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牵魂绕·砰然心乱
迷乱过后,金漓汐坐起身来,颤抖着纤手,勉强将自己半褪的对襟暗花衣合上,开始一颗颗扣着布纽。
她一个个地扣上,但她身边半躺着的男人却伸过手来,一个个解开。
金漓汐不善穿着苗家的衣裳,因此系盘纽布扣的动作很是笨拙,她费劲半天好容易才系上一颗,却被那男人轻而易举地又解开了来。
金漓汐又羞又恼,她涨红着一张俏脸,拽着自己的衣裳,拼命想遮掩着自己洁白胜雪的娇躯。
黑色的屋子,红色的缎被,蓝远铮半仰在床榻上,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有着激情过后的倦怠与魅惑,他眯缝起狭长的俊目,眼眸漆黑深邃。
他那双眼紧盯着已经娇软无力,星眸半垂,微微喘息着的金漓汐。
被他狠狠掠夺过之后,金漓汐一头秀发因着汗水的浸润越发显得漆黑如墨,垂散在胸前,柔滑得如同丝缎。
金漓汐那件对襟暗花衣早已被蓝远铮扯得七零八乱的,见她恼红着脸要将他捣乱的手拉开,他收住了手,但有力的臂膀猛地一拉,便将金漓汐拉倒,接着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蓝远铮——”金漓汐怒目相向,羞恼得无与复加,她还想再挣扎着起身,但却浑身无力,只能软绵绵地被蓝远铮健壮的胸膛压着,动弹不得。
蓝远铮看着金漓汐,低低道:“小汐儿,我记得——”他的声音低沉且有磁性,带着些许沙哑,“方才你——并不是对我完全没感觉的,不是么?”
金漓汐那张本已绯红的脸,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她伸出手,掩住蓝远铮的嘴,颤声道:“你,你——不许你再乱说!”
“为何我不能说?”蓝远铮低声道,线条优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觑的微笑,“我就要说,偏要说——”
金漓汐将脸别过一边去,不去看蓝远铮那张俊脸,但一行行羞愧的泪水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她恨自己为何会抵抗不住蓝远铮的进攻,到了最后竟然全面投降,沉浸在他火热的肆虐与侵占中。
但是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她看不起她自己!金漓汐咬着唇,忍不住低声呜咽。
蓝远铮见金漓汐哭泣,连忙翻转过身,反手握住金漓汐的纤手,不言语,只是温柔地用嘴唇吻着她的掌心。金漓汐一惊,便想缩回手,蓝远铮低声道:“好,我不说了,但是——我知道你还是不讨厌我对你——”
“你,你不许再说了——”金漓汐羞愧而颤抖着说道。
蓝远铮凝望着金漓汐半晌,从她那双含着眼泪的美目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小小的影像,什么时候,她的心能像她的眼一样,也映上自己的影子,而不是别的男人呢?!
蓝远铮不再言语,只是低下头来,温柔地轻吻着金漓汐的纤掌。半晌,他抬起头来问她:“你——真的误听别人的言语害过我么?”
“我没有——”金漓汐看着蓝远铮,虽还是羞愧难当,但却是坚定地回答他道。
蓝远铮凝望着金漓汐,两人深深对视,半晌,蓝远铮俯下头来,在金漓汐耳边说:“好,我信你——”他灼热的呼吸在金漓汐的耳边,让她又开始有些颤抖。
“就这样留在这里,好好陪着我,好么?”蓝远铮低低地对金漓汐道。
蓝远铮将她的手拉起,圈住他的脖颈,金漓汐的手碰触到了他那条深深而又狰狞的伤口。
下意识地,她的手抚上了蓝远铮的肩头,问他:“很痛么?”
蓝远铮点头,低声道:“痛——”他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这里也痛——”
金漓汐咬住唇,没有收回手,她的纤手贴在蓝远铮的胸口上,感受到他的火热而稳健的心跳。
两人彼此相望,目光如水,朦胧氤氲,渐渐地,蓝远铮俯下头去,想吻上金漓汐的那张红唇,他温热的唇滑过她的额头,鼻子,与小巧的人中,正要印上她柔软的唇时,屋外厚实的那扇门却被敲响了!
富有节奏而稳健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处于迷蒙与混乱心绪中的金漓汐,她猛地一下推开了蓝远铮的胸膛,慌忙从床榻上坐起,她四下寻找着自己的衣裳,粉脸通红,面有惭色。
蓝远铮咬了牙,对着那屋外不识趣的敲门人大声喝问道:“是谁?!”
“我——祝酒——”门外传来了祭司祝酒浑厚的男声。
蓝远铮愣怔了一下,随即应声道:“原来是长老,请,请稍等片刻——”
金漓汐羞红着脸,找到了自己的衣裳,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但轮到系布纽扣时,她的手直颤抖着,怎么也扣不好,而她身后,从床榻上懒洋洋起身的蓝远铮见状微微一笑,从背后揽住了金漓汐,附耳对她道:“怎么,扣不上么?”
金漓汐咬着红唇,不肯吭声,蓝远铮没说话,伸出手去,替金漓汐扣上了布纽扣。他低声对她道:“留在我身边,好么?”
金漓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决地摇摇头,蓝远铮的眼神变得冷然了起来,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想要将面前这个顽固女人压倒在床榻上,狠狠揍她一顿屁股的冲动。
他看了她半天,才道:“那好,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记住了,我一直会在这里等着你扑入我的怀抱——”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信心满满的微笑,颇有信心。
金漓汐不去看蓝远铮那张俊脸,她七手八脚地挽着自己散乱的秀发,但是慌乱中她怎么都盘不好发髻。蓝远铮朗声笑道:“你这么慌乱做什么?为何给我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你怕被谁看见么?”
金漓汐烧红着脸,回头瞪了一眼蓝远铮,她羞怒中发亮的黑眸与通红的脸蛋,让她在冰清玉洁中带着娇憨的妩媚,让蓝远铮看得又是心折,他走上前去,替金漓汐盘好了秀发,然后退后一步,深深看着她,不发一语。
金漓汐被蓝远铮火热的目光看得全身发烫,她拉好衣裳,整理了一下鬓发,急匆匆地便奔到门边想要拉门出去,但她的手刚碰到门框时,她的小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记得我在这里等你——” 蓝远铮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等你耍小性子累了就会知道我对你的重要性——”
金漓汐像被烫着了一般,从蓝远铮的大掌里抽回了手,她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蓝远铮看着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哗”地一声拉开了厚重的屋门!
明亮的光线立刻流泻在宽敞的屋子里,蓝远铮刚眯缝起眼,就看着金漓汐低着头,钻出了门,如受惊了的小鹿一般,贴着墙沿一溜儿跑走了——甚至都没顾得上朝站在门边的祝酒施礼。
“你——又欺负那金家大小姐了?”祝酒抬眼看着一脸轻松微笑的蓝远铮,他看得出蓝远铮的心情愉悦。
蓝远铮笑而不答。祝酒摇摇头,道:“你别总是和人家那小姑娘过不去,你听过报应这一词吧,你早晚会认栽的——”
“是么?”蓝远铮朗声笑道:“长老以为我将来会栽在她手中么?”
祝酒反问蓝远铮:“不会么?你确定?”
蓝远铮不答,但那张轮廓俊美的脸上却有着一丝怅惘雨迷茫。
祝酒见蓝远铮不答,也不再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有情却似无情恨。”
蓝远铮沉默片刻,不去接祝酒的话茬,问道:“长老来此,有何要事么?”
“哦,据寨外探子来报,普洱城有贵客前来求见——”祝酒回道。
“普洱城?贵客?” 蓝远铮蹙起了好看的剑眉。
情牵魂绕·再见故人
“是的,苗王大人,此次带队前来苗王寨的贵客正是苗王的故人——”祝酒微微笑道,“还是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据说是苗王的红颜知己——”
“是么?”蓝远铮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丝戏觑的笑意,他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老顽童祝酒。
“这可是那位贵客自说的——”祝酒见蓝远铮那么看他,连忙补充道。
“我的红颜知己?”蓝远铮微微挑了眉,“我蓝远铮一直是众人眼中的蛮夷,竟然也会有红颜知己?”他说道,忍不住笑了一下,心头却有点暗淡,原来也会有人说是他的红颜知己,不过,却不是他最在意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不用说肯承认她是他的知己了,就连已是他的女人的事实都不肯正视面对,除了她之外,天下的女人对他来说,又有何区别?
“此番前来的,是普洱城的万萌萌万老板——”祝酒道,“她说有要事与苗王商量,是有关苗寨未来发展的头等大事——”
“是她?!”蓝远铮有点诧异,但随即一笑,道:“她的脚步倒是很快么——”
“嗯,这个,那个——”祝酒捋捋胡须正待要说什么,偷眼看了一下蓝远铮的反应,却见蓝远铮神色自若,举止坦然,祝酒心下一松,道:“爷前脚刚回来,万老板后脚便到,你也觉得这万老板追逐你的脚步太急了些么?”
蓝远铮转向祝酒,笑道,“长老,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不用旁敲侧击了——”
祝酒哈哈一笑,道:“苗王恕罪,老朽因见着万老板的花容月貌与爷很相配,又感觉到她想见你的迫切,所以这个嘛,难免有点联想——”
“哦?原来长老以为我与万老板之间有私情——”蓝远铮也不由仰首朗声大笑,片刻,他转向祝酒道:“长老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不了解我蓝远铮的秉性如何?”
“原本老朽自以为对苗王了解透彻,但自打见苗王对待金家大小姐的那副样儿后,老朽如今可琢磨不透苗王的心思了——”祝酒打着哈哈。
“我——她——”一向能言善道的蓝远铮竟有点语塞,提到金漓汐,他就有点无策,他怔怔地问着祝酒,“长老,我对她,对她的心思——真有那么明显么?”
“有眼的人都看到了——”祝酒拍拍蓝远铮结实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还请苗王收敛点对金家大小姐的独霸之情,就不要再那么溢于言表了——”
祝酒说完戏觑地偷窥了一眼蓝远铮那张阴晴不定的俊脸,见蓝远铮真为了他玩笑的话在微微发愣,不由在心里叹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苗王一提到金姑娘的愣样儿,他还敢矢口否认对金姑娘只有恨?!唉,看来苗王这情关难过啊——”
蓝远铮不语,末了,却烦躁地问道:“万萌萌来苗寨所为何事?”
祝酒一副无所知的姿态,他耸耸了肩,动作潇洒地甩了甩那一头披散的黑发,惹来蓝远铮更郁闷的眼神。
这个老家伙,老是一针见血,却每每说到了他的痛处,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蓝远铮咬牙。
……
“萌萌见过苗王——”万萌萌在偏厅等候,一见着颀长俊逸的苗王蓝远铮进得厅来,连忙站起身来,盈盈下拜,“苗王别来无恙?”
蓝远铮摆摆手,示意万萌萌不用多礼,他望着风尘仆仆的万萌萌,那双狭长俊秀的眼里有着一丝诧异,“万老板这般着急来找蓝某,有何要事么?”
万萌萌轻咳两声,掩袖娇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苗王么?”她的眼波如水,娇媚动人。
蓝远铮微笑,道:“万老板能来苗寨,苗王寨是蓬荜生辉啊,蓝某当然欢迎之至——”
万萌萌咯咯直笑,道:“见到苗王如此热情相待,也不枉费萌萌对苗王的一片心……”
蓝远铮挑了挑剑眉,避开了万萌萌妩媚的秋波,自己找了张宽大的座椅先坐了,而后斜靠在椅背上,朝着万萌萌露出了他平日那种玩世不恭却邪魅十足的笑容道:“万老板对本王的心意——本王自然是了解的——”
万萌萌娇羞地掩袖,动作优雅地也找了一张红木雕花的椅子坐了,然后用一双明亮的美眸看着蓝远铮,道:“自从普洱城一别,萌萌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心头总是空落落的,今日见到苗王,萌萌这颗心呢,总算落回到了实处——”
“是么?那远铮要多谢万老板的深情厚谊了——”蓝远铮微笑道,一双狭长的眼里流露出温存的情意。他在万萌萌面前自称远铮,以示对万萌萌的亲近。
“苗王就叫我萌萌好了——”万萌萌那张俏脸上飞起两团红云,她极力从蓝远铮足可以颠倒众生的俊朗笑容里摄过神来。
她平息了一下正砰砰乱蹦的心跳声,暗自思忖,真要论起施行美色魅力,自己竟还远不是蓝远铮的对手。看来她须小心应付才是,否则还未等她按原定的计划走,只怕她已先被蓝远铮所掳获了去。
万萌萌抬眼望着蓝远铮,几番欲言又止,蓝远铮觉察到了,便道:“萌萌跟我还那么客气,有何事情请尽管开口——”
万萌萌笑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苗王的法眼,萌萌此次前来苗寨,确实有事要与苗王商量——”
蓝远铮挑了眉,等着万萌萌说正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就不信这万萌萌真有那么闲情逸致大老远地来看他。
果然,万萌萌道:“苗王也不是外人,萌萌就直言好了。苗王可听说,最近朝廷要派员前来苗疆,重新划分这西南苗疆的势力格局么?此事若是属实,首当其冲的必定是苗王无疑——”
蓝远铮不动声色,道:“万老板对这些事情也有兴趣么?”
万萌萌娇笑一下,道:“萌萌本是生意人,对局势必定是要关心的——”
蓝远铮颔首,道:“那依万老板高见,眼下有何对策?”
万萌萌转动了一下美目,蓝远铮环顾四周,叫身边的苗奴退下,万萌萌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苗王如今虽然已得了苗疆的大部地域,但若要与朝廷明着反目,还是稍显势单力薄了些——若是苗王信得过萌萌,不如,不如——”
“不如怎样?”蓝远铮问着万萌萌。
万萌萌避开蓝远铮的目光,沉默了片刻,道:“不瞒苗王说,萌萌只是区区一个钱庄老板,这么多年生意也算顺风顺水,说起来,若不是萌萌殚精竭虑,几经周折,恐怕也是撑不多时的——”万萌萌边说边叹息,她说的倒是实话,她家男丁稀薄,自从父亲离世之后,全靠她一人支撑着家族生意,这些年来身为一名弱女子,其中的艰辛苦痛只有她自己明白。
说她趋炎附势也好,说她如墙头草也罢,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就是因为明白孤军奋战不易,所以萌萌才斗胆前来恳求苗王,请苗王让苗王寨与普洱城结成同盟,这样不仅可以扩大疆域,增强兵力,而且还可以顺得民意,让朝廷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岂不是一举多得?”万萌萌说着,从长长的睫毛下偷偷望了一眼正在沉思着的蓝远铮。
见着蓝远铮还在沉思,万萌萌又道,“苗王不要小瞧了普洱城在西南政局中的重要地位——”
蓝远铮望着胸有成竹的万萌萌,道:“此事至关重大,万老板能全权代表普洱城的事务么?”
万萌萌一笑,正等着蓝远铮这话,她低声道:“苗王不必多虑,萌萌此次前来,正是受了普洱管事秦大人的重托来与苗王商议的——”
“哦?”蓝远铮似笑非笑,“看来万老板与秦大人的交情非浅——”
万萌萌不语,那张美丽的脸上突然现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她立刻恢复了平静。
蓝远铮思忖片刻,挑眉望着万萌萌道:“那依万老板看,咱们该如何结成同盟呢?”
“你,你同意了?”万萌萌心头一喜,那双美目放出光来。蓝远铮一笑,道:“那要看万老板用什么方式合作了——”
“这还请苗王放心,结成同盟后,对苗王只有百益而无一害——”万萌萌连忙答道。
“真的么?”蓝远铮收敛了俊脸的笑意,那双带笑的桃花眼里顿然锐意显现,万萌萌心头一突,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那万老板先说说,这第一步该如何合作?”蓝远铮淡淡道。
“如果苗王不嫌弃的话,联姻便是最好合作的开始——”万萌萌有点嗫嚅道。
“联姻?!”蓝远铮一双俊目冷然地在万萌萌的身上逡巡。
万萌萌抵挡不住蓝远铮探询的目光,连忙接着往下说,“苗王不必多想,萌萌不敢对苗王心存幻想,闻说苗王的鄢澜公主才貌双全,是个出众的妙人儿,而且还待字闺中——”
“鄢澜?!”蓝远铮俊脸一沉,“你在打她的主意么?!她虽非本王亲妹妹,却胜似亲生!你要我把她当成权力交易的砝码么?!”
万萌萌见蓝远铮脸有怒意,慌忙站起,态度诚恳道:“萌萌知道鄢澜公主与苗王亲如手足,是苗王的心头至宝,所以才斗胆提出联姻一事。苗王请放心,萌萌为鄢澜公主说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绝不能害了鄢澜公主的——”
“青年才俊?!”蓝远铮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是什么样的才俊能配得上鄢澜?!”
“是萌萌的远房表弟——不仅一表人才,而且系出名门。萌萌无亲兄弟,将来名下的产业都是要过继到我那表弟的名下。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绝对不会让鄢澜公主吃上苦的!”万萌萌连忙保证。
蓝远铮不语,他凝眸片刻,道:“此事匆忙,待得本王见过你那表弟后再作定夺——”
“可以,我那表弟已随我前来苗王寨——”万萌萌见事情又有转机,吁了一口气。
“他就在苗王寨了么?”蓝远铮蹙眉。
“是的——”万萌萌道,“他因为长途跋涉,有点水土不服,所以由祝酒大人先安排在苗寨吊脚楼里休息,待他缓过劲来,立刻便会前来见苗王了——”
“才来便水土不服么?”蓝远铮淡然一笑,“那将来他如何适应苗王寨的气候与粗糙的饮食习惯呢?不是太委屈他尊贵的躯体了么?”
万萌萌神色有点尴尬,她低着头,并不敢去接蓝远铮的话茬。
……
金漓汐紫涨着面皮,混混沌沌沿着高高的石墙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苗王寨的溪流边,她站在廊桥上,转头俯瞰着脚下的流水,水浪潺潺,似她混乱的心绪。
夹杂着水雾的凉风吹在她滚烫的脸上,让她发热的脑子开始清醒了一些。她颤抖着纤手,掩住了自己的脸颊,她的内心满是羞愧与对自己的鄙视。
她竟已经开始沦陷了!金漓汐咬着红唇,用手堵住了自己想要放声尖叫的唇,她几乎是呜咽地将额头抵靠在廊桥的扶栏上,粗糙的木头带给她疼痛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蓝远铮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她身上急切游走的感觉。
不,不!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金漓汐闭上了眼,痛苦地揪紧了握着扶栏的手,早晚有一天,她会羞愧而死。是她太没有原则,太没有骨气,更没有忠贞烈女的节操!她竟然对虏获她强占她的蛮夷头子有了纠结的情绪!
她的心好乱,好乱,此刻盘绕在她心头之中,不知道是对蓝远铮的恨,是对他的怨,还是对他的心痛——这种感觉让她开始心慌意乱。
难道她对他,竟会是爱么?!不,不,金漓汐如同被雷击中般,全身僵直!
不不!!不!!!她怎会对蓝远铮有了心疼的感觉,她不能,不该!!!金漓汐心绪混乱,她的思想犹如脚下轰然的水浪声,汹涌奔腾,澎湃激烈。
她自顾自地沉思,并未发现,她的身后多了一条影子。
那个身影颀长俊挺,似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竟微微有点发抖。
望着不远前方金漓汐那单薄而消瘦的身形,那身影伸出手去,触摸着金漓汐在阳光下的影子。
近在咫尺,却犹如在天涯。
那人的胸口犹如堵着一团棉花,千言万语,却无语几近于凝咽。
金漓汐咬着红唇发了好一阵的愣怔,半晌才勉强让自己复杂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异样,她立刻警觉地回过头,并倒退了半步,处于戒备的状态。
回首,转身,对视!
她瞪着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人也凝视着她!
金漓汐微启着嘴,心跳得几乎脱离胸腔而出,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定是梦,一定是梦了!她真的是走火入魔了,难道太过思念一个人真的可以出现幻觉么?!
金漓汐颤抖着手,握着胸襟,想要逃开眼前让她惊怕的幻觉,因为她害怕过度的空欢喜过后,那种虚无的漫天的孤寂与痛楚。
但她的耳边却传来了那熟悉的,出现在她梦里无数次的温柔的声音:“汐妹妹——”
情牵魂绕·缠绵往事
“倦,倦言哥哥?——”金漓汐望着面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英俊男子,本应该欢喜若狂,本应该飞扑向前,可金漓汐却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她晃了晃身子,向后无力地靠在了廊桥上的扶栏上。
金漓汐纤细的手指紧抓住扶栏,她瘦弱的肩头在不停颤抖,她翕动着发颤的唇,转过头去,连再多看一眼面前男子的勇气都没有。
曾几何时,他是她魂牵梦绕的唯一;曾几何时,他是她牵肠挂肚的痛楚。
经过生死劫难之后,她从心痛心伤到心灰心冷,她以为此生再无望见他一面,却没料到能在此刻与他重逢,还是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境况下。
经历过那么多沧桑与痛楚,物是人非,他以前心中那株圣洁的白莲早已坠入泥潭,沾染了尘垢,污浊不堪。她不敢见他,更不敢看到他知道真相后对她露出的鄙夷之色,哪怕一点,她都无力去承受。
从前的他,是那么的宠她,心疼她,将她视为心头的宝,掌中的明珠。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在他心目的重要位置,她不能承受他的看轻与痛心。只因为他是他,他是苏倦言啊。
潮湿冰冷的风吹在早已是满面泪痕的金漓汐身上,她泪眼朦胧地望着绝壁的山涧底下,两岸水流湍急,波浪呼啸声声,她只想此刻纵身一跳,从此不必再去面对所有让她羞愧到心碎的时刻。
但金漓汐身后的苏倦言却上前一步,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伸出手去,握住了金漓汐单薄的肩头,他低声呼唤她的名字:“汐妹妹——我,我是倦言,我——”
金漓汐没有回头,只是伏在扶栏上,用衣袖半掩着自己的脸,她哽咽不得语。
“是我倦言啊——漓汐,是我,我来找你了——”苏倦言在金漓汐身后,忍不住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抱得是那么紧,那么用力!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经过那么多屈辱与等待,他终于可以与她再次见面!他将头埋进她颤抖的秀发中,他感觉到浑身颤抖的金漓汐在死命压抑着哭泣与哽咽。
只有他知道金漓汐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苏倦言那双明亮的眼眸里也泛起了一层泪雾,他抱着金漓汐,满心都是内疚与惭愧。
是他无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占为己有,却无能为力。
苏倦言抱着在哀伤哭泣的金漓汐,他那双极其俊秀的眼眸里蓦地闪过了一丝恨极的阴郁。
蓝远铮,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全部讨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苏倦言凝视着脚下的山涧,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懑与怨恨。半晌,他调回视线看着金漓汐,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苏倦言轻抚着金漓汐的秀发,用手捧起她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他用手背擦去她流不干的泪,两人对视,苏倦言怜惜道:“汐妹妹——”
金漓汐早已是哽咽不成声,大颗大颗委屈与伤心的泪水不停从她眼眸中滚落,顺着她的脸淌下,砸落在苏倦言的手上。
“倦言,倦言哥哥,真的是你么?”金漓汐呜咽道,声音嘶哑,全身发抖。
“是我——是我——” 苏倦言哑声说道,忍不住将金漓汐用力抱在怀中。
“倦言哥哥,我,我——”金漓汐将头埋进苏倦言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让她悲从中来,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百感交集的情感,她“哇”地一声,痛哭出声。
两人相拥而泣。
金漓汐在苏倦言的怀里直哭得声嘶力竭,海棠泣血,仿佛要将她这些日子所有的悲伤与哀痛都哭出来一般,她的泪将苏倦言的前襟都打湿了。
苏倦言听着金漓汐的哭泣声,心痛如绞。他抚摩着金漓汐的秀发,低声劝慰着她:“汐儿,不要哭了,知道了么?”金漓汐不做声,只是一味任性地哭着,在苏倦言面前,她依稀还是过去那个将自己真性情流露的小女孩,一有了委屈便向他倾诉。
但冷风带来的微微寒意让苏倦言顿然醒悟起此刻他与金漓汐正身处苗王寨,眼下他的计划还未开始实施,不能这么快就行迹暴露,影响到全盘大局。
他望着怀抱中的金漓汐,不知该如何开口让她松开他。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到远远地,有人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表少爷——”
苏倦言听出了呼唤他的人便是万萌萌身边的四大名姬之一水含茗,他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将金漓汐深埋在他怀抱中的脸捧起,他望着她清瘦的脸,低声但坚定地说道:“汐妹妹,你不要再难过了,如今我就在你身边,你要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救你离开这里的——”
“我不仅要救你离开,还要替你向蓝远铮讨回这一笔笔血债!”苏倦言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张英俊的脸上有着坚定的信心,“所以你,要为了我暂且忍耐,明白了么?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助——”苏倦言颔首示意前来呼唤他的水含茗站住等候,而他则轻柔地对金漓汐说着话。
“必要的时候?”金漓汐隐隐觉察出苏倦言话语里所带的郑重,她收了泪抬眼不解地望着苏倦言。
苏倦言见水含茗面有焦急之色,知道定是万萌萌有事找他,于是便匆忙地握了一下金漓汐的纤手,道:“我的意思是,你暂且不要和蓝远铮使性子,等我的消息,与我里应外合,将苗王寨铲除到底!现在万老板找我商议事情,我先去了——”
“万老板?”金漓汐无意中望见了正等候在一旁的水含茗,再抬眼望着苏倦言时,她的语调已有点颤抖。
“现在我是万老板的表弟,这些事情太复杂,等我找机会再与你详说。我先走了,我会找机会再和你联络的——”苏倦言对金漓汐急匆匆说道,便随水含茗离开了。
金漓汐望着苏倦言远去的俊逸背影,她向前紧走了两步想要追住什么,但很快她便停住了脚步。她独立在风中,任凭冷风将她的秀发吹乱,掩住了她泪痕未干的俏脸。
金漓汐并不去撩开自己的长发,就仿佛下意识地不想去探究那些隐藏在平静下的秘密一般,她默默伫立。形销骨立,毫无一丝勇气。她,真的越来越脆弱了。
……
苗王寨的厨房里,下人与奴仆们围着几案,紧盯着正在切菜的纤弱人儿。厨房的管事卢画冷着脸,斜睨着在忙碌劳作着的金漓汐。
先切片,再切丝。金漓汐在当众切着土豆丝。
她被苗寨的管事打发到厨房来帮忙,厨房的主厨娘却是对她颇有敌意的卢画。
金漓汐刚一到厨房,便被卢画指派着去削土豆皮,切土豆丝。厨房的众人都没有出声,但各人私下都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家大小姐肯定不是被削破皮,便是要切到手指,总之,免得不了要落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但谁都想错了。金漓汐不仅将土豆皮削得又薄又均匀,而且速度还出奇的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她面前装菜的盆子里已经满满的都是土豆了。
削完土豆,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金漓汐又开始动作麻利地切起了土豆丝,反正这些都是分配给她的活,她早点完成便是了。
金漓汐切出的土豆片薄厚均匀,根根土豆丝呈现出火柴棍状,粗细大小都一致,惹来旁人的一致赞叹声。
“初夏,你以前偷师学过厨艺么?”终于有个打下手的小丫鬟艳羡地问着金漓汐,佩服她一手麻利的绝活。
金漓汐微微地摇了摇头,并不多话。她并没有存心学过厨艺。她切土豆丝切得如此麻利,是因为有个人特别爱吃土豆丝,她的土豆丝刀工,是为了那个人特意练出来的。
妹妹金灵汐不喜欢炖煮得软绵绵的土豆,诸如土豆炖牛腩、土豆炖块之类炖得烂熟的东西她统统都不爱吃,金漓汐曾经听妹妹说过,她不爱吃这些土豆是因为给吃伤了。
灵汐说她以前老是煮一大锅咖喱土豆饭,然后吃两天,顿顿如是。长此以往,真是吃怕了。她一闻到土豆炖的味道,就如同闻到“方便面”的味儿一样,几乎要呕吐。
金漓汐听了金灵汐的话,曾经发了好一会儿愣,什么“咖喱土豆饭”,什么又是“方便面”?而且,金灵汐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她何时煮过这些奇怪的东西给她吃了?!
不过金漓汐并没有把金灵汐的话太当真,自从妹妹在十二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几乎丧命之后,她对失而复得的妹妹一直是疼惜到心底里去,不管妹妹说出再奇怪的言语,不管妹妹做出多怪诞的行为,金漓汐都见怪不怪,完全无视旁人对“精神失常”的妹妹投来怜悯而惧怕的目光。
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她不疼金灵汐,谁来疼她?!
但,同样是金灵汐最厌恶的土豆,如果是炒成酸辣土豆丝,那就完全走了另一个极端。
如果金漓汐端出来的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酸辣土豆丝,金灵汐绝对要用充满惊喜、兴奋、幸福的语气来吐出这三个字:“呀!美餐!”
母亲曾经望着金漓汐与金灵汐挣抢着一盘廉价之极的土豆丝,却不动别的鱼肉佳肴,总是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有福不会享,看来,真的是天生受苦受穷的命。”
母亲只是一句笑言,却没料到,在多年以后,却真成了一种预言,她若九泉下有知,一定会为她这两个红颜薄命的女儿流下伤心的眼泪吧。
金漓汐回想起往事,心头酸楚,手下一滑,在旁人发出的惊呼声中她差点切到了手指。
金漓汐连忙摄住心魄,专心致志地切着土豆丝,很快,盆中的土豆丝就满溢了出来。
金漓汐放下手中的刀,将土豆丝泡在清水里,然后往水里加了点醋。
小丫鬟问她:“为什么要加醋啊?”
“因为用带醋的水浸泡土豆丝,能防止土豆丝变黑,炒出来也会洁白好看。而且用水反复浸泡清洗土豆丝,也会让炒出来的土豆丝根根分明,吃起来清脆,口感不黏糊。”金漓汐对可爱的小丫鬟心存好感,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话。
小丫鬟还要问话,却被一旁冷眼旁观的卢画喝止住了,“还不快干活,今天苗王有贵客来临,主管吩咐过了,我们要好好招待!”
卢画说着,冷冷地瞥了一眼金漓汐,道:“别以为会几招雕虫小技,就开始夸耀起来了,都给我干活去!”
众人连忙散开,金漓汐默默地将手头的事干完,然后不待卢画吩咐,又拿起一旁的菜篮子,开始帮忙其他人择菜拣菜。 卢画见金漓汐还算态度老实识相,便冷冷地走开了。
金漓汐低头洗着菜,边思忖着方才卢画说的话,“苗寨有贵客来?是倦言哥哥与万萌萌么?他们竟然光明正大来苗王寨?不怕有风险么?万一倦言哥哥被蓝远铮认出,该如何是好?”
金漓汐埋着头,心思却全不在洗菜上,她咬着下唇,心绪万千。突听得卢画在叫她,“初夏,鄢澜公主要你立刻去见她!”
金漓汐一愣,停住了手,她站起身来,心头泛上一丝不安,鄢澜?她召见自己有何目的?!
情牵魂绕·争芳斗芬
金漓汐洗了手,顺手拈去裙子边上的一片颓黄菜叶,也不多话,便跟着鄢澜的随身侍女向鄢澜公主的居所而去。
该来的总要来,是福是祸,是祸躲也躲不过,还不如坦然面对。金漓汐面色平静。
苗王寨四面群山环抱,鄢澜在苗王蓝远铮的感念照顾下,尽享了身为苗寨公主的所有权利。
鄢澜所居住的吊脚楼依山而建,远看屋檐层层相叠,鳞次栉比,连延成片的红彤彤板壁,在阳光照射下,折映出温暖的微红之色,很是美丽。
随身侍女撩开如云雾般的轻纱,进去通报后,金漓汐便被引进了内室,鄢澜正斜倚靠在宽敞的座榻,等着她。
“公主,已经把人带到了——“侍女们上前恭谨地说道。
“恩——”鄢澜低着头,专心挑着她手中玉碗里的青刺果子,紫红色的果实装在洁白的玉碗里分外诱人,鄢澜挑拣了半天,就是挑不出一个合意的来。
她不抬眼看着金漓汐,金漓汐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鄢澜终于将手中的玉碗往旁边一搁,抬起头来,冷淡地瞟了一眼金漓汐。一旁的侍女见鄢澜面露不喜,连忙冲着金漓汐叫道:“初夏,还不快向公主行礼!”
金漓汐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欠身,给鄢澜行了一礼。鄢澜站起身来,一摆手,示意侍女们退下,而后立在金漓汐面前,道:“大小姐,我们有很久没见了吧——”
见金漓汐不语,鄢澜继续道:“从前呢,都是我给你磕头行礼,今日可好,总算也轮到让你给我施礼了,唉,我还真是不习惯呢——”
金漓汐神色沉静,并不去接鄢澜的话茬,鄢澜绕着金漓汐踱着步子,眼珠子只是乱转,半晌,突道:“大小姐,哦,不,如今该叫你初夏了,到苗王寨中当下人可还习惯?”
金漓汐心里淡淡应道:“托公主的福,尚且还习惯——”
鄢澜掩嘴笑道:“是哦,我给忘了,其实你从前在金府中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小姐,还不是一样被你二娘赶到小别院里自生自灭。”
金漓汐微垂着眼帘,不作声。鄢澜道:“其实你也是挺可怜的主儿,只可惜心肠太硬,为着个男人竟敢暗害苗王——”
金漓汐蓦然抬起头来,直视着鄢澜道:“我没有指使人去暗杀蓝远铮,鄢澜,你也知道是我让你私下去将蓝远铮送走的,可你为何总是一口咬定蓝远铮身上的伤是我叫人砍的?”
鄢澜但笑不语,半晌突然凑到金漓汐面前,阴森道:“我若不这么说,怎么能将你置于死地,让你有喘息的机会?!”
鄢澜此言一出,金漓汐听在耳里,一颗心如坠冰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污蔑我?”
“为什么?!” 鄢澜冷笑道:“就因为这个世道不公平——我和你同样是女人,凭什么你处处比我高明,荣华富贵信手得来,而我努力半天遇见的总是海市蜃楼!”
鄢澜咬牙道:“我若不将你及早除去,总有一天出纰漏,会毁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她那双美丽的眼里满是怨毒与焦虑的光芒。
金漓汐凝视鄢澜半晌,终于痛心道,“你以为我会向蓝远铮说出,救他的人不是你么?你是怕会失去你现在的荣华富贵么?鄢澜——”金漓汐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从前亲若姐妹的鄢澜,却被鄢澜如避蛇蝎般甩开。
“靠谎言换来的荣华富贵你真这么在乎么?!”金漓汐问着鄢澜。
“当然,我自然是要在乎的!”鄢澜道,“你没有吃过苦,不知道我费劲心思才得来今日的所有,那是多么艰辛与不易,我不能让你生生毁了我的一切!”她望着金漓汐,眼冒凶光,“所以,我必须除去你!”
金漓汐心中一凉,连忙后退一步,但鄢澜逼上前来,她一把抓住了金漓汐的胳膊,近距离贴着金漓汐,森然道:“当然,我现在不能杀了你,因为目标太大,不过,我会慢慢折磨你,让你自寻了断——”她言语里的怨毒与阴狠让金漓汐的后脊背升起了一股凉气。
金漓汐看着鄢澜,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鄢澜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天真女孩。财富与权势真的可以腐蚀一个人到如此地步么?
金漓汐背靠在柱子上,任凭鄢澜尖利的手指深掐进她的胳膊里,金漓汐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也许金钱与地位是重要的吧,自己视为身外之物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也许就是梦寐以求的好物事。
金漓汐不能苛求鄢澜安心立命,就好比不能勉强金漓汐自己放弃尊严,屈从于蓝远铮的霸道专制,道理是一样的,只是当局者都固执地不肯清醒。
金漓汐正无奈而绝望地思忖着,却听得鄢澜身边的侍女飞奔进来,急促地对鄢澜回禀道:“公主,苗王来看你了——”
“苗王?哥哥么?”鄢澜一惊,立刻缩回了正死命掐着金漓汐胳膊的纤手,她连忙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饰,同时快速地用警告的眼神望了一眼金漓汐,告诫她不得随意开口。
金漓汐低头垂手立着,趁无人注意,她的一只纤手悄然探入衣袖中,抚摩着被鄢澜掐得刺疼的胳膊,痛处带着如针扎的痛感,想必已经是青肿了。
蓝远铮修长魁梧的身影刚出现在厅门,鄢澜便早已撩开纱帘,迎上前去,娇柔地说道:“苗王哥哥,你来看鄢澜了么?”
蓝远铮看来心情甚好,他瞧着娇艳如花的鄢澜半晌,突地展开他俊朗的微笑,“鄢澜妹子,哥哥今天仔细看你,原来你也长成如花朵般的大姑娘了!”
鄢澜娇羞地笑道:“苗王哥哥又来说笑了,鄢澜哪里长得美了?”
蓝远铮上下打量着鄢澜,大笑道:“鄢澜妹子也会害羞么?果然是长大了,在我的记忆里你好似依然是那个讲义气的假小子呢!”
鄢澜红着脸,声音低得如蚊子叫般道:“苗王,苗王哥哥,现在终于也注意到鄢澜了么?”
蓝远铮笑着揽过鄢澜,道:“当然了,我蓝远铮的妹妹,可是个越长越美丽的宝呢!”他看了一眼正含羞的鄢澜,又戏觑道:“你看,你的美名都传出去了,有人向我们苗王寨提亲来了!”
“提亲?!”原本还红润着脸蛋的鄢澜闻声面色一下子变得灰白了起来。
“是呵——”蓝远铮微笑道,“听说是个青年才俊,所以哥哥先来征求你的意见——你也该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否则耽误了如花的季节可是哥哥的错了。”
“不,不,我不要嫁人!”鄢澜蜷缩在蓝远铮宽阔的怀抱中,根本就不想离开他,她仰起头,低声哀求着他,“哥哥,别让我嫁给别人好么?鄢澜,鄢澜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哥哥身边,哪儿也不去——”
金漓汐在内室里听出了鄢澜的悲伤与惶恐,更听出了鄢澜语气中的依恋与不舍。金漓汐的心一动,鄢澜不愿这么出阁,是,为了谁么?
金漓汐从内室的一角偷眼望去,只见身材高大的蓝远铮搂着娇小美貌的鄢澜,两人外形登对,倒是一对璧人,借着明亮的光线,金漓汐看清了鄢澜俏脸上对蓝远铮的依赖、崇拜,以及——深深的——爱慕!
金漓汐暗自心惊,她悄然往后退了一步,想往暗处躲去,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里竟然觉得蓝远铮与鄢澜的亲密举动是那么刺目,让她不想继续看下去。
但她微微随风飘动的衣裙还是让眼神锐利的蓝远铮发现了,他放开了鄢澜,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撩开了内室的隐隐纱帘,一眼便望见了正站在角落的金漓汐。
“你怎么会在这里?”蓝远铮望着粗服乱发的金漓汐,沉声问着她,那双冷冽的俊目里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金漓汐咬着红唇,没有回答蓝远铮。鄢澜跟了进来,面色发白,但很快便强自镇静道:“苗王哥哥,鄢澜是让大小姐前来叙旧的——”
鄢澜看了一眼金漓汐,接着道:“鄢澜那日与大小姐起了冲突,心里有点忐忑,所以特意让大小姐今日前来,再问清楚当年哥哥受伤那件事——”
“哦?”蓝远铮蹙起了剑眉,他望着咬着唇一言不发的金漓汐,又看着一脸忠诚的鄢澜,问道:“那件事有定论么?”
“大小姐总是有一套理由,让鄢澜插不上话,所以还未问出个什么,哥哥就进来了——”鄢澜瞧了一眼金漓汐,言语里带了几分冷漠,“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是谁伤害了哥哥,总有一天会难逃法网——”
蓝远铮不语,半晌对鄢澜放缓了语调,道:“鄢澜妹子,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你也不必再为这件事伤神——”
“可是哥哥,我——”鄢澜急道,想向蓝远铮剖白她对他的赤诚爱慕之心。
但蓝远铮闭目深思,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朗,“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如今,我只想好好看将来,把过去的暂且放置一边——”
鄢澜见蓝远铮不想再重提往事,只好识相不提,但那双美目还是怨恨地望了一眼金漓汐。
金漓汐并不抬眼望任何人,清白一事她对蓝远铮只解释一遍,他若信便信,若不信,她说千遍也无用。但听到蓝远铮说往事不究,她没来由地有点释然,却又有点淡淡的失落。
金漓汐诧异于自己乱糟糟的思绪,她弯身向蓝远铮与鄢澜施礼,便想退下去干活了。
鄢澜巴不得金漓汐早点退下,于是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表示知晓。金漓汐松了一口气,连忙加快脚步想离开这里,但她匆忙的步履在经过蓝远铮的身边时,她的胳膊一紧,被人拉住了胳膊,前进不得。
“你又要去哪里?”蓝远铮握着金漓汐瘦弱的胳膊,低声问着她。
情牵魂绕·情意迟迟
金漓汐的胳膊被蓝远铮一把握住,正好握在了方才的痛处,金漓汐低低地吸了口气,那张如玉的脸上顿时苍白无色。
“怎么了?”蓝远铮发觉金漓汐的神色有异,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问着金漓汐,语调尽量温柔。
一旁的鄢澜咬着银牙,只觉满心泛酸。
金漓汐的胳膊疼痛难忍,又被蓝远铮一把抓着,让她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
蓝远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他盯着金漓汐疼得有点变色的脸,也不说话,却开始自顾自地将金漓汐的袖口挽起。
金漓汐连忙按住袖口,不让蓝远铮将她的袖子撩开,鄢澜顿时也变了颜色,面色刷白。
蓝远铮坐了下来,一把拉过固执得像只牛的金漓汐,他将金漓汐揽住,将她夹在自己的腿间,不让她乱挣扎,而他则一把撩开了金漓汐宽大的粗布袖子。
袖子撩开处,现出了金漓汐被掐得又青又紫的淤痕,与她原本如凝脂般的如水肌肤相映衬,更加显得可怕与刺目。
金漓汐忍着痛想抽回胳膊,她涨红了脸,低声对蓝远铮道:“请放开手,苗王——”因为鄢澜在场,金漓汐强忍着自己没往蓝远铮那张英俊的脸上挥去一拳。
他真是太大胆了,完全没有任何禁忌与礼节,只凭自己的喜好为所欲为,却让她如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尤其是在鄢澜面前?金漓汐红着脸,半是因为伤处疼痛,半是因为羞惭,眼里泛上了隐隐的泪光。
“是谁掐的你?”蓝远铮盯着金漓汐的胳膊,俊脸一沉,问着金漓汐。
金漓汐沉默。蓝远铮伸出手去,将金漓汐的胳膊拉起前,近距离看着那青紫的淤痕,他的脸上有着隐忍的怒气,他都舍不得动的女人,谁敢碰她?!
“说!是谁?!”蓝远铮突然提高了声调,让一旁做贼心虚的鄢澜全身一颤,不住拿眼偷看着金漓汐。金漓汐回望了一眼面色煞白的鄢澜,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开口指认是谁掐的她。
蓝远铮抬眼环顾四周,犀利的目光落在鄢澜的身上停留片刻,鄢澜被蓝远铮眼里的寒光吓得后背上都是冷汗,她慌忙低下头,故作没事人一般。
蓝远铮沉吟片刻,又回转头看着金漓汐,见着金漓汐倔强沉默的模样,蓝远铮轻声叹息一声,“你总是使小性子,这么总吃亏下去看你如何在苗王寨立足!”
金漓汐抬眼望着蓝远铮,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低声道:“苗王寨无我最好,你,你肯放了我么?”
蓝远铮一听,蓦地站了起来,冷冷道:“休想!”
金漓汐立刻低头不语,蓝远铮见金漓汐又生抵触他之意,放缓了声音道:“只要你不动离开的念头,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我敢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敢动你——”
金漓汐咬了唇不语,但拒绝的态度却依然如故。
蓝远铮凝视着金漓汐,心中既恨且怒,却又无可奈何。
二人的心潮澎湃被鄢澜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一片酸痛,她忍受不了地叫了出声,“哥哥——苗王哥哥——”
鄢澜连叫了几声,蓝远铮才回神,转过头来,问道:“鄢澜,有何事?”
“我,我愿意见见那位公子——”鄢澜狠了狠心,终于在这一刻说服了自己不再将终身悬吊在一棵铁树上,何况这棵铁树根本就是不开花的。
……
布置得典雅而富有民族特色的苗寨大厅里,蓝远铮与一身节日盛装的鄢澜并排坐在厅中的王椅上,居高临下俯瞰着满座的高朋与部下。
鄢澜满头华贵的银饰,她穿着苗家青布紧身大襟衣,外套深红缎对襟短衣,细褶裙层层缠绕在纤细的腰间,短裙的前围腰长及膝部,后围腰长至脚跟,显得丰姿动人,明眉皓齿。
厅里的众人大多已经知晓今晚的宴席是专为鄢澜公主选驸马而设的,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微笑,同时又带着热切的期待与祝福。
金漓汐站在大厅的围柱后,帮助忙得一团乱的侍女们端茶倒酒,但因为她身份尴尬,因此当金漓汐提出不到客人面前露面时,众姑娘们也同意了,就让金漓汐一人借围柱为遮蔽,为她们不停跑腿,补充宴席之所需。
万萌萌一身华服飘然而至,蓝远铮连忙站起,含笑将万萌萌迎到上座,万萌萌朝蓝远铮道了个万福,笑吟吟道:“多谢苗王盛情款待——”
“万老板客气了——”蓝远铮笑道:“哪里,哪里,贵客上门,是蓝某的荣幸——”,说着招呼万萌萌入座。
在围柱后的金漓汐一见万萌萌,她的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金漓汐连忙摄定心神,勉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万萌萌入座前,有礼貌地朝四座的宾客颔首施礼,尤其是对坐在上首的祝酒大人更是神色恭敬,礼数周到,来苗寨之前,她已经把苗王寨的情况与人脉都摸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万萌萌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祝酒捋着胡须笑道:“万老板莫要多礼,尽管随意,就当到了自个儿家一般——”
万萌萌微笑道:“多谢祝酒大人与苗王的盛情款待——萌萌的确感受到了宾至如归的感觉——”说着,朝着朝祝酒施了一礼,祝酒连忙还礼。
万萌萌又朝娇羞低头的鄢澜望去,嘴里不停夸道,“今日有缘一见,鄢澜公主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美若天仙,惊为天人啊——”
鄢澜含羞不语,但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却与一脸笑意的万萌萌交换了一下眼神,只有她们才懂得那眼神的特殊含义。
有点心不在焉的蓝远铮却挑起剑眉,四下寻找着他所熟悉的那条身影,但整个大厅里并不见她的踪迹。蓝远铮没来由地心头一凝,他望着万萌萌,不再同她客套,直截了当地问她:“万老板,您那位表弟呢,为何不见他前来赴宴?”
万萌萌笑道,“苗王不要心急,我那表弟因为去找进献给鄢澜公主的礼物,所以要晚到一会儿,请苗王与鄢澜公主多多海涵——”
“哦,他去找什么礼物?”鄢澜一双明眸转向万萌萌,轻声问道,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有点焦急与轻率,不由微红了俏脸。
万萌萌正要回答,却听得大厅外传来一声富有磁性男子的声音,“请苗王与公主恕罪——在下来迟了——”说话间,一条颀长而俊逸的身影从外面而进。
那人一身白色长袍,目如朗星,鼻如悬胆,身量修长,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文雅与华贵,浑身上下透着浓厚的书卷气息,他施施然走近前来,引得无数倾慕与艳羡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众人无不被他的翩翩风采所倾倒。
他走进大厅的时候,满厅的灯火比不上他黑若漆墨的眼眸闪亮。
大厅上首正坐的几人顿时面色各异,万萌萌喜悦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期盼,她不住偷眼瞧着蓝远铮与鄢澜,尤其是蓝远铮,万萌萌久久未见他的反应,手心里都捏出了一把汗。
倒是鄢澜“啊”地一声叫了出声,但随之掩住了嘴,那张俏脸山悄然生出了两团红晕,她紧紧看着进来的那个男人,似乎心神俱醉。
与场上几个重要人物的反应不同,在高大的围柱背后,还有一人面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进来的那个人,一时间,竟无法将自己的眼神挪开,她的内心充满了惊,却没有喜。
苦,涩,麻,痛的滋味一起涌上她的心头,她全身的血液犹如凝固住了一般,让她如化石般待立在围柱后面。
万萌萌的表弟?鄢澜公主的驸马!原来,就是他么?!
终于,金漓汐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诧与颤栗,她踉跄几步,终于无力地靠在了冰凉的柱子背面。
那人进了大厅,在蓝远铮与鄢澜的面前站定,然后含笑抱拳行礼,“在下苏倦言见过苗王与鄢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