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天慷慨激昂地说着,在座众人的情绪却没有受到感染,反而都微微有些皱眉。
“白市长,话不是这么说,要依我看,谁要把地给卖了,谁才真地是黄北的罪人,历史的罪人啊!”萧何吏一脸诚挚地对白小天说道:“过去的,不管对不对,该不该,咱们就不提了,但是,这地是绝对不能卖的!有地在,黄钢的架子就在,没了地,黄钢可就真的没了!”
“这样的企业,奄奄一息,与没了有什么区别吗?”白小天微锁着双眉,一脸的不悦和失望。
萧何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啊,黄钢在,工人们心里就有个盼望,没了,就只能闹事了!”
“那你说怎么办?”白小天一听“闹事”两个字,顿时就有些发急:“昨天丁辅仁董事长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个愿意投资的港商,答应去厂里看地,结果才刚到现场,就被那帮刁民堵住了,又敲锣,又拉条幅,吓得那位港商连车都没敢下就直接去了机场!你说,这不是胡闹吗?!!如果都这样搞,以后谁还敢到黄北来投资?!!!”
陈道静听白小天说完,心里有些明白,或许这才是今天会议的真正来由,估计是丁辅仁卖地不成急眼了,通过各种方式和渠道给白小天施压,白小天有些撑不住劲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召开开会,研究解决这个问题。
“白市长,你说的对,我们确实要重视黄北的投资环境!”萧何吏脸色渐渐沉重起来:“我们黄北目前的投资环境已经很差了,这点,在座的恐怕都心里有数。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对黄钢的地皮出售慎之又慎,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黄北可能会长时间陷入混乱,我们市政府不用干别的了,每天就忙着接访、处理应急事件就好了!”
白小天沉默了,他也知道萧何吏的话有道理,但又有些不甘心,半响说道:“形势是比较严峻,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有恐战思想,悲观、绝望、患得患失,这种思想要不得!我们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要积极主动地去化解矛盾,解决问题!”
李青云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白市长,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小天不悦地看了李青云一眼,弯起食指微微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这不是正在研究嘛!”
李青云微微一笑:“总得有个方向吧?”
白小天脸色有些发青,刚要说话,突然会议室的门一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脸焦急,带些歉意地冲白小天及在座的人弯腰点点头,几步来到李青云旁边,侧耳轻声了说了几句。
李青云的眉头立刻锁了起来,目光便不自觉地向着陈道静这边望来过,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仿佛有些困惑,却又仿佛惊喜。
“白市长,萧市长,我先回去一趟,出了点突发情况。”李青云站起身,对白小天和萧何吏说道。
看着李青云望自己的眼神,陈道静心里有些奇怪,什么突发情况,莫非跟自己有关?
“嗯。”白小天和萧何吏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李青云走了,白小天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李书记说到方向,其实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正说着,门一开,进来一个人,大家一看,原来是段文胜书记,忙纷纷站起来。
白小天离开座位,上前迎了两步,笑道:“段书记您还亲自来了?”
“呵呵。”段文胜书记温和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白小天忙把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让给段文胜书记,段文胜也没有客套,便坐了下来。
然后旁边的萧何吏没有动,白小天只好坐在了另一侧李青云空着的位置上,并将他的物品向旁边挪了一挪。
谁知李青云才出去,就立刻转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摞报纸,见白小天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便径直坐在了萧何吏的身边。
郝主任见状,连忙把李青云的水杯和笔记本帮他拿了过去。
段文胜一来,白小天仿佛胆气立刻壮了不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就是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支持卖地,一条就是做丁辅仁的工作,让他不要卖地!但是后一条,我们已经尽力了,段书记为这事也是操碎了心,找了很多的省市领导来帮忙,可以说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可惜地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所以我觉得,大家必须正视现实,咱们目前其实只有一条路了,所以我们大家只有提高认识,高度统一思想,背水一战,才有可能扭转不利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
白小天说完,转头尊敬地望着段文胜书记:“段书记,您讲几句吧?”
段文胜书记一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着,见白小天问他,便微微直了直身子,扭头对萧何吏说道:“何吏,你的意见呢?”
“我跟白市长的想法正相反。”萧何吏轻轻弹了弹烟灰,微微有些沉重地说道:“黄钢不是第一次卖地了,历次的事实证明,靠卖地盘活企业,只能是饮鸩止渴,片刻的舒适过后,会让工人和市政府陷入更艰困的泥淖,局面更加不堪。所以,我看还是要力争走第一条路!”
“怎么走?”白白小天有些嘲讽地望着萧何吏:“省市领导都出面了,没有效果,萧市长觉得我们在座的谁能把丁辅仁的工作做下来?”
话一出口,白小天就有些后悔了,这话不等于把枪口对准自己吗?
果然,李青云立刻冷冷地说道:“丁辅仁跟白市长的关系最密切,当时来的时候,可是左一句白市长的面子,右一句一定不能辜负白市长的情谊。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看也只有白市长出马了!”
白小天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以前也有同事下派过,偶尔回省里串门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异常滋润,很有点衣锦还家的味道,而且有些还是挂的副职。所以在下派的前夜,白小天还是很有些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以为一市之长,即便不如书记一手遮天,但起码也会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可没成想,黄北竟然是这么个扭曲的地方,不但时时处处肘掣,而且还过分到常常让他当面下不来台。
“我去谈谈吧。”就在白小天难堪的时候,萧何吏将烟头掐灭在烟缸,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都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会场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起来。
陈道静站起身,微笑着说道:“段书记,我请求参加,在职责范围内全力协助萧市长。”
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诧异,尤其是白小天,隐隐带着焦急。
“呵呵,好啊。”段文胜笑了笑,对萧何吏说道:“成立个谈判小组,何吏你当组长,有关部门一把手都参加,各负其责。”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心中微微叹口气,不免有些责怪陈道静多事。
“好了,就这样吧,散会!”段文胜书记挥挥手,却并不起身离开。
几个部门一把手都有些困惑,便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收拾物品,就连合上笔记本和插上笔帽再装进兜里的这样的动作也小心仔细,谁也不想先于段文胜书记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门。
萧何吏起身要走,段文胜书记却摆摆手:“何吏,你留一下。”说完又转头对白小天说道:“白市长,你也留一下。”
李青云对陈道静摆摆手:“陈局长,你过来一下。”
陈道静已经看到了李青云手中的报纸,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笑笑走了过去。
其他人看出几位领导还有事要商量,动作便立刻变得麻利起来,纷纷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在座的人传看了一下报纸,眉头都锁着,只是神态有些不同,段文胜微锁着两道剑眉,仿佛在考虑什么,萧何吏则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白小天的神色最为慌张,不时担心地向陈道静望过来。
“道静,是不是得罪了市委宣传部的人?或者是省委宣传口的人?”白小天一脸忧虑地望着陈道静。
陈道静看看白小天,再看看段文胜和萧何吏,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宋子平的事情说出来,摇摇头:“不太清楚。”
“陈局长,我希望你能给市委一个合理的解释!”李青云的脸上笼着一层怒色,将报纸不轻不重地摔在了会议桌上。
“报道我都看了。”陈道静淡淡地笑笑:“袁政委已经亲自去调查这些问题了,如果查证属实,我们一定不会姑息迁就!”
“哼哼,”李青云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姑息不姑息的问题,陈局长,不要出了问题就找替罪羊,我认为公安局应该全面检讨,从上到下!”说完拿起一张报纸抖了抖:“看到了没?陈局长,所有文章都提到了新任局长,这,我觉得不是偶然的!”
“那李书记的意思是?”陈道静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表情语气依然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公安局应该做该做的事!”李青云仿佛想起了昨晚被拒的事情,神色微微有些激动起来,轻轻地拍着桌子说道:“我的意思是要抓大放小!要集中精力抓好脸面的问题!天天揪着那些鸡毛蒜皮的治安案件不放,工作能好得了才怪!”说完看看段文胜,有些沉重地说道:“看了报道,我心情很沉重,暴露了我们公安系统的很多问题,这只是个警钟,如果陈局长再不好好反思,恐怕还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
白小天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微微带些紧张和期盼的目光便望向了段文胜。
“青云书记,你这话我不赞成!”萧何吏倚在靠背上,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出了问题不可怕,重要地是我们如何应对。”说完拿起一张报纸晃了晃:“问题如此之多,说明公安内部确实问题已经很严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是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陈局长不过刚来两天,她能负多少的责任?要依我看,前任局长陆华责任最重,可是当初,市委包括政法委对他可是评价很高的!”
李青云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悦地说道:“何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政法委书记没有批评公安局的权力吗?!!”
“批评当然是可以的,但我的意思是,陈局长不过刚来两天,不要出了什么问题都往她头上推,这不公平。我看在座的,你这个政法委书记和我这个分管公安的副市长倒应该多负些责任!”萧何吏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陈局长来了这两天,我倒觉得不错,以前办不了的案子现在也办了,以前抓不了的人现在也抓了,这就是进步啊!而且这是多难得的进步啊!”
“好了,都不要说了。”段文胜书记摆摆手,将目光转向了陈道静:“陈局长,黄北的治安一直不好,但说到这么铺天盖地的报道,也是自黄北市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不管是谁的责任更多更少,你是现任的公安局长,就有责任妥善地处理好这些事。我相信陈局长有能力处理好!”
陈道静起身打了个敬礼:“段书记,请市委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尽快提高队伍素质,改善队伍形象,消除不良影响!”
“那好,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段文胜温和地笑笑,站起身说道:“散会吧。”
段文胜书记走了,李青云冷冷地看了陈道静一眼,冷哼了一声也走了。
白小天忧虑地看着陈道静,叹口气,有些不解和焦急地问道:“道静,怎么回事啊?”
陈道静看了一眼萧何吏,笑笑没有说话。
“说吧,陈局长。”萧何吏笑笑说道:“看看有没有白市长和我能帮上忙的!”
“我也不是太清楚。”陈道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吧,一会我给市委宣传部于燕部长打个电话,让她给各报社说一声。”萧何吏叹口气,拿起包转身向外走去。
“萧市长,您别打电话!”陈道静想起了于燕部长是宋子平的小姨,而且是最疼爱这个外甥,不由着急地喊住了萧何吏。
“怎么了?”萧何吏回过头有些诧异地望着陈道静,眉头微微一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子平?”
陈道静将目光避开萧何吏的眼睛,没有说话。
萧何吏的脸色有些怒容,摸起手机打了出去:“飞扬,给子平打电话,让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放下电话,又对陈道静说道:“陈局长,如果不忙,一会也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萧市长。”陈道静抬手看看表,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跟着过去,摸出手机给袁华融打了过去:“袁政委,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那条街的发廊现在都已经封了,报纸上刊登的那几家电子游戏厅、棋牌室也停业整顿了,只是,只是……”说到后来,袁华融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陈道静两道好看的柳叶眉蹙在了一起,她最烦男人婆婆妈妈,即便天要塌下来,你也爽爽快快地说出来!不过对方是袁华融,她不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好耐着性子问道:“袁政委,到底怎么了?”
袁华融犹豫了一下,说道:“凤凰街派出所处理的不是很顺利,那个老太婆确实太凶悍了,劝了两个小时了,一直没什么效果,治安大队的人也去了,那老太婆弄了一大桶汽油,威胁说要点火自焚,现在场面还在僵持着,而且媒体的记者也去了。”说完仿佛怕陈道静担心,又安慰道:“陈局,你放心开会吧,我已经雄侠打了电话,他一会就能赶过去,慕枫也已经过去了,估计局面很快就能打开!”
“嗯。”陈道静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邵雄侠和徐慕枫出马,问题应该不大了。
放下电话,却见白小天依然站在那里,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心里不由有些感动,便微微一笑。
“小静,没事吧?”白小天一脸关切和担忧:“如果需要我出面的,你一定要开口啊!”
“小天,放心吧,没事的。”陈道静笑着将额前的一缕秀发拢在了耳后,笑道:“我先去萧市长那了。”
“嗯,去吧!”白小天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对刚才萧何吏的行为有些嫉妒,但还是盼望他在这个时候能更多给予陈道静支持和保护。
陈道静来到萧何吏办公室,两个人聊了几句,宋子平迟迟没到。因为心里牵挂着威胁要点汽油自焚的老太太,陈道静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焦急,不停地抬手看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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