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没有明言的暧昧比明白的宣言更加挑逗人心,默默许可的接近比大张旗鼓的拥抱更让人心旌动摇。梁健给自己找理由:我跟熊叶丽也算是同志一场,同志之间的好感,不用白不用;肌肤若有如无的碰触,那种时断时续的美好感觉,只不过给这无聊的山路增添了一丝乐趣而已,也不算太违反原则。
正自感觉良好,猛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身后,那辆打着远光灯的车子,来得太快。刚才还在远处,此刻却已经追到了脚跟。梁健暗觉有股怒气冲冲的能量,正朝他俩汹涌过来。熊叶丽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危险,正从背后如芒刺来,正要回身去看,肩头猛地被梁健的手搂住,接着身子便向着路边滚去,没入了道路和溪水之间的草丛之中……
她刚抬起头来,看到一辆飞驰的越野车从他们原本走路的位置飞掠过去。她腿都软了,如果刚才不是梁健反应迅速,两人估计都已经成为轮下之鬼。梁健也是一身冷汗,赶紧去看车牌,发现飞驰而去的车子,车牌被一块塑料纸套住了。
梁健说:“车牌遮住了。看来,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觉得我俩碍事,想要我们永远闭嘴呢!”熊叶丽说:“看来我们是真的陷入麻烦当中了。”梁健说:“还想继续下去吗?”熊叶丽说:“听你的!如果你要放弃,我不会反对。这都已经到了要用性命相搏的地步了。不过梁健,这样一来,你大概再无怀疑了吧?”梁健说:“虽然我对这里不熟悉,但无论如何,这片土地,还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土地,不是凶手恶霸的天下!对某些人,我本是存着一些好感的,所以一直很挣扎,这下子倒好,问题反而明朗了,既然他们拉响了战斗的号角,我肯定不会做逃兵。邪不压正,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反了天去!”
梁健认定,刚才的车子,肯定是指挥部或者天罗乡某些心里有鬼的人派来的。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找出证据,还原事实真相的决心。
梁健充满斗志地往前走去,走出一段才发觉熊叶丽并没有跟上来。梁健回过身,来到熊叶丽身边,问道:“熊处长,怎么了?”熊叶丽说:“我要感谢你一下,感谢你刚才救了我的命。刚才若是你稍稍迟疑,我就没命了!”梁健说:“你已经谢过了!”熊叶丽说:“没有。”话未落,她上前一步,嫩藕一般笔直白皙的手臂攀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梁健,说:“我会一直记住今晚的。”她颀长而光滑的脖颈,还有她透着丝丝香甜气味的脸蛋此时离梁健的唇只有零点一公分,不过这一刻,梁健没有任何杂念,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感恩和珍惜。
锋利的刀刃划过肌肤,过一会儿才见血。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如此,刚才千钧一发,梁健本能地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此刻,感受到熊叶丽光滑的手臂紧紧地拥着自己,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女人气息,对于死亡的恐惧才猛然觉醒,一点一点渗入内心。
其实,每一次恐惧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当熊叶丽拥抱自己的一刹那,梁健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了和胡小英拥抱着随着电梯坠落的一幕。
一会儿,熊叶丽放开了梁健,不过那种温馨柔软的感觉仍然清晰地留在他的双臂和胸膛之间,梁健低头看着她美好的脸,说:“我们还有一段路,剩下的路说不定还会有危险。”熊叶丽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一句,熊叶丽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熊叶丽抬头飞快地看了梁健一眼又移开了,心头突然冒出的想法几乎吓到了她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我的?熊叶丽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一定会有更好的前途。除去名誉和地位不谈,他本身也会越来越成熟,让很多女人为他身上独有的坚定、成熟气质所钦慕!她摇摇头,用手撩了一下头发,似乎要撩去那些如影随形的胡思乱想。毕竟,他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她的风景了。
接下去的路总算安全。那辆越野车刚才没有将梁健和熊叶丽送入鬼门关,估计不敢再故伎重演,否则就太明目张胆了!到了集镇,梁健问了几个人,渐渐靠近了曾倩家的房子。
一座横跨山涧的桥边。背靠着河水,是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梁健心想,俗话说,背水一战,曾倩所住的这栋小屋,从风水学上来说,是不太合理的!也许这里的人,没这么多讲究。
来到屋子前,二楼的灯光亮着。梁健敲了敲门。上面没有回应。梁健又敲了敲门。
曾倩在楼上听到了,“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刘宝瑞说:“不用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曾倩和刘宝瑞,上午去了指挥部,曾倩因为看到接待自己的是杨小波,心中就有了顾虑。虽然和杨小波的接触,也只是那一次在食堂中的匆匆一面,但曾倩还是有强烈的预感,这个说话处处透着规矩的人,不会真正关心她的事情。所以,在下午的谈话中,她有所保留,并没有将有些事情告诉他们。
从指挥部出来后,刘宝瑞对她说:“官官相护,这才是官场。曾倩,他们是不可能帮助我们的,考察组来这里也不过只是走个形式,谁愿意无端端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更何况,能被派来这里指挥援建工作的人,一定是受领导器重的人,考察组肯定会送个顺水人情,到时候那些被考察对象援建期满,回去就提拔了,考察组的人就都是恩人。”曾倩非常失望:“难道我父亲就只能这样白白死去?难道就没有人会来维护正义了?”刘宝瑞理解曾倩报仇心切,但还是觉得曾倩太理想化,说:“这个世界,没有正义,只有利益。曾倩,你跟我一起去成都吧。别再想不开了,我相信,伯父在九泉之下肯定也希望你生活的开心。他肯定不希望你因为对诸法先和翟兴业等人的恨,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跟我去成都,把这里无法挽回的东西,用我们好好的、幸福的生活来遗忘吧!”
曾倩说:“宝瑞,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真的忘不了,那是我相依为命的父亲,是我心中最亲最爱的人,只要我父亲的死,一天没有得到昭雪,只要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还在天罗肆意横行,我是没办法从天罗走出去的。”刘宝瑞说:“难道,为了报仇,你真要牺牲你自己美好的生活?难道,你真的认为伯父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曾倩说:“不是报仇,宝瑞。我是要让真相大白于世人的面前。我也不是牺牲我的生活,我觉得这就是我的生活。”刘宝瑞看了曾倩好一会,终于开口:“曾倩,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我明天就回成都了,如果你不和我走,就是拒绝了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曾倩深深看了刘宝瑞一眼,不可否认,她也是爱着这个一直以来执着于自己的男孩的,只是,爱情是生命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她无法为了刘宝瑞把这里的一切丢下。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没有了犹豫和彷徨,她说:“如果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你去了,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刘宝瑞说:“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我也不会再强求。只希望你一切都好。我走了,明天我就回成都。”曾倩看了他一眼,心微微颤了颤,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她垂下眼睛,语气诚挚:“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从心底里感谢你。”刘宝瑞看着她白皙的脸,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可是,既然要走了,纵使说上千言万语,也还是分别。便说:“我不需要你感谢,只要你过得好。我走了。”曾倩忽然抬头,说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刘宝瑞疑惑:“什么?”曾倩说:“帮我看看楼下到底是谁,如果是闲杂人,就让他们走吧,如果是熟人,喊我一声,我下去。”
刘宝瑞走到楼下,打开门,见到梁健和熊叶丽。刘宝瑞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熊叶丽说:“我们想再跟曾倩聊聊。”刘宝瑞对他们没有好感,语气冷冷的:“你们帮不了她什么忙,还是别打扰她了。”
曾倩听到了什么,从楼上下来,看到熊叶丽和梁健。见到梁健时,她的目光如星辰一般亮了起来。曾倩道:“你们想要跟我谈什么?”熊叶丽说:“你早上来反映情况,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所以想再找你谈谈。”
刘宝瑞听到又是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情,心下不耐烦,就说:“曾倩,我走了。”曾倩冲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刘宝瑞沿着道路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曾倩看着他没入黑暗的身影,心隐隐地疼了一下。
转过头,曾倩对梁健他们说:“上去坐坐吗?”梁健和熊叶丽都点了点头。正要迈入曾倩家里。忽然又有一辆打着远光灯的汽车飞驰而来。车灯异常耀眼,照得梁健他们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紧紧闭起,即使曾倩也用手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