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深夜,朦朦胧胧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拂拭她的发。很轻柔。下一刻,睡意全无。她抬起头,果然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凝视着她。
“你醒了?!”花梦黎惊喜地呼出声。
御风微微颔首。
“上来陪我睡会。”他的声音哑暗干涩。
“我先给你倒杯水润润喉。”花梦黎有些心慌地爬起身,往桌几走去。
御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苦涩地扯了扯。
他接过茶杯,缓缓喝下後,抓住她的手,眼里尽是柔情,“陪我睡会。”
“我……”花梦黎结舌。她不敢和醒着的他独处,可是走的话又根本放心不下。
御风露出春风般舒爽的笑靥,抓住她的手更是紧了紧,“我现在也没能力强迫你。”
花梦黎听闻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瞅着俊颜秀靥的他,又立即垂下眼帘,乖顺地爬上了床。
那抹笑靥更是深了些。
她侧着身,面对着他,却离得他远远的。
御风支起身,可是眉头紧蹙。花梦黎见状立即靠近他,满是惊慌地问道,“怎麽了?”
御风却一把环绕住她,躺了下来。
花梦黎恍悟,上当了。她欲往後退时,头上却传来他的低哼,“你再动,我的伤口就要扯开了。”
花梦黎一听哪敢再有动作,只好呆在他的怀里。
以前的她直想往他怀里钻,如今却要使此伎俩。御风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花梦黎听见他的叹息,抬起头小脸挤成一团,“是不是还很疼?”
“不疼”他似乎在对她说,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二人相望。他的眼神,恰似一江春水。花梦黎不自在地垂下头不再看。
“我口渴。”御风轻声说道。
花梦黎听闻便急急地应了句,“我再给你去倒杯水。”
御风却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我想吻你。”
花梦黎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愣地看向他的瞬间,他欺上她柔软的唇瓣。
花梦黎连忙别过脸躲开,御风却伸出手温柔无比地抚上她的脸,扣住。她想推开他,可是想起他身上的伤,只好攥紧双手。
御风在她的唇边徘徊,奈何她紧抿双唇,他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轻声呢喃,“我口渴。”
花梦黎一听傻眼,他一会说口渴,一会又……她把头往後抵,有些恼地开口,“你到底想喝水麽?”
“我想吻你。”
“你……”花梦黎脑子瞬间短路,他的舌却乘虚而入。
“唔……”他怎能这样?!花梦黎恨得直想往他的舌上咬去,可怎麽都下不了口,只能僵硬地躲闪他的纠缠。
御风索性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着她的脸,极其耐心地挑逗她,一会探入她的舌根,一会又流连於她的贝齿之间……直到花梦黎的背脊传来一阵战栗,一声低吟逸出。
御风满意地将手插入她的秀发之中,让她更贴近自己,动作不再温柔,而是野蛮地吮吸起她。
他这样渐进突变的亲吻让生涩的花梦黎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全身酥麻地任他索取。
他有多久没吻她了?他时刻都想吻她,此刻真想窒息在这甜蜜里。
久久,御风才放开她,看向一脸涨红的她,满足地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
花梦黎深喘了口气,闷闷地怪怨他,“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嗯”御风眼神一暗,轻描淡写地应了声。
他这反应倒让花梦黎不知怎麽开口了。御风抚了抚她的长发,声音让人如沐春风,“陪我睡会。”
花梦黎抬起头,发现他已经合上眼,便缩回头静静地呆在他的臂弯中。他的气息携着栀子花香向她袭来,她应该是第一次躺在他的怀里睡觉才对,为何她会有种感觉──仿佛她一直是这样与他相拥而眠的?
本该慌乱,却只剩下踏实。
待怀里的人睡去,御风睁开眼,凝视着这张他爱极的脸,手情不自禁地又拂拭起她的乌发。从她还魂後,这是头一夜他抱着她入眠,而且还是在黎风殿里。
早知如此,他该天天自残一次。可惜他不是这样的人。
花梦黎慵懒地呢咛了声,缓缓睁开眼──沐浴在阳光中,紧闭着双眼的御风,像个遗落在人间的仙子。他的五官很完美,却丝毫不张扬,如他的性情,极是收敛。低调得让人难有惊艳之感,可是过目不忘。
他的怀抱有着让人眷恋的舒适,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又是熟悉感……花梦黎心口没来由地一沈,她不能这样呆在他的怀里。想起身,奈何御风环抱着她。她欲抬起他的手,起先小心翼翼,可是他的手纹丝不动。她只好用力些,却依旧撇不开。
他分明醒着。花梦黎惊觉,娇嗔地低喊,“我要起来!”
御风放开她的同时,勉强支起身。花梦黎见了忙慌张地叫道,“你要做什麽?”
“御风服侍公主更衣。”他温煦地笑应。
花梦黎立即跳下床,将他按回床上,她急急命令,“你伤成这样,不准动,只准躺着。我自己更衣洗漱。”
御风固执地自行起来,笑容未减,“小伤无碍。”
花梦黎亦倔强地将他再次按倒,见他眉头微蹙,便知道自己弄痛他了,立即收回手,“这样一推就疼还逞强!”她迎上他的眸子,咬了咬下唇,坚决道,“从现在起,到你痊愈,让我照顾你。”
御风听闻颀长的身躯一僵,他淡然地说了句,“不需要”看来他真是一丝一毫的自私都容不得,否则就像现在,皆成了煎熬。
花梦黎毫不理会,“这是本公主的命令!”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御风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好躺了回去。
花梦黎跑到膳房,看到那抹绿色的身影便笑喊,“北翼!”
北翼回头看见扎着一头马尾辫的她,也笑开了,“公主怎麽来这了?”
“我还想问你呢!”
“这些药都熬好了,公主让人端去黎风殿吧。”北翼径自拿起药壶,往瓷碗里倒。
花梦黎看在眼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还夹杂着负罪感。她走上前,直视北翼柔声道,“北翼,以後这些事让侍女们做就行了。”
北翼被她这样凝视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红着脸说道,“北翼醒来也是闲着,这些事北翼自己做来放心些。”
花梦黎听闻更是xiōng闷,只好转移话题道,“御风的伤口需要每日重新包扎麽?”
北翼摇了摇头,“等那些药融进皮肉再换吧。”
花梦黎点头,捧起药碗,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我先忙去了。”
北翼木讷地颔首。谢谢总好过一句对不起。
作家的话:
赤裸裸的调戏~
☆、70
花梦黎步入屋子,瞧见坐在床沿的萧奕,不免一愣。
萧奕回头看到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随即僵硬地别过头。
花梦黎将药搁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识趣地说了句,“我先出去,御风,趁热把药喝了。”
待人走後,萧奕看向那碗药,不悦地抿了抿唇,端起碗欲喂御风。御风想也不想地抢过,笑道,“我手没断。”
潇奕亦尴尬地干笑一声,等御风一口饮尽接过碗放了回去,起身道,“你好好养伤,我查清楚了就来找你。”
御风微微颔首。
花梦黎在门外候着,看到萧奕迎面而来,立即低下头让路。谁知萧奕也让了开,两人反倒挡住了彼此的去路。花梦黎暗恼,又往另一边走,萧奕也往旁闪了闪──
两人又撞到了一起。
“滚开!”萧奕全无耐心地吼出口。
花梦黎一听也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愤愤然地顶了回去,“你才是!好狗不挡道!”
“你!”萧奕剑眉高挑,她以为在御风的门口他就不敢对她怎样麽?
他有本事就在御风面前撒泼啊!花梦黎嗤之以鼻地暗想。
萧奕闷哼一声,转过身往反方向甩袖而去。
明明鼠胆,还装老虎威风。花梦黎不禁失笑,踏进御风的屋内,御风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花梦黎见状噘了噘嘴,“现在你身负重伤,应该谢绝访客。”她虽然刚才得意了一回,可现在又懊恼起来,她还要练剑呢。那猪头能讨厌她八年,自然是极记仇的。
何况昨日一脸凶神恶煞的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御风,为什麽萧奕这麽讨厌我?”花梦黎脱口而出。
“你觉得他讨厌你麽?”御风柔声问道。
花梦黎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没问他麽?”
“问了”花梦黎沮丧地开口,可换来的答案──萧奕立马变色叫她滚。
御风见状缄默。解铃还须系铃人,萧奕不肯提及,他断然没有说的道理。
“是不是小时候我对他做过什麽坏事?”花梦黎歪着头问。
御风摇了摇头。萧奕来到黎宫的时候她已经失魂了。他一直劝告萧奕,错不在她。然而萧奕与他再相好,终是不同的人。他能从容地面对未来,萧奕却连过去都不能坦然面对。
这八年的付出,他的出发点并不纯粹,只是不停地下注。赌萧奕能体会他的甘愿,看到她的值得。否则他日後的不告而别也无从将她托付。虽然现在看来有些南辕北辙,他成了萧奕更恨她的理由。
“终有一天他会好起来的。”御风轻轻叹了句。这份砸锅卖铁、倾家荡产的底气亦是源於二人朝夕相处的八年。
虽然御风现在行动不便,可是人醒着。和他独处还是有些拘束,如何打发时间是个难题。或许她不用这样时时刻刻地守在他的身旁吧。
花梦黎正想找借口离开,御风开口,“和我说说宫外的事吧?”
花梦黎和他聊了聊出宫後的所见所闻,只是省去了花楼的那段,想起那个神秘男,花梦黎不自觉地抚了抚藏在衣袖下的镯子。
每天脑海里都会浮现那张性感妖娆的脸,绝不是因为想念,而是因为这镯子根本不容她忽视。对那人的感觉更是言不清道不明,就如那人本身,一个字──怪。
御风看在眼里。他在意那只镯子才会相问。可她没提它原本的主人。虽然他不知道是什麽样的男人,不过能让她瞒着又一直戴着镯子……心头泛起酸意,可转眼就化了。御风莞尔,看来她出宫後发生了不少事。
说到回宫前的一天,花梦黎黯然止了口。
御风微微蹙眉,一把将她拉到床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住她轻声道,“听得有些乏了,睡会。”
花梦黎没有挣扎,而是闭上双眼。她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可是也不想记起宫外的一些事。
☆、71
萧奕来时看见床上相依相偎的二人,一阵错愕,立即别扭地转过身。御风在花梦黎身上一点,支起身,“等我下。”
萧奕见他艰难地下床,有些变色地说,“你的伤……”又看向被御风点了睡穴的花梦黎,脸色更差了些。
御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碍事。查得怎样了?”
萧奕瞄了眼花梦黎,“要不我先把她扔出去?”
“你敢”御风的语气全无恐吓,“她听不见的,说吧。”
“果然如你猜测的那般──”萧奕一脸yīn沈,“那马早不见了,连尸体也找不到。”
御风听闻脸上笑意全无。
“今日女皇大怒之下将那四位太傅处斩,说是以儆效尤。还说此事必定彻查。”萧奕哼了一声,眼里满是暴戾,“花梦玥竟敢出yīn招,也不用我掀了玥宫,自有人收拾。”
御风想也不想地应,“不是她。”
萧奕一怔,有些糊涂地看着御风。
“这一招看似神鬼不知,其实明目张胆得很。”御风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次真惹她狗急跳墙了……”
“什麽意思?”萧奕急躁地追问。
“始作俑者就是陛下。”御风毫不含糊地说道。
萧奕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低喊,“怎麽可能?!”
“若真要彻查,就不会这样先斩後奏了。”御风解释,“常人只会以为陛下因三公主受伤而龙颜大怒。可分明是欲盖弥彰之举。”
“那女人不是对她……”萧奕失神地喃喃道。
“正因为偏爱,才会情急无奈出此下策。”御风接口,“那四位太傅怎麽教她的,你也心里有数。”当初君漠走後,花理萸警告过他,也放任了黎儿出宫。
萧奕睁大俊眸。御风朝他微微颔首,又柔情万种地看向床上的人儿,“陛下只想我替她参加国祭,保证她能成为南丝之吟的主人。”
萧奕亦神情复杂地看向花梦黎,由御风参加国祭的确胜算大太多了。可当初他决定教她,也是因为理解她的想法,因为换作他,他也不会让御风去参加。那女人并不知道花梦黎要南丝之吟的真正目的,不过不择手段到这地步??萧奕烦乱地甩了甩头。
“陛下知道她智性未启,毫无胜算。她越努力学习四术,陛下就越不安。陛下又不能强令她让我参加国祭。比起她在国祭上输,陛下宁可阻止她参加。”
御风的眸子隽冷下来,“只是陛下没想到受伤的人是我。今日这一怒,是怒她自己。”马失前蹄是会死人的。这一计完全是走投无路的盲目。即使黎儿骑的马是最温驯的,可她有想过黎儿套蹬的情况麽?毕竟这最糟糕的情况的确发生了。
萧奕又开始烦躁无比,这时御风兀自感慨,“如今我倒有了冠冕堂皇不参加国祭的理由,其实输了也好……”想输?想赢?他的心一直在拔河。
萧奕一听暴走起来,“没有你,她也未必会输!”
御风瞅着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作家的话:
在女皇眼里,为了皇位
在国师眼里,为了社稷
在大姐眼里,为了宠爱
在二姐眼里,为了萧奕
在花花眼里,为了御风
所有人对国祭都有各自的目的,御风是关键性人物,可他自己都举棋不定
☆、72
花梦黎正在黎风殿里照顾御风,只见萧奕健步如飞地走向她,拎起她就往外拖,“给我去练剑!”
花梦黎一脸茫然地被拽着走,“喂!等等!”她回头看向御风,御风却含笑不语。
两人来到紫竹林,萧奕顿住脚,神情复杂地看了花梦黎一眼,闷闷地开口,“让我参加国祭,剑术我来比。”
花梦黎听闻瞪大双眼,这猪头突然唱哪出戏?她都学到这份上了,他又不想教了?可转念一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帮忙。“若让你去比剑术,胜算多大?”
“必胜”萧奕一脸倨傲地答道。
“哦,那就不用你去比了。”花梦黎摆摆手笑道。
萧奕听到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一头雾水地看向花梦黎。
“你都说必胜了,我自然更有信心。”花梦黎抬了抬下巴,笑得更加灿烂,“俗话说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嘛。”
萧奕瞬间倒塌,随即板起脸厉色道,“我没空和你开玩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花梦黎也恢复正色,“这些时日以来扛着压力的我就像背着重壳的蜗牛一样,即使被压得喘不过气,我也不容自己搁下来。如果依赖你们,没了压力的我就会和没有壳的蜗牛一样脆弱不堪。输赢很重要,可我更想真正地强大起来,这样我才能真正地保护我在乎的人。”
萧奕脸上闪过一丝抽搐,默不作响。
“若你想我赢,就好好地教我剑术,我不想虎头蛇尾。”花梦黎一脸认真地补充。
萧奕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呵出,yīn郁地说道,“跟我来。”
他带她来到竹屋,径自推门而入。花梦黎驻足在门口,不敢前行一步。
“进来!”萧奕烦躁地命令道。
是他自己要她进来的……花梦黎听他一喊,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萧奕蹲在竹坑旁,扒去铺在坑里的白色细石,拉了下藏在下面的铜环,只听“支呀”一声,竹制的地板往下沈。
没想到这看似装饰用的细坑竟暗藏机关,更没想到这小小的竹屋竟有个地下室!花梦黎目瞪口呆地看着。
萧奕往地下室走去,回头看向还在发呆的花梦黎,脸色难看地叫了句,“下来!”
地下室里空空荡荡,只搁放了九把剑。
萧奕没有看她,兀自转绕了一圈,轻轻地抚触起每一把剑,眼里溢满了痛苦。
花梦黎并没有瞧见他的神情,在那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还有收藏剑的嗜好……”
萧奕听闻身子一僵,眼眸里的脆弱褪去,看向花梦黎双拳紧握,声音克制得竟有些颤抖,“速度挑一把”
她需要一把好剑参加剑术竞技。仅此而已。
花梦黎蓦地一愣,须臾才缓过神,眨巴着大眼,“你要送我剑?!”
萧奕冷哼一声,“少做梦了,只是借给你。比完剑术就归还给我。”
“哦”花梦黎扫兴地应了声,却不失望,这猪头对她大方才奇怪了。
花梦黎并不识剑,哪区分得出剑的好坏,就往剑柄上瞧了瞧──其中八把剑的剑柄上不是雕着山石,就是刻着川河,没什麽特殊的,就只有一把剑的剑柄上雕刻着似镜又似花的图案。她刚想去碰,却见萧奕一个箭步上前拿走那把剑,满脸yīn戾地说道,“这把不行。”
“为什麽?”花梦黎莫名。
“不为什麽。”萧奕心烦意乱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变得更差,“再罗嗦,一把都不借了!”
花梦黎一听,二话不说随手取了一把剑,挤出笑脸说道,“就这把”
两人出了地下室,萧奕合上门後,看见花梦黎在把玩那把剑,郑重地警告她,“如果你敢把这把剑弄丢了,我拿你项上人头来抵。”
花梦黎顿觉手中的剑千斤重,他不会事先声明下再借人东西啊?每天还要提心吊胆地看守这把剑……早知道她不要了。
“放心吧,不会的。”花梦黎偷偷地白了他一眼,假笑两声。
萧奕随即拔出身侧的剑,“从今开始,我们用真剑比试。”
花梦黎见他一副动真格的模样,一怔。
“国祭上用的都是真剑,也没有人会对你手下留情。如果想打退堂鼓,现在还来得及。”萧奕扯了扯嘴角。
花梦黎立即摆好姿势,潇洒地笑了笑,“时日无多,我一直在等此刻。”
萧奕听了心里的郁结莫名地少了些,点点头,“只要你不怕死,我自然伤不到你。”
下一刻,刀光剑影。妖娆的紫叶随着清脆的剑击声翩然起舞。
──*──
夕阳西下,花梦黎离开紫竹林,来到正北殿,刚踏进门,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只觉全身血液逆流。
北翼抚着若莱的脸,神情专注,而若莱涨红着脸任他拂拭。花梦黎想转身就走,可脚像灌了铅似的,仿佛一动就会跌倒。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在卷云阁撞见的那一幕记忆犹新,可是眼前的不是萧奕,而是北翼啊!她不相信北翼他……不相信。花梦黎唇无血色、颤抖无比地开口,“北翼……”
北翼闻声看向花梦黎,露出与平常无异的笑靥,“公主来了!”随即又转回头对若莱正色道,“下次小心些,这伤估计要留疤了。”
若莱乖巧地点了点头。
留疤……?!花梦黎本堵得快要窒息的xiōng口豁然舒畅,可又怕是自己听错,便问,“你们这是……”
“若莱被绿魔芋抓伤了。”北翼叹息一声。绿魔芋就是那会动手动脚的蔓藤。
花梦黎听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不堪感受顿时无影无踪,走到他们面前看向若莱,她左脸颊上有道小麽指般长短的血口子,花梦黎也着急起来,“去了毒液没?”
若莱立即低下头,胆怯地应道,“奴婢该死,让公主受惊了。”
她受惊的不是若莱的脸,而是……花梦黎羞愧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连忙摇头,“快让北翼替你疗伤吧。”
北翼在旁对花梦黎甜甜地笑了笑,“伤口都处理好了。公主就安心吧。”
花梦黎微微颔首。
若莱退了下去。花梦黎看了眼她的背影,转回头的时候瞥见绿魔芋,心里又泛起疑问。
“北翼,若莱是怎麽受伤的?”花梦黎眉头微蹙地询问。
“她说十彩蛛爬到上面,取下来的时候脸不小心被绿魔芋划了下。”北翼如实地说道,秀气的眉头也皱了皱。
花梦黎听闻不语。正北殿布了药,所有的毒物都不会主动攻击人。尤其是绿魔芋,除非用利器割伤它的根筋,否则是不会露出毒刺的。刚才若莱脸红的样子她不是没看见,可是没有人会用这样自残的方式去博取关注吧?
她很想开口,让北翼与若莱保持距离,却终是忍住。若莱是她自己安放在北翼身边的。
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怨不了别人。算了,别多想了。花梦黎自我安慰道,认真地学起毒术。
☆、73
入了夜,花梦黎起身告辞,北翼笑着点头。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的缘故,北翼现在的笑总藏着些哀伤,说不上来。
她一边忙着学习四术,一边又要照顾御风,对北翼的冷落,她心里也明白。
这些夜,她都呆在黎风殿里。她睡在御风的身旁,虽然保持着心安理得的距离,可翌日一早,她总是躺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她,无法面对北翼。
然而国祭在即,她真的无暇去整理自己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北翼,她让他等她,便不会食言。
他知道她要去黎风殿。
现在的她除了学习毒术,似乎在躲避他。
他很怕。
怕一向绝对的她,会对他说声对不起。怕她不准许他爱她。怕她根本不知道他一点都不贪心。
花梦黎踏进黎风殿,看见御风正站着穿戴,xiōng前的水珠泛着诱人的光泽,立即急急地喊出口,“你的伤还未彻底好,怎能下水沐浴呢!”
御风望向她浅笑,“不碍事,反倒舒服许多。”
花梦黎知道他爱干净,可他的伤口没有痊愈,是碰不得水的。她走上前想去查视,可手里拽着剑,又不知道该搁放在哪,四处环顾,最後搁在床边的矮几旁。
“躺下,我帮你换药。”
“不用,换过了。”御风风轻云淡地应了声。
花梦黎一愣,凑近他,瞧向他的腰侧,果然包扎了新布,一摸湿湿的,沈下小脸,“重新换。”
御风见她一脸倔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好将刚穿上的里衣褪下。
她不是第一次瞧见他光着上身,可看到他毫无赘肉,结实紧绷的腹部时,心仍怦怦直跳。她连忙将视线全部转移到他的腰侧,取下布条,将药全抹了去,又擦拭干净。原本拳头大的伤口已经生肌收口,只是仔细看,深处的肉泛乌透赤夹着粉白色的新肉,极是触目惊心。
每次给他换药,她就揪心不已。花梦黎倒抽一口气,立即替他敷上血竭、赤石脂、炮山甲、银朱、煆龙骨等磨好的药粉,再拿干布绑好。
御风侧脸,看在眼里,心里也是苦不堪言。他瞥向那把剑,脸上转露淡淡的喜色,明知故问道,“这把剑哪来的?”
花梦黎包扎完,亦看向那把剑,愁眉苦脸起来,“萧奕借的。”
借?也罢,他肯借已是不易。只是看着花梦黎小脸苦作一团,柔声问,“怎麽了?”
花梦黎懊恼地噘了噘嘴,“若弄丢了,我就和白垩纪的某些物种一个下场了。”
御风自然没听懂她的话,却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花梦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他的断章取义是不是太漫不经心了点?不过这一声应答更让她苦恼,若这把剑有什麽三长两短的,看来御风也不会帮她挡着了。
这剑对萧奕就这麽宝贵?想起那把她碰都不能碰的剑,花梦黎好奇地问,“你知道萧奕藏了九把剑麽?”
御风默默颔首。
“有把剑的剑柄上刻着似镜如花的图案,那把剑是不是绝世宝剑啊?”
“是吧”御风淡淡地应道。
“哦”花梦黎并不稀奇,不过下一刻嘿嘿笑了起来,“看来那猪头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宝剑配英雄,自己一个狗熊只有藏着的份。”
御风见她贼笑,无奈地摇头笑叹,“那把镜花和他自己用的水月是对剑。”
花梦黎听闻一阵错愕,镜花水月?对剑?难怪那猪头不给她碰了。
这时御风转移话题道,“新来的四位太傅如何?”
花梦黎回神,口吻有些沈闷,“比之前的那四位好多了,只可惜我的小冰砖找不着了……”
御风瞅着她沈默。他以不再让公主惊吓为由请新来的四位女官隐瞒原本四位太傅和那匹马的下场,否则陛下口上说要彻查实则想遮掩过去的事反而会被黎儿紧咬不放。
现在,他只好躺着。他甚至打发走了花理萸派来传令觐见的人。
他对花理萸一向惟命是从,可这次她越了他能容忍的界限。
☆、74
童伯聚精会神地将下颌骨上的人皮贴合後,又用透明的液体涂抹在君漠的脸上和颈项间,待干涸後,仔细地瞧了瞧君漠,确定毫无破绽後,叹惜道,“孩子,这样长时间的易容,终要毁了原本的脸。”
老人家只要一想到这张举世无双的容颜会毁在他手里,就扼腕心疼。况且这孩子还要易容成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唉……
君漠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起身拿起那把琴递给童伯,冰冷的声音夹杂了丝暖意,“童伯,这琴你替我先收着。”
童伯小心翼翼地收下,点了点头,“我过几日便去那里候着。”
君漠没有回话,消失在夜色中──
“那人虽然狡兔三窟,可南国国祭前後定有动作。我要你守株待兔,一有风吹草动,我自会见兔放鹰。”
这是终黎珩走前唯一的嘱托。
四年前,布下天罗地网,却仍让那人逃脱了。君漠眸如寒星。
过几日便是国祭。想起那两行清泪,冰冻三尺的心似被灼烫出一个洞,裂开无数道隙缝。君漠神色更加冷然,他和她,就像两条交叉线,即使有过交集,也只会越离越远。
──*──
“盟主!”一声斩钉截铁的叫唤。
男子回身,异常伟岸高大的身形如同这无尽的黑夜迫人,黑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是那刚毅至极的轮廓,如鹰般的眼眸,还有紧抿的薄唇,无一不透着傲睨一切的霸气。
犹如魑魅魍魉之主,却没有一丝邪气。
纯粹地,使人望而生畏。
“无晴密告属下一切顺利。”无影作揖禀报,“线人也已经步好。”
男子颔首,声音低沈宽厚无比,“传令下去,从今开始其他所有人都按兵不动。”
“是!”无影仰视着盟主──让他热血沸腾却又不寒而栗的男子。
男子望向空中悬着的朦胧月,嘴角扯起胜券在握的笑容。终黎珩,他太了解他。
──*──
月下,北翼、御风、萧奕与花梦黎四人坐在阁台里。
今日是出师宴。
原本这里还该有个人。花梦黎瞧着一处空荡黯然。可这份感伤稍纵即逝。
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
萧奕不似上次聚会那般坐不住,倒是径自吃起几上的食物。北翼故意坐在她和萧奕之间,对萧奕仍有三分警惕。
御风斟了杯酒,刚举起就被花梦黎拦了下来,她一脸正色,“你身子还未好,忌酒。”
御风苦笑了下,放下酒杯。花梦黎拿过他的酒杯,又从果盘里取了橙子,往杯里挤了挤,一饮而下。
没有糖块,还是很苦涩。花梦黎直皱眉头,抬头看见御风略有不满地看着她,便撑起假笑,“我只是不想浪费。”
御风叹了口气,柔声道,“别醉了,明日还要参加国祭。”
花梦黎点了点头,有些悻悻然。她就是因为明日要比赛,紧张得不行,才想喝酒,希望能稀里糊涂地睡一觉。
这时萧奕也倒了杯酒,一饮而下,对着花梦黎空杯朝下,他的俊目凝着她的脸庞,语义是明显的威吓,“女人,若输了剑术有你好看!”
北翼立即脸露不悦,“不准对公主无理。”
花梦黎对北翼甜甜地笑了笑,“没事,他口臭的毛病你也治不了。”
萧奕听了立刻跳起来,却被御风按了下去。“别再给她压力了。”
萧奕低哼一声,剑眉挑了挑,对着花梦黎不屑地笑了笑,“这你们就不懂了,她就爱别人给她施压!”
花梦黎狠狠地点头,向萧奕毫不介怀地笑了笑,“所言极是。”
北翼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这气氛太奇怪了。
花梦黎索性叫侍女拿来蜜糖,放进酒壶,又挤了些橙汁,晃了晃酒壶,然後给自己、萧奕和北翼都斟满,“来尝尝本公主做的**尾酒!”
北翼乖乖地品了一口,然後把剩余的喝尽,露出可爱的笑靥说道,“公主,这个很好喝。”
花梦黎得意起来,“嘿嘿,喜欢吧?”
北翼连连点头。
萧奕尝了一口就搁下酒杯,一脸鄙夷地说道,“还好喝?酒的味道都被毁了!”
“唉,你要是有品味,猪都能爬上树!”花梦黎对他挥了挥手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喝起来。
萧奕又拉下脸来,这时御风抢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花梦黎和萧奕见了异口同声道,“你不能喝!”
作家的话:
四术倒计时
☆、75
“你不能喝!”
御风却露出千年一见的淘气神情,重复刚才花梦黎的借口,“我只是不想浪费。”
花梦黎一听只好吹胡子瞪眼,不过下一刻好奇地问,“怎样?好喝吗?”
御风蹙眉,“刚才喝得快了,没尝出味,我再喝一杯。”说完去拿酒壶。另外三人立马去抢酒壶,不约而同地喊,“你还敢喝!”
御风瞥着三人,缩回手撑起笑,心却痛得不能再痛。
醒时同交欢,醉後各分散。谁能明了?谁能消解?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但愿长醉不复醒。
无奈三人都没有察觉,在那叫嚷──
“猪头,放手!抓痛我了!”
“北翼,你别拗我的手,该死的!”
“……”
花梦黎最不敌酒力,被冷风吹了两下子,第一个倒下。北翼脸上也起了酡红的酒色,他微微颤颤地扑向花梦黎,喃喃几声“黎儿”便枕在她的xiōng前。
萧奕见状对天翻眼,哼哼嘲弄,“这家夥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禽兽。”
御风看向瘫躺在阁台上的二人,倒是温雅一笑,“他没你复杂。”
萧奕又一杯下肚,托着下巴瞧向御风苦笑,“我没你复杂。”
御风不置可否,拿起酒壶斟酒。
萧奕这回没有阻拦,平日粗狂的声线变得清细,“少喝些。”他怎会不知道这四人里求醉之心谁最甚。
直到几上的所有酒壶见了底,御风踉踉跄跄地从坐垫上起身,弯腰想去抱花梦黎,然而心有余力不足。
萧奕亦摇摇晃晃地起身,醉眼迷离地说道,“我扶他们回去……”却只觉酒气堵xiōng,脚下踏云,被北翼的小腿绊了下,人歪歪扭扭地往旁一倒。想撑起身,手下柔软异常,支不上力道。他看向近在咫尺、模糊且重叠、清丽脱俗的睡颜,摇了摇头,奈何酒劲不退反盛,直冲脑门隐隐作痛,他闷闷地骂了句,“死女人……”便没了动响。
花梦黎迷迷糊糊地醒来,刚眯开眼就被强烈的光线刺痛,条件反射地闭得死紧。下一刻惊觉天已亮,脑子蓦地清醒,慌忙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沈甸甸的。低下头,这一看让她瞳孔缩紧──萧奕这猪头竟肆无忌惮地摸着自己的xiōng,一条腿舒舒服服地跨在她的腰间,腰侧还被他两腿间硬邦邦的物体顶着。
花梦黎脸刷地一阵白又一阵红的,想也不想地去推他,萧奕似乎正做着黄粱美梦,毫不理会她的推攮,只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身子凑得她更近,那下腹间的硬物更往她身上蹭了蹭……
花梦黎岂受得了他这般羞煞人的举动,卯足了劲将他往旁一推,匆忙起身,可手撑到一根棍状的物体,她刚抓着觉得奇怪,低下头一看更是魂飞魄散!她……竟摸着北翼的……!手像被铁烙烫了一般急急缩回,脚一直却听到御风一阵闷哼!往脚跟看去,自己竟一脚踢到了御风腿间的小帐篷……她再也忍无可忍地破分贝大喊。
三个男人听到她这声鬼叫都像僵尸一样弹跳起来,北翼似醒非醒地望向她,茫然地唤了声,“公主……”,萧奕则甩头蹙眉,一脸痛苦不悦地低吼,“老清早的你**鸣啊!头很疼唉!”而御风一声不响地弓了弓身子,又托了托受伤的腰,艰难地起身。
花梦黎察觉手脚自由,又羞又怒地瞪了他们三人一眼,立即狼狈逃窜。她怎麽会和他们在阁台上睡了一夜?!想到萧奕的毛手毛脚就觉得xiōng闷,想到这三个男人一早全都揭竿起义,而自己还百发百中,更是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
今天是国祭的首日,没想到清晨就这麽惊天地泣鬼神,真是太“吉星高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