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又做噩梦了。
任家乐抹着一头的冷汗结束了这天下午的午睡。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去厨房泡了一包泡面做晚饭吃。
她正对着电视吃着泡面的时候,大门钥匙孔被转动的声音忽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怔了一下,家里大门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她手里,一把在顾重远的手里。所以,回来的一定是已经出门了一个月的顾重远。
泡面还有一半被叼在了嘴里,剩余的晃荡着拖至碗里,一会下来晾在外面的泡面早已冷了。任家乐愣了半天不知作何反应,呆呆地连嘴里的泡面都忘了吞下去。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她应该如她前几天想象的那样,仰着头狠狠地看着他,把那张罪大恶极的照片丢到他的脸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质问他。那是她应有的自尊。她一直都是那么地不堪示弱的。只不过她的骄傲她的倔强只要一对着他就会全部瓦解。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他回来了,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想好的一切都仿佛不再重要了,她的尊严她的骄傲不知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顾重远开门进来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脸呆滞的任家乐。他见她吃的是泡面,不由地皱了下眉。
“怎么吃泡面?我不在家你就整天吃这个?”
他换上拖鞋,把身上的军装脱了下来,半天没有人来接,只好自己动手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
“我先去洗个澡。”他对任家乐说。B军区X师和C师之间的实践对抗演戏持续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都没有好好地洗过澡,身上都快臭得发慌了。
等他洗完澡,任家乐竟然还陷在沙发里,嘴像个发动机一样机械地咀嚼着已经变得又烂又冷的泡面。他无奈地走过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碗筷,用另一只手在她的眼睛前挥了两挥。
“任家乐?”他唤她,随后他又恍然大悟般笑笑:“你是不是想我想傻了?”
任家乐咬着下唇,还是不说话,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她的心底乱爬,让她恨不得立刻指着他拿着照片大声质问他。
可是,她不敢。
她恨他的谎言,可她也爱他。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千里迢迢地赶到离家一千多公里的B军区,是来和他结婚,和他生活的,不是来和他吵架的。她以为他愿意和她结婚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原来他一点点都没有……
顾重远见她还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叹了口气说:“你在这儿坐会,我去烧饭。”说完,拿着她刚刚吃泡面的碗筷走进了厨房。
任家乐就是讨厌他这副模样,明明不爱她,却又装出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假若他一如初时那样冷漠地对她,她也就不会傻傻地认为他爱上了她。一个人若没有了希望,最后留下的就不会是巨大的失望。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传来。任家乐忽然记起了他们快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了,再过些日子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很会做饭,任家乐一直爱吃他做的饭,所以在这一年里,只要在家,饭就一定是他烧的。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不像她,一无是处,性格脾气也不好。
她无事献殷勤时为顾重远做过一次饭,那次她不过是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再也吃不下去了。而顾重远竟保持着他那张千年不变面无表情的脸就着她那惨不忍睹的菜把饭全部吃完了。她既感动又愧疚,不过为了顾重远和她的胃考虑,她就再也没有提出过做饭这事儿了。
想了这么多,任家乐悲哀地发现,其实她还是那么那么爱顾重远。但她爱他,并不代表她能原谅他。她在他面前早无自尊可言,可她不能失了底线。
顾重远端着最后一大碗汤出来让她去吃饭的时候,她趿着拖鞋走到了饭桌前坐了下来。
一顿饭下来,两人除了动筷的声音,什么话都没有说。顾重远大概真的是累惨了饿惨了,一直在狼吞虎咽。大部分的饭菜都被他一扫而光。
吃完的时候,任家乐站起来开始收拾他和她面前的碗筷和残羹冷炙。顾重远看着她。
她终于开口说了他回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你去休息吧。我来洗碗。”她到底还是心疼他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下巴上已经明显的胡子拉渣,估计好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她怎么忍心看他又为了自己忙里忙外呢,哦,对了,他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是为了自己这张脸。她可没他那么心狠,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她不会欺骗他,也不会对他隐藏任何真相,因为她爱他。
她转身捧着碗筷去了厨房。洗到一半的时候,某人的手忽然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往后倾,几乎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里,呼出的热气挠得她情不自禁地浑身发麻又发软。
她想极力克制住自己,可顾重远密密麻麻的吻已经压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脖子,后颈,耳朵敏感的皮肤上,被他抚过的地方立即像涂了油漆一般染上了一片红晕。她稍稍扬起了头,忍不住地吸气。她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他蓦地用力地转过她的脑袋,狠狠地咬上了她的红唇。她的唇隐隐作痛,想要推开他。
“别动。”他命令她。说完嘴唇又覆了上来。他用鼻子轻轻蹭着她的,舌头抵着她的唇,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吸着她,这样温柔细致的吻让任家乐更加受不了,透不过气来……他灵活的舌头滑进她的嘴里,勾住她的舌头,搅动着她的。她受不住,开始剧烈地喘气。离开她的时候,两人嘴唇之间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银丝。
他抓过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替她解开围裙后,一把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
她被甩在了床上,他快速地覆在了她的身上,两腿跪在她的两侧,吻像暴风雨般袭了下来。他的手从衣角探进衣服里面,一点点往上。军人粗糙的手指滑过她细嫩的皮肤,引起她的阵阵颤栗。他的手伸到深处,她今天没有带xiōng^罩,所以他一下子就触碰到了她傲人的双^峰,他边吸着她的耳后根边揉捏着她的包子,他的力气有点大,她咬着牙拼命地忍住马上就要破口而出的尖叫。
他一只手劈开她紧闭的双腿,手从大腿内侧一点点摸了上去。她动^情的液体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他的手指触碰之处均沾到了她细细的液体。
她紧闭着双唇,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实在忍不住不去想那张照片,在这样情深之时,她知道他心里想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主动的时候,嘴里喃喃地叫着“阿欢,阿欢……对不起,对不起”。
他很少主动,主动的时候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那时她还不懂,还自欺欺人,可是现在她连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不爱她,他愿意这样,肯定不是因为自己。
他掰开她修长白嫩的双腿,急不可耐地想要挤进去。那头刚要触碰到她的洞穴,任家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满头大汗的他忽然停了下来。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不满,双眉拢在了一起。
“你到底怎么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头撇向一边,不说话。
“家乐,乖,告诉我。”他忍着身下的痛,耐心地问她。
听着他难得的温柔,任家乐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随着眼角落到了床单上,一滴湿润慢慢扩大直至消失不见。她已经很久不哭了,就连车祸的时候她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刚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她也不过是愣了半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总是那么软弱。
他倾下身吻去她的眼泪,她把头侧向了一边。他的下面蹭着她的大腿内部,火^热变得越来越大。
“你什么都不说,说明你不想说。不想说的话,我们就继续。”
他挺着他的巨大,举起她的两条腿,把她的一条腿推到了肩膀处,另一条放在了腰部。他要跻身进去的时候,任家乐忽然尖叫了一声:“不要!”她害怕,她害怕在这样的时候他想的人不是她。她一想到这些,就难以忍受。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滴了下来,滴到了她的眼睛旁边,和她的眼泪融合在了一起。他脸憋得通红,却还是绅士地放开了她。
她的愧疚从心底冒了出来,快淹没了她最后的底线。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穿上雪白的浴衣,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卫生间的门被嘭地一记关上了,任家乐听到了浴室里水哗哗落下的声音,她眼角残余的一滴泪珠瞬时落下。
他从卫生间出来的那刻,任家乐抓起枕头底下的照片朝他扔去。照片从半空中一点点飘下,像一片孤零零的随风而落的枫叶,最后落到地板上。顾重远低头看过去,脸唰地就变了脸色。
他习惯性的皱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他用她看不透的眼神目视她许久。最后,他终于转身,关上了卧室的门,离开。
房间里只剩自己,任家乐望着空荡荡的床,坐着发了很久的呆,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越是相爱,越是容易伤得更痛。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两个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了?
Part 1 制服诱惑?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听说只需要三秒。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听说需要一辈子。三秒,意味着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你们相信一见钟情吗?反正,在遇见顾重远之前,任家乐是不信这种邪门的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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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乐此刻有点儿小郁闷。
原因不为其他,只为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熟悉的英俊的脸蛋,虽然周围一片昏暗,依然掩盖不住他的吸引力,所有在座的单身女性都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他。他穿着的是一件驼色的呢绒大衣和黑色的休闲裤,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色的围巾,随意却气质翩翩。这样的男人这样的身材果然不论穿什么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任家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个前天才刚碰过面并且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可是这个被她相中的男人此时他的臂弯正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最不待见的周子矜,她能不郁闷嘛!
说起来,和这个男人相识的渊源还要追溯至前天——
飞机,头等舱内。
任家乐饶有趣味地看着过道外邻座的男人。当然,刚开始引起她注意的不是他,而是现在站在他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空姐。
地上打翻的水杯,地毯上湿漉漉的一片,以及男人敞开的黑色大衣内濡湿的绿色军装,这一切都显示了这位美丽可人的空姐的不专业。
任家乐摇了摇头,人虽漂亮,不过还是那句老话,xiōng大无脑。当然,这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起伏的xiōng部……
与空姐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相反的是靠在沙发上的男人,他镇定自若地脱下黑色大衣,把里面的濡湿敞开在了外面。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不悦都没有。
任家乐有些惊讶,这么冷的天,他大衣里面竟然就只穿了一件衬衫,不愧为祖国的后盾,坚强的解放军同志啊。
她弯起嘴角,探头更仔细地注视过道对面的男人。
他有着一张英俊的侧脸,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冷冽没有弧度的双唇。瘦削黝黑的脸庞完全没有抵挡住那由内而发的魅力。脱掉黑色的大衣后,他的身上只有一袭绿色的军装衬衫,没有带军帽,露出剪得很短的板刷头。军装制服更增添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任家乐注意了一下他肩上的徽章。二杠二星,是个中校。
“先生,对不起,我立刻帮您拿毛巾来。””不用。请再给我一杯白水,谢谢。”他淡淡地说。
“先生,如果不擦干的话很容易着凉的,你……”
“不用。”他又重复了一遍。
空姐不甘心地欲言又止,看到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后只好收拾起地上的杯子,走掉了。
任家乐看见他举手看了眼手表,然后安静地靠在了座位上。 空姐捧着一杯白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谢谢。”
“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吗?我们会尽全力帮您完成。”
男人仰头看空姐,依然是两个简易的音节从喉咙口吐出。 “不用。”
还是两个字。任家乐几乎要以为这位中校先生是个结巴,所以避免说长句。
男人喝了一口水后就闭上了眼睛。优雅美丽的空姐脸上流露出一脸的遗憾,走开继续服务下一位客人。
过了片刻,男人睁开眼,又看了下手表。他皱着英俊的眉头,转头。
“请问……”
任家乐从刚才为止一直若有所思地注意着他,所以男人转过来的这瞬间,他们两人猛地四目相对,双方都不免地一愣。
这张脸……任家乐不由地发怔,突然有种全身上下被接上了微弱的电流,微微地发麻的感觉,又像心尖上爬着千万只蚂蚁,让她心痒难耐。她的心跳也忽然莫名地加速,心脏就像只小兔子,蹦啊蹦啊,想要跳出她的身体。
这一切的异样都因为对面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任家乐觉得他莫名地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如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任家乐摸着发烫的耳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任家乐不是很清楚。因为她在此之前是根本不相信这件词儿的,就算有,也与自己无关。
她记得有部电视剧里的台词说:“我们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就深深地有了好感,那除了长相和气质,那还能因为什么别的呢,我们不会对一头心灵美的猪一见钟情。我们之所以故意忽视这些,是因为我们想让自己变得很崇高。”
她一直觉得自己特别崇高,坚信自己是不会以貌取人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庸俗呢?制服诱惑?
她想不出来。因为她的的确确是被男人成熟冷峻的外表和与众不同的气质所迷倒了,当然不能排除他穿着军装带给她的震撼和同时带给她那很多很多点的亲切和熟悉。明明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难以亲近的,可她就是觉得他很亲切。鬼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
等任家乐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也还在看着她。深邃的眼神不明意义,让她难以猜透。他有点分神,他的眼眸望向了左下方,似乎陷入了回忆。
任家乐对他眨眨眼,问他:“请问……什么?”
他听到了声响后,反应得很快,快得让任家乐都觉得他其实刚刚什么都没有想过,只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他用左手食指指了指右手手腕上的表,说:“不好意思,我的表停了,请问现在是几点?”
原来他会说长句。她不由自主地想。而后她看了眼电脑显示的时间,告诉他:“已经一点二十,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
“谢谢。”依旧是两个简易的单音节。他转过身,又闭上了眼睛。
反应冷谈,让任家乐不由地有些小失望,她以为也许他还会说些什么的,原来他不是在故意搭讪。
经过这位中校同志带来的小插曲,时间走得飞快。任家乐估摸着还有二十分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剧情了,就速速合上了笔记本。
任家乐同学的正职是个大四毕业生。本着逃避社会,滥竽充数的理念最近正思量着攻读研究生。她还有个不错的副业,就是写。这个习惯是她在医院呆的快发霉的半年里养成的。闲来无事,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就只好自己孤独意yín幻想YY了……
记得她刚把第一本完结的给室友佟思烨看的时候,佟思烨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简直跟小燕子赵薇有得一拼。她指着她,面红耳赤地嗷嗷乱叫。
“妞,你确定这是你写的?你确定你没有偷偷去OOXX吗?还是你瞒着我偷偷勾搭医院里的小帅哥去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推到了他?”
任家乐看着小佟那幅对她抓狂的样子,咯吱咯吱笑得肚子都疼了。
任家乐故作认真地点点头,说:“是啊,医院里那些医生帅哥那可各个都是风度翩翩,谦逊儒雅!”
“你太坏了哦,有帅哥都不介绍给我!”
“你心里不是已经住着一个‘军’哥哥了吗?”
被说中了心事,小佟立马转移了话题,勾着她义正言辞地说:“妞,你绝对有前途,相信我,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言情作家的。”
就因为这句话,她就从两年前一直写到了现在。结果让人很幽怨的是,她到现在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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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飞机上下来前,她下意识地转头瞄了两眼旁边的男人。他还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任家乐心想着要不要叫醒他,免得他等会睡过头了。她正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没想到下一刻男人就机警地睁开了双眸。任家乐好事未得逞的失望感油然而生。
她叹了口气,对自己反复突变的情绪困扰极了。写了那么多,她还以为自己早就看透爱情这回事了,没想到就这样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感情。可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呢,下一秒他们就将咫尺天涯,在同一个时间一个向左右一个向右走,不断错过,永不重逢。
她懊恼地敲自己的头,想让自己认清现实。
飞机落坪,乘客们纷纷站起了身排队出口。任家乐起身站在队伍里,接着上一个人走向机舱门口。走到一半,忽然,她一阵眩晕——
她摸着自己脑袋被敲的部分,咬住了下唇,头上冷汗直冒,脑袋里似乎被上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戳着,又像被绞肉机鼓捣着碾碎的感觉。疼到最后,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停在了过道的中间,后面的乘客开始探头探脑。
“怎么不走了?赶紧出去呀……”
听后面的人开始抱怨,她咬了咬牙,挺直了背,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出来,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她刚向前一步,手臂蓦地被人托住。她转头一看,竟是那个中校!
他紧锁眉头,黝黑的脸仔细看着有点像古天乐,他问:“头痛?”
不知为何,本来她想摇摇头的,却对着那男人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扶你,快走。”他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明明是那么勉强的语气,任家乐竟然傻傻地回答了一句“哦”,然后任由他扶着她出去了。
换做平常,任家乐肯定很不客气地瞪那人一眼,附加一句:“谢谢。不客气。我很好,你自己一路走好吧!”
可是她没有。她被拉着出了机舱后,那男人的手立刻就放开了。
“谢谢你。”她说。
“不必。”他回答完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任家乐吃了药头痛稍微有些缓解,她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温暖的阳光透过头顶透明的窗户洒进飞机场,他已经穿上了黑色的大衣,周围因为阳光泛着若有似无的光晕。尽管如此,任家乐在他的身上只看到了冷漠和淡然,还有一丝丝的落寞。
她撇了撇嘴,自己何必要去在意那么多,纵然心动,也只是一秒的瞬间,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从此以后她还是得碾断自己的情丝,孑然一身。那样的悸动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她那时候哪里知道不过隔了一天就又见到了他,她更不知道的是她今后的人生,或喜或悲,或甜或涩,一切悲欢离合都与这个男人有关。
Part 2 上天的旨意?
那天下飞机了之后,李叔就把她接了回家。
一路行驶得很快也很安稳。任家乐看着窗外的事物,眼睛越来越沉,视线一片模糊。药物的副作用慢慢显现,她靠在窗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已经在家里的大床上。她按着额头,拉开了窗帘,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星光璀璨。
她趿着拖鞋,下了楼。楼下灯光透亮,叶菡端坐在沙发间看着电视。
她叫道:“妈。”
“起床了?”
“嗯。是呀。刚刚好困。”
“你是不是又头痛了?”
“不是呀,一路太累了,就睡着了。”任家乐有点紧张,怕被揭穿似的。她每次面对叶菡都会不由自主地这样。叶菡的眼神仿佛能看透她想的一切。任家乐一直觉得这辈子能克住她的也就只有叶菡和她未来的老公了。
叶菡点了点头。“我叫张妈帮你把饭热一下,你吃点饭吧。”
“好啊。谢谢妈。”任家乐笑着说。
吃饭的时候,任家乐看着不远处陷在灯光的yīn影里的妈妈,心里思绪万千。她想起小时候爸爸还在部队的时候,她每天跟着妈妈买菜、进出厨房,妈妈教她写字画画念诗,虽然她对以前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了,可是在那些昏暗的影像中妈妈至少是一直是和蔼可亲,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
她不知道何时起她和妈妈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疏离,妈妈总是对她客气得像是客人一样,只有提到她的身体情况的时候,她才稍微像个妈妈的样子。她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了。好像是从她出院开始?又好像是从她醒来开始?
也许是她太不听话了,当初强硬地要去离家几千里的B省上学吧,她出院以后,连爸爸都为了她调回了本地,可她还是固执地不肯转校,要回B省念书。
嗯。肯定是这样。天下的父母哪个会不关心子女的呢。
可是……她这次还想提关于读研的事儿呢,叶菡会不会直接否决啊?
吃完饭以后,张姨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去。任家乐走到沙发的旁边,叶菡特地往外坐了点,留下了一些空间,任家乐笑着和妈妈挤在了一张沙发上。
“妈。”她转头看着妈妈。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年轻和活力,却更增添了她的成熟和韵味。
“爸爸还没回来呀?”
“嗯,他外头有饭局。”
“哦。您一直一个人在家一定很无聊吧。”
“不会。”
“要不我帮您买只狗狗养养?”
“不要!”叶菡突然升高了语调,她皱着眉头,声音急迫且坚决。
任家乐吓了一跳,不敢作声了。
过了一会,叶菡大概觉得刚刚的语气太尖锐了,先缓和了语气开了口:“这几天身体还好吗?”
“已经好多了。”任家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话说得很轻。
“嗯。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复诊。”
“妈,不需要了吧?都快三年了。而且我不是痊愈了吗,也没留下什么很严重的后遗症呀。”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疏忽大意。就这样。你上去洗洗澡,休息会就睡吧。”
叶菡下了逐客令,任家乐也不敢多呆,只好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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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楼就接到了高中死党梁若晨的电话。
“任家乐!丫回A市没?”
“丫喊谁鸭呢!本小姐刚回呢!”
“好。后天晚上七点钱柜高中同学聚会!必须来,不能迟到!”
然后她就在这里碰到了前天让她的小心脏砰砰乱跳的男人。没想到她之前好不容易理好了自己的思绪,隔天就遇见了他。难道这是上天的旨意吗?上帝也在告诉她这个英俊冷漠的男人是她的良人?
任家乐陷在沙发里,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托着下巴,偷偷地瞄着对面的男人。
刚进包厢时,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本想与他打招呼,但是他对她视若无睹,瞥了眼后又转开了视线。
她撇撇嘴。也是,自己又不是身材火辣的美女,也不是长相甜美的“奶茶妹妹”,昨天她还表现出那副“病美人”的模样,就算记得,也肯定恨不得离自己远一点吧。
于是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偷偷地看着这张越看越熟悉但是记忆中连一丁点儿碎片都没有的脸。
佛曾经曰过: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她上辈子一定对他回眸了一千次才换来了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的机会。既然连上天都给了她机会,她就应该要好好珍惜才是,管他旁边是老佛爷还是观音菩萨,还是……她一辈子的作战对象——周子矜。
她乐悠悠地靠在沙发上,眼神飘向了周子矜,果然,周子矜立刻就发现了她,把旁边的男人拉了起来,两人一齐走到了她的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公主任家乐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以前不是只要我参加的活动你就坚决不出现的吗?”周子矜勾着男人的手臂,笑里藏刀地对她说话。
“嗯?嗨,周子矜。”
看到周子矜,任家乐莞尔一笑,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了手。
周子矜惊讶地皱了皱眉头,伸出了手与她的交握在了一起。
“任家乐,你没发烧吧?”
任家乐扬起嘴角:“子矜姐,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已经二十四了,又不是十四岁。哪能跟你一般见识呢。你说是吧?”
“哦,对,我想起来了,你的脑子被撞坏了。”周子矜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任家乐挑了挑眉头,这周子矜还是跟以前一样惹人讨厌。
周子矜比她大几个月,小时候她们俩都是军属,在一幢楼里,年龄相仿,又都是特别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所以大人们常常把她们放在一起玩。玩着玩着,两人就杠上了。两人都是倔脾气,女王式非我最大的性格,抢玩具,掐对方,只要能打击到对方的无所不用。大院里的孩子因为她俩还专门分成了两派,专门大力打击对方势力。
后来在军属院那块地方读完了小学,两人就分道扬镳了。直到高中不知怎的,两人又考到了一个高中,而且还是一个班。于是摩擦又再次升起,两人几乎到达水火不容的地步。所谓既生瑜何生亮,那时候任家乐经常会想,既生周子矜又何必生她任家乐呢。
说真的,都好久不见了,她还真忘了还有这号人物。若是还放在心上,她也许今天就真的不来了。
不过说起来今天还得感谢周子矜呢,不是她,她的“怦然心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跳第二次呢。
旁边的中校先生冷静地抱着肩看着眼前明争暗斗着的两个女人,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却又稍纵即逝。
“哦,对不起。我都忘了,车祸这事儿对你可是个沉重的打击,不能乱说的。真不好意思啊。”周子矜佯装惊讶地捂住嘴,对她表示歉意,其实那双狐狸眼下满是幸灾乐祸。她把手从任家乐手里使劲地拔出,又像牛皮糖一样勾上了被任家乐挤在一边的男人。
任家乐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儿,不就是一场车祸嘛,比某人什么祸都没挨上脑袋还有点问题来得好多了。”
周子矜恨恨地咬了咬牙。过了会,她又明媚地一笑,拉过旁边的男人:“对了,忘记介绍了。这是顾重远。B军区X师Q团的团长。”
“你好,顾先生。”
“你好,叫我顾重远就可以。”
周子矜抬高下巴,高傲地笑着,似乎在炫耀着自己身边的男人是那么得优秀。
任家乐向团长先生伸出了手,笑着说:“顾先生,你不记得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吗?现在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客气了?”她说的可是大实话。
顾重远很自然地从周子矜那里抽了出来,走上前礼貌地握上了她的。
那一瞬间,她猛然发现他们俩其实靠得很近。她好像被他眼中射出的无名之箭击中了心脏,看着他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两人之间的空气像停滞了一般。
他的手很大,很暖,很有安全感,手上多处都带着厚厚的老茧。
她好像看见他的眼神也呆滞着涣散了一秒,又好看什么都没看见。
他抽回了手,没有说话。刚刚他虽然礼貌,却连笑意都吝啬给她,脸上还是冷冰冰的,一副不愿理睬她的样子。
她略微有些沮丧,可为了不在周子矜面前落到下风,她故意抱着肩挑着眉扑闪着眼眸继续接腔:“子矜‘姐’,您都一把老骨头了,站了这么久,还不回去坐着吗?可别累着了自己,到时候就算是人民公仆也救不了你。”
“哈,再怎么样也比你好呗,至少我还有个人扶着,你倒了身边连个人影可都没有。重远,你说是吧?”
周子矜才刚说完,旁边的顾重远皱了一下眉头。
他靠近周子矜,不耐烦地问:“周小姐,你们聚会需要多久?”
周子矜用眼角瞥着他:“嫌烦啦?你可以先走,我不介意的。”
“我需要你的配合。”
她温柔地笑:“配合?那你配合到我离开为止吧。本小姐什么时候高兴了,就会先拒绝你的。”
“……”顾重远手插在口袋里不做声了。
虽然他俩说得很轻,可任家乐站得也近,所以听完了全程,她玩味地笑:“子矜‘姐’,看来你和重远哥也不是很熟嘛~”
“不熟?看来你跟他比较熟,都叫‘哥’了是吧?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帅的丑的逮着谁就喊谁‘哥’呀?”
“哪能啊,子矜姐,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了吧,人家堂堂的解放军同志,形象好,气质好,心地好,怎么能跟你说的混为一谈呢,你说是吧,重远……哥……!”她把视线移向顾重远,为了更真实的效果,她还强硬地拉过顾重远的右手臂,勾着他仰着头晃着他的手。
顾重远皱了皱眉,想要抽出手臂,可眼前的女孩却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今天他是犯了什么事儿,两女人貌似都有把他的手当攻击工具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见眼前的女孩根本没有收手的趋势,他无奈地说:“你就是就是吧。”她总是这样,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有缠着他让他无可奈何的本事。
周子矜一听像个韩剧女二似地长大了嘴却又什么话都吐不出来,眯着两眼锁着眉头,最后她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咬着牙说:“任家乐,你就得瑟吧你,我看你能得瑟到什么时候,你迟早会知道,你坏的不止是脑袋!就算是十八个医生也救不回你的心!下一辆车撞死你你也是活该!”
她怒气冲冲地又转头瞪了一眼顾重远,大吼:“顾重远,你完了!”
周子矜的动静太大,全场的同学全都把视线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她走过人群,拎起沙发上一个精致的包包转头就走,高跟鞋嗒嗒的落地声极为响亮,过了好久才没了声音。
任家乐无语凝噎,周子矜每次都把最后的烂摊子丢给别人,她还敢说她,她还不是一样得瑟到不行?!
任家乐对着众位迷茫地看着她的同学无所谓地笑笑:“对不起哦,各位,你们接着你们的,周子矜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同学们早就知道任家乐和周子矜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习以为常地又该干嘛就干嘛了。
任家乐看了看顾重远,他站在yīn影里,看不出表情。周子矜走了,他理所当然地得走了,所以没一会他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转过了身,向门口走去。
任家乐看着他莫名熟悉的背影,跟梁若晨打了个招呼,情不自禁地随着男人的步伐急急地跟了上去。
Part3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一看就知道,顾重远根本没有追周子矜的意思。
他走得不快不慢,刚出钱柜门口的时候,周子矜那辆高调的大红色敞篷跑车正好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在他面前停住了。
“顾重远,你大爷的,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失败你知不知道!本小姐很不满意你知不知道!”
“任务?周小姐你这个比喻的不错。既然我俩都视这样的相亲为任务,你不如提早截止这个任务的时间?这样对你我都好,否则我们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顾重远,我知道你想做一个绅士,不想让我丢脸,所以拖到了现在。我本来是挺感激你的,准备今晚就跟我爸妈坦白,可是本小姐今天被你和那姓任的小妞搞得心情很不爽,你就别指望了。当然,你要主动向沈老首长推辞这门亲事我也不介意,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你要推了我还乐得清闲!”
说完这话,周子矜还不等顾重远回话,跑车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顾重远背对着任家乐,这会儿她特想看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所以趁着他走向停车场那会,她快步跟到了他的身边。
顾重远看见她,眉头不自觉地拢起:“你怎么跟来了?”
“我怎么不能跟来了?这地方是你一个人的?”
“……”顾重远不再理睬她,专顾着走向自己的车。他掏出车钥匙按了下,一辆越野车的尾灯闪了两下。
任家乐一看见那车就兴奋了,竟是路虎揽胜,她最喜欢的车型。没想到顾重远对车的品味和她相同。她的心里忽然乐滋滋的,难得找着了两人的共通点,她就像个小孩吃了颗糖似的,而且这颗糖甜的一点儿都不腻味儿。
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转动钥匙,发动车子。任家乐趁着这空隙,像条活络的鱼般在一秒之内完成了开门,坐好,关门这三个动作。在她把安全带绑好的下一刻,顾重远的车子忽然熄火了。
他冷漠地张嘴又合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下车。”
任家乐惊讶地问:“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让你送我回家啊。”
“下车。”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要。”任家乐抬起倔强的小脸,死死地盯着他看。她不下车,他也就真的冷静地呆在车厢内,爆出青筋的手紧紧地抓在方向盘上,动都不动一下。车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呼吸的声音和流动的空气声。
最终还是任家乐沉不住气先开了口:“顾重远先生,你作为一个军人,还是个中校,不会那么小气吧?连送人回家都不肯吗?”
“你是老弱病残?不能自己回家?”
“那你就把我当老弱病残吧,谢谢你咯,团长先生~”任家乐厚着脸皮说。反正她今天是要他送定了,鬼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重远无语。一时半会后,任家乐还是笃定地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重新启动车子。
“住哪儿?”
任家乐一听他问这话,就知道他终于松口肯送她回去了,高兴地连忙回答他“XX小区”,怕是再慢一拍他就会改变主意一样。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窗外嘈杂的人群和汽车滴滴叭叭的鸣笛声,而车内安静得任家乐都能感觉到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和这样的男人在静谧的夜晚同处在同一辆车里,任家乐此刻既紧张又有点兴奋。
任家乐忍不住偷偷看向他,他如同黑夜里的宇宙,深沉却神秘,让她想去探寻,又像大海里的漩涡,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了进去。她活了二十四年的人生,不是没有谈过深刻的恋爱,可男人带给她这样强烈的感觉的,他是第一个,况且,他们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连认识都算不上,她就已经深深地有了这样的感觉。这说明了什么?她对他一见就钟情,二见就倾心吗?
剧烈的已经快失了规律的心跳告诉她,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喜欢上顾重远这个带给她特殊感觉的男人了。她果然变俗了。可是顾重远这样的完美无缺,她喜欢上也无可厚非吧?
她吸了口气,打破寂静:“团长先生,你今天贵庚呀?”
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说:“三二。”
那比她大八岁,十岁之内,不算一个太大的差距吧?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可是在他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这不是单纯的年龄上的差距,还有心理上的。
她从小就养成了傲娇的性子,若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还不会这么收敛。所以她总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可以压制住她的,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男人,这跟古时候将门之女总要比武招亲有异曲同工之妙。制住了自己,她才能够心服口服地爱上她。
他似乎故意开得很快,任家乐看见心急如焚地抄了好几趟车。眼看变道的时候要和一辆直行的车相撞,后面的车狂按喇叭,顾重远转了一下方向盘,还是插了进去,与后面的车擦肩而过。
任家乐皱了皱眉头:“你急什么呀?万一撞了怎么办?”
他冷笑一声:“放心,撞了也是我的车。”
“我说的是万一撞到我!”
“那我也陪着你,你怕什么?”
“你就不能开慢点吗?我就不明白了,你急什么?你有事?”
“……”
任家乐咬了咬牙,一鼓作气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顾先生,我一直觉得您长得特别得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蓦地一阵急刹车,任家乐身子朝前冲了下,差点撞到了前面的车台,她惊魂未定地朝窗外看了下。原来已经到家了。
“现在可以下车了吧?”
“不行。”
顾重远皱眉:“你不会还要我送你进去?”
任家乐吞吞吐吐地回答:“……不是啊……”
顾重远嘭地一下侧过了身,大腿离开了座椅,屈起了身子,两手撑在任家乐头两边的沙发靠垫上,英俊黝黑的脸庞正对着她。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浑身散发着一股隐隐的怒气。
“任家乐,你有完没完,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记起来了什么,是不是?!”
他们俩离得太近,顾重远说话吐出的气全部喷洒在了任家乐的耳根后,脖颈上,让她的耳朵迅速地燃烧了起来。
任家乐被他的样子怔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什么记起来啊……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的包落在钱柜的包厢里了,我的钥匙钱包什么的全在里面……那个……能不能回去拿一下啊?”
顾重远盯着她看了会,她也只好直视着他。从他的瞳孔里,任家乐看见了自己有些胆怯的脸蛋,那是她连自己都很少看到的表情。
他猛地又坐了回去,一脚踩上油门,车子如火箭般穿了出去。
一进包厢梁若晨就拉住了她。
“丫跑哪儿去了,半天见不着你人影儿!”
任家乐答非所问:“我包呢?”
梁若晨把包抓在手里,不给她:“丫先说跟哪个帅哥约会去了我再给你!”
“滚蛋,家里有急事儿呢,快点儿给我包!”
梁若晨半信半疑地把包塞给她:“真的还假的呀……真不明白你,周子矜都走了你还急什么呢?”
“真的真的!不跟你说了啊,拜”
说完,她急急地拿起包就冲出了钱柜。
车里的人竟下了车,绅士地帮她把车门打开。
上车后,她笑得灿烂,说:“谢谢你,顾重远。”
他挑了她一眼。“我比你大不止一个辈分,你叫我顾重远?呵。”
“嘿嘿。我就爱这么叫你不行吗?”她喘了一口粗气回答。
他听见了她的喘气声,边启动车子边说:“跑那么急?赶着投胎?”
他是在关心她?任家乐受宠若惊地吐了吐舌头:“啊,我怕你不等我就走了。”
他忽然怔了一下,车子熄火了。
“怎么了?”任家乐问他。
他摇了摇头,迅速地又启动了车子。
到家的时候,她打开了车门,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问:“谢谢你,顾重远。对了,我可以问你要电话号码吗?”
他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打着圈。他看着她,摇了摇头:“对不起,不行。”
“为什么不行?”任家乐一愣,脱口而出。
“没有为什么。任小姐,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再见。”
车子绝尘而去。任家乐站在原地,看着车尾巴消失在夜幕中。她郁闷地抖了抖脚,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个中校,有这么小气的军人吗?!
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之前尽可能的绅士只是为了最后的“再见”——再也不见,是不是?
但是,如果真的是缘分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在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来没有变过。
Part 4 奇怪的梦?
这天晚上,任家乐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似乎很生气又很难过的样子,鼻子堵得很难受,她沙哑着声音对旁边的人尖叫:“为什么骗我?!我不要出国!我不要!”可是对方太过平静,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只专注着开车。
车子快速而安稳地行驶在高架上。她想转头看清对方的长相,却发现脑袋怎么也折不过去。
因为对方不搭理她,梦里的她更加怒不可赦,疯了似地,忽然扑到了左边,驾驶的身前,两手一下子抓过方向盘,想要阻止车的前进。车子因为她的捣乱晃动不已,忽然方向盘被她一转,车子冲了出去,猛地撞向了一个蓝色的巨大的卡车影子。
她的头狠狠地向前撞了上去,脑袋摇摇晃晃,被一个很硬的东西撞了好几下,她只觉好几股温热从头顶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想睁开眼睛,但还没有看清就被人用力地抱进了怀里。然后就沉沉地不省人事了。
可是这次的梦有点不同于往常,因为它到这里还未戛然而止。
梦里,朦朦胧胧地又出来一个脑袋,一张熟悉的脸由近及远,他朝她说:“对不起,家乐。”任家乐的心紧张地咕咚咕咚,脸越来越近,她眯着眼,这次终于看清了,竟然是顾重远!任家乐吓了一跳,问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的脸越来越远,声音被放大在空气里,还有一阵阵的回音。
“因为我不爱你。”
任家乐一下子惊醒。她捂着因惊魂未定而乱跳的心脏,听见张妈呼唤她的声音。今天是她的复诊日,所以张妈很早就来叫她起床了。
“哦,知道了,张妈!”
她坐在床上,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
任家乐惊讶地看着眼前从她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男人。他们竟然在几天内不期而遇了三次。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帮她治病的李医生是这家特级医院神经外科最好的医生,他来的话……是不是他的脑部跟她一样受过严重的伤害?
不可能啊,他不是个军人吗,而且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就见识了他强壮的体魄。那么他来干什么呢?任家乐百思不得其解。
顾重远拉上了门,回头看到了她们。他面无表情地注视了她一秒,眼神又瞥至了叶菡的身上。他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她想走上前跟他打个招呼,问问他情况。单从他前几天送她回家来说,出于礼貌她也应该问候一下吧?
任家乐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刚想上前,手却被叶菡紧紧地抓住。她转头看着母亲,叶菡皱着眉头。
“你还想干嘛?!还不进去?快点!你李阿姨很忙,你要迟到了,她是不会等你的。”
任家乐被母亲严厉的气势一下子吓懵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重远冷漠的眼神在她身上落下了一秒,手随即□西装裤袋里,不发一言,大步流星地擦过了她的肩,向离她相对的方向越走越远。
他他他……他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好歹他们俩前几天刚见过啊。招呼不打就算了,就连笑容也吝啬于给她。任家乐几乎要开始怀疑这人是否还记得她了。
任家乐心下有点不爽,无奈发作不得,人都走远了,难道朝着自己母亲发火吗?更何况,叶菡现在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脸色有些发青,眉头紧锁,似乎刚刚看见了什么令她很不厌烦的东西。
她扯着任家乐推开李医生诊室的门。
“苒芝。”
李苒芝看见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阿叶,家乐。你们先请坐。”
她起身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到饮水机前打了两杯水,放到叶菡和任家乐的面前。
任家乐微笑:“谢谢李阿姨。”
“最近头还经常疼吗?一般来说,你的病后副作用到现在为止应该已经减轻很多了。”
“嗯,是的,好多了,难得会头痛。”
李苒芝蹙眉:“头还痛?你药还吃吗?”
“吃的,就是学业也有点忙,有时忘了,断了几顿。”
“这药不能断,这是帮你恢复神经机能和防止脑水肿的药物,断了保不定就出什么事。当初拼死拼活把你救回来了,你可不能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任家乐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李阿姨,我这不忘了嘛,我保证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会忘了!”
李苒芝又转头对着叶菡,“阿叶,你要时常提醒一下家乐,她已经走出了最危险的时候,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马虎大意了。”
任家乐急忙解释:“李阿姨,这跟我妈没关系。我读书的地方离这儿远,我妈也没法儿时时看着我。”她最不想麻烦的就是她妈了。
叶菡拍了一下家乐,对李医生笑笑:“苒芝,我知道了,我会提醒她的。”
“家乐,有时间就去做些按摩啊,针灸啊,对你的大脑有好处的。”
“嗯!”
对任家乐来说,李阿姨是她的救命恩人,仿佛再生父母。
李苒芝和叶菡两人是高中时的好友,大学后由于梦想不同,这才不得不告别家乡,各自奔走天涯。李阿姨选择从事了医学,而母亲最终选择了去B省的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后呆在了B军区的文工团,认识了爸爸才退役当了专职的家庭主妇。后来回到了A市,叶菡和李苒芝在某次不期而遇后才又联系了起来。
所以当任家乐出事的时候,李阿姨接到了叶菡的电话,几乎与她同时进了急诊室。
这里有些是听家里的张妈絮絮叨叨地说的,有些是李阿姨在她手术醒来后为了给她解闷时说的。
她拼拼凑凑的,也就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
她和母亲将要告别李医生的时候,诊室的门忽然又被打开了。
“妈,听说家乐来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随声而入,挺拔修长的身材,脸色白皙红润有光泽,怎么看全身上下的气质就是一绝美的白脸小受。
任家乐看见来人就忍不住乐了起来。就连叶菡看见这小伙儿都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沈志鹏!”“志鹏。”
“欸。叶阿姨好。”他的视线落向了任家乐,“任家乐,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又不请我吃饭也不请我玩儿,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回来了?”任家乐一和沈志鹏说话,就习惯性地和他打哈哈。在沈志鹏面前,她永远都不需要刻意保持什么,因为他早就见过了她最狼狈的模样。
沈志鹏是李阿姨的独生儿子,长大后就继承了李阿姨的衣钵,也到了神经外科的医室。
至于他俩的熟识还要归咎于她的那场车祸。
据沈志鹏说,她出车祸的那天,医院接到了电话,急救车火速赶到了现场,同时医院方面做出了一个很艰难很伟大的决定,就是让他这个青年才俊后起之秀做这次脑挫裂伤的主刀医生。鉴于他已经观摩了快一百场的手术,也做了快一百场的副手,这次对他来说无疑是医院方面最大的肯定。他既紧张又兴奋地等在了急诊室的门口,好不容易等到了任家乐,结果又一个白大褂瞬间出现,先他一步急急地冲进了急诊室。他不巧还看清了,那是他妈。
这位青年才俊后起之秀看见他妈进急诊室以后,他那幼小的心灵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明明记得***排班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今天休假啊,怎么就凭空而降,还抢了他的病人……
在他发愣兀自伤感的片刻,医院方面立刻来了通知,让他做这次手术的助手。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和自己的亲妈在一个手术台上,而且还是做***助手……
这件事情让他这个从小就受无数拥戴,被医院评为本医院最年轻最帅气最有为最小受的“钻石王老五”彻底受伤了。当然,最小受这个称号是任家乐帮他评的。
所以,自此后,他就会时不时地来任家乐的病房乱晃,对于这个连躺着都能刺激他的女人他本想发挥地理优势把她一举拿下,可是没想到,每次都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