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梦中醒来她都声泪俱下,每次梦醒都会使她浑身颤抖抽搐,每次杂乱的梦中醒来,床上总会凑过愁苦哀伤的母亲的那张脸。
孩子,是的,孩子,真是一语点中梦中人,惠如惶乱地迫急地用手轻抚了一下腹部,没有尴尬,没有羞怯,有的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责任和关切,并面对一切磨难的准备。
“惠子,你听我说,”蔚槐用手轻揽着她,把她散乱的头发理理,“人来世上走一回,时间是短暂的,你算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年才三千六百五十天,一个人活上七十岁的年纪才二万五千五百五十天,二万五千五百五十天啊,这是一个多少短暂的岁月!何况现代的各色病在增加,人类的平均年龄还远远达不到这个七十岁的年龄,生老病死不均匀,苦和乐也不均匀,谁都希望得到很多很多的快乐。孩子,不能没有快乐的童年,不能抑制孩子所需父母的天性;没有父亲的日子是一片残缺的天空,那会扼杀孩子天真烂漫的童年!答应我,让我……、照料你,行吗?”他哀求地。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着她,久久地。
听到这里,江惠如脸上的表情在急骤变化着,由麻木痴呆转变成狂怒、悲哀,又转变成一种柔情,一种疼爱,后来又转变成一种复杂的思虑,最后取而代之这一切的却是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和些许的揶揄:“你和童轩相知相遇相交那么深,你真够朋友啊!这翻话说得是实在的理儿,但你……你就没有自己的私念?我们多少年的友情哪里去了?!”
“你、你真的有点不可理喻!”他受伤地急气地说,“是的,每个人都有私念,但在友情的天平上,是不存在其它不健康的私念的。”
也许再有点难堪的、心底无法言语的阵痛会使她清醒过来,他这样想着,语气里仍带着忍耐,那种看似平淡却又切中要害的柔情忍耐:“孩子,大概有五个多月了吧?手儿脚儿都开始动了吧?难道你要顶着乡村人的闲言杂语要他降生,并要他在没有父亲的无奈无助中成长吗?”
想到没有父亲的日子,想到母亲的眼泪,想到自己所经受的委曲,她一阵哆嗦,没有了任何言语。
不寒而栗,不堪回首,自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早在忆事起,她就被许多大点的同龄孩子骂着“小白菜”,每次都会被童轩或蔚槐动了拳头把事情摆平为止。有的调皮孩子曾经把那首小白菜的词儿改唱成:
小白菜,泪哗哗,
打小气死她爹爹呀
跟着妖精妈妈风雨过呀
只怕妈妈找后爹呀
一个一个没人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