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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生意动·青玉碎
    客栈的厢房外,从昏迷中醒来的看守苗兵看见蓝远铮匆匆归来,连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蓝远铮的脚边,求饶道:“苗王开恩,小的是被打晕了,所以才让人逃跑的——”
    “打你的,就是那两个手无缚之力的女人么?”蓝远铮声调平缓地道。
    “是的,小的惭愧——”看守红着脸,窘迫得几乎无地自容。
    “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蓝远铮冷喝一声,额角青筋跳动着,手起挥落,用力拍在了几案上,屋子里八仙桌被他生生劈去了一个角!
    犯了错的苗兵们连忙低着头,一窝蜂地出了门,逃离了压抑而让人惊惧的空气。
    只留下蓝远铮独自一人在屋里。
    蓝远铮缓缓地抬起头来,环顾着厢房四周,屋子里很干净整洁,和他去赴宴前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少了几件女人和男人的衣裳,当然,还有一些他送给她的,为讨她欢心的首饰细软。
    甚至连桌子上的点心碟子都被清空了。
    看来,为了再一次逃跑成功,金璃汐是经过一番预谋的了。
    蓝远铮伫立了半晌,才缓缓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那件物什通体碧绿,晶莹剔透,巧妙地雕刻成了一朵茶花的形状,雅致而别有创意。
    蓝远铮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件云南岫玉佩,又望望空无一人的厢房,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枕上被间,还留有她身体的余香,但她的人,却不知去向了何方!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以为他已经离她的心进了一步,却没有想到,她的心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最近一段日子对他的温柔与迎合也是装出来的吧。
    是他太可怜了么?竟想向仇家的女儿要温情!
    蓝远铮的剑眉一蹙,猛然间扬起了手,将玉佩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之后,青玉顿时被砸飞在地,裂成了碎片!
    听着青玉的碎裂声,蓝远铮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脆弱,但只那么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刚强与坚硬。
    “金璃汐,算你狠!”蓝远铮咬牙道,那张俊颜满是恼怒与恨意,仔细看了,竟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楚。
    蓝远铮高大的身影有点颓拓,他迈过那堆青玉碎片,坐在了床榻边。
    有苗兵在屋外嗫嚅道:“爷,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下去,四处追缉金家大小姐了。属下们想请示一下苗王,若是有遭一日抓到金大小姐,但她却不肯驯服,属下们该如何是好?”
    蓝远铮坐在床榻边,微微阖上眼,仿佛没有听见问话。
    苗兵见蓝远铮不吭声,便不敢多说,想悄然退出,却听得蓝远铮低低说道:“若是——再抓到她么?——”
    蓝远铮的话音顿了顿,又从唇里缓缓地吐出一个冰冷而无情的字来:“杀!”
    ……
    万萌萌神色慌张,一路只顾低头苦走,没留神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万萌萌揉着被撞痛的鼻子抬起头来,秀眉一蹙,道:“扈文杰,好好的大路不走,你偏挡我的道做什么?”
    这个扈文杰她打交道已有多年,与她一般,都是精打细算的角色,明面上不说,其实两人一直都在暗自较量,想在普洱城争能人第一。
    本是对手就该退避三尺,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但邪门的是,万萌萌却总是和扈文杰碰面,遇见的次数之多而且巧合得让万萌萌自己都觉得不太正常。
    她前世是欠了他什么了吗?
    可能是她前世欠了扈文杰一大笔钱,今世扈文杰看见她当了钱庄大老板有钱了,所以才会阴魂不散一直跟着她,向她讨债?!
    万萌萌心中有事,顾不上和扈文杰说话,急急地便要走。但扈文杰并不让开身形。
    扈文杰凝望万萌萌半晌,道:“你不仔细看人,小心走到歪路上去,还怪我挡道么?”
    “我其实不是存心要挡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扈文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
    “哼,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来了?我可承受不起——”万萌萌瞪了一眼扈文杰,假装没有听见扈文杰的话中有所指。
    “我——我是来提醒你一下,别和秦穆阳走得太近,”扈文杰踌躇了一下,道:“走错一步,步步皆错。凡事你做之前要掂量一下——假,假如你需要我为你,为你——”
    “切,谁需要你的帮助了——”万萌萌打断了扈文杰的话,嗤笑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请让开,我还有要紧事要忙,失陪了——”
    遭到万萌萌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扈文杰清秀的脸上有着难堪的暗红。他立在那里,望着万萌萌扬长而去的袅娜身影,怔怔出神。
    四海大茶庄的老板竟也如遭到恋人打击的小毛头一般,失魂落魄。
    万萌萌在前面走出了很远,还能感觉到她背后那两道充满关切而又焦虑的目光。
    避开了扈文杰的视线,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方能看到万萌萌俏颜上明媚的假笑黯淡了下来。
    万萌萌也知道她现在简直是助纣为虐,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僻静的一处偏厅里,坐着正气定神闲喝茶的秦穆阳。
    在普洱城中,秦穆阳一向有着不错的风评,私生活检点,为人和善,他总是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让人无处窥探他真正的喜怒。
    眼下,他正端着茶杯,饮着好茶,动作斯文而缓慢,浑然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
    见着万萌萌进得厅来,秦穆阳放下茶杯,转过头来盯着万萌萌,他的目光捉摸不透,却让万萌萌心里一突,连忙堆上了笑脸。
    但秦穆阳却并不领会万萌萌讨好的心意,低下头,吹了吹飘拂在茶汤上的茶叶,不喝,再抬起眼来,那双不算太清澈的瞳孔里透出了寒意。
    “金家大小姐人呢?!”秦穆阳蓦地将手中的茶杯往红木桌子上一顿,冷声问着万萌萌。
    万萌萌花容失色,倒退了一步,道:“秦大人没有接到人么?”
    秦穆阳冷哼了一声,“若是接到人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废话么?!”
    万萌萌只觉得脊背上冷汗直冒,转身便要叫下人去把昨晚负责接应的马车夫找来,秦穆阳拦住了她,“不用找了,我已经审问过他了!”
    说着,秦穆阳咳嗽了一声,马车夫被拖了上来,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气若游丝。
    万萌萌见马车夫的惨状,心先凉了半截,她抬眼望着秦穆阳,道:“秦大人,你——”
    秦穆阳太过分了,竟然不通过她,就在她的地盘上将她的人打成这样。
    “他办事不力,我没杀了他就已经宽待他了——”秦穆阳连眼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地道:“看样子万老板很不满意?可是怪我在你的地方教训你的手下?”
    万萌萌冷冷道:“不敢,秦大人是普洱城的管事,这城里的哪一寸地方,哪个物什不是秦大人的?区区的客栈马车夫,又算得了什么?”
    秦穆阳淡然地笑了一下,对万萌萌的答话还算认可,他望向马车夫,道:“没用的饭桶,怎么问都问不出金锦那个大女儿的下落,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将人放跑了!”
    秦穆阳的语气阴狠嘶哑,听在那马车夫的耳里,让他全身又开始抖如筛糠。
    马车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万萌萌的跟前,费力地道:“万老板,我,我不是存心将人放跑的。昨晚小的按照原先的约定,已经接应上了金小姐……”
    “哦?那她人呢?”万萌萌问着马车夫。
    “可是,马车在驶往秦大人府上的路途中,金大小姐突然说她忘了拿很重要的东西,让小的停下马车,小的刚把马车停下,脑袋就挨了一击,晕了过去——”
    “等小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但是马车和金小姐以及那个侍女都不见了——”马车夫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敢看秦穆阳和万萌萌铁青的脸。
    “笨蛋!”万萌萌气得直跺脚,秦穆阳却冷眼旁观,半晌他缓缓地说道:“万老板,你把我要的人弄没了,你说,该如何处置?”
    万萌萌一时语塞。秦穆阳又道:“既然万老板不找出个补救计策,那你一心担忧的人也会和金大小姐一般,消失在空气里的——”
    “不,秦大人,求您,不要!”万萌萌大惊失色,“我会尽快派人查清金大小姐的下落,将她送到秦大人府上,将功补过——”
    秦穆阳冷冷颔首,勉强算是认同这个回答。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迈着平稳的八字步,徐徐离开。
    万萌萌望着秦穆阳远去的身影,颓丧地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一向娇好无忧的容颜似乎一下子憔悴了下来。
    ……
    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着。
    一身小厮打扮的上官璞小心翼翼地赶着车,一边朝车厢里低唤,“大小姐——”
    金璃汐在马车厢里应道,“阿璞,何事?”
    上官璞道:“翻过这座山头,咱们就到了金平城啦。”
    一身苗家少年打扮的金璃汐撩开马车帘,也灵巧地钻了出来,坐在上官璞的身边,道:“当初我们和灵汐失散的地方便是那里吧?”
    天气已渐渐暖了,微风吹拂着金璃汐的发稍,她的眼眸里有着急切的光。
    第二次在路上逃亡奔波算来已有十天。
    那晚在飘香客栈脱身后,金璃汐带着上官璞驾御着马车专捡人迹较少的地方奔逃。
    凭着事先在苗王蓝远铮书堆里找到的一张地图,金璃汐和上官璞这一路上尚且还顺利,一直还未被蓝远铮的人追上。
    “是的,大小姐——那时我们和二小姐分开的地方已经不远了——”上官璞转头兴奋地对金璃汐说道。
    金璃汐娇美的脸上有了一抹喜悦的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事隔月半,灵汐可能早就离开那里了——她会等着我们回来找她么?”
    上官璞也不作声了,但半晌她抬眼勉强笑着安慰金璃汐,“大小姐,你别担心,救走二小姐的那位公子看着很面善,而且一脸正气,他应该不会对二小姐不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他内心真的所想呢?”金璃汐垂下眼帘,忧心似焚。
    “别想太多了,大小姐,我们现在只能再次进城,去寻找二小姐的下落。说不定她就在城里等着咱们呢——”上官璞露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孩子气的微笑。
    金璃汐被上官璞的乐观所感染,不由也绽放开如花的笑靥。
    一路风光迷人,彩蝶飞舞,寂寞的山谷里山花灿烂。
    看样子,充满希望的春天,似乎已不假掩饰地,来了呢!
    情生意动·失足坠
    进入金平城,便已进入了苗山的境内。
    因为这大片的地域,全都归属于苗王蓝远铮的属地,因此金漓汐和上官璞潜回金平城,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途中,金漓汐和上官璞将马车停下,从山上俯瞰着金平城。
    清晨的金平城,宁静而朦胧,炊烟袅袅。天正下着小雨,整座城烟雨缭绕,很是美丽。
    漫天的油菜花地在绵绵的春雨中,嫩黄欲滴,更显娇艳动人。
    但花开到极致,荣极衰显,已呈现出些许颓败的迹象。
    故地重至,金漓汐站在当日被蓝远铮掳获凌/辱的油菜菜花海前,沉默不语。
    “大小姐,你怎么了?”上官璞见金漓汐面色苍白,不由担忧地问道。
    金漓汐没有答话,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分开那黄色的嫩花枝条,猫身钻进了油菜花地里。
    没有!
    金漓汐重新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是她记错了么?!
    油菜花地里被蓝远铮砍伐过的痕迹还在。
    金漓汐凭着记忆,翻动着已经残败的油菜花枯枝叶,寻找着自己的那块玉佩,但翻遍了所有的枝叶,就是不见玉佩的踪影。
    “大小姐,你在找什么?”上官璞问着神色凝重的金漓汐。
    “我,我把倦言赠予我的玉佩弄丢在这里了,”金漓汐伸着两只沾了污泥的手,失望地站了起来。雨丝虽不大,但也渐渐濡湿了她的秀发。
    “我帮你找找吧——”上官璞立刻也弯下身子仔细寻找,但同样一无所获。
    金漓汐黯淡了脸色,对上官璞道:“阿璞,不用找了,它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么多日来,金漓汐一直挂念着这块玉佩,即使在睡梦中,她都不忘记强迫自己要牢牢记下那天玉佩失落的地点。
    但即使她记得那么牢固,金漓汐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那玉佩会被人捡走。
    心心相印,永结同心,是她与苏倦言曾相互许下的盟誓。
    玉在心在,如今玉不在人也不在,是天意么?是说明她和苏倦言的缘分已尽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金漓汐的心头。
    金漓汐强迫自己忘记那晚所见的衣摆上那朵山茶花,可能是多日来的逃亡生涯让她紧张疲惫,所以她总是在幻听幻觉!
    金漓汐安慰着自己,但却感觉到被雨淋透的衣裳贴在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一直透到了她的心里。
    “走吧,阿璞——”金漓汐失神落魄地转过身,往油菜花地外走去。
    “大小姐,我们就这样进城么——”上官璞跟在金漓汐后边,问着她。
    金漓汐怔怔的,似没有听见。半晌,才摇摇头,道:“我们将马车弃了吧——我们一路至此,这马车是万老板府中的,若是她派人追踪过来,我们的目标太大了。”
    上官璞颔首,道:“那我们简装而行吧——希望能早日找到二小姐,”说着,瞧着金漓汐消瘦孤单的背影,悄然地叹息了一声。
    ……
    湖泊悠然荡漾,紫红沙石的城墙,临江而建的吊脚楼,熙熙攘攘的人群,金平城里处处充满苗家的气息。
    街道上的苗族男子大多身穿对襟短衣、宽大百褶裙裤,佩带着饰有绣、织花纹腰带,和身着大襟短衣,腰间缠多达4到5条的花腰带,系结飘于身后,裹着绑腿,穿着花鞋的苗族姑娘,吹着芦笙,互唱情歌。
    朦胧细雨中,依稀送来苗家姑娘清脆悦耳的山歌,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上官璞推开了朝江边的木窗,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雨终于下停了。
    这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就像她们的心情一般,充满了阴郁的沉重。
    一如金漓汐那块玉佩般,金灵汐也音讯全无,离奇失踪了。
    她并不在金平城内。
    金漓汐和上官璞在金平城内寻找并询问了好几日,却无金灵汐的半点消息。
    连日的奔波与焦虑,加上又淋透了雨,身体柔弱的金漓汐终于扛抗不住内心的彷徨与忧虑,病倒在了金平城的小客栈内。
    金漓汐这一病倒,上官璞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般惶惶然。成天忙着为金漓汐煎药喂药,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金漓汐仰躺在客栈狭小的床榻上,无神地凝望着屋顶发着愣。
    在她的床榻边,一只七彩的小乌龟乖巧地伏在她的枕边,一动也不动。
    七彩的小乌龟是金漓汐在离开飘香客栈后在包袱里找到的,不过负责打包裹的上官璞怎么都记不起来她是何时将这小龟放入包裹的。
    面对着小乌龟可爱而无辜的害羞眼神,金漓汐与上官璞扑哧一笑,也罢,带它一起上路吧,既然它也想浪迹天涯的话。
    客栈的木窗洞开后,晴朗的潮湿空气中似飘满了清凉质感的水尘,吸进这新鲜的空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上官璞煎好药转过身来,却看见金漓汐正撑起虚弱的身子就要坐起身来,上官璞连忙将手中的药碗搁下,急切地怪道:“小姐,你还病没好,不能这么起来吹风——”
    金漓汐一边吃力地穿上苗家男装,咳嗽了半天,才喘着气将衣襟上的纽扣弄好,道:“阿璞,我们必须早日找到灵汐,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盘缠了——”
    上官璞道:“可是大小姐,那也要等你把病养好了,我们才可以出去找人——”
    “不,我不要再等了,我,我怕灵汐会出事——”金漓汐虚弱地回答,但态度很是坚持。
    上官璞执拗不过金漓汐,只好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金漓汐悄然出了客栈。
    一上那家茗香的茶楼,店小二便熟络地招呼着金漓汐与上官璞,“二位客官,楼上请——”
    “店家,我们托您打听的人有消息了么?”金漓汐拖着虚弱的病体问着店小二。
    “这个,我们已经帮客官探听过,来往的客人以及金平城内的熟客,都没见过二位客官所形容的姑娘——”店小二带着金漓汐与上官璞到了楼上靠街的位置坐下。
    见着二人脸上掠过的失望之色,店小二又道:“要不,两位客官就在这临窗的位置看看热闹的街景,说不定还能找到二位想见的人呢——”
    金漓汐与上官璞谢了店小二。店小二为她们端上来一壶“滇绿”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金漓汐端着温热的茶杯捂着手,一双如水的眼眸望着向下的街道,眼中泛着轻愁。上官璞见状,安慰着金漓汐,“大小姐,你先别急,说不定我们就如店小二说的那般——”
    上官璞这厢在说着话,金漓汐却凝视着街对面的天鸿客栈,她的目光凝结在客栈外的三个男人身上半晌,似在思索着什么。
    天鸿客栈应是金平城最大的客栈了,此时在客栈的门口,站着三位玉树临风的男子。其中的二位男子金漓汐是见过的,假如她没记错的话,那个英气勃勃,身形高大的应该是朝廷驻滇布政使司的武官朱炫皓,而清秀文雅,弱质彬彬的那位则是文官李学儒了。
    至于中间那位丰神俊逸,全身透出一股正气的男子却很面生,他是谁?!
    金漓汐向下凝望着对面街道的三个男人,正自沉思,却听见上官璞惊呼一声,“是他!是他!”
    上官璞站了起来,激动地也指着那三个男人叫出声来,引来喝茶旁人的侧目。上官璞慌忙坐下,不敢再这么引人注意。
    “他是谁?”金漓汐一双美目转向上官璞。
    “大小姐,那天,那天救了二小姐的就是那位公子,我应该不会记错的——”上官璞压低了嗓音,指着街对过那三位男子的中间一位,难掩内心的激动。
    “真的么?!”金漓汐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惊喜的光芒,“那我们快去找那个人问个清楚——”
    上官璞正要站起下楼,飞奔到街道那边寻人,但却被金漓汐一把拽住了胳膊。
    上官璞见金漓汐面色苍白,拉着她的手也开始颤抖,便道:“怎么了大小姐,咱们赶紧走呀——”说着,顺着金漓汐的视线,无意瞄了一眼街对过,顿时也面如土色。
    街对过那里虽然还站着那三个男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那人却是她们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苗王蓝远铮!
    远远望去,身穿苗家服饰的蓝远铮着白布长衫青布裤,腰系黑白花格布带,肩披宽大厚实、刺绣精美的坎肩,更显得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他也回到这里来了!上官璞与金漓汐俱是手心冰凉,两人手相握,都想给对方支撑的力量。
    上官璞与金漓汐赶紧再坐下,拉低了头帕,不敢抬头,但金漓汐的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个粗哑的嗓音响起,“你就是金家大小姐么?”
    金漓汐面色一变,急忙回头,看见的是一个粗壮的苗家汉子,戴着竹斗笠,看不清他的面目,他问着话,一只大手便已伸了过来,牢牢捏住了金漓汐的肩头!
    钻心的痛楚从金漓汐的肩头传来,让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上官璞呵斥了一声,“放开她!”
    粗壮汉子却不听,他伸过另一只手,一把就将金漓汐蒙在头上的帕子掀开,露出了金漓汐苍白无血色的俏脸。粗壮汉子看了看金漓汐的俏脸,嘿嘿笑道,“不错,就是你!”
    说着,将金漓汐一把扯住便要拉走。上官璞连忙扑上前去,抓着粗壮汉子的胳膊不放,“不许你抓走我家小姐!”
    粗壮汉子一甩胳膊,身子单薄的上官璞便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但她咬牙使劲爬了起来,又冲上前去,一口咬在了粗壮汉子的胳膊上!
    粗壮汉子冷不丁被上官璞死命一咬,哇地一声痛叫出来,他忙着甩开上官璞,抓住金漓汐的手也松了开来。
    上官璞叫道:“小姐快跑!”金漓汐挣开粗壮汉子桎梏着她的手,转身便从茶桌上端起一壶滚烫的茶水浇了过去!烫得那汉子哇哇乱叫。
    一见金漓汐和上官璞如此顽抗,那粗壮汉子眼里顿起杀机,他猛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上官璞,一把提起就要扔出临街的窗外!
    金漓汐将手中倒完水的茶壶用力砸向那汉子,那汉子动作一顿,金漓汐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扑上前去,将上官璞拉了回来!
    茶楼上的客官见有人打架,早就都慌乱地奔跑下楼了。粗壮汉子用手一抹额上,低头一看,殷红粘稠,竟出了血。
    发觉被金漓汐的茶壶砸破了头皮,粗壮汉子不由发狠道:“今日你们两个都给我死在这里!”
    说着,一步步朝着她们逼来,眼中杀机汹涌!
    “阿璞快走!”金漓汐将上官璞用力往旁边一推,让上官璞离得楼梯口更近些。
    “不,小姐——”上官璞立刻便要扑上前来护住金漓汐,但她的面前却被那粗壮汉子挡住了!
    粗壮汉子狞笑着,一步步朝着金漓汐逼了过来,金漓汐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吊脚楼外的观景台上,很快她就被逼到了观景台的边缘。
    观景台是临时搭建的,并没有护栏。
    “小美人,乖乖跟我走,否则今天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处!”粗壮汉子隔着斗笠对金漓汐说道,他那双眼散发着淫邪的光芒。
    “放开我家小姐——”上官璞不知从哪里寻找到一支烧茶时用的火钳,冲了出来,将手中火钳烧红的一端对着那粗壮汉子便要捅去。
    粗壮汉子连忙闪避,他魁梧的身子一直朝站在边缘的金漓汐压了过来,金漓汐步步后退。
    突然,粗壮汉子惨叫一声,他被上官璞手中的烧火钳狠狠叉中了!
    不过他粗壮的身体顿时朝着金漓汐倒了过去,金漓汐闪躲着,慌乱中再一退,一脚踏空,直直地便从高空坠落!
    上官璞见状,尖叫一声,手中的烧火钳砰地掉在地上,她拉也不及金漓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大小姐!——”
    情生意动·囊中物
    高空坠落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寒冷,撕裂。
    惊慌过后,却成了一种末世的决绝。
    空中的金漓汐翻转飘落,犹如一只折了翼的蝴蝶,以凄美的状态坠落。
    直坠落下去。
    所有喧杂的一切,瞬间变得悄无声息。
    金漓汐紧闭着双眸,放松了自己,等待着自己撞击到地面的那一声“啪嗒”,也许,那是她悲剧的人生划下的最完美的句点。
    她期待这样残缺的完满。
    耳边风声停止了,但金漓汐预想中的疼痛与撞击声却没有出现。她眨眨长长的卷睫毛,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微风细雨中,朦胧水雾氤氲,金漓汐恍惚中依稀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脸,她死了么?
    他也太霸道了,为何连黄泉路上他都紧追着她不放?!
    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她!
    可他身体所散发的热度却让她无法忽略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的事实!
    他不是鬼,而她自己——也没有死!
    金漓汐微微闭上了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费尽了心思好不容易才逃出他的手掌心,但如今兜了一圈,她又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睁眼!”金漓汐所熟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无尽的冷漠与隐藏着的恼怒。
    金漓汐咬着下唇,徐徐睁开了眼眸,望见的是那双深邃而俊秀的眼睛。
    “金漓汐,你永远也逃不掉的,即使是我肯放了你,老天也会将你送到我面前!是你欠我的,所以这辈子只能还我——”蓝远铮冷冷地说道,宽阔的怀中依旧紧抱着他熟悉的软玉温香。
    “我欠你的?” 金漓汐牵动着嘴角苦笑了一下,她挣扎着身子,想离开蓝远铮的怀抱下地。
    也许这就是天意。既然又被他抓住,她也只好认命了。
    只是金漓汐不愿意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大白天的,被苗王蓝远铮这样的风云人物抱着,丢尽金家人的脸,虽然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她的家,也没有她的落足之地。
    蓝远铮却不急于放手,他轻松搂抱着金漓汐,完全不复方才听到上官璞叫喊声,飞冲过来接住金漓汐急切与慌乱的样子。
    眼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金漓汐的头越埋越低,她已经听到周遭的人们开始在对她评头论足,悄悄嚼舌根了。
    “放开我——”金漓汐转脸望着蓝远铮,咬着唇控制着自己,尽力不使自己的拳头挥上他那张志得意满的俊脸。
    在场的这么多人,最快乐的人应属蓝远铮了吧,也许对他来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又入了他的樊笼。
    “这不是金家的大小姐么?”随着一声质疑,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是原来布政使司的武官朱炫皓,旁边立刻也跟来了文官李学儒。
    金漓汐原本在布政使司见过这二位大人,他们本是她父亲金锦的部下。
    如今再相见,各人都觉得世事变幻无常,斗转星移。
    “求你,放下我——”金漓汐转过脸来,悄声求着蓝远铮。
    蓝远铮看了金漓汐一眼,终于放松了手,将金漓汐放到地上。
    金漓汐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朝着朱炫皓与李学儒施礼。
    “金小姐,你,你没死?——”朱炫皓望着虽然面色不佳,但依然安好无恙的金漓汐,喜出望外。他一双眼紧紧盯着金漓汐,生怕一转眼就不见了她似的。
    金府暴乱,他一直以为金漓汐也在那场动乱中丧生,却没想到她还活着。
    金漓汐感激地朝着朱炫皓颔首,道:“多谢朱大人关心,漓汐命大,幸免躲过一劫——”
    “你没事就好,”朱炫皓紧盯着金漓汐,上前一步便急切道:“如今你可有安身之处,我——”他本是一介武夫,大咧咧地,说话间便靠近金漓汐,想要将她带离到安全地方。
    一旁的李学儒本也想开口说些什么,无意中瞥见了身边苗王蓝远铮的脸色,心中一咯噔,立刻上前拉住了朱炫皓的胳膊,阻止了朱炫皓进一步靠近金漓汐。
    “学儒,你拉我干什么?金小姐怎么说是我们故人啊——”朱炫皓直率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她被那些苗人害死,没想到她竟然幸存下来。如今她无依无靠的,我怎能忍心不去帮她?——”
    “炫皓,你少说两句——”李学儒心中发急,看出朱炫皓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苗王蓝远铮听的。
    李学儒的手心捏着一把汗,偷眼看着蓝远铮早就黑了的脸色,当心这个传说中残酷无情的苗王会突然动怒。
    但出人意料的是,苗王蓝远铮听了朱炫皓的话,竟不当场发怒,而是笑了笑,道:“金小姐无依无靠?朱大人太多虑了——”
    “难道我说错了么?”朱炫皓没声好气地问道,他对蓝远铮这个苗族番夷没有半点好感,尤其是蓝远铮竟然率领着一批没有经过正统训练的苗兵,将他这个正经八百的全才武官打败后,给驱逐出布政使司府。
    一提起这件事,就让朱炫皓抬不起头来。
    这次要不是原先的文官李学儒请他回来说有要事相商,要他暂时先忍耐,他是怎么也不会向那苗王假以言色的!
    “朱大人说得也没错,金小姐原本是孤身一人,但朱大人不知道的是,现在她已经是有主的人了,怎算得上是无依无靠?”蓝远铮慢条斯理地说道。
    “有主了?不可能!金小姐的终身托付给了谁?”朱炫皓吃了一惊,端正的脸庞上有着震惊与疑心,更多的却是失落与惆怅。
    “我——”蓝远铮笑着,走到了金漓汐的身边,道:“朱大人有所不知,金小姐如今已经是蓝某的妾室,她的终身自然是托付了于我——”
    “你,你胡说!”朱炫皓忍不住脱口道,“你一定是强迫她的——”
    “不管我用的是什么手段,强迫也好,威逼也罢,朱大人请记住,她如今是我的人,我眼里就容不下半颗沙子——”蓝远铮冷笑道,那双狭长的眼眸里锐光四射。
    “你!”朱炫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正自僵场,一直没有说话的俊逸男子走了过来,朝着金漓汐远远地拱了拱手,道:“姑娘可是金家的大小姐?”
    金漓汐正待答话,却看见了那人腰上别着的一个别致而离奇的小物件,金漓汐的眼眸一亮,紧紧盯着那人,颔了颔首,心脏不停在跳动。
    果然,那人朝着金漓汐微微一笑,道:“敝姓凌,名尘隽,冒失来见小姐,真是失礼了——”
    “凌大人是甲辰科状元,刚被授翰林院修——”李学儒连忙介绍道。
    金漓汐连忙回礼,再抬眼望着凌尘隽,眼里多了希翼与期待。
    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指着凌尘隽腰间佩带着的小物件,道:“凌大人是状元,才高八斗,连所佩的饰物也都很别致——”
    凌尘隽朝金漓汐微笑,道:“这个是保平安的护身符——佩带在身上,本人既可以平安,就连旁人也都可以有福泽——”他的笑容温和,话语里别有所指,也只有他和金漓汐听得懂。
    “是么?平安么?”金漓汐吁出了一口气。
    “自然,一切都平安——”凌尘隽回答道。
    “大人,一直将‘它’带在身旁么?不嫌麻烦?”金漓汐问道。
    凌尘隽迟疑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自然不会嫌‘她’麻烦,谁让我一开始就‘带’上了呢?”
    这下,连金漓汐都掌控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了。
    她朝凌尘隽深深颔首,以感谢她对他的感激之情。希望他能继续保护他所说那个人的平安,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也真难为凌尘隽好说话,他腰间挂着的哪是个护身符,根本就是灵汐喜欢佩带的宝贝东西。
    那件宝贝四四方方长条状,用手一压机关,有个孔里就会喷出火来,很是稀奇呢。
    但妹妹灵汐本来就是稀奇古怪的孩子,她的许多事对金漓汐来说,也都是个谜。
    若是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男人若能好好对她,金漓汐也就放心了。
    金漓汐还想对凌尘隽说些话,但她刚一张口,便被蓝远铮截去了话头,“时候不早了,走吧,跟我离开这里——”说着,伸手过去,一把就揽住了金漓汐纤细的腰肢,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对她的独占欲望。
    众目睽睽下,又是在故人面前,金漓汐又羞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突听得街道对面的茶楼上有呼救声,似是上官璞的叫喊声。金漓汐连忙抬头,看见上官璞被苗家军师施梓一把抱起,从二楼的高空中飞跃而下,到了地面。
    “小姐!小姐,救救我——”上官璞看见金漓汐无事,喜极而泣,但立刻又哭出声来,“小姐,救命,这个臭男人要抓住我去当他的管家婆——!!”
    上官璞指着施梓的鼻子,纤细的手指差点要把施梓的眼睛给戳瞎!
    “是,我就是要你跟我去长途跋涉,我就是要让你当我的黄脸管家婆,怎样?!”施梓也怒了,他冲着上官璞喊道,“是爷允许我带自己的女人上路的!他把你赏给我了!”
    “不!”上官璞可怜兮兮地望向金漓汐,惊骇得直哭出声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金漓汐转身望着蓝远铮,压抑住内心的恐慌与难过,沉声问着蓝远铮。
    “为何要这么做?免得你有了伴儿,一味儿地想跑——”蓝远铮将手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情生意动·美人泪
    “早在你们逃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日了——”蓝远铮不动声色地暗自用力,强揽过金漓汐柔弱的肩头,一边压低了嗓音冷声道。
    蓝远铮英俊的脸上笑容依旧,让人以为他是在和金漓汐说着甜蜜的体己悄悄话。
    “我会让你尝到背叛我后的好受滋味,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蓝远铮微笑着低语,顺手替金漓汐将鬓角的散发温柔体贴地捋在了耳边。
    雨丝夹杂着冷风吹进金漓汐单薄的衣襟里,再听到蓝远铮阴冷的话语,让金漓汐打了个寒噤。
    蓝远狰将金漓汐抱紧在怀抱中,随后转过身来,向李学儒拱拱手,道:“李大人,蓝某先告辞了——”说着,揽着金漓汐转头便要离开,并不和朱炫皓和凌尘隽打招呼。
    朱炫皓和凌尘隽对金漓汐关切体贴的样儿让蓝远狰感觉不爽。
    “苗王,请留步——”李学儒满面堆笑,道:“方才我们三人对苗王提出的建议还请认真考虑一下,李某期待苗王的答复。”
    “多谢李大人对蓝某的抬举,你们放心,蓝某对于我脚下的疆土,并没有太大野心,无非就是不想让我的苗家子民再受到欺凌而已。”蓝远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李大人实不必担心蓝某再扩大领地。你放心,在朝廷派出军队来镇压我之前,蓝某不会对各位不利——”
    汉人皇帝昏庸无道,整天只顾花天酒地,如今奸臣当道,朝廷国库空虚,军队也如一盘散沙。
    天高皇帝远,对于蓝远铮率领苗民在云南边疆暴乱,朝廷鞭长莫及。
    虽然一直有大臣提议出兵镇压,但事到关头却没有人自动请缨。
    一是云南地处荒瘠地带,瘴气浓厚,许多娇生惯养的本土将士怕水土不服;二来苗王蓝远铮声名在外,谁都知道他的队伍骁勇善战,按照朝廷如今无人管事的散沙状态,无人愿意带着一批朝廷软脚蟹去硬碰硬找死。
    但朝廷却也不能容忍蓝远铮逍遥法外,于是在暂且按兵不动的情况下,招安便是第一步要走的棋了。
    打的是招安的旗,盘算的是如何瓦解蓝远铮势力的主意。
    原来的布政使司金锦已被蓝远铮剿灭,在新一任的布政使司到任之前,原来的文官李学儒是被派出的第一员招降官员。
    朱炫皓是李学儒被拉去壮气势的。
    至于凌尘隽则是李学儒同窗好友,刚高中状元,又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此番取道云南上京城原是为探望好友,没想到茶马古道上的这一行,却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李学儒低估了蓝远铮的实力。
    他和朱炫皓刚在金平城露面,便被蓝远铮知晓,还未等李学儒登门拜访,蓝远铮已经亲自到客栈来会他们了。
    面对蓝远铮的坦荡磊落,一言道破朝廷打的如意算盘,李学儒倒是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好眼望着蓝远铮带着金漓汐扬长而去。
    朱炫皓望着蓝远铮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愤愤道:“李大哥,就这样让这蛮夷走了?”
    “不然我们又有何法子?” 李学儒轻叹一声,这件事棘手的很。
    李学儒原本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但上级的官员说这是他将功赎罪的时机,若是招安成功,他不仅可以官复原职,还可以连升三级,这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李兄也不必太过心急,凡事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凌尘隽劝慰着李学儒,“依我看,那苗王倒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李学儒微微颔首,道:“是,当初他剿灭的是金锦一党,并没有连累无辜,否则今日大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朱炫皓低头不响。
    “还是凌弟说得对,我们再从长计议吧——”李学儒感谢地拍着凌尘隽的肩头,却蹙紧了浓眉,心事重重。
    ……
    细雨飘扬,丝丝沁人脾肺。金平城在风里雾里不断变幻风姿,美丽撩人。
    蒙蒙水雾中,淡淡的风儿时而轻拂着脸颊,时而夹杂着雨丝滑入颈项中,温柔而调皮。
    蓝远铮和施梓骑着马,各自挟带着一个美丽的俘虏在开满金黄油菜花的田野上飞驰。
    金漓汐被蓝远铮整个裹在他的大氅里,只露出半张俏脸,她睁着一双忧愁的眼眸望着无垠的油菜花地,眼里迷蒙一片,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雾。
    从逃亡那日起,随着她的脚步,沿着金平到普洱,又从普洱到金平,一路上历经了沟沟壑壑,山山水水间,她见证了油菜花的一生。
    花开时,浓烈得化不开,就似年少时曾经的爱情;而当花谢时,洋洋洒洒,所有的心思都随风飘落,再难寻觅到一点痕迹。
    眼下,漫天的油菜花地虽然还有着热烈的色彩,但已经接近凋零的衰败。
    一如她。
    年岁虽未长,心境却已老了。
    蓝远铮腾出一只手,将金漓汐小小的脸遮住,金漓汐整个人被迫窝在蓝远铮宽阔的胸怀里。
    她的四周一片黑暗,由于被蓝远铮单只手用力揽住纤腰,她只好顺从地伏在蓝远铮的胸膛上,听着他骑马时发出的心跳与呼吸声。
    眼泪猝如其来。
    尤其是明白她和上官璞必须要被分开,金漓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行行无能为力的泪从她美丽的双眸里涌出,黑暗中,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眼前的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有一天她要杀了他!
    蓝远铮竟然真的要施梓将上官璞带走,从他的口中,金漓汐得知蓝鑫翼已经带着蓝礼央,率领着一队马帮,驮着茶叶,踏上了茶马古道。
    而另一队,则由施梓带领,从另外一条路线前往藏区。
    蓝远铮说这茶马古道路途遥远,领头的人需要照顾,所以挑了上官璞让施梓带去,当作苗王赏赐他的礼物。
    金漓汐含着眼泪恳求蓝远铮,求他不要让上官璞跟着施梓离开。
    蓝远铮冷冷一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讲条件?记住,现在你也是我的奴隶而已——”
    蓝远铮说着话,凑近了金漓汐那张苍白的小脸,道:“若是你再逃跑一次的话,你就不会只是现在这般当了男人的礼物,我会让你当所有男人的玩物!”
    一想起她背叛了他,蓝远铮压抑不住内心的恼怒,他用力抬起金漓汐的下巴,就在马鞍上强吻着她,全然不顾施梓和上官璞就在另外一匹马上看着他们。
    施梓轻咳两声,俊脸有着几丝尴尬。
    而上官璞则怒声痛骂着蓝远铮,“蓝远铮,你不是人,放开我家小姐!”上官璞骂着蓝远铮,忍不住痛哭失声。
    “你还是顾全你自己吧——”施梓抱着上官璞,在她耳边说道。
    “你去死,混蛋!”上官璞回转过头,狠狠地挥过一拳,想将施梓打个乌眼青!
    却被施梓轻易地闪过,他接住了上官璞的粉拳,笑嘻嘻道:“你谋杀亲夫么?”
    “你,你!”上官璞的腰被施梓抱着,手被他握着,又在颠簸的马上,根本不敢动弹,气得她只是骂,“死虱子,你和蓝野人是一丘之貉!我,我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施梓笑着抱住上官璞,道:“娘子,你的脾气太大,看来以后为夫我要好好教育你才是——”
    “你去死,谁是你娘子——”上官璞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着从马上跃下,吓得施梓更加用力地抱着她。
    上官璞全身乱动,坐在她身后的施梓渐渐地开始面红耳赤,他低声对上官璞道:“娘子,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今晚就和你洞房花烛——”
    “你死去——”上官璞转过头来,话说一半,却听见施梓急促的呼吸,也看见了他涨红的脸,心里不由一怕,不敢再乱动了。
    施梓平息着自己内心的冲动,片刻后,他远远地朝着蓝远铮这边喊道:“爷,多谢你赏赐的礼物,施梓就在此别过爷,请爷等我的好消息——这个女人,我带走了——”
    蓝远铮闻身,这才放开了金漓汐,他抬起头来,笑道:“好,狮子,我等你好信儿!”
    两人拱手作别,施梓策马前去,回头,他道:“多谢爷成全狮子的心愿!”
    蓝远铮含笑颔首。
    上官璞惊慌地回过脸,寻找着金漓汐的身影,当她看见金漓汐闭着眼睛,满脸是泪时,忍不住呜咽出声。
    金漓汐睁开眼眸,看着上官璞被施梓从她眼前带走,忍不住悲嘶一声,“阿璞!——”
    “小姐!——”上官璞痛哭失声,却不能阻止施梓策马奔腾的步伐。
    一匹骏马带着灵活矫健的施梓与哭成了个泪人儿的上官璞一路向前,奔赴那遥远的前方。
    他们的影子渐渐远了,直至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
    “他们已走远了,你,跟着我回苗王寨!”蓝远铮调回目光,冷冷地对金漓汐道。
    金漓汐沉默着,她用一双泪眼怒视着蓝远铮,半晌,她压抑已久的仇恨与愤怒猛地爆发出来,她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蓝远铮一个耳光!
    清脆的掴耳光声音在静谧的原野上很是响亮。
    蓝远铮一动不动,两人都愣怔着,半晌,蓝远铮眯缝着眼,危险地看着金漓汐。
    但已处于情绪崩溃边缘的金漓汐扑上前去,将手握着拳头,用力捶打着蓝远铮,她嘶声喊道:“蓝远铮,你还我阿璞来,你没有人性,你还我阿璞!”
    金漓汐哭得梨花带雨,全身不住打颤。
    蓝远铮冷冷地看着金漓汐,突然猛地一挥马鞭,他胯/下的骏马一声长嘶,开始在油菜花地里狂奔起来!
    “你,你做什么?”金漓汐差点便从马上掉落下来,她慌乱地在马鞍上摸索着,想抓住一个可以固定自己平衡的东西。
    但蓝远铮并不回答金漓汐的话。
    他在马上已经把金漓汐抱起,将她的身子掉转了个方向,用力把她两条修长的腿张开盘在他的身上,让金漓汐坐在了他的腿上。
    蓝远铮猛地一抱紧金漓汐,他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雨开始下大了,渐渐地将马鞍上的两人都淋湿了。
    金漓汐湿透的衣裳紧贴在她身上,情火如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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