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心中一颤,勉强几分笑意,“多谢丞相提醒,下官西北之路,一定保护好自身安危。”
文丞相如沐春风笑了起来,“陈大人客气了,我与王爷还等着陈大人回来,喝杯庆功酒呢。”
“应该的。”
“那陈大人请便。”
陈震点头,也不敢去看顾王一眼,恭敬行礼后转身欲走,顾王却冷不丁叫住了他,“西北遥远,寻常府兵怕是难以保证大人安危,不巧,本王府中还有几名精练的侍卫,武艺比之本王亦是不遑多让,不如本王便将这几名侍卫借给陈大人几日,等陈大人从西北回京之后,再还给本王,如何?”
陈震强扯出几分笑意,“既然王爷如此厚爱,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王看着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没有丝毫温度,冷得有些不近人情,“陈大人为皇上办事辛苦,本王自然要保障陈大人的性命安全,不是吗?”
陈震额上冷汗津津,“王爷厚爱了,下官先行告退。”
顾王看着陈震谨慎而行,文丞相在一侧低眉小声道:“王爷对这个陈震再三抛出橄榄枝,但好像这个陈震有些不识好歹。”
顾王遥望着不远处那巍峨的乾清殿,笑了笑,“皇上重用于他,他自然要谨慎几分,有皇上为靠山,他又如何看得起本王。”
文丞相敛眉,没敢说话。
“端王回京之后的事宜你全权负责,你知道本王指的是什么。”
文渊忙拱手称是,“王爷放心,下官一定妥善处理。”
“嗯。”
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王爷留步。”
路福匆匆赶来,喘着粗气,拱手一笑,道:“王爷,皇上乾清殿有请。”
顾王看了眼文丞相,文丞相笑得恰到好处,“王爷,下官先行一步。”
路福看着文丞相离开,这才对躬身对顾王道:“启禀王爷,皇上有请。”
“这几日可发生了什么?”
路福瞟了一眼四周,“皇上茶饭不思好几日了,奴才怎么劝也没辙。”
顾王眼中不留痕迹的露出一抹无奈与愠怒,“几天了?”
“已经三天了。”路福看着顾王,又悄声道:“这几日皇上一直想念王爷,王爷避之不见的这几日,发了好几场火,不吃不喝,这身子也受不了,王爷不如……”
顾王抬手,“你去问问他,就说是本王说的,什么时候向本王坦白,本王什么时候去见他。”
“这……”
顾王转身抬脚便走,路福无奈,只得回宫回禀皇上。
“皇叔真这么说的?”
路福立在一侧,“是啊,王爷他确实是如此说的。”
夏成蹊咬唇,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无奈坐下。
“皇上,可否传午膳?”
夏成蹊起身,在那大殿中来回踱步,甚为烦躁的模样,路福站在一侧看的眼睛都晕圈了,夏成蹊这才道:“路福,给朕换衣。”
“皇上要去哪?”
“顾王府!”
顾王府与皇宫相隔甚近,不消得一刻钟,夏成蹊便带着路福到了王府后院,路福是府中的老人了,自然有不少人认得他,夏成蹊一路畅通无阻往顾王的寝殿走去,气势汹汹,颇有些问罪的意思。
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宣召,你不仅不来,还避之不及,喊不动你,那朕就亲自来找你。
可夏成蹊没想到的是,刚走到那熟悉的大殿门口,便听见殿内有声音传来,软弱清甜,还带着一丝魅惑。
夏成蹊眉心不由自主便皱了起来。
“王爷,这是柳玉亲自为您煲的汤,您好歹也喝一点,也不枉费柳玉的心意。”
顾王的声音颇为不耐,“退下!”
“王爷……”
“你先退下,本王还有正事处理。”
“那这汤王爷可得趁热喝,柳玉先告退了。”
夏成蹊听到此处,火冒三丈。
就说怎么对自己退避三舍,原来府中还藏着佳人!
一时间,夏成蹊深觉委屈,心头的酸涩之感怎么也挡不住,头脑顿时懵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一脚踹开大殿的门,指着顾王,大怒,“皇叔!”
顾王握笔手心一颤,凝眉抬头,只见门口之人胸膛上下起伏,双目浑圆似要冒出火来,一瞧便知是气的不轻。
“皇上?”
殿中之人皆数跪拜在地,顾王上前几步将夏成蹊带进殿中,朝殿中之人挥手,“都退下!”
夏成蹊紧盯着那低眉顺眼的柳玉,一把捧起那放在桌上的汤,狠狠朝柳玉砸去,滚烫的汤汁洒了一地,不少都泼到了柳玉的脚上,那盛汤的白玉碗砸得支离破碎,四处飞溅。
夏成蹊指着柳玉厉声喝道:“滚出去!往后若是再敢出现在这大殿之中,朕要了你的命!”
柳玉双目含泪,捂着双手凄凄惨惨的看了眼顾王,顾王凝眉怒道:“瑾玉!”
夏成蹊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王,“皇叔要为了他斥责我?”
顾王沉眉,“出去!”此话却是对柳玉说的。
顾王看了眼一侧站着的路福,路福心头一颤,忙不迭也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皇叔要为一个侍君斥责我……”
顾王无奈摇头,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夏成蹊,却不想夏成蹊往后退了一步,抿嘴看着他,双眼通红。
“躲什么?那汤碗那么烫你也去捧去砸,烫了伤了怎么办?”
夏成蹊眨眨眼,被顾王拉过手心看着,突然又道:“皇叔为什么不赶了那人走。”
顾王见他手心只是微红,并没什么大碍,沉着看着他,眼中透着一丝无奈,“皇上,不要胡闹。”
“朕才没有胡闹,胡闹的是皇叔!”夏成蹊上前一步拉着顾王的衣袖,“皇叔到底想让瑾玉怎么办,是将皇位拱手相让,还是想让瑾玉……”
“皇上慎言!”顾王喝止住他,“本王从未有过如此想法,至于为什么,皇上自己心里清楚。”
夏成蹊想到那日顾王拂袖离去,想解释,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来。
“皇上若是无事,臣便派遣侍卫送皇上回宫。”
“皇叔可是怪瑾玉擅作主张,派人前往西北寻找兄长的下落?”
“你也知道他不能找?”
夏成蹊握紧了拳心,说出的话磕磕盼盼,自己都不信,“他始终是我哥哥,而且当年之事也怪不得他。”
顾王冷笑道:“是怪不得他,怪本王,不曾保护好你。”
“没有,瑾玉没有那个意思。”
顾王一脸冷漠之色,“好了,皇上该回宫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抗拒让夏成蹊鼻尖一酸,“皇叔,瑾玉都说了,都坦白了,皇叔为何还要赶瑾玉走。”
顾王看着瑾玉那怯生生的模样心内暗叹了口气,“你是皇上,理应在宫中,无故出宫,若是被宗人府的那些老头子知道了,那些劝谏之言,不烦?”
夏成蹊抿嘴不语,半响才道:“皇叔是为了瑾玉好吗?”
顾王反问道:“不然呢?”
夏成蹊眼神灼灼仰头看着他,倔强道:“那皇叔这些年在顾王府,有没有碰过那些侍君?”
顾王凝眉不说话,瑾玉登时委屈起来,“原来皇叔早已金屋藏娇,想必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不自在吧。”
“瞎猜什么!”
“朕没有瞎猜,那个柳玉,堂而皇之进你的大殿,给你送汤,晚上是不是还堂而皇之进你的寝殿,上你的床,替你暖被窝?”
夏成蹊冲他喊,越喊越觉得委屈。
他简直是恨透了自己这怂包的生理功能,一吵就哭,一气就哭,一委屈就哭,泪腺发达的怎么也停不下来,嗓音还微微发抖,不住的抽噎哽咽,话都说不清,这哪里是兴师问罪,这分明是哭着求安慰。
见顾王没反应,夏成蹊伸手一抹,将脸上泪渍擦干,“朕以后都不要再宣召你了!”
转身就往殿外走,还没走到门口,身子一轻,被凌空抱了起来,夏成蹊下意识的圈住顾王的颈脖,随后又气极了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推搡着顾王,“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你不要管我,朕要回宫!”
顾王将人抱到偏殿,将人压到床上,亲着他脸颊的泪痕,不住的安慰他,“好了好了,皇叔知道瑾玉委屈,乖,都是皇叔的错,不哭了。”
“才没有哭,朕是天子,才不会哭。”
顾王轻声哄着他,“是,没哭没哭,是皇叔看错了。”
夏成蹊将头偏到一边,顾王耐心的偏过头去看他,“瑾玉乖,不生皇叔的气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谁要你这么哄我!”
顾王无奈,“在皇叔眼里,瑾玉永远都是那个十岁的孩子,瑾玉怎么样才不生气。”
夏成蹊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除非你把柳玉赶出府!”
顾王皱眉,迟疑了片刻,“瑾玉……”
“皇叔喜欢他?”
“又瞎猜。”
“那皇叔为什么要留着他。”
顾王坐在他身边,一手环住他腰身,“一个人自然有他的用处。”
“他能有什么用处!”
顾王失笑,“他的用处大着呢,往后皇叔再细细告诉你。”
夏成蹊不是傻子,从顾王这番话中也渐渐明白柳玉必然对顾王有所用处,但一想到柳玉刚才送汤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那笑容满面的模样,故作娇柔的话直让他犯恶心,当时便恨不得一剑了解了他。
皇叔是他的,凭什么一个侍君能在皇叔身边伺候,而自己,只有在早朝的时候才能看上一眼!
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人都能靠近皇叔!
所有能靠近皇叔的人都该死!都该死!
这种占有的欲望随着顾王一日日避之不见而愈发蓬勃,在心中不住的累积,这股欲望疯狂的席卷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要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不会再对自己疏离冷漠,恭敬有礼,而是对自己笑,对自己一如从前般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