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焦躁的人,在想什么[手打VIP]
“舅,你说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唐小舅一愣,唐荞见他那个神色,立马就觉得自己问错人了。她小舅要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怎么会至今女朋友都没交一个。
话说,唐荞想到了自己的户口问题,当年她要高考,唐姥爷动用关系把她的户口签到了S市,签过来其实不难,难就难在到底要落在谁名下。
唐姥姥姥爷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小的闺女,唐大舅那时候也刚结婚,正准备要小孩的时候,这一落下去,可就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了,那时候全家开大会,最后决定,把唐荞的户口,落在了唐小舅名下。虽然十五岁就有了孩子,就听上去太牵强了些,但总比六十岁还有了个孩子要好听的多。
唐小舅对此事无异议,唐荞自然也无异议,反正她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就是为她与唐小舅准备的。
也就是说,在法律上,他们是父女关系。当然,这件事除了他们一家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当时跟唐荞好到恨不得粘在一起的周渝,以及现在跟唐荞蜜里调油的周澍。
想到这里,唐荞不禁有些烦恼,在法律上,他们是父女呢,不会因为户口问题就此断了唐小舅的生路吧?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虽然他不了解这些小年轻所需要的爱情,但爱情总不至于是问出来说出来的吧。
“总感觉空落落的,我是指我跟周澍,我七岁就认识他了,现在都二十五岁了,舅,您说,这会不会只是一种习惯?”
“你现在跟周澍生活在一起?”
“舅……”
大窘,为什么要问她这种不和谐的问题。
“好吧,换个问法,你认识虞舟多久了?”
小难民?
“我认识周澍多久了就认识他多久了。”
准确的说,她认识虞舟比认识周澍还要长那么几分钟,刚来院里的时候,虞舟可是她碰到的第一个小朋友,周澍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第二个。但是,为什么她没跟虞舟那难民好上呢?按照狗血剧的发展,女主在出场后遇见的第一个男生,就应该是她的真命天子了。关于虞舟=真命天子,咳,她这想法,真是太恶心了。
“那如果让你跟虞舟生活在一起,你能接受吗?”
啪叉一声,唐荞只觉眼前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劈了下来,真真是把她雷的外焦里更焦。
“舅,不要说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话。”
这个画面太过诡异了,把他跟虞舟放在一起互咬吗?大概总得咬死一个才算数吧。
“那周澍会让你难以忍受吗?”
唐小舅也不急,耐着性子,与唐荞玩一问一答的游戏,只是面色有些倦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唐小舅的这个问题,唐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
是啊,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觉得过她与周澍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她为什么会认为流氓与被流氓是一件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
难道这表示的是,她爱他?
“荞荞,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这其中,你觉得自己是个会因为习惯委屈求全的人?”
好吧,她的确不是那种人,虽然她平时是很孬种,是够窝囊,但如果她真不想要,没有人能强迫的了她。
经唐小舅这一点拔,唐荞似乎有所顿悟,但却又有什么地方想不通。
唐小舅见唐荞仍是满脸困惑,伸出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只手抚着她的脑袋,拍了拍,轻轻的安抚。像她小时候无数次,因为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不肯入睡一样。
“荞荞,爱情不是比较出来的,每个人的生活不一样,他所遇到的爱情也会不一样。有些人轰轰烈烈,有些人平平淡淡,但我们不能否认,这些都是爱情。”
唐荞伸出手,抱住,将脸埋入唐小舅的怀中,蹭了蹭,唐小舅身上的军装有些咯人,但唐荞仍觉得温暖,仍不想放开。满足似的,大大的叹息了一声。
“舅,你简直就是个哲学家。”
唐小舅在她眼中,一直是个英雄,想想小舅以后要是真结婚了,她还真是舍不得。
“舅,答应我,如果你没有爱情,就不要把自己嫁出去,荞荞舍不得。”
她希望,那个小时候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英雄能够一直陪着她。她承认自己很无耻,但她不要唐小舅给她找舅妈,真心不要。在她眼中,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配的上他。
“呵呵,你都有周澍了,还赖着舅舅做什么?”
“不管,反正舅你不能随便找个人就把自己给解决了。”
“行行行,舅答应你,不解决,一直陪着你。”
唐荞心满意足的在唐小舅怀中拱了拱,这熟悉的体温,总是能让她平和。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唐荞晃晃脑袋,但是抱住唐小舅的双手却仍没有放开。
“药呢?”
“在房间里的包里。”
“要吃吗?”
“不用了吧?”
“既然不想吃药,那就安生些。”
“舅……”
唐小舅这句话唐荞可一点都不爱听,她还不够安生吗?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能装孙子的,比周澍那孙子还孙子。
“我都有好长时间没吃过那药了。”
“嗯,这表示是好现象。”
“所以,我是好孩子是不是?”
“你是挺好,不过不是孩子了,可以当孩子他妈了。”
咳咳……
“那个,舅,别这么吓人好吗?”
唐小舅扬扬眉,不置可否,觉得唐荞如果有了孩子,第一个觉得痛苦的大概是周澍了,想想家里成天有俩孩子在闹着,这日子,怕是安稳不了了。
“也是,如果孩子像周澍倒还好办些,如果再生个像这么皮的孩子,估计周澍会想将他给塞回你肚子里的。”
那个……舅,你真的想太多了。
说起周澍,唐荞不禁有些忧心,伸手拉了拉唐小舅的军装,把唐小舅一把拍下。
撇撇嘴,唐荞无限委曲的揉揉被拍疼的手。
“舅,刚刚周澍是不是很生气?”
应该是很生气吧,周澍还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她讲过话呢,以前她再犯浑,扭两下,撒个娇,事情就过去了。但今天,应该没那么好办了。
“哈哈,现在才想起人家来,刚刚对人家颐指气使的。”
唐荞窘窘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唐小舅,低头绞着手,伤着的那只脚搁在茶几上,来回的晃。
唐小舅大叹一口气,觉得这些年来对她的“淑女”教育完全功亏一篑。
捏捏眉心,唐小舅眉宇间尽是疲惫。年轻真好,经得起折腾,不像他,四十来岁的人了,已到不惑之年。好似没有了**,那些年轻人所追求的爱情,他似乎并无兴趣,体并不能体会到其实的乐趣,所以……没有,也是可以的。
“舅,你去帮我叫周澍上来好不好?”
她似乎应该继续装孙子。
“行,反正舅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这就叫你老公去。”
这小没良心的!
唉,她现在没有空去理会唐小舅的挪喻,她得用这一点点时间,来思考下该怎么样在周澍面前装孙子,才能让他解气。
“舅抱你回房,一会让周澍直接去你房间找你,你们小两口的事,还是自己关上房门自己解决的好。”
神哪,给她把撬,她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
唐小舅放唐荞送回房,将她放到床上,拿了旁边沙发上的一只靠枕,放到唐荞那只受了伤的脚下,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出了屋子。
当唐小舅从楼上下来,步入客厅时,客厅里的气氛一片凝重。
用句唐荞那个**青年的话来说,此时此刻,大家的脸,那真是五颜六色啊。
“老二,荞荞怎么样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
众人松下一口气,得亏他回来的及时,要不然可真没人能治的住她。
“说吧,虽然唐荞已经跟我说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说法,怎么回事。”
这话虽然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但唐小舅这话绝对是说给唐婉一人听的。虽然唐荞说了那么多话,没有一句与唐婉有关,但他大抵上还能猜的出来。
这世上,能让她不安的,始终是她亲生父母以及她这个妹妹。
但唐婉自打下楼就再没开过口,任凭别人怎么问,就是不开口。众人只能边叹气边着急,到底还是小孩子,对她也不好太多苛责。
唐小舅的话,唐婉就跟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的僵着背坐着,动都没动一下。
“唐婉!”
唐小舅的话带着几分严厉,与烦事乐呵呵笑咪咪的唐大舅不同,唐小舅本身就是个偏严肃的人,再加上工作的关系,气场上气势上,总难免不了给人一种压迫感。
唐小舅这一开口,唐婉不禁瑟缩了一下,但仍不想认输。
“她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还问我做什么?”
告状这件事,唐荞这几年跟她学的很好。
“她是谁?她是你亲姐姐!”
他不想说他姐姐与姐夫的不是,但在为人父母这件事上,他们做的真的很差劲。
唐妈妈有些差急,想护着她,但现在这情况似乎也不是该护的时候,于是只好伸了抻脖子问道:“唐荞怎么说的?”
“唐荞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婉你怎么说。”
唐婉哼了一声,觉得这些大人太假仁假义了,她错了便是错了,还有什么好解释,有什么好说的。
“我能怎么说,反正横竖都是我错了。”
“你还有理了?唐婉,这些年你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让对别人对长辈这个态度吗?”
唐大舅与大舅妈深有同感,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唐小舅一出口,他们立马就折服了,不愧是老二,部队里的豹子杨的名声,不是虚的。
“教育,我接受什么教育了?我爸忙着挣钱,我妈忙着对唐荞心怀愧疚,在学校接受的教育吗?老师不负责学生的人格教育……”
大概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管是在哪里,都鲜少有人这么跟唐小舅说话,唐婉竟然眼都没眨一下的,全说出来了。
不过,她一点怕的意思也没有,这些年,她憋的也够久的了。人人都道是她父母亏了唐荞,欠了唐荞,就连她爸爸妈妈也都是这样认为,所以他们在一方面继续愧疚,一方面继续将愧疚拉深。而她呢?她又得了什么?
每次她想要什么东西,都必须得跟她妈说,这个唐荞都有了,她妈才给她买。因为唐荞没有的东西,她也不能有。这有什么意思呢,这就跟在二手市场上买了一大堆漂亮的衣服回来了一样,有什么意思呢?漂亮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二手的,终究是唐荞玩剩的。她刚刚才学会用钢琴演奏小星星,唐荞已经会用小提琴拉梁祝了。
是,唐荞优秀,学习好,品格好,性子好……
可她那么努力想要追上她的心,又有谁看到。那些年,她的热情总会在父亲的忙碌与母亲以为她不知道的叹息中消失怠尽。
“姐,姐夫,你们带着唐婉回去吧,在她没有学会尊重别人之前,不用来S市了。”
只一句话,唐婉的什么念想都给断了。
“树海,没那么严重吧,只是小孩子吵吵架。”
唐荞咬着唇倔强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生不忍。
“是啊,老二,没那么严重。”
唐大舅也摆摆手,出来打援场。
靠着沙发站着的周澍一直没有开口,虽然被唐荞气的想发疯,但事情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说来说去,还是他的错,要不是因为他,唐婉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姐夫,唐荞都二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她做事虽然莽撞了些,糊涂了些,总不至于为了件无关紧要的事闹成这样。”
不管怎么样,哪怕伤口再小,那也是伤口。
这些年,没有人舍得碰她一根汗毛。他们将她保护的那么好,未来,她也应该有人将她保护的那么好。
那唐婉究竟说了什么让唐荞气成这样?
众人看看唐小舅,又看看唐婉,似乎两边都不愿意多说什么,似乎两边他们都不敢多问。
“我告诉你们,唐荞有焦躁症,你们都别惹她。”
唐小舅一句话,如炸雷般,炸的众人都回不了神。
“焦躁症?”
半响,唐大舅回过神。这似乎一点都不合理,唐荞这些年过的一直都很快乐的样子啊,一点都不像是有焦躁症的人。
周澍一声不吭的听着,眉头拧的死死的,身子因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是啊,树海,你快说,怎么唐荞会有焦躁症,这病严不严重,你既然知道怎么不给她治啊?”
唐姥姥手上胡乱的抓着,唐小舅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唐姥姥一个反手抓住唐小舅的手,“树海,你快告诉妈啊,你想急死我啊。”
“妈,您别急,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呵,怎么会不严重,她刚才那举动,周澍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都在疼,他简直不敢想像,他的荞荞……
“那好端端的,怎么就焦躁了呢?”
“妈,没事,就是一种类似于抑郁症之类的,不受刺激的话,没事的。”
而今天,受了刺激而已。
“唐荞在大学的时候就有点焦躁症的倾向了,以前她总跟周渝腻在一块,两个小女生总是叽叽喳喳的分享心事,多少是能减少一些她心中的压抑,但她大学后跟周渝分开了,可能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吧,所以她慢慢的学会去压抑自己。”
总压着,总是会出问题的。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只能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配合着药物慢慢治疗,医生说,等于她哪天完全不用吃药就能控制住自己,并能很好的排解自己的时候,她的病也就好了。而她刚刚也说了,她已经很乐没有吃过那药了。
想必近来她是被逼的紧了一些,唐婉也只是导火线而已。
刚才一直嘴硬的唐婉,瞬间跟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
唐荞大学之所以会跟周渝分开,也是因为她,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她害的。不,不是的,她没想过要害她的,她那时候只是想出出气而已,她没想那么多的。不是,不是。
“为什么一点迹像都看不出来?”
唐大舅仍然表示怀疑,说唐荞那么开朗的人居然有焦躁症,说什么他也不信的。
“其实,迹像还是有的,比如她常常会莫名其妙烦躁,平时无所谓的态度,关健时候她就转不过弯来了,偶尔她还会自言自语,甚至有轻微的暴力倾向。”
这些周澍都知道,她烦躁的时候,会磨着牙想要咬他,会关上门不想理他,会一个人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话……
上帝,为什么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亏他还一直自信的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她。
他好卑鄙,他好龌龊,他只是一味的逼她接受,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接受。
092 阶级地位决定鱼肉地位[手打VIP]
听到这里,唐妈妈再也听不下去了。
“婉婉,我们先回家。”那是她的女儿啊,原想着,不亲近就不亲近吧,只要她过的幸福那也是好的,她这个当妈的也就觉得欣慰了。
唐妈妈拉起唐婉就要走,唐婉也没挣扎,任由她拉着,她们要走,唐爸爸也只得起身,只是脸上表情有些悲恸。一抹脸,冲着唐姥姥姥爷点了点头,那是亲生骨肉啊,怎么能不心疼。
“也好,你们先回去吧,晚点我让唐荞给你们打电话。”
唐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唐爸爸点点头,扶住唐妈妈准备离开。
“还有,唐婉,在你没有学会尊重你姐姐之前,S市你就暂时不要来了。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你再什么时候过来。出国的事我也不是不可以替你安排,但你如果是这样的态度,我连大学都不想让你上了。”
唐小舅这话说的极重,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讲,这话就真是苛责了。
但唐婉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咬着唇没有吭声。
唐爸唐妈带着唐婉离开,一出门唐婉就一下子抱着唐妈妈不撒手,大哭出声。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她,真的,妈,你相信我,我不知道的。”
她不是故意害她得焦躁症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她的。
唐妈妈自是不知晓唐婉与唐荞之间的那些细枝末节,只当是她被唐小舅的严厉吓着了。
“婉婉别怕,别怕,先跟妈回家,咱回家再说。”
她对唐荞心怀愧疚不假,但唐婉先前说的那些话却也同样字字如针,针针戳在她心口处。
老宅内,唐姥姥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抹眼泪,唐小舅松了松军装的风纪扣,有些疲惫。
“妈,别哭了,唐荞要是看见您这样……”
一句话,成功的止住了唐姥姥的抽泣声,光剩抹泪的动作了。
“唉!”
唐姥爷大叹了一口气。
“你这小子怎么一直不说。”
“先前不说,一来是因为也的确没有很严重,二来嘛,荞荞已经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激动过了,我以为,她该好了。”
唐小舅顿了顿,对着一旁仍旧捏着拳头的周澍道:“阿澍,你上去看看她吧,唐荞这丫头有时候挺没脑子,你别跟她计较。”
周澍深吸一口气,将xiōng口微微泛疼的酸意压下。
“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她在房间里等你呢,你有话好好跟她说,她知道错了。”
“是,舅,我有分寸。”
周澍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无的朝楼上唐荞的房间走去。唐小舅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幽幽的叹息一声。
“妈,没事儿,您也别太在意这件事,小心伤身,而且唐荞挺敏感的,您要是这样,她怎么想。”
“是啊,妈,唐荞跟周澍这不过的挺好的吗,您放宽些心思。”
大舅妈搂着唐姥姥的肩安慰。
“嫂子,您呆会给唐荞煲点汤,晚饭之前,给她喝点,我有点累,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再下楼。”
“好,冬瓜灵芝汤怎么样?有安神的作用。”
“可以,您看着做吧,我先去休息了。”
唐大舅拍了拍唐小舅的肩,“去吧。”
好好的一个日子整成这样,真是够折腾的。
唐小舅的房间就在唐荞房间的隔壁,唐小舅上楼的时候,周澍仍然站在门外,背抵着门,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怎么?”
“没事,舅,我站会。”
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唐小舅没有再说什么,鼓励似的拍了拍周澍的手臂,原本打算回自己房间洗澡睡觉的他,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朝着离唐荞房间有一段距离的客房走去。
周澍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直到觉得自己能够平静面对唐荞的时候,才转身,转动锁把,推门而入。
躺在床上,一只脚高高的翘着的唐荞,已经快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听到脚步声,像是被惊醒般,忽然睁开眼睛。待看到来人是周澍后,松下一口气,咧嘴一笑,讨好意味十足。
“周澍……”
周澍站在离床近一米处,再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唐荞,从她那只受伤的脚,一直往上,最后定格着唐荞的脸上,不出声也不走近。
“周澍,你在生气吗?”
应该是在生气,看他脸色似乎很不好。
唐荞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真的怕周澍会生气般。
这样的神情另周澍xiōng口不禁又是一阵翻腾的疼痛,别开眼,周澍猛的吸了好几气。开始朝着床边走近,走至床边时蹲下,拉过唐荞的手,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手里。
“荞荞,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却是生自己的气,你这么难过的时候,我却还跟你发脾气。”
呃?什么情况。
面对如此急转而下的情况,唐荞不禁有些傻眼,谁来告诉她怎么回事?
周澍说完这番话后又是一阵静默,久久未有言语,直至唐荞受不了这安静,开口唤了一声。
“周澍?”
他怎么了?
“别说话,荞荞,别说话,你听我说就好了。”
唐荞困惑,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源自于何。
他想说,好啊,她听,问题是……他倒是说啊。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周澍,你这是怎么了?”
终于,周澍抬起眼,目光中闪动的含义,唐荞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令他烦恼,令他伤心了吗?
“荞荞,是不是我逼着你了?是不是我把你给逼着了?所以你今天才特别激动。”
周澍问完,却没有给唐荞回答的机会,又自顾自的说道:“一定是,一定是我把你给逼着了。”
唐荞的心里有些微微酸楚,不,应该是她把他吓着了。
“荞荞……”
将唐荞的手执起,放在唇边,细细的吻了一遍,再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心底有太多太多想要说的,却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去说,到了嘴边,只有缱绻缠绵叹息一声。
“周澍,对不起。”
唐荞想了想,这声对不起总是要说的。
她如何不明白周澍的爱,所有的问题都出自她自己,那一点一点积压下来的问题,压的太深太厚,岂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不,荞荞,别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把你逼太紧了。”
原本以为,他将她所有后路斩退,逼到她无路可退,所有一切都会明朗化,他也不必一等再等。然而,今日之事,想想却是后怕。
唐荞的脸有些扭曲的别扭,直觉的认定,一定是她小舅跟周澍说了什么。而她的这种直觉,从基本含义上来讲,是正确的。
伸头一刀缩头一把,不如把头伸出去好了,免得周澍手上那把刀钝,砍着脖子就不好了。
“周澍,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她将心拿出,双手奉上,心甘心愿。
在某些时刻,她真的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她的苦楚在于,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病人,一直觉得自己不正常,也一直将自己当作是病人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哪天就没得治了,到时候星火燎原。
上帝知道,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绑上火堆上焚烧一般。
周澍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了几下,但没有吭声。
他虽有很多事想知道,却不想太过逼他。可能这些年,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依着她的习惯去生活,在某些方面,他也许正在向唐荞靠拢。她愿意二百五的活着,只要她快乐,那他陪着她一起二百五好了。
他觉得难过。但他是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形容这种难过,心被谁狠狠的捏过一般。他虽贪心于占有她的一切,让她对他依靠、依恋,至死方休,但他更加在乎的是她的感受,是她的快乐与否。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先不说,等哪天你愿意了,你再一点一点的告诉我。”
这次他愿意配合她的脚步,再慢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的。
“不,我想说。”
唐荞摇摇头,她虽觉得周澍的步步紧逼令她烦躁,但她也是有**之人,她的**来自,她不想放开周澍。
“小的时候,我觉得周渝好了不起。”
唐荞开始慢悠悠的开口,而周澍则一直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因为她所说的每句话都跟圣经似的,完全正确,她说我爸爸妈妈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了,我起初不信,天天端着小板凳去院子门口等着,然而事实只证明,周渝的话果然是圣经。”那是不可抗拒的真理。
周澍记得,那时候她很烦她跟周渝,因为她们总在一起“无恶不作”,更是以惹怒他,弄哭虞舟为乐,然后有蛮长一段时间,一到落日黄昏,唐荞就端着小板凳与院子门口坐着,周渝怎么诱惑她,她都不理。
那时候虞舟还非常高兴的跑到他面前说,这恶魔姐俩终于闹掰了。
“那时候晚上我都不太敢睡,每天都有人哄我睡觉,姥姥,舅舅,甚至是姥爷,虽然那时候觉得姥爷哄人睡觉的脸臭臭的。”
那么多哄着她睡觉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的爸爸妈妈,她才七岁,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那么狠心。她大学的经济法老师曾经说过,每个人在这世上存活着,都是件不易的事,生活的每每,都是痛苦的原罪。
这话不假,生活确实如此,她能体谅他们的不易,真的。只是每当她看新闻或报纸,看到谁家的小孩被父母怎么样,或是因父母怎么样时,她不免冷嗤出声,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生他们下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他们来到这世上去体验那些不易么?
唐荞窒了窒,继续开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通为什么。那时候还小,至少还有哭闹的权力,白天整天跟周渝腻在一起,上学放学,欺负欺负比我们小的同学,日子也还过的去,只是每当晚上的时候,总免不了要哭闹一番。”哭又有什么用呢,她的世界从来不是哭泣换来的,也换不来的。
那样日复一日的日子伴着她成长,一直到高中。
直至她父母将她接回H市,那时候她真心以为,只要她爸爸妈妈还疼她,以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只是,当她躺在医院,她姥姥坐在床边一个劲的抹眼泪的时候,她觉得,父母的爱,她大可不必再肖想了。她还有更疼她的人,她不能让他们难过。只是,心中酸涩仍是难忍。
后来她再回S市,她以为一切又会恢复原样,只是,她没料到,唐婉会出这手,她与周渝,居然会分开。
她不是群居动物,但有周渝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能将周遭的环境忽略,周渝那气场,也确是能让人将别的东西都给忽略的一个人。她与周渝一分开,她立马感觉到了窒息感,呆在哪她都会觉得不自在,就连上课时,她都无法忽略从四面八方扑天盖地而来的陌生感。
她已经过了那个需要人哄着入睡的年纪了,不再哭闹,只是在夜里总是辗转反侧,各种焦虑。她其实很害怕,一个人上课下课的日子,还有,周围全是陌生的人群。
直至后来,她学会在人群中去伪装自己,将最真实的自己掩盖。
好在,她与周渝也没有分隔太远,她每天都会回院里,而周渝每个星期也都会回院里。那时候周澍已经搬家,虞舟被他父亲扔去了美国。
她发觉,在她生命中,好像忽然一下子少了好多东西,时间这东西,一下子便多了起来。时间一多,总是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钢琴小提琴这些东西,也全然没有了兴趣。
说到这里,唐荞平时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暗淡,毫无生气。
周澍静静地听着,没有言语,执着的将她的手捧在怀中,轻轻浅浅的印下他的印记。心好疼,为他家二姑娘,他其实好恨,为什么他们要这般伤害她。她好脆弱,却总是故作坚强,装作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转过身却将一切都埋在心里烂在心里。
大概被周澍吻的有些痒,唐荞的手指缩了缩,却没有抽出,任何他吻着。
“荞荞,咱不伤心,以后有我,我是你老公,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赶都赶不走。”
唐荞扯扯嘴角,笑了笑,“不,我不伤心,只是有些遗憾,漫天的遗憾。”如果人没有**就好了。
“周澍,你说,人为什么会需要爱呢?”
“因为爱与被爱,会给人带来快乐,会给人带来幸福。”
所以人们才会向往那些爱,所以,他才不管不顾的将她绑在他身边。
“真不敢相信,我戴红领巾时,你还在幼儿园抹鼻涕。”
唐荞大叹一口气,真心不敢相信,她居然栽他手里了。
“不对。”
“怎么不对?”
她说的是事实啊。
“我不流鼻涕。”
咳,原来是在计较这个。
“荞荞,答应我,你以后要是觉得烦,你可以打我,可以踹我,可以咬我,但是,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看着周澍忧伤而深情的模样,唐荞很想点头说声好,但这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似的,怎么也吐不出来。答应?怎么答应?拿什么答应?
不由的又是一阵烦躁,唐荞皱皱眉想要别开眼,有些不太想面对这样的周澍。
周澍却不允许她逃避,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脑袋,另外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心,将她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抚平。
“烦了是吗?嫌我烦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啊。不要逼自己,你什么都可以对我做,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开心。”
如若不是周澍固定住了她脑袋,唐荞一定会去找个角落好好回味一下这句话。只要她高兴啊,咩哈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经过了那么久的流氓与被流氓,真的不是她不纯洁,这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够想歪的事。
周澍叹口气,他这么深情款款外加一本正经,又被二姑娘给成功的忽略了。看她那神游太虚的表情,就知道她准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如同周澍所猜想的,唐荞的确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他知道她所想的是什么事的话,那他一定会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那番话。
“荞荞。”
周澍低低的唤了一声持续神游的人,见唐荞仍没有回神的打算,身子往前倾了倾,一低头,吻上唐荞的唇。
唐荞瞬间把持不住了。
有时候,周澍真的太合她心意了,她刚刚还在想要怎么鱼肉他的事,他就送上门来给她鱼肉了。这么好的男人,要上哪找啊,所以,她这是捡到宝了?
应该是。
所有人都说他是块宝呢,说她是走了狗屎运才捡了这么快宝。
周澍向来是谨慎稳重之人,就连这个吻,都非常的细致,从唇角,一直往上细,浅浅细细,密密集集,当那灵活的舌窜入唐荞的口腔时,唐荞还在想那句话。
她果然是甘心情愿的。
一吻毕,唐荞有些满足的喟叹一声,表情像偷了腥的猫般,并且是资深级老猫,特级流氓那种。
“周澍,你嫁给我吧。”
这块宝真好,吻起来很不错,好吧,她也没有吻过别人,不知道吻别人是什么感受。但周澍的吻她很喜欢的说,所以,这块宝她是不是得藏着,不让别人挖到。
“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二姑娘又犯傻了?
“那不一样,用句基友的话来说,这决定着攻受方位,决定着上下地位。”
伟大的那谁说过,与其被人鱼肉,不如先将别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