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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8
    13、令人阳*萎的歌声
    推开包间的门,震天音浪扑面而来,令人头皮一紧。
    郑晓宣和她男友阿阳贴在沙发上窃窃私语,另外一个高个子男生抱着话筒正唱得深情款款声嘶力竭。
    “哇哦!唱得不错!”落落不会吹口哨,却嘟着唇模仿吹口哨的“霍霍”声。
    踩着五颜六色的射灯走进去,将手袋随意一甩,窝进皮沙发里,先掏出手机回了短信给钟震文报告行踪,才抬眸看过去,唱歌的男生穿着简单清爽的天蓝色短袖T恤,牛仔裤,板寸头,居然是陈君墨那厮!
    郑晓宣暂时离开男友的怀抱,坐过去伏在落落身上咬耳朵:“亲爱的你可来了,快救救我吧!我们在街上遇到陈君墨,也不知他少爷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纡尊降贵,非要跟着我们来唱歌!”
    “你有没跟他说约了我”
    “说了啊!我知道他跟你不对盘,可是我越说约了你,他越坚决要来!我也没辙了,只好真的把你叫过来。”
    落落翻了个白眼,起身作势要走,“不带这样的啊郑晓宣!你为了假戏真做才叫我过来呢我是那不招人待见的电灯泡吗!我像招之即来的救火队员吗?”
    郑晓宣慌忙拉住她陪笑脸,“我说错了还不成吗落落!赶紧的把陈君墨弄走,他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嗖嗖地,他可是我的暗恋对象,这样下去我在他心里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再说他这样我跟阿阳还怎么亲热啊?我瞒着我家郑老爹偷摸儿出来一次容易嘛!”
    落落只差把白眼翻得脱眶,她这还叫不怎么亲热呢? 502胶水粘得都没那两人紧。“你不是说最喜欢陈君墨么?看来宣*yín还是比意*yín来得重要啊!”
    眼一抬,陈君墨好像知道她们正说他呢,恰好也看过来,目光不期然地一撞,他挑眉,脸上偶遇的惊讶恰到好处,却又有点不自在地背过身去。
    落落心里嗤笑,转眸一瞟屏幕,出来的一首歌正是她爱唱的《离歌》,当下不再理会郑晓宣,冲过去,一把夺过陈君墨手里的话筒。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那歌唱的……啧啧!几个人见她抢话筒那份自信霸气,都纷纷竖起了耳朵,结果眼睛越听睁得越大,最后只剩“切……”声一片!
    高音的时候她学蚊子哼,低音的时候她吼得小脸通红,更别提那幽灵般飘忽的音准,配上她陶醉沉迷的表情……
    阿阳忍不住了,“妹妹,求你别唱了,哥给你钱,别要哥命了!再唱哥阳*萎了晓宣找谁哭去!”
    惹得郑晓宣作娇羞状捶着他连说“讨厌”。
    落落不乐意了,我爸我哥都夸我打小就歌唱得好,你们耳朵眼儿都堵死了吧?
    她咬着牙看郑晓宣,晓宣把头埋在阿阳的肩窝里扮鹌鹑,摆明是不跟她坐一条船了。
    她扭身一瞪陈君墨,“陈君墨,你说!”
    陈君墨一张俊脸跟便秘似的,愣是从米勒憋成了黄渤,一堆损话涌到了嘴边,可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带着点无意的娇嗔,包间旋转彩灯交错辉映在她脸上,直映得那一双眸子流光溢彩,仿佛那里住着一个魔幻精灵,瞬间他心里一软,她,还从未这样专注地望过他呢,仿佛眼里只剩了他一人。
    “我觉得吧,”他摊摊手,“还……还凑合。”
    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不过换来女孩满意的一笑,陈君墨觉得也算值了。
    接下来阿阳和郑晓宣情侣对唱,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陈君墨远远地坐在沙发一角,脸端端正正冲着屏幕,就像MTV里一男一女牵着手互相傻笑真有多么好看,可眼尾余光却一直扫着落落,看她慵懒放松地窝在沙发里,单手撑头,马尾甩在脸侧,越发显得那小脸尖尖的,发黑,脸白。
    ——与他不由自主的紧绷截然相反,她一脸饶有兴味地听歌,娇憨得傻气,傻气得……可爱。
    “咳!”他曲指唇下,咳了又咳,坐姿换了又换,直到落落的大眼睛不耐烦地瞪过来,才坐近了一些,说,“钟静言,你,最近,还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落落思考了几秒钟才回答,目光重新回到大屏幕上去,有一下没一下跟着音乐哼哼。
    说出这句话,其实在陈君墨已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可她总是这样,骄傲,漫不经心,从未将他瞧在眼里,不像其它女孩子,见到他便像苍蝇一般赶也赶不开。这样的认知,让同样骄傲的他无奈而悲哀,忿忿地想,她有什么好的?鼻头太圆唇太厚,就只那双眼睛长得还行,他陈君墨身边什么样的女孩没有?比她漂亮的多的去了,可他身段已经放得这样低,她就不能给他一点点鼓励么?
    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他突然就生气了,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臭着脸远远坐开去。而她,钟静言,却像没感觉一样,兀自听歌,高兴处粉唇微抿,颊旁两个小米涡若隐若现。
    仿佛兴致盎然,落落又连着抢话筒唱了几首歌,拿出手机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她朝郑晓宣二人做个手势,提了手袋走出去,在包间门口回头,“陈君墨你还不走啊?灯泡几瓦的你?”
    “我这正唱着呢!“陈君墨仍然黑着脸,话虽如此说,人却早已扔下话筒追出去。
    出了KTV的大门,陈君墨叫住前面走得急匆匆的女孩:“喂!我们去哪啊?”
    恰逢红灯,落落立住脚,在路口的斑马线前回身,“陈君墨,别跟着我!我去哪儿跟你没关系。”
    金色阳光在她头顶跳跃,微风拂动颊边碎发,她的头微微摆动晃去那丝搔痒,甚至都懒得伸出手指,仿佛那影响对她完全微不足道,“还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
    一瞬间陈君墨的脸胀得通红,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脸去。他想说你有喜欢的人关我什么事,他想说不是我才好呢,是我我该多亏啊,可心底喉间像被一团棉花紧紧堵住。
    落落言讫已然转身,他冲动地一把拉住那柔若无骨的手腕,冲口而出:“他……怎么可能给你幸福?”
    “当然会给我幸福!”落落笑得恣意张扬,甩开他的手, “再见,陈君墨,喜欢迟到的女生那么多,下次别只顾着抓我一个!”
    红灯转绿,落落将书袋甩在肩后,蹦蹦跳跳地跑过斑马线,就像前面真有幸福在等她。
    陈君墨呆呆站在路口,指间柔软滑腻的触感仍在,太阳很辣,晒得他脸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
    原来她不是看不到,只是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陈君墨是个别扭的小清新。
    14、玩弄与被玩弄
    转过街角,落落拿出手机回拨过去,“妈妈,找我有事吗?”
    马华的声音在电话中听起来陌生又遥远,“我在你刚刚唱歌那间KTV对街的时光咖啡厅。我要跟你谈谈。”
    放下电话,落落一时忘了问她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她盯着蛋糕房玻璃橱窗上自己的影子发怔。
    其实自从爸爸给她买了第一部手机,她就保存了马华的手机号码,这几年,她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这个号码每次她都记得转移到新手机上去,但却从未看它在屏幕上亮起过,今天,是第一次。
    差不多是午饭时间,时光咖啡厅大厅里人很少,一眼便看到马华坐在最角落靠窗的一个镂花隔间里,一如她印象中的每一天,脊背挺直,盘发一丝不苟,穿着深色套装,表情渗透出长期身居国家政府部门高位的严肃,仿佛时刻在保卫祖国领土, 端正得凛然不可侵犯。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令钟静言害怕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马华。
    她从小便一直知道马华并不喜欢她。这么多年,对这个被她称作“妈妈”的人,她的感情从复杂到简单,——渴慕过,期盼过,努力过,却,从来没有走近过。从希望到失望,直到只剩下习惯性的麻木。
    “她强由她强,清风拂山岗”,冷淡疏离如同陌生人,是她们之间相互默认的相处方式。
    如果忽视马华偶尔yīn冷得令落落脊背生寒的目光,她对她其实还算不错,因为马华并不明显地影响她,对她只是纯粹无视而已。
    在钟家,爸爸和哥哥们将她几乎捧在心尖上,没有这个叫“妈妈”的人,她一样公主般长大。
    有那么几次,哥哥们很晚了从她的房间走出去,被她指使着,或者是拿一包零食或者是取一本漫画,在打开的门缝里,她的视线不期然与晚归的马华相遇,她吓得面如土色心跳如雷,而这个叫“妈妈”的人却只是如常般漠然地走过,即使那时的她衣衫不整。马华居然也视若无睹,不闻不问。
    此刻站在马华的面前,落落甚至隐隐存了期翼,也许马华是知道并默许她和哥哥们在一起的。
    “坐!”马华目光在她身上一绕,指指对面的沙发,语气就像对待去她办公室汇报思想工作的下属。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可能比昨天更糟吗?如果哥哥们和她一起坚持,难道做父母的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这么想着,落落反倒坦然了,生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来。今天既然找了她来,不管妈妈说什么,她忍忍,说几句软话,这事应该也便过去了。
    以后,她光明正大的和哥哥们在一起,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幸福。
    她坐下了,穿黑西装打暗红领结的侍者很快过来,她为自己叫了杯加冰西瓜汁。看看马华面前的杯子,笑着说:“妈妈,你胃不好,少喝点咖啡,还是让人给你换杯普洱茶吧?”
    沉默的审视。目光如冰。
    直到落落上扬的嘴角尴尬地掉下来,侍者知趣地离开。
    落落突然就理解了“下马威”这个词。
    “我还真小看你了!”
    落落杯里的果汁下去一大半,马华才这样开始了这对十三年来形同陌路的母女之间第一次谈话。
    冷淡,居高临下。
    落落眼皮一跳,装死,继续小口小口的喝果汁,将果汁在嘴里由冰的含成温的,再徐徐入喉。
    “昨天说你一次爬上两个男人的床,还真是小看了你!三个男人?还是更多?”
    落落愕然抬头,顺着马华的视线,看到马路对面刚刚去唱过K的那栋楼,以及与陈君墨分开时经过的斑马线,“妈妈,我想你误会了!陈君墨他只是我同学,我跟他并不熟。”
    马华嘴角挑起讥诮,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按亮,递给落落:“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还好,刚才手机我正好拿在手上,拍下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天蓝短袖T的挺拔男孩子正拉着粉色运运装女孩的手腕,而女孩,扭头,长发纷飞,笑得嫣然。
    “这张照片,我已经同时发送给了钟邦立和我那两个好儿子。”马华满意地看着落落的脸色变白,眼底有了一丝捉奸成功的笑意。
    落落并不担心哥哥们看到,如果这样的照片都能影响哥哥们对她的感情,那她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她只是不愿意在钟邦立心目中的形象变得不堪,尤其在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之后。
    “妈妈,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叫这个同学过来对质。”她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发白,咬着下唇说。
    “你还不明白吗钟静言!”马华的声音陡然尖锐,目如利箭,“你跟谁,跟一个还是十个搞在一起我并不关心。你还在娘胎里我就知道你的本性是什么,现在只是你自己现出了原形而已。将照片发给他们,我只是希望我的丈夫和儿子也能明白,你们这对母女是什么样的货色!”
    “妈妈!”落落急促地打断马华,眼睛难堪地避开去,身子开始微微发抖,“请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这并不关,并不关别人的事!”
    “难听?”马华的声音充满讽刺,脸上肌肉僵硬得像打了肉毒杆菌,“钟静言,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吗?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
    她仿佛在平息自己的怒气,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大厅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凉,她将双手搁在杯上,久久未曾放开,“你不知道吧,震文和震声有过一个妹妹,亲妹妹!”她加重了“亲”这个字的份量。
    落落迅速看了她一眼,不敢接着问一句“妹妹现在人呢?”
    “不过”,马华紧接着说,“那个孩子早就没了。”
    咖啡色漆面桌子上放着一个普通的细颈黑瓷花瓶,落落隔着花瓶里插着的一支新鲜郁金香,小心地看着年近五旬的马华,她视线有些涣散,声音疲惫,带着丝暗哑,仿佛深陷在回忆里:“如果,他们的亲妹妹还在,现在也和你一样,快18岁了,一定长得比你还漂亮,比你还可爱……”
    说着说着,马华突然笑了,就像她面前真的站着那么一个女孩。她的表情并不如何悲伤,这些往事仿佛只是长在肉里的一根老剌,经年了,已不再疼痛,只在刺的周围长了厚厚的肉质增长,将那根老剌裹了一层又一层,不时向主人提醒着它的存在。
    15、玩弄与被玩弄(下)
    落落的心又是激烈地跳了几下。
    “你猜猜看,她是怎么没的?” 她的眼睛讽刺地看着落落,不等落落回复,很快地说“她,是被你妈沈枫害死的。”
    落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如坠冰窖,“妈妈……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马华冷笑连声,“钟静言,就你,也配叫我妈妈?除了钟这个姓氏是我们钟家给你的,你也就是个大院门口看门人的外孙女!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妈妈?想必你心里也从来没有真正将我当作妈妈吧?”
    落落震惊,这是她第一次听人说起她的身世。
    看门人的外孙女!她倒并未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比这更不堪更戏剧的身世她都想象过。
    她只是有一丝难过,这些年来,爸爸和哥哥们为着这个,是怎样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她。其实,她真的不介意这些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从来没有找过她,有他们的地方才是她的家,不是吗?
    而马华的那句“从未真正将我当作妈妈”,落落更多的则是默然。不是她不曾想,只是没有人给过她机会。
    她那么容易便在爸爸、哥哥、朋友身上找到了幸福的味道,可是,心里终究有一块空缺,是为一个叫作“妈妈”的人留着。
    当她第一次月事来潮弄红了裙子,当她前xiōng肿起硬块以为是癌症,当她收到第一封胡乱夹在书本里的情书,那时的她,多么希望能 “妈妈”陪在身边,分享她的恐惧悲伤或喜悦,可惜,这个人,永远那样远远的,冷冷的,与她隔着无法丈量的距离。
    马华说喜欢会跳舞的孩子,她咬着牙学了十多年的舞蹈,为了能下个漂亮的劈叉把自己的腿筋一次次拉伤;马华说读理科的孩子更讨人喜欢,她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文科,用十倍的时间去啃数理化那些硬骨头……一切,只因为她想讨好“妈妈”,靠近“妈妈”。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在她出生之前便注定了,她这辈子不可能得到面前这个人的爱。
    “因为你那个亲妈,我失去了我的孩子,钟邦立却嫌我不够难过,非要让我天天看着沈枫留下的贱种叫我妈!你可知道,我每天看到你扎着小辫子穿着漂亮的花裙子,我都快疯了!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女儿的一切。”
    “真好!沈枫抢走了我的一切,你又抢走了我女儿的一切!真好,沈枫,你真命好,看你生的好女儿。”
    马华的声音越来越暗哑,带着强烈到无法压抑的情绪,仿佛内心深处积攒封藏了几十年的话语,带着心底沾满脓血的碎片,突然喷薄而出。她本以为这些话,一辈子只会烂在心里,此时却在这个女孩的面前一口气说出来。——不然呢,她还能对谁说?她是骄傲了一辈子的人,这样的丑事,说出来同事会踩她,熟人会笑她,钟邦立那里就更不可能了!他只会用背过身去之前的零点零一秒的时间皱着眉头说“又在胡说!”
    落落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对马华吝啬的母爱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当她接二连三说出这些话,在她身上用着这样恶毒的字眼,她的心,还是这样这样的疼,比她以为的更疼。
    而这些还远远不是最刺激的,接下来她说出的话更让落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其母必有其女,沈枫那么yín*贱,你又会好到哪儿去?可是钟邦立却把你捧在手心里,他那龌龊的脑子里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可我说什么有用吗?他只会认为我是胡编乱造诬蔑他心中圣洁的白莲花。”
    “我那两个傻儿子,原本我只是让他们和你玩玩,让钟邦立自己去发现你们母女的本性到底有多yín*贱!没想到,那两个傻小子居然对你还当真了,刚才在医院里给我要死要活的,说什么你们之间是真正的爱情!”
    “我还是小瞧了你,钟静言,你比你妈还有本事!这么小,便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玩弄于股掌之中。爱情?你们才多大?知道什么是爱情?三个人之间会有爱情吗?你们之间有的只是贪念和占有欲。更何况你还和其它男孩……”
    ……
    落落只觉脑子“嗡”地一响,“我只是让他们和你玩玩……“这句话像唐僧的紧箍咒,一遍遍重复旋转在她的脑海间。
    “你,你说是你让大哥二哥和我在一起的?我不相信!”她死死盯着马华的嘴唇,仿佛那里是潘朵拉的盒子,随时会有魔鬼跑出来。
    马华高高在上地俯视当年情敌的女儿,已经下垂的眼角此刻写满恶毒和轻蔑,“钟静言,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他们那两个臭小子敢明目张胆地天天睡在你床上吗?你以为你在饭桌上勾引我儿子,用脚踩着他们的裤裆,真当我一个做母亲的眼睛瞎了吗?这世上,只有钟邦立一个人的眼睛是瞎的。”
    原来!原来马华真的什么都知道,没有拆穿,并不是她自以为的同意和默许,她只是想看她有一天好戏穿帮之后的丑态而已。
    “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沈枫的女儿在我眼皮底下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除非我死!钟邦立执意要带你回来,我没有办法阻止,但是,我要看着沈贱人的女儿从小被人玩弄,我要看到有一天,钟邦立自己发现这一切,发现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他捧在手心的贱人的女儿,又是何种货色!”
    马华的嘴一开一合,还在说着什么,可落落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她自以为是的爱情,竟是个令人羞耻的大笑话吗?当她撒娇发嗲,当她在他们手中弹跳扭动,看在有情人的眼里,自是一份美好动人,可是,那个时候,她的哥哥们,在想些什么呢?也许,把她当成是一个小丑吧。
    种种开心幸福的场景,此时全变了利箭,箭箭穿心!
    落落全身的血液如潮水般呼啸而至又呼啸而去,整个人明明坐在那里,却又似乎飘在天上浮在半空,坐过山车般腾云驾雾地眩晕着,十三年来的种种幕幕,那般美好却又如此丑陋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18岁叛逆期的少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窗外射进来的一束艳阳舞台追光般打在她脸上,惨白得吓人。
    她攥紧了手指,却高傲地抬着下巴,她说:“早知道您要看戏,您先跟我说呀,我保证比现在演得还好,保证让您和您儿子满意。我还真是要谢谢您,比起被丢在孤儿院里自生自灭,您让我这些年衣食无忧,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报复吗?就算为了演戏,这片酬给得也够高的啊。至于,至于你的儿子,你让他们玩弄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在玩弄他们?毕竟比起我那些同学在外面花钱找鸭,我还得谢谢你让我不用花钱便有男人玩,哈哈,托您的福,滋味儿还不错。”
    “只是,您身为国家高级干部这么多年,今天灾区慰问,明天慈善捐款的,背后居然用这么极品无耻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孩子,您,不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么?”
    “在我这样一个无知小孩身上花费这么多年的心思,您还不如花点时间去美容院做做美容,把自己收拾得赏心悦目一些!您问我们凭什么抢走您的一切?”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啪“地摔在马华面前的桌子上,年轻的面孔抬得更高一些,只用眼缝和鼻孔俯视着呆往的马华:“您真应该看看您脸上褶子里的恶毒,看看您眼睛里的欲求不满。您全身上下就写了两个字,那就是“可怜”!
    马华用了五秒钟震惊,用了一秒钟站起来挥手。
    “啪”!落落白玉般的脸颊上多出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落落的头疼得快要炸开了一样,眼冒金花,半边脸是麻的。却歪着头依然口不择言:“这辈子你只能把劲儿用在女人身上!还真是可怜你!”
    马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骄傲地过了大半辈子,身边所有人都羡慕她,娘家有钱有势,老公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儿子们从小听话又有出息,可就是这样一个她觉得最肮脏最低贱的情敌之女却说她可怜?
    马华这辈子还未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她咬着牙又一次扬起了手,然而,这一次没能如愿。落落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那女孩轻易便捉住了她的手,大力甩开!
    看着大步走远的粉红人影,马华颓然坐回沙发椅上,桌上有女孩留下的小镜子莹然对着她闪光。
    她无意识地拿起来,镜子里,是一张已然皱纹丛生的脸,如那女孩所说,满面的苍老,乖戾,怨恨。曾几何时,那里也出现过一个青葱无邪的少女,却,在时间滚滚洪流中早已远去。
    她想起了年轻时看过的一部武侠,《天龙十八部》,马敏最后的结局,是被镜子里的自己活活吓死的。
    她呢?马华对着镜子如同往日骄傲地笑了。她当然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嗷……
    16、需要帮忙吗(上)
    咖啡厅外,夏阳高照,一切都是白晃晃的,人声,车影,混乱嘈杂。
    被烈阳一照,她全身的汗都从毛孔里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连同灵魂。
    嘴角好像有血流下来,鼻子里也是,她半仰着头,只知道脚步不能停,不能让身后人看出一丝软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两条腿实在抬不动了,才靠着马路边的一棵树坐下来。
    刚才麻掉的半面脸开始火辣辣的痛,身体却一直不可抑制地抖得像风中的小树叶。
    她坐在树下,茫然地看着面前一辆辆车子呼啸而过,心里有一种叫厌恶的情绪在湍急涌动,厌恶马华,她如蜘蛛,厌恶钟震声钟震文,他们是马华精心织就的蛛网,而她更厌恶自己,就那么乐不滋滋地愚蠢地跳进了网里去。
    更加令她心如刀剐的是她的哥哥们,她曾经以为那是她的全世界,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无论风景如何变换,只要天地不变,她便安好。而现在,天崩地裂——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以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
    手机响了,落落下意识拿起来看,是钟邦立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李主任的声音传过来:“落落,你爸爸现在在赶去北京的路上,他有话对你说。”
    电话交给钟邦立,爸爸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听起来充满了疲惫,“落落,爸爸想了很久,是爸爸对不住你,这些年,忙着工作,对你们的关心太少了,所以才……你还小,很多事情对于你的一生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落落,你喜欢哪个国家?听爸爸的话,选一所大学出去念一段时间,回来便什么都忘了。你们,你,震文和震声,都太年轻,以后都会找到真正爱你们的人。”
    “爸爸……那张照片,其实我没有……”她只觉得无力,但还是必须要解释,就算不为了她自己。
    “你妈妈就爱胡闹。爸爸相信你是个好孩子。”钟邦立没有犹豫地说。
    落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地掉下来。心里酸得难受,这些年,这是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吗?
    “……如果,你真心喜欢,也可以在震文和震声中间选一个,以前我也曾想过……如果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会将你们一起送去国外,等过几年再回来。”
    “爸爸!爸爸!“落落一声声喃喃地喊着,将手机拼命地贴近耳朵,仿佛这样可以汲取更多关爱和温暖,心痛得语不成声,“爸爸,我不要……你带我一起走吧……我只想跟着你,谁也不要……”
    钟邦立心里也难受,如梗在喉,那是在他怀里悟了十几年的孩子,对她甚至比对亲生儿子还要上心,现在却不得不亲手将她送走。
    “傻孩子,不管在哪里,你都是爸爸的好孩子……”
    “爸爸,她,漂亮吗?”她终于问。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到她的生母,钟邦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落落听到手机另一侧,他用一种怅然的语气说:“很漂亮。”
    挂上电话,落落脸上痒痒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电话一直嗡嗡地响,她不用看,只听来电铃音便知道,是钟震文和钟震声在轮流拨打她的电话。那屏幕上带笑的头像,设置的专属铃声,此时此刻却变成世间最大的讽刺。她突然捡起电话,发疯一样摔在地上,再捡起来,再摔,直到手机四分五裂。
    她身后是一条灌木丛隔出来的人行夹道,有人驻足看着她,也有人问“姑娘你怎么啦?”
    她只是一个人坐在树下,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哭的是什么了,身体里的水分像被掏空了一样。哭到后来,所有的感觉里只剩下漫天席地的害怕,害怕从今往后的孤单。
    身边的人来一拨又走一拨,逐渐变少,再变无。
    太阳落了,路灯亮了,她肿着眼睛开始想,我该去哪里呢?
    一片yīn影遮住她头顶的光,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问她,“需要帮忙吗?”
    *
    堆积如山的文件,永无休止的会议,索然无味的灯红酒绿。
    一切没有什么不同,可明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季少杰坐在“玉宫”最大的包间,指间一点猩红时明时灭,两边各紧偎着一个女人,一个直发齐刘海,清纯动人,一个卷发大耳环,性感妩媚。
    歌声。碰杯声。调笑声。摇色子的声音。打麻将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千繁华,舞榭歌台,名利场里多的是逢场作戏。
    他的脸隐在暗处,轻晃着杯中酒,想,他是喜欢听世间这些颓靡yín冶之音的。至少,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他,陪着他和他的寂寞。
    明明周边那么热闹,可他的心不知怎样的,有点飘忽,有种隐秘的狂燥在心里奔突。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不少人不时偷偷观察着季少杰的脸色。
    季少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他们觉得。
    这样想着,黑黑白白的手便在身边的男人或女人身上抓摸得更加放肆了些。
    隔了好几个位置,挺着“福”肚的男人挤过来,酒杯高挚,满面堆笑,“季董真是年轻有为,这两年有季董在本市坐镇,市里的GDP翻了好几番呢,连带着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季少杰深靠在沙发里,连杯子也懒得举,嘴角挂着丝浅笑,淡得似无。
    那男人却不以为意,能有机会和这尊神坐在一起已是极有面子的事。谁都知道季少杰这人,能在本市呼风唤雨,却又喜怒无常得很。人送外号“鬼见愁”,号是俗了点,却很贴切。平时看着也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做起事情来却心狠手辣,亦正亦邪,神鬼莫测,非常人所能摸透也。与他打交道,时刻得提着心。
    “您看这次的连城广场设计方案招投标……”才开了个头,那男人硬生生咽回下半截话,因为他看到季少杰已收回那丝淡笑,顿时,他感觉头皮一麻,心里发毛,要说的话压在舌头底下再也不敢往外蹦一个字。
    那男人也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说话算数的主,年纪又比季少杰大了不少,正讪讪的不知如何下台,旁边过来一人把他拉开,恨恨地说,“老张你来之前不知道打听打听季少的规矩么?出来玩的时候几时有人谈过私事?你丫一喝几杯就不知阎王殿门朝哪开了,还不快起开到外边儿醒醒酒去……”
    等那张总脸红脖子粗地打了个哈哈,唯唯诺诺地退出去了,那人忙又道,“季少,您别生气,他这人刚在外头遇到我,说好说歹愣是想进来喝一杯,我也没成想他这么不上道,上来就瞎咧咧……”
    季少杰抿了一口酒,没有多看他一眼,“你得了,下次再给我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你也甭来了,这场子小,人多闹得慌。”
    那人忙答应着躲开一边去了,临了不忘将旁边的女人推了一把,那卷发大耳环便将一对豪*rǔ往前一挺,正揉在季少杰的胳膊上,“露露,还不赶紧的将我们季少伺候好了,今天季少全身上下有一处不点头,有你们好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8点将会二更。
    17、需要帮忙吗(下)
    哪用得着他多说?面前这样的极品男人,让她们倒贴也愿意。那两个女孩将身体朝男人挤得更紧一些,一个娇滴滴地劝酒,一个拈了桌上的点心喂过去。
    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高个子美女走进来,穿身紫色花苞裙,深V领,下面露了两条细长美腿。
    顾熙略微扫视一下房间里的人,一眼便瞧见了他——即便那人总爱隐在暗处,但身上散发出来王者的气息,总是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少杰。”她朝他嫣然一笑,旁若无人地走过去,
    “顾姐!”
    “顾小姐!“
    不断有人熟稔地与她打招呼。
    季少杰旁边的大耳环自动将两团丰满从他手臂上挪开,位置空出来。
    顾熙也不以为意,长腿互绕,优雅地坐下,自有人为她倒酒,她连着干了两杯,这才弯腰拿了季少杰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盒甩回桌面上去,再深靠进沙发里,就着旁边递过来的火,点燃,微眯着眼深吸一口,涂暗红色丹蔻的手指翘着,妩媚的大眼睛透过烟雾看向季少杰。
    “真讨厌,我哥从瑞士回来了,老头子非要叫上我回家吃饭。没办法,去露了个脸便赶过来了。” 这是在对季少杰解释晚到的原因。
    她画了加长上翘眼线的眼睛微眨,身上的香水味芬芳馥郁,沁人心脾,成熟女性的身体带着温温软软的重量微靠过去,轻重刚好,压在男人手臂上是一种很微妙的舒服。
    季少杰轻呷了一口酒,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顾觉回来了?你让他明天打我电话,一起吃个饭。”
    顾熙用眼尾妖娆地瞟他,一口烟远远喷在他脸上,“明天你能抽出时间么?大忙人?”她的声线微带一丝暗哑,听在男人的耳中,是一种很缭乱的性感。
    与那个女孩娇娇脆脆的声音完全不同。
    成熟,风情万种,知情知趣,这样的女人,才应该是男人眼中的尤物吧?
    季少杰的视线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放空,突然有些恍惚,下午那突然而至的坚硬变得不真实起来,莫非是南柯一梦?
    顾熙微眯了眼睛,一只手夹着烟,另一手状似不经意地慢慢摩挲着尖尖的下巴,这样的动作,她很知道看在男人们的眼中是如何的撩人。
    不过,不管什么招数,用在季少杰的身上,都是徒劳。
    他对她提不起兴趣,或者对女人提不起兴趣。
    无论是哪一种,她承认,她都很挫败。
    可笑吗?她是一座火山,等待着随时为男人爆发,而她所爱的男人却是冰山,永远无法让她靠近。当火爱上冰,那是何等的惨烈?两败俱伤或者永远只能遥遥相望?
    她在男男女女一片嘈杂声里自嘲地笑了笑,安静地倚在男人身上抽烟。
    “明天先陪我逛街再去吃饭?”她抬头,忽然觉得那座冰山今天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寻了那人的视线,她看到的居然是自己xiōng部那处傲人的起伏。
    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怎么可能?可是是真的呢,男人他……
    她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了起来,包间的冷气骤然升高了好几度。她深吸了一口烟,喷出,将烟蒂随手扔进烟缸,然后,抬高身体,扳下季少杰的头,开始吻他。
    他没有拒绝。
    出乎意料的,他居然开始微微回应。
    顾熙像一个猎手,生怕惊扰了手中有着微硬黑发的猎物。她极慢地抚摸猎物的耳珠,用小舌一点点试探着触碰他的口腔和牙齿。
    他竟然并没有如往常般推开她。反而,片刻后,顾熙感觉她xiōng前一紧,两只柔软被大手覆住,似乎在感觉那里的形状,慢慢画圈。
    “嗯啊……”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喊出来了。
    没等那只手有任何的退缩,她猛地按住了它,像怕它反悔一样,急切地带领着它,游览早已为它准备好的风景胜地。
    顾不得周边还有无数双眼睛,顾熙长腿一撩,蛇一般跨坐在季少杰身上,身上只着了短裙,隔着薄薄一层丝袜和内裤,她惊讶地发觉了男人身下那处凸起,他……真的可以吗?
    她的心情来不及狂喜,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双腿之间的柔嫩隔了两层薄丝在那处轻磨慢碾,一只手急切地便向男人那处探去。
    刚刚落至那处微硬,还未完整感受到它硌人的形状,她便被掀开了。
    “少杰,我想要……”她伏在他xiōng口,喘息着,咬着下唇。她控制不住自己,眼睛里全是渴望和委屈。
    季少杰却已面无表情地拂开她,深不见底的双眸自上而地俯视,嘲弄,冷淡。
    顾熙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难堪,刺痛。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季少杰眼底的嘲弄,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很明显,他只对那个小女孩有感觉。只要想到她,身体的反应便无法控制,可是对住别的女人的脸,他便兴致全无。
    手机响起,季少杰不耐地抓起来,“什么事?……你看好她。我马上过来。”
    他推开顾熙,站起身迈开长腿往门外走,角落里有几个人立刻站起来跟上,其它正玩着的人吃惊地看过去,有几个嘴角挂着的银丝另一头还牵在女人黑紫的xiōng脯上,样子颇滑稽。
    季少杰对身后跟着的人丢下一句,“送顾小姐回家!”便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
    他赶到的时候,远远便见到路灯下,小女孩深深勾着头,双手抱膝坐在马路牙子上。
    上午还骄傲地抬着下巴的小女王此时委顿在那里,落魄得像待领的失物。
    不远处的一辆车上,司机阿保看见老板,忙不迭跳下跑过来,“季董,上午我照钟小姐的吩咐将她送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家KTV,刚才办完事情正准备回公司,便在这里看到钟小姐……”
    季少杰沉着脸没吭声,远远站着吸了半支烟,才松了袖扣,大步流星走过去。
    “需要帮忙吗?”他声音沉沉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兔要入狼窝了。入还是不入呢?这是个问题……
    18、说有什么用,做就行了
    “别告诉我哥哥! 不然我不跟你走。”
    女孩上车前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跟他上车,很快蜷缩在副驾上沉沉睡去。
    季少杰自己开着车,沿途的光线明明灭灭,映得他的表情也晦暗不明。
    穿过大半个城市,爬了半座山,进了一扇雕花自动大门,车子长驱直入嚣张地横停在别墅大门口。
    季少杰熄了火,扭脸,那女孩睡得正熟,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鼻头红红,眼睛肿得像桃子,小小的一团蜷在那里。
    只是一个哭得累了的孩子。
    有安保奔过来为他开车门,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
    他降下车窗,就那么在家门口的车上又抽了半支烟,听到女孩在梦中轻咳了几声,才将烟头在夜空中抛出道猩红色的曲线,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将女孩横抱在怀里走上台阶。
    她的手在半梦半醒中揽住他的脖子,那软软的重量,像春天里新发的嫩草挠着脚底,令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疼。
    步入大厅,像是被突然大亮的光线惊扰,怀里的女孩举起一只小手搭在眼皮上,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仿佛不经意地在他xiōng口磨蹭。
    无论是有女人进来这座宅子,还是这种进宅子的方式,都是前所未有。在佣人们惊诧至极的目光中,季少杰直接将女孩抱上二楼他的卧室。
    开了灯,他坐进沙发里,解开衬衣上面三颗钮,双臂伸展搭在沙发背上,架着二郎腿,脸上神色莫测。
    女孩半边脸陷在枕头里,仿佛还在酣睡。
    “起来吧?你装得不累我都抱累了!”一片安静中他突然开口。
    良久,女孩那边才有了动静——几声疑似是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季少杰毫不客气地轻笑。
    女孩再也装不下去,拱了拱屁股,爬坐起来揉眼睛,“叔叔,你这儿有吃的吗?我饿了。”
    “想吃什么?”他的声音比他以为的温柔。
    “我想吃脆梨扇贝、芥末**脚筋、酥皮焗蟹膏,还想吃杞子桂花甜糕。”她很快地说了这几样,都不带想的,似乎这几道菜已经在脑海转了有一阵子了。
    季少杰扶额,皱眉,这孩子简直是来闹场的。他在英国念的书,厨子也是西式的。哪里会做这些粤菜?
    他叫了厨师来,“随便做点吃的,中式的就成。”
    落落也不打哈欠揉眼睛了,急急地跳下床,叫,“别忘了多放辣椒!再给我拿一盒香草味的冰淇淋!”
    那厨师倒是挺高兴地答应着出去了,季少杰并不经常回来这座宅子,他很乐意有机会展示他的厨艺。
    等开饭的当口,季少杰去冲了个凉,出来站在挑高中空客厅上方一看,那女孩已经端坐在一楼餐厅大块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她刚才冲口而出的是清淡的粤菜,这会儿倒很能吃辣,饭里菜里一层红,还不断嚷着让可怜的西厨到处找辣椒酱。并且食量好得惊人,三菜一汤,再加上一碟点心,她辣得涕泗横流,却吃得干干净净,一边吃,一边不停嘴地说话,旁边管家厨子佣人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他一手耙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撑在玻璃栏杆上看了一会,折身返回房间去随便放了张碟看。
    等片子出来了才知道是周星驰的一部经典喜剧片,唐僧不厌其烦地啰唣,“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这人真是啰嗦,如果真想要,说有什么用,做就行了。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还在英国念书,周围许多男同学开始与女生出双入对,高谈阔论做作*爱射*精的快感,他才慢慢发现他与别人的不同。
    他家里就生他一个,四代单传,祖宗八辈都没出现过这种状况。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一大家子人都快急疯了,成天的带他飞来飞去,看病,吃药,中的西的,洋的土的,有段时间他几乎被折腾成了个药人。却,那根劳什子真像是扶不起的阿斗。
    没有人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切再正常不过。
    让他吃药他也吃,让他做各种检查他也做。但他自己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毛病。相反,为这,他打小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A*片,看H书,与美女厮混,还真没什么不好的。别的男生为被没收了色*情杂志急得跳脚,他妈妈将《男人帮》期期不落放在他床头;别人因为早*恋搞大女生的肚子被老师家长警告,他却可以公然天天不带重样地抱着燕瘦环肥各种女人睡觉。——这不配合治病么!
    为季家服务多年的私人医生安慰爷爷说,病理性的原因可以排除。主要是心理原因,这个是要看机缘的,说不定哪天受到意外的刺激,这病突然之间就好了,医学临床上也有过同类的病例。
    擦!什么病理生理的,他只是觉得没欲*望。
    不过有了这句话,他光明正大地荒*唐,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敢干,他在家里开裸*体派对,几十号人,光*溜溜在别墅里鬼混,他一手夹烟,一手端酒,穿梭在最原始的男男女女活塞运动之间,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指指导,评评价,快活得很。
    外间都传说他爱玩,眼光高,是标准浪荡公子,有人说他喜欢男人,有人说他喜欢女人,也有人说他男女通吃,甚至男女都不吃,只吃自己。
    直到最近两三年,家里人对他算是不大管了,他反而却收了心,不就是裤*裆里那点破事儿吗?
    照弗洛伊德那老小子的说法,世间万物都跟那事扯上关系,那还没法儿活了呢。
    就算他季少杰这辈子没有□那根武器,他还有很多武器可以征服世界,获得快*感。比如事业,比如金钱,比如权力。
    如今他把心思全部放在事业上,事实上他做得很成功。父辈都是从政的,当初当然希望他也能走同样的路,毕竟朝里有人,这条路走起来会轻松平坦很多。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在那条路上他终究只是父辈们的影子,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孙子,唯一却不是他自己。
    实际上,他当年一头扎进商海,并不十分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太希望能证明自己,他需要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感。这辈子,最起码在某一方领地,能永久地留下他季少杰的痕迹。
    他什么都做,有色金属、开矿、房地产,什么赚钱做什么。他消息多,人脉广,路子野,又肯拼,成功并不是件太难的事情。
    他知道别人背后说他什么,还给他取了个忒俗的名字叫鬼见愁,是啊,可不鬼见了他都要发愁?他高兴了客气得可以去钓鱼台国宾馆接见外宾,他不高兴了谁的面子也不卖,油盐不进,六亲不认。反正这世上没什么是值得他在乎的。
    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着了,只除了偶尔会有一种叫寂寞的东西令人讨厌,其它的都很完美。
    落落吃完了饭,喝完了汤,又跟那厨师和佣人聊了会儿天,才被催了几次的管家带着上楼。
    她默默跟在管家身后,平板运运球鞋踩在光可鉴人的黄菠萝木地板上,这情景,突然令她想到了十三年前,她从孤儿院刚被钟邦立领回家的时候。
    直到管家帮她打开一扇深咖色的门,叫了一声:“先生,钟小姐到了。”然后走开。她才从恍惚里回神。
    季少杰扭头,女孩站在门口,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又很大,垮着肩膀,像错跑进别人家的小狗。身上还是上午那身打扮,不过衣服已经又脏又皱,马尾也毛毛燥燥的,掉了许多碎发下来,更显得年纪很小。
    这样一个女孩,会是他人生的那份机缘,会是开启他身体的密码吗?他说一点不期待是假的。
    “过来。”他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这样说。
    落落深吸了口气,晃着手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咦,叔叔,你也看周星驰的喜剧啊?”
    半面墙那么大的液晶电视上周星驰一遍遍跑得气喘吁吁,想要看清白晶晶是怎么死的,可是时光倒流了又怎样?白晶晶终究要死,他就算知道结局也没有办法改变。
    就如她,就算早知今天的结果,她当年也会选择跟钟邦立走。不然呢?她应该选择留在孤儿院里饿着肚子与同伴争抢那些又脏又破的玩具吗?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抵挡得住拥有一个家的诱惑吗?即便明知道如今的结果,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可是啊,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果,她就不会相信自己真的那么幸福,就可以一直装傻陪马华将戏演下去,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也可以不必坐在陌生男人家里,而是若无其事地回到那个家里去,笑对那母子仨人。
    她以为的幸福有多真,便被伤得有多深。
    尝过蜜糖的甜,就能装作看不见蜜罐里的蛆虫吗?
    她津津有味地看电影,对着至尊宝笑出了眼泪。
    季少杰对女人的耐性一向不多,不过还是陪着她看完了整张碟,片尾的时候才直接拿遥控器按了静音,在一室突然的安静里问她:“告诉我,有什么打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寂寞的存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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