信中说,孩子叫天天……他有孩子了?他跟野火的孩子?
既然孩子都有了,野火为何还要丢下他?
“慕容流风,带着天天走吧……野火的骨灰你若不要,我就撒到海里……”
“你闭嘴!!我不相信野火会死!你为什么不等我来救火化?为什么要火化??”慕容流风咆哮着冲向秦胤,双方顿时扭打在一起。
慕容流风手中的玉骨扇子顿时化作长剑,锋芒扫过,剑气凌人。秦胤根本不躲避,铮铮的站在那里,任由慕容流风长剑刺进自己的肩膀,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入身体,他身子挺拔而立,仰天狂笑,
“我还以为,被这上古神器刺中后,我会痛……原来,我真的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感觉了,哪怕是死……野火死了,我真的是没有感觉了……”秦胤凄凉的开口,任由鲜血汩汩的冒出来,他丝毫觉察不到一丝痛意,心,早已是痛的麻木了,在野火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慕容流风看着秦胤,身子一震,抽回自己的长剑,手腕松开,长剑啪的一声丢落在地上,他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秦胤的表情似乎说明了……野火真的不在了……
他瘫坐在地上,身旁就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天天,天天挥舞着小手,虽然醒了,却不哭不闹,慕容流风眼底划过龟裂的血痕,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看到野火那封信的时候被掏空了,现在的他,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她为什么一定要火化?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为什么?”他喃喃低语着,绝殇凄厉的颜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坐在那里,衣衫褶皱凌乱,发丝全都散开了,披散在后背,被风吹起后狂乱舞动,丝丝缕缕在风中纠缠挣扎……
“她走得很安静,一直坐在曾跟你见过的那个树林内,等着你来……她说,不想你来了看到她那么难看的样子,所以……“
“不!不是的!野火不会这么说!她既然等着见我最后一面,就不会这样对我……”慕容流风眼睛盯着那一坛骨灰,痛苦的摇头。
秦胤抱着骨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将骨灰坛放在地上,他默默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出那个带给他无限伤痛的地方,鲜血沿着他的身躯点点滴落,走了一路,都是一路的血丝弥漫……
慕容流风瞪着骨灰,他始终不相信……明媚如火的野火,冷静机智的野火,还有柔情娇美的野火会离开他……他不相信野火已经没了……
可是他已经将这南壤国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是找不到她,而野火又从边关回了皇宫,这究竟……慕容流风双手插入披散的长发之中,任由丝丝凉风侵蚀后背,他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比冰冷的地面还要刺骨冰凉。在他身旁,椅子上裹了好几层厚被子的天天时不时的挥舞着小手,似乎是想要抱抱……
慕容流风依旧摇头,他要的是野火啊,虽然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属于他跟野火的孩子,但是他更希望野火能平平安安的活着,野火说他会是一个好父亲,要让他照顾好天天……那么,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他做不到足够的包容她……
他捧着那坛骨灰,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他踉跄的站起来,脚下一绊,本就颤抖的双手竟是没有抱住那骨灰……
只听见砰的一声,骨灰坛重重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野火……野火……不要……”他喊着,趴在地上,那灰白的粉末被微风吹拂起来,飘荡的四处都是,慕容流风疯了一样用双手在地上哗啦,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那些骨灰上,眼底满是震惊自责。
“野火不要走……不要走……我真的没用,我为什么会摔倒……野火,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不要离开我,我让留住你……野火,求求你,不要走……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
他趴在自己的衣服上,凄厉的喊着,却仍是感觉到有些许粉末被风吹散,他懊恼地捶着地面,单薄的明黄色亵衣被风吹起,他趴在那里,不顾身下具是骨灰坛破碎的碎片,任由碎片扎进身体里面,他动也不动,生怕自己稍微起身,野火的骨灰就会不见了……
“来人!!关门!”他咆哮着,此时的他,不是帝王,也不是世家子弟,只是一个被情伤到的了骨髓深处的普通男人。
一众地宫暗卫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模样,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的关上了房门,有几个暗卫走过去想要收拾那骨灰,却被慕容流风一声怒喝,顿时噤如寒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慕容流风跟在椅子上扭着小手的天天。
房门关上,慕容流风瘫坐在那里,将野火的骨灰小心翼翼的捧起来,放在自己的衣服上,一旁的天天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哇哇……”婴孩的啼哭响亮的划破天际,慕容流风的手蓦然一僵,他眼睛红肿的看着椅子上小小的生命。自从进了屋子之后,他就没有仔细的看他一眼。他跟野火的孩子……天天吗?这是他跟野火的孩子……眉眼像他,而鼻梁和嘴唇又像野火那么精致赏心。
孩子瞪着乌黑的眼珠子看他,其实这么小的孩子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他能感觉出来,爸爸就在身边……爸爸哭了……
“天……天。”他沙哑的喊出孩子的名字,天天……他记得,当时烧毁的那张纸上写的是一首诗,是他偶尔一次看到野火练字的时候写的一句诗,天若有情天亦老。
是啊,天若有情的话,也会经历悲欢离合而苍老了……可是他现在,心突然一下子就老了,他忽然只希望,天天能一夜长大,而他,一夜之间苍老迟暮,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下去见野火了……天天已经长大了,他就完成了野火交代的任务,他就可以去找野火了……
“天天……告诉父皇,你娘她没有死……”慕容流风喃喃低语着,整个人已经是如同游魂一般,感知不到其他了……
“哇哇……”天天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慕容流风的话,竟是扯着嗓子哭了好几声,每一声都哭在慕容流风心头上,他坐在野火的骨灰旁边,轻轻抱起了天天……他的面颊贴着天天皱皱巴巴的小脸,父子之间,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却是无人能体会他此刻痛苦绝望的心情。
突然,甜甜的小手忽然朝他身上拍了拍,似乎是很嫌弃他一身脏乱不堪的亵衣,亵衣上沾了一些地上的骨灰,灰白的粉尘扬起,有一些,侵入他的鼻息之间……
只一瞬,慕容流风身子猛然镇住,任由天天继续用小手拍打他的衣服,他竟是一丝感觉都没有……他呆愣在那里良久……继而像是疯子一样抓起地上的骨灰捧在眼前……他定定的看着,双眼冒火,恨不得看的那骨灰都被焚烧起来。
就连怀中的天天也感觉出不对劲来,委屈的大哭起来。而慕容流风却是置若罔闻,他握紧了手心的骨灰,喷火的眼神顿时变得狰狞肃杀,像是随时都能化作利剑,斩杀掠夺一般。
“好你个秦胤!竟敢欺骗朕!竟敢用野火的生死来欺骗朕!混蛋!!”
慕容流风喊着,抱着天天就冲出了房间!
多亏了天天刚刚拍打他的身体,一丝骨灰的粉末进入了他鼻息之间,呼吸吐纳之间,这骨灰竟然是甜的,这绝对不是骨灰!……天天不愧是他的儿子!
而此后他抓了一把放在手心细细一看,竟是闻到了炒面的味道……这个秦胤!真是该死一千遍一万百年,竟然用炒面糊弄他?
“来人!把秦胤带来!”慕容流风抱着天天,站在门口那里,剑眉凝结,神情冷冽肃杀,一瞬的转变,先前的悲戚痛苦已经化作重燃的希望!那不是骨灰,那么野火是不是还活在世上??一定是的!
暗卫迅速去找寻秦胤了,可是秦胤此时早已离他千山万水了!
……
秦胤坐在船上,看着乘船的秦狩,秦狩一番乔装打扮,竟是跟普通的船夫没有区别。两人目光交织,都是淡淡却期待的神情!对于繁华喧嚣、名利追逐,他们根本就不留恋,性子如秦胤,随意嚣张惯了,而秦狩,则是为了野火可以放下一切的。
南壤国的皇位或者是风雨飘摇中随时会被取代的西凉皇帝的宝座,都不是他们感兴趣的,就让秦淮跟慕容流风去面对吧,对他们而言,能守着野火就足够了。也不知道慕容流风多久能看出骨灰的秘密,不过不要紧,反正慕容流风是找不到他们的,而且慕容流风也不吃亏,那么好的孩子跟在他的身边,真是要羡慕死秦胤和秦狩!
“三哥,这条溪流怎么以前不知道呢?如果这里能去巨峰山下的话,那么北日国的人是不是也可以从这里进入三国地段?”秦胤看着秦狩领的路,不觉诧异的开口。
“这条溪流湍急难行,最重要的是它白天根本看不出是融会贯通到哪里,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被发现,我也是上次跟野火去了巨峰山下的地下宫殿才发觉出异样。”秦狩说完,飞快的撑着船,他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野火了。
前些日子,其实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边关,他到了东璃国之后,一番乔装打扮又回来了这里,他一直对巨峰山下的地下宫殿存着很多疑惑,他总觉得,地下宫殿的存在日后会改变南壤国很多事情,而且野火在边关的生意已经展开,秦狩并不想就此被慕容流风赶到东璃,他想试着看看巨峰山下的地下宫殿能否有他可以发掘的秘密。
当日他跟野火下去的时候,就发现那里有活水存在,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定会有一条溪流从那里途径,他研究了三个月的时间,方才发现了这条隐蔽的溪流。溪流白天的时候看起来是死水一汪,可是到了夜里,却是水流湍急异常,顺流而下,用内功控制船速和方向,竟是能够直接抵达地下宫殿的出口!
而他也几乎在同时接到消息,野火回皇宫救人了!他回来之后自然是先联系上了秦胤的暗卫,只是等他过去的时候,野火已经不行了,秦胤扑在野火身边痛哭失声,正在此时,秦霜竟是来了……
原来秦霜也不放心没有野火的消息,根本没回边关,找了他的替身回去,秦霜带着另一株仙灵草找到了秦宅,用他手中最后一株仙灵草救活了野火。
谁也没有料到,秦霜手中会有两株仙灵草,而且还是一雌一雄,先前给野火吃的是雌仙灵草,雄仙灵草跟雌仙灵草之间是有灵性的,那雌仙灵草虽然被野火吃了,但是仙气却停留在野火体内,所以,秦霜根据雄仙灵草叶子的摆动弧度,找到了秦宅胤园。
当他赶到的时候,野火就剩下一口气了,秦霜二话不说直接将仙灵草喂给野火,雌雄两株仙灵草在野火体内融会贯通,从此以后,她将百毒不侵,最重要的是,可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
如今,秦霜已经带着野火先去巨峰山下等候,等着秦胤将孩子交给慕容流风之后,再由秦狩带着他前来会合,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而蒙在鼓里的只有慕容流风一人。
……
巨峰山下,沧海阁已经被秦狩整修一新,在他停驻在这里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已经将沧海阁重新修整,那时他心中冥冥中就有一种渴望,或者是感觉,终有一日,野火会重新回到这里来的。
秦胤和秦狩赶到的时候,沧海阁的厨房正升起袅袅青烟,一缕清香沁入肺腑之间,看着屋内走出的身影,二人都是一阵恍惚。
第二十六章 他的表白
巨峰山下的第一餐,野火、秦霜、秦狩、秦胤、秦靖欢还有秦靖风,六人围坐在一个桌子,本来野火还没出月子,不能下床的,不过有了仙灵草,只要注意休息的话,适当的运动也是可以的。
野火想等一个月后再回去南壤国看看天天,当然是偷偷地看,她一直还当慕容流风不能原谅她,而秦胤也只说将孩子交给慕容流风了,还用炒面糊弄他是骨灰,慕容流风竟然相信了。
野火听了心里酸酸的,她经历九死一生,渐渐悟出一点,人活一世,匆匆数年,莫要执着太多,牵绊太多,若是身边有这么多人为她可以舍弃一切,她不该因为自己让他们也坠入痛苦和折磨之中。
只是,这么多桃花摆在眼前,她现在心里能接受的,不过只有秦狩!
而秦狩等五人也知道野火一个月后就要回去看天天,到时候,若慕容流风耍点yīn招,说不定野火又会被他留下,慕容流风再以孩子为筹码,说不定就将野火困在皇宫里了。
他们若是想在野火心中留有位置,就必须趁现在一个月有所斩获!
五个人,可谓心思各异。
秦狩一直心存愧疚,就是曾经在这里的一段情,让野火经历了生死大爱的痛苦折磨,他以后都不会给野火提出任何要求了,惟愿她能幸福快乐就行了。
而秦靖欢是被秦霜和秦靖风两个人合力用内功修为救活的,现在秦霜和秦靖风的内功都在恢复中,秦靖欢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那只插在他xiōng膛的羽箭只偏了不到一公分,身上其他地方的羽箭不至于致命,却是让他元气大伤,可谓九死一生。他还记得自己冲出树林之前对野火说的话,他既然活了下来,就一定要守在野火身边,不离不弃。
至于秦胤,他现在的性子随意淡漠了很多,对于野火的感情已经学会隐藏在心底,也许过了几年,野火突然有一天回头的时候会看到他还是站在原地等着她,那是,她的心,一定会动容的。
至于秦霜,他的心事一直无人猜透……总觉得他温润如水、坦诚透明的笑容中,似乎是隐藏了什么心事……亦或者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而秦靖风,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一个人坐在那里,时不时的坐在那里抚琴。于他而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靖欢。
巨峰山下的日子是轻松且匆匆的,转眼已是十五天过去了。
这里草色青青,天空澄净,就连鸟儿的啼叫声也是悦耳欢快,他们上次救出的那些动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想来是去了深山里面,这个地方带给它们噩梦一样的记忆,动物也会选择自我保护的躲避世俗凡尘。
半个月的时间,野火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而南壤国那边,慕容流风一个人又要带着天天,又要上朝,还有盯紧暗卫寻找野火,他已经是忙的找不着北了。
天天现在是他唯一仅存的乐趣了,也是他的精神支柱,孩子是他跟野火的,他一定要保护好天天,后宫里面有四妃勾心斗角,他自然是亲自带着天天,可是他一个大男人,除了天天喝奶的时候之外,其他时间都是盯紧了,时时刻刻的看着,就连晚上睡觉都守着天天,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白日在御书房忙着处理奏折带着天天,四妃那边叫苦连天,他充耳不闻,到了晚上,小孩子还小,一晚上起来三四回,慕容流风几乎是天天挂着黑眼圈上朝。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学会了给天天喂奶水,给天天换尿布,换衣服,这些事情他都亲力亲为,经常是龙袍上被天天尿的一圈又一圈。
而晚上的时候,天天尿了,慕容流风一摸下面的龙床湿了,就抱着天天到龙床的另一头睡,过了一会又尿了,他就抱着天天横着睡,反正龙床够大的,等着小易和万丫头早晨去伺候的时候,看到的场景经常让他们唇角暗抽。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横着睡在床的中间,龙床的两头,每一遍都有一个圈圈的旮旯印,一看就知道是天天的杰作,而慕容流风的被子也全盖在天天那里,天天已经醒了,也不哭闹,瞪着乌黑的眼睛四处看看。
这半个月的时间,将慕容流风折磨得不轻,不过有了天天的第一声呵呵笑声,他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而巨峰山下众人,却已经开始商量未来众人的作为了。
人人都想入股野火在边关的商业帝国,可是野火一说那里是惊云投资的,秦胤和秦靖风都是撇撇嘴,什么好事都让惊云抢先了!
入夜,野火刚刚躺下,秦霜就在外面敲门,原来是暗卫送来了关于宫中的消息,野火顿时坐了起来,是关于天天的吗?
她急忙下床,却见秦霜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是很不舒服。
“大哥,你怎么了?气色怎么这么差?”野火关切的扶他坐下来,秦霜摆摆手,面容温润淡雅。
“是老毛病了,一到春夏交接的时候就容易这样,过几天就好了。”秦霜说的风淡云轻,他摆摆手,让野火坐下。
“宫中那边送来消息,天天很好,慕容流风天天都带着,根本不假手他人,晚上都是带着天天一起,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他对孩子很好。”秦霜说完,眉头微微皱起,最近这些日子他心悸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难道真的如祖父说的那样,他活不过……
秦霜微微出神,却见野火已经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大哥,你这身体自从慕容战将军去世后就没找个大夫瞧瞧吗?这南壤国的名医说不定也是卧虎藏龙,只是你没找到而已。”野火淡淡的开口,先前听秦霜说天天很安全,她这些日子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秦霜摆摆手,随意的转移了话题,“这么多年过来了,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对了,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去了,我可能要提前走了,边关那边我不放心秦雨一个人撑着,毕竟他还在恢复期间。”
秦霜说完,目光柔软的看着野火,纯净的瞳仁不染一丝杂质。边关那里是个替身,怎么说都不合适,可是秦霜总是淡淡的拒绝了,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竟是要离开了,不过,这样也好。
“那我明天送送你。”她微微一笑,面容却比怀孕前更加的甜美动人,许是仙灵草的缘故,她这一幅绝美倾城的容颜,此时更是染了出尘脱俗的气息。秦霜的视线微微一怔……旋即别开……
“不用了,我明儿一早就走。你好好休息吧。”秦霜摆摆手,起身就要告辞。
野火突然叫住了他,“大哥,这些日子,谢谢你了……”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秦霜自然能够看出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旋即推开门走了出去。
背对着野火的眼神渐渐黯淡。其实今天边关那里也送来了消息,秦雨恢复得很好,暂时不用他回去照应,他只是下午的时候心悸突然发作严重,这一次比以往都更加厉害,他手中的仙灵草已经给了野火了,若真的出点意外,他可能挺不过去的,若是在这里出了意外的话,只会让野火内疚痛苦,他必须撑着回去!
对于他来说,一株仙灵草可以帮他续命三年,两株不过是六年,是祖父让他关键的时刻拿出来使用的,可是他很清楚,那不过是六年光yīn,若是给了野火则是挽救了她的性命。
野火还年轻,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同时,也因为他那颗突然之间萌动的心。
秦霜走了以后,野火坐在床上,如何也睡不着。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月儿高悬,姣白月光,昏黄柔软,点点洒落下来,透过窗户,打在她除尘绝美的面容上,她的眼神此时很平静,一如即将死去的那时,面对慕容流风没有出现的事实,她平静的面对……而此时,得知天天一切安好,她的心,酸酸的,也很期待。
当日,若不是秦霜的仙灵草,她早已是一缕幽魂了,不知道飘散去了何处,当她醒来后,本想着去找天天的,可是天天那么小,还不足一个月,若是路途颠簸,或者出了其他意外,她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她狠心没有回宫,等天天出了月子,她一定会回去的。而属于她跟慕容流风之间的一切,她也不会逃避,她会直面他,说出内心真实的话语。
微风微醺,丝丝吹拂之下,她看着皎月许下愿望。
惟愿她以后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负人不负我!
次日清晨,尽管野火起得很早,但是秦霜还是走了,她不觉有些遗憾,秦霜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她竟是没来得及送他。
其实野火并不知道,秦霜半夜就离开了,他早知道野火会早起送他,所以他半夜就动身离开了。
次日傍晚,秦靖风也要离开南壤国,他是因为野火他们过几天都要回去,必须有人提前在南壤国那边做好接应,而这个接应的人非他莫属。靖欢自然不会离开野火的,看秦狩和秦胤那样子心思也是如此,只有秦靖风无奈的提出做这个先锋。
秦靖风走后,当晚的晚饭就只有野火、秦狩、秦胤、秦靖欢四个人了。而秦靖欢也终于逮到了机会,将野火约到了河边,前些日子野火需要休息,谁都不好主动打扰她,如今,六哥都说野火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而且功力也因为仙灵草的缘故,内功修为已经到了第八重,秦靖欢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了。
等着秦靖欢刚刚约了野火之后,秦胤再来,就晚了一步,看着秦靖欢微微挑着眉的得意样子,秦胤嘴里不说什么,可是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野火和秦靖欢漫步河边,两个人随意的走着,秦靖欢突然伸手抓住了野火的手,想要牵着她的手漫步,野火也不阻拦,低着头任由他牵着。
秦靖欢的嘴唇脚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面颊也莫名染了两团粉色,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直满足地笑着。
到了河边,他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野火。
彼此之间,呼吸清晰可见,清可见底的河水缓慢的流淌,天上明月如钩,银色朦胧,地上繁华锦绣,郁郁葱葱,秦靖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抱住了野火……这种感觉,魂牵梦绕很多次,每次醒来都是梦,可是他很清楚这次不是梦,是真的抱住了野火……
而且,野火竟然没有逃避。
秦靖欢手臂收紧,微微闭着眼睛,将下巴抵在野火头顶,细细的摩挲,感受她发丝的清幽微醺。
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随着野火一声浅浅的叹息,秦靖欢身子一怔,知道野火是有话跟他说。
野火还记得在皇宫的那晚,秦靖欢冒死冲出去,他临走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不后悔!所以,答应我,如果我这次活着,给我一次机会,爱你!”
“记住,我若活着,你要给我一次机会,爱你!”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会生会死,却仅仅留下那么一句话,让她给他一次机会……
“你想好了吗?你可知爱上我的结果是什么吗?秦靖欢……”野火喃喃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字字清晰的传入秦靖欢的耳中。
秦靖欢身子微怔,他放开野火,抓住她的肩膀,认真且执拗地看着她。
“我自然是想好了,你在心里也不要把我看作是小孩子,我虽说比你小,但在你心目中要当我是男子汉,我想要爱你,不为结果,只为你会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爱的女子,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但是你能在怀疑我的心!”秦靖欢定定地说着,那认真的眼神和神情让野火微微一怔。
“你说你不为结果,但是结果是我身边不会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有慕容流风,我还有秦狩……”
“你身边有谁我不介意,我只问你,你心里有我吗?”不等野火说完,秦靖欢低声开口。
野火语塞,说没有的话他会不会被伤到?
“没有吗?”秦靖欢似乎是料到了这个结果,如果野火能那么轻易的接受他,反倒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黑瞳中闪着明亮纯粹的光芒,那眼底诉说的情愫,是决不放弃!
“你不觉得对你不公平吗?”野火迎上他的瞳仁,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眼睛已经能够看到的他。
先前,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她才刚刚怀孕,心中想的只是流风跟肚子里的孩子,对于他,她一直是淡淡的疏离,心中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想法,她当时想的是,如果她退一步,冷淡他,日子久了,如他这般年轻冲动的性子,也许会慢慢的转移目标,但是皇宫那次,他的坚定和灼灼的决心震撼到了她,那一瞬,她才懂,他对自己的情爱,已经渗透到了骨髓深处。
她说过,要做到不负人不负我,之于秦靖欢……她……
“可是,我总觉得对着你像是对着自己的弟弟,我……”野火说的是实话。
下一刻……
“唔唔!”
秦靖欢的吻顿时狂热的袭来,他明亮的黑瞳眨动着,像是天地间繁星闪烁。他张扬明晰的五官放大在她的面前,他的气息狂野清晰。
“唔……你……别……”野火出声阻拦,他的唇却是紧紧的贴合上来,将野火唇瓣含在口中,动作笨拙又炙热,野火只觉得一把火莫名其妙在身体燃烧,秦靖欢的吻是没有经验的,单纯的想要证明,他不是一个少年,而是心思和身体都很成熟的男人!
趁着野火张口说话的功夫,他的舌尖就势闯入,粗野的舔过野火嘴巴里的每一处,最后,更是放肆地缠上她的舌尖,他的舌头在里面生龙活虎一般,旋转挑逗着野火的舌头,野火身子后仰躲闪他的热情,却被他就势压倒在身后的草地上。
一地芳草萋萋,夜色阑珊,趁着一对如玉的身体,纠缠碰撞在一起……
他要想野火证明,他的爱,是成熟的,也是无所顾忌的……
秦靖欢对男女之事也不是没有经验,曾经,他也有过几房暖床小妾,个个如花似玉,但是他始终是一次之后,就觉得厌烦了,厌烦她们在他身下卖弄风骚,媚俗的索取。要不是母亲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硬逼着他收了小妾,想要他最早诞下秦天霖的孙子,他是不会那么早碰触女人的。
后来遇到了野火,他一门心思的扑了上来……心底的悸动一天比一天剧烈,野火之于他的意义,就是唯一能入得了他眼睛的女子。
秦靖欢胆子变大起来,他大手扣上野火的浑圆,轻轻地揉捏,更是挑逗那顶端的红梅,捏的发硬发烫。
野火皱紧了眉头,瞅准机会,翻身从他身下逃走,滑溜的像是一条鱼儿。秦靖欢见此,哪肯放手,仅仅是一个吻,已经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他是如此贪恋野火的一切……
野火起身整理衣衫,秦靖欢顺势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野火,就让我抱一会吧,我也是血气方刚,你感受不到吗?”秦靖欢说着,身子往前靠了靠,野火分明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灼热抵着身子,硬硬的,烫烫的。
野火面颊染了绯红,伸手想要推开他,奈何秦靖欢是赖定了,任凭着野火捶他踢他,就是不松手,还扬着一张无畏的面庞,露出一抹痞痞的笑容。
野火见他如此赖皮,也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她转过身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靖欢,而秦靖欢现在还不知死活的抱着野火,一点没有松手的迹象。
只是野火那寒渗渗的笑容却让秦靖欢顿时觉得后背冷汗直冒,总觉得野火是要下狠手了!
“最后警告你一遍!松手!”她敛了笑容,清冽的眸子愈加的澄澈明亮。
秦靖欢不怕死的摇头,同时又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我若松手的话,你答应我,今晚陪我……”
“啊!”
秦靖欢最后一句话,陪我睡还没有说完,顿时觉得小腹下面,脐下三寸的位置一阵钻心的痛意传来,他嗷的一声松开手臂,捂着肚子弯着腰,半天没起来。
“我说过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偏要那么多废话!”野火无所谓的开口,收了腿,刚才是用膝盖顶的秦靖欢那里,比脚还好用。来到古代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动粗!
秦靖欢缓过来之后,抬起头,怒目圆睁,瞪着野火。他不过是搂搂抱抱,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这是要他的命啊!
“你、过分!”秦靖欢指着野火,典型的不服不甘。
“秦靖欢,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爱我,但是爱我的话也是有距离的,知道吗?”野火淡淡的话语让秦靖欢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暂时忘了身体的疼痛,跳起来抓住野火的手腕。
“爱你还要有距离?你这是借口!分明是搪塞我!我……”秦靖欢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野火无所谓的摊开双手,“那你到底要不要这次机会?”她眼睛眨了眨,那看似纯净透明的眼底,有多少精芒算计在其中,秦靖欢岂会看不明白!
他很清楚,自己被野火摆了一道!
当下气呼呼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xiōng口上,昂着头,丢人不丢份的直视野火。
“好,距离就距离!不过虽然有距离,但好歹也是情人吧?拉拉手总可以吧?不能随时随地亲,一天亲一次行吗?不能经常抱抱,两天抱一次行吗?不能随便摸,那三天摸一次行吗?”
秦靖欢一连抛出三个行吗?野火眼角狠狠地抽搐,算他能想到这么无耻的点子。
“你如果不答应我,那我就随时随地偷着抱,偷着亲,让你日夜不得安宁!”秦靖欢说完,下巴扬起的更高,眉毛抖动一下,一副得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