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茵终于再度踏上了芜国国土,景物依旧,空气依旧,但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她,如今她的身分是客,是天火国的准王后,把她冷血赶出国的王兄嘴脸马上不一样,感叹在自己亲妹妹面前他竞也能这样市侩。
她没去参加盛大庆祝会,反倒独自走在熟悉的后花园。
秋风瑟瑟,树木落光了叶,树干未变,树底下的空气流动,一切都没变,她却心头激动得想哭。
宽厚大手密密圈住了她的小手,将她往怀里带。“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芙茵心下一动,仰头望着左阎,任由视线模帆泪水滑落,躲进了他的怀里啜泣。她见到每个人都是笑得开怀,为什么就只有他看出她的悲伤?在离开这里之前,他还是她的仇人,为什么现在竞成了她的知心人……
左擦去她的泪,满眼柔情,搂着她的肩膀漫步在林间。
芙茵安心的靠着他,这样静谧的气氛,让她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你不去参加宴会行吗?”
“没有什么比陪你重要。”
芙茵摇摇头,“不要对我这样,不要诱惑我……”
左阎捧起她的脸,“这句话是代表你也对我心动了吗?我可以这样想吗?”
荚茵望着他,心头挣扎得很厉害。她知道自己早爱上了他,却又不能爱他,也许就是那时、那一刻,她的心就沦陷了,她一直不肯承认,找了许多借口不肯承认,总认为是自己一时的迷惑,但其实上她知道,那些情景都是真的。
嘴里说讨厌,但是白天随意散步,晚上两人相依挑灯夜话,这些日子都不是虚度的,她不是麻木不仁,不明白他对她的好,她只是不敢承认,就怕一旦认了,她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因为她的心早给了他,这教她如何对得起对她有情有义的君逸哥呢?
见她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是不停流泪,左阎不舍的拥着她,“不急,我可以等,哪怕是三年、五年,我都可以等,我不怕等,因为你在我身边。”
芙茵也紧紧抱着他,“左阎……”
左阎的嘴角有笑。她终于肯抱他了,他引颈期盼了好久,这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回答。
× × ×
“公主,回来后你的心情似乎很好,连气色也变好了呢!”四喜边帮芙茵梳头边说道。
芙茵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是吗?”
四喜笑了笑,“而且跟王上的感情似乎愈来愈好了,昨夜你们到哪里去了?我等到半夜都还不见你们人影,只好自行去睡了。”
想起昨夜,芙茵脸上带着笑意,左阎骑马由她当向导到处走走看看,宁静的夜色只有两人相依坐在马上,好不浪漫。昨夜回来时她己在路上靠着他睡着,连怎么躺在床上都忘了,只知醒来时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睡脸,幸福满溢心中。
“没有去哪……”
四喜怀疑地看着两颊泛红的芙茵,“公主,我觉得你看起来很可疑喔!”
芙茵有丝不好意思,“哎呀!你别多问……”
四喜嘻嘻笑,“难怪人家都说沉醉在爱情里的女人最美,此话不假啊!”
芙茵气窘,“好啊!你这个死丫头,竟取笑起主子来了,看我不好好修理你才怪。”
四喜连忙闪躲,“公主!我没有啊!奴才只是说实话啊!”
“好啊!还敢贫嘴!”
“公主……”
左阎椅着门,笑看她们,“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王上……是公主她……”
芙茵连忙阻止,“不准说!”
“什么不准说啊?”
四喜接收到芙茵的警告眼神,“没什么!我突然想到还有事,下去了。”
左阎向前搂住了芙茵纤腰,“昨夜有没有睡好?”
芙茵点点头,“你呢?”
左阎看着她美丽的眸子闪闪发光,“我没有睡好。”
“啊……为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
左阎轻吻她的额头,“没错!就是因为你,整夜看着你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庞,我怎么舍得睡。”
芙茵满脸通红,左阎抬起她的下颔。他真的能拥有她吗?为什么他的心愈来愈不安?
“你不是说想去我母后坟上看看吗?”
左阎点头,“嗯!我就是来接你的。”
荚茵望着他,“嗯……阎……”
“怎么?”
芙茵摇摇头,“呃……不……没事……”
“那走吧!”
左阎握起她的小手,宽大厚实的手掌,把她纤弱的小手握在手心,十分轻柔,怕把她捏碎似地轻轻握着。
芙茵看着他,心头不定了决心,等回到天火国后,她要跟他说出自己心里话,如今她已经清楚自己的心情,她要对他说,一定要对他说!
× × ×
来到母后的坟前,芙茵放下了鲜花,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左阎也在一旁行礼。
说完了心中要说的话后,芙茵看着母后的墓碑,再看着左阎,对他灿烂一笑。
左阎好奇地问,“你都跟你母后说了什么?”
芙茵抿嘴偷笑,“这是秘密!”
左阎扬眉,“是吗?我也跟你母后说了很多话。”
芙茵好奇得张大眼睛,“你……你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
芙茵嘟着嘴看他,想不到他竟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算了!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不然你说说看啊!”
左阎扬唇摇头,“你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套出我的话。”
芙茵看着左阎。这个人怎么愈来愈能摸清她的小心思,在他的面前像是没有秘密似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左阎搂住她的肩,在她的耳边低喃,“我说……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请她把女儿放心交给我。”
芙茵看着他,眼眶泛红却嘴角带笑,她抱住了他的腰身。她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就在这时,一把刀突然抵住了左阎的腰身,“放开她!”
芙茵吓得抬头,看到左阎身后的人时,不禁大吃一惊,“天啊!君……
“君逸哥……”
沈君逸也十分激动的看着芙茵,“芙茵!”
芙茵走近他,“君逸哥……你没死……天啊……你还活着……”
沈君逸收起刀子,越过左阎,紧握住芙茵的手,“芙茵,我没死!”
“君逸哥!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芙茵,你过得好不好?”
芙茵用力的点头,“君逸哥,我很好!”
两人久别重逢的热烈寒暄,把一旁的左阎当作不存在似的,这一切看着左阎的眼底,着实万分刺眼。
左阎抽出腰际的宝剑,逼近沈君逸,“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芙茵见状,连忙用身子去护卫沈君逸,“不要……阎……不要这样……”
左阎冷着脸,眼底多了丝yīn狠,“你快让开!”
沈君逸推开芙茵,“芙茵,你别怕!我不会让这个家伙伤你半根毫毛的。”
左阎冷哼,“你有那个本事的话,就不会在我攻进干越国时落荒而逃。”
沈君逸也不甘示弱的挥舞着刀,“废话少说!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在这里了解吧!”
左阎眼色逐渐变得冷厉,“很好!我正有此意!”
芙茵看着他们两人对峙。这两人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任何一方受到伤害,都是她不愿见到的。
她跑到他们中央,张开手臂,“停止!统统给我停止!”
左阎yīn冷开口,“芙茵,你到旁边去,别阻碍我收拾他。”
芙茵摇头,“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杀君逸哥。”
左阎望着芙茵,内心有沉重的打击,他冷笑着,“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他,是吗?”
“阎……君逸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不能伤害他。”
“芙茵,我不怕他,大不了跟他拼了!”
“君逸哥,不行!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他们两个人的体型差那么多,君逸哥硬拼的话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芙茵,你快走!这里很危险的。”
“不!君逸哥,你才应该走,我不会有事的,左阎他不会伤我……”
沈君逸不放弃,“芙茵,我今天就是来救你的,我怎能放着你不管!”
“君逸哥……”为什么他就是听不懂她的意思。
左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够了!”芙茵望着他,他也定定看着她,接着他闭眼叹了一口气,“走吧!”
芙茵一脸欣喜,赶紧对沈君逸说:“你听到了!他不为难你了,你快走吧!”
沈君逸却握住芙茵的手,“不!要走我们一起走,不然我宁可死在这里。”
芙茵蹙眉,“君逸哥……”
左阎把手上的剑用力扔到地上,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芙茵,“你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芙茵望着左阎,察觉他的神情有异,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事。“阎……我……”
左阎转身,“统统都走吧!”
芙茵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她走……“阎……”
左阎咬牙低吼,“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快走吧!”
沈君逸拉起芙茵狂奔,芙茵则是含泪望着左阎的背影,被动地被拖着跑,“阎……左阎……”
等到背后再也没有声音时,左阎颓然跪下,仰天狂笑。他以为自己会很潇洒地放手,想不到……想不到他的心竟然会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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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茵随沈君逸逃到一间小庙,那里多是从干越国逃出来的军臣,大家一见到她,自是十分欣喜。
“殿下自从逃出干越国后便四处打听公主的下落,知道公主为了复仇竟奋不顾身的行刺火王,因此还被芜王赶出国,更是焦急不已,我们更是万分感念公主!”
芙茵看着他们,“你们逃出来后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是的!我们在等待时机,殿下一直为了公主的事伤神,如今能将公主救回来,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沈君逸满眼不舍,“芙茵,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芙茵摇头,“不……我没有受苦……只是……我就这么出来,从我被赶出芜国一直跟随我的四喜不知会如何……”
“你放心!我会把四喜救出来的。”
“嗯……”知道他们都平安无事,芙茵感到心安,但左阎的背影却烙在心头。才点完头,肚子突感到一阵抽搐,她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啊……”
沈君逸紧张的扶住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下腹像是被人用力扭转,令她疼痛难耐,“我……啊……好……”
“快!快去找大夫来!”
芙茵痛得趴在地上,“啊……”
沈君逸急忙抱起她,“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忍耐一下,我抱你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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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夫诊脉、针灸,芙茵的痛楚总算平复下来。“谢谢大夫!”
“没什么大碍,但是这几个月要多休息,有点小产的现象,不过胎儿没问题。”
芙茵与沈君逸闻言皆一脸惊骇,尤其是芙茵,“等等……大夫,您刚刚说什么?”
大夫看着两人,“怎么?该不会你们都不知道有孕的事情吧?”
芙茵错愕,“有孕……您是说……我怀有身孕了?”
大夫笑了笑,“实在太胡涂了,连自己有身孕都不知道,难怪会差点小产。”
她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左阎的孩子……天啊……芙茵抚着自己的小腹,忍不住红了眼眶。
“孩子已经一个多月大了,在四个月之前都要特别小心,否则可能会保不住的,开给你的安胎药一定要记得吃。”大夫说完后便离去。
沈君逸久久无法言语,过了好半晌才回神用力捶向桌子,“该死!那个该死的混蛋……我不会饶过他……绝不会饶过他的……”
芙茵想起左阎要她走时的绝情语气,眼泪默默滑下。在她明白爱上他后,他竟然不要她,在他叫她走后,她才发现居然怀孕了,上天究竟在跟她开什么玩笑?
沈君逸握住了芙茵的手,“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尽了折磨!”
此刻的芙茵像是被抽掉了力气,“不怪你……”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沈君逸紧紧抱住她,自责不已。“是我无能,竟然无法好好保护你,让你被那个人渣糟蹋。”
芙茵的泪水止不住的狂奔,她分不清是高兴还是痛苦,此刻她的心情好乱。“君逸哥……”
沈君逸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不管你要不要腹中的孩子,我都会尊重你的意思,一切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好熟悉的话,谁也曾这么说过……芙茵泪眼婆娑的幻化出左阎的面容,而手里握住的却是沈君逸的手。
沈君逸捧住她的脸,轻柔擦去她的泪,“我爱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幸福的。”
为什么说这句话的人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对君逸哥的感情已不在,面对君逸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个人。
终于……她了解自己有多爱左阎、多想他……只是明白这些都已经太迟了,那一声声的“走”不停在她耳边回荡,像刀割般凌迟她的心。
她无力地趴在床上,“我想静一静……”
“嗯!你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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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茵走后,左阎回到天火国,走进有着她记忆的房间,床上似乎还存有她温熟的体温,熟悉的景物烙在左阎心房上。
慢慢走进那扇她常倚的窗边,景物依旧,只是变得寂寥。
时间就像鲜血一样慢慢的流,他相信沈君逸一定会带给芙茵幸福的,因为他从沈君逸眼底看到跟他相同的痴狂光芒,能回到心爱的人身边她一定很高兴吧……
他又回到一个人了,像是回到原点,却又像是到了尽头,芙茵不过才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几天,他却已经深刻体验到什么叫做行尸走肉。
跟在他后头的左卫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禁深叹一口气。打从回国后,王兄最常待的就是这个房间,他实在不懂他,既然用情这么深,又为何要放手?
“王兄!”
左阎回头,“有事吗?”
他得想法子振奋他的精神才行。“王兄,我跟你说,四域那边进贡了几匹上等马儿,这次的马儿无比强悍,那些驯马师却拿它们没辙,还有一个被马摔下地,全身骨头断了好几根呢!”
“是吗?我早就听说过四域的马儿强悍,想不到果真是这样!”
“不只这样,王兄听过汗血宝马吧?”
“嗯!是十分珍贵稀有的马儿!”
左卫目光晶亮,兴奋的说:“可不是嘛!这一次西域就进贡了一匹!‘,
相较他的喜形于色,左阎是出奇冷静,甚至可说是不在乎。“那真是太好了。”
左卫看着左阎,突然不语。左阎虽然嘴角挂着笑容,却满怀心事,对他说出的字字句句也皆是敷衍。
“我哪天也去试试。”
“以前你一听到有关马儿的事,都是第一个冲出去的……”而不是站在原处,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左卫,不是这样的……”
“你虽然在笑,眉眼却带着悲,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我是最清楚你的。”这种话说得愈多,泄的底就愈多,左卫实在是不忍见到这样的左阎,他宁可看他形于色的伤心,也好过这样冷静自持却默默折磨自己。
笑容隐去,左阎闭上双眼。尽管他还是火王,尽管跟左卫谈笑风生,却没来由的愁上心头,失去了芙茵,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