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哗啦啦,花囹罗靠着柱子,卷在回廊边的座椅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敏思苦想。
小丑蛋趴在回廊的栏杆上,努力伸出荷叶接住从屋檐落下的水珠。
滴答滴答……
水在荷叶之中汇聚,荷叶承受不住重量倾斜,透明的大水珠就溜了出去。
“主人,你真不打算回景阳殿了么?这都两天了……”
花囹罗脚一抬,脚背踢它的小屁股,小丑蛋晃悠悠了一下,连荷叶一道掉下扶栏,又飞窜起来。
“主人,你又欺负我……”小丑蛋立刻扛着荷叶飞起来,就看到回廊那头走过来一群人,立刻打小报告,“主人,来了……”
“谁来了?”
小丑蛋小胖手指着后边。
花囹罗靠在柱子看不到,倾斜着探出身子看,花离荒跟卫羽痕他们几个正走过来,而且距离已经很近。
冤家路窄。
花囹罗连忙缩回脑袋,溜!
“花囹罗!”护送百灵鸟回淮屿岛的青羽鸾翎已经回来了,“看到你了。”
出门忘了翻黄历,那她只能翻护栏了。
花囹罗对安子的叫唤也充耳不闻,利落翻身下了护栏。
这是靠近太医馆植物园的地方,平时很很少,她才喜欢来这儿的,没想到还是给碰上面了。
回廊离下边的园子较高,花囹罗纵身一跃落入园子内。
大雨立刻浇灌了她一身,小丑蛋连忙用荷叶挡住她的头顶,但雨下得很大,基本上也没什么用。
她做到了,一句话也没再来跟他说,冷战不说,甚至还退避三舍。花离荒看雨里那人的身影,牙关一紧,也面色冷酷地走了过去,余光看了一眼她刚才坐着的地方。
青羽鸾翎摇摇头,怎么才几天不见,两人又这样了?
“殿下,囹罗虽然没找你说话,但她一直呆在皇宫里哪儿都不去,其实是怕你生气呢,她不敢走。我敢保证,你只要对她说一句话,哪怕只叫她名字,她立马就好了。”
花离荒听进去了,但没表态。
一旁的卫羽痕轻哼:“青羽随官的意思,太子殿下还得去讨好花囹罗不成?”
“夫妻之间有何不可?”
“妻子本该以夫为纲,何况还是堂堂西岐太子的妻子,更应该为夫命是从。”卫羽痕倒也说得义正词严。
青羽鸾翎嗤笑:“太子爷,您朋友说的话您可要好好听,只要您觉得这样舒坦。”
青羽鸾翎满是挖苦之意,被花离荒斜睨了一眼之后,她耸耸肩没再说话。
但青羽鸾翎说对了,虽然花离荒觉得是该像卫羽痕说的,给花囹罗好好反省一阵,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不舒坦。
但一想到,她在织梦台里,她抱着九千流说她愿意,她跟九千流亲昵的模样,她为九千流赴汤蹈火的画面,又将他拉入情绪最消极愤怒的时刻。
就算知道那只是织梦台,她陷入的是以往的记忆,可是他无法释怀,因为至今她还是放不下九千流。
他知道,当时花囹罗是在他连蒙带骗的情况下,跟他签了连理卷轴,他一次又一次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现在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强硬让她别无选择,还是她真的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
花囹罗还是尽量躲着他,但越是躲,反而越会巧遇。
但她似乎学聪明了,不再逃跑,而是直接用传送宝器,瞬间从他面前消失。
这种感觉糟透了。
他可以用心设计一项计划,哪怕长达一年半载,也会很沉得住气,慢慢等,等到时机成熟。
但面对花囹罗,这种耐心几乎没有,用她的话说,他想冷战就让他冷战到爽,爽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不大明白,但是或许就像现在一样,彻底的够了。
在别人看来,或许他在十分冷静的看着奏折或听着人说话,但其实,他心里很焦躁。
这两天,花囹脆就不在宫里闲晃,他特别去了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没碰上她。
其实花囹罗是出宫了,去寻找那个所谓跟她很像的女人,其实留在宫里确实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花离荒在生气,她不想在两人闹别扭的时候走。二来是想查清那女人的底细。
妙音已经大半天没见花囹罗,只能前来禀告花离荒:“殿下,夫人似乎不在宫里……”
她身上有传送器,根本就无法真的看得住她。
“知道,下去吧。”
妙音刚走,赤莲便进来说道:“殿下,寅虎来信说那女人已经进了锦城。”
锦城?
花囹罗又不在宫里,会不会也在锦城?
花离荒这么想立刻就与赤莲出宫到锦城。
但锦城那么大,根本就找不到那女人的踪迹。
花离荒与卫羽痕在一个叫天香茶楼的二楼的包间,包间靠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周围三条交错的大街。
锦城是京都,非常繁华,人来人往,商贩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常。
花离荒面前的茶已经凉了,也没喝上一口。
“殿下看起来很焦虑?”卫羽痕问道。“似乎最近一直都心不在焉,因为你那爱妃?”
“嗯,她不在宫里,本王担心她也可能在找那女人,现在人在锦城也不一样。”花囹罗什么都没说,但她其实知道的事应该不少。
“男儿可别因为女人乱了分寸。”卫羽痕具备喝茶,望向窗外,眉一挑,放下茶杯,“噢?还真让殿下猜准了。”
花离荒立刻顺着她目光往后看,人群之中的那个人,不正是花囹罗?
看到她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但接着就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听他说九千流跟那女人在一起,所以她才等不及的要寻找到那个女人?
他看着花囹罗钻入“福来楼”。
福来楼是京都的大商楼,前楼经营酒楼,后楼提供住宿,正好位于十字街口,在两条街都开了门,一个南门一个东门。
花囹罗是从南门进去了。
她刚进去,寅虎就随后也跟了进去。
许久之后,花离荒的信竹响起,寅虎发来了信,花离荒取出打开,信上写着。
她在等人,擒否?
寅虎把花囹罗当成那女人了?
卫羽痕看了信一眼,问道:“进去的,到底是花囹罗还是那女人?”
花离荒没回答,距离有些远,光这么看他也无法分辨到底是花囹罗,还是那女人故意装成花囹罗的模样。
他目光紧盯那福来楼,看到一辆马车在东门前停了下来。
车上没有人下车,而是在东门等候。等了许久,不见人来,车内的人拨开马车的窗帘,看向二楼。
花离荒忽而站了起来。
是九千流。
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迅速地从东门走出来,跳上马车,接着就钻入了马车内。
寅虎追出来时,马车已经驶离甚远。
“你爱妃跑了?”卫羽痕打趣说道。
花离荒却忽而坐了下来,那不是花囹罗:“回宫。”
花囹罗刚回到清苑荷花池旁,妙音就在那儿守候,见到她说道:“夫人,殿下请你回景阳殿一趟。”
花囹罗眉一挑,嘿,小样儿,终于闹够了啊?
本来不怎么地的心情,忽而就好转了:“那走呗。”
妙音不得不提醒道:“殿下似乎心情很不好。”
“他那人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啊?”花囹罗揽住妙音的肩膀就走。
“你还是小心点为妙。”伺候多年花离荒的妙音在此提醒,虽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已经在这儿等花囹罗有两个时辰了。
“应该没事的吧,难道是要把我带回去三堂会审的?”
“悬。”
“得了吧。”花囹罗还是宁愿相信,花离荒是闹够了,想和好啦。
大书房里格外安静。
以前就觉得大书房是个令人畏惧的地方,现在看书架上一卷一卷的活卷宗,一排一排的书籍,还是有那样的感觉。尤其在厚重的书桌后,还坐着一位比这书房更另类畏惧的人。
花囹罗走过去:“殿下你找我?”
花离荒许久才停下手里奋笔疾书的笔,抬起头看向她,目光锐利,放佛要看穿她。
是因为他主动求和不甘心了?
花囹罗又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原谅我了?”说完咧嘴一笑。
青羽鸾翎说得对,只要他让一小步,她肯定就乐滋滋回来了。但是,如何让?她穿的衣裳与去福来楼的那个人一样。
花离荒闭眼,许久。
“今天去了哪儿”
“没……没去哪儿呀。”
“你不曾用本王的令牌出城门?”
因为没在锦城设有传送点,花囹罗确实用了花离荒给的令牌出了城门。
“出了。”
“何地?”
“锦城。”
花离荒的手慢慢卷起:“锦城何处?”
“……福来楼。”
咔哒
花离荒手里的毛笔应声断裂,沾着墨水的笔端那头朝花囹罗抛物线飞来,落在了她的面前。
妙音说对了,花离荒心情特别不好,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干吗呀?”
“干什么?”花离荒格郁,“你就那么舍不得他,迫不及待地要与他见面?”
“我没有见谁。”
“那你去福来楼做什么?”
“我去那儿……”
这会儿是说不明白了,花囹罗早上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欲见九千流,于巳时在福来楼客栈十六号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