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甘擎迷迷糊糊地被塞进后车座,以为墨兆锡记住她的话,放弃近在咫尺的幽会地点,要开车载她去“科园”,有那么一秒,她真心认为他还是挺有原则的一个人,而事实上,她想错了……墨兆锡的原则从不用在这种地方……
眼睁睁看见墨兆锡越过驾驶座车门,竟然打开她对面的那扇,甘擎被酒精麻痹后不太灵光的头脑此时快要瘫痪,墨兆锡关上门,慢慢悠悠地转身回头,露出森然的骇笑,然后——一把抓住她想要乱蹬的两只小脚压到自己膝盖下,一面脱去外套,一面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啃她脖子,嘴里还嘟嘟囔囔地:
“甘小擎,你跑哪去,整整一个月,我这只快被饿死的僵尸来吸你的血吃你的肉了。”
甘擎在这节骨眼上居然还能一边淡定地看着墨兆锡如何一件件把自己的上衣潇洒地丢掉,一边回想,啊,一年以来,她好像确实没晾墨兆锡这么长时间过,他这比第一次还猴急的样子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十一月初,夜幕一降,空气就凛冽起来,墨兆锡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回手开始俯身聚精会神地解她的衬衫扣子,唇一下一下不断地啄她有淡淡酒气飘出的嘴巴,该死,关键时刻扣子总是这么多!
“哎!”在墨兆锡忍无可忍浑身着火,准备干脆一下子把纽扣都撕开的时候,甘擎用双手捂住了xiōng口,声音柔媚得让墨兆锡的眼底更深,情.欲之火瞬间完全将理智烧光,“别撕啊,这衬衫不便宜!”
墨兆锡咝咝地倒抽气,握着她的手指直接塞进嘴里,舌尖细细扫着,甘擎睡眼朦胧的双眼半眯半张看着他,叽咯叽咯笑的全身都在抖,也许她只是困,不想被他骚扰,但看在墨兆锡眼里,她每个细微的难受又沉溺的表情都像在勾.引,让他一个月都没得到滋润的身体疯狂地躁动不安。
“墨兆锡——痒啊,别弄——”
墨兆锡一听她这么说话,就倒抽口气,屏住想要吃了她的冲动,真的放开她的手,继续和一排扣子奋斗,解到了下面,揪出裙腰里的衬衫,看到了那块红酒污渍,悻悻地皱眉埋怨:“都这么脏了,还留着干什么?!甘小擎,你故意耍我的吧,害我忍了这么久,看我一会儿怎么吃你——”
甘擎被墨兆锡撂倒压在后座,稍微一抬头,就被他按回去,她的头更晕了,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墨兆锡说的什么她都听个一知半解,不过他的目的昭然若揭,车震她是真的不想尝试,也没经验,至于墨兆锡有没有……不得而知。
墨兆锡熟练地把她的衬衫剥下来,随手一甩,白色衬衫罩在方向盘上,他的一只手迫不及待探进她的怀里,另只带着灼热温度的大手在她小肚子上故意柔柔地摩挲,唇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颊,嘶哑嗓子问:“怎么这么烫?想我想的,肯定是,这里空很久了,再等等,我一会儿就进来。”
“闭嘴!”甘擎听不惯他的下流话,撅着嘴扑腾几下,狠狠把他的手打下去,吐字不清晰地喃喃,“不行在车里,谁知道这里躺过几个女人……烦死了你……”
墨兆锡没听清,也没工夫和她较真,心里眼里都是他平时听不到的腻人声儿,手臂把她的整个上身都禁锢进来,没完没了地在她的颈和半裸的xiōng前亲吻。
“乖……乖点……”
“不要在车里……”她再次臣服在他唇舌的痴缠下,哀戚地求,她重复,“嗯,墨兆锡……不要在车里。”
墨兆锡总算听清了,从她的颈窝中抬头:“那要去哪里?‘科园’?”
甘擎握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灼热的瞳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失态,她有点撒娇似地挑毛病:“唔,想睡懒觉。”
“那……”墨兆锡咬牙,探头向外看,“楼上?”
甘擎耍得更厉害,额头低着他的下巴,好顿蹭:“不行,被邻居看见说三道四的就惨了。”
墨兆锡这下不怀疑了,甘擎肯定是故意的,倏地执起她的下颚,咬一口她的唇,甘擎痛呼,他的舌头大举进攻,在口腔里掀起一阵阵狂波巨澜,甘擎呜呜地叫,xiōng前在他的细致撩拨下,早已不觉地向他的方向挺起来,她被罂粟般的**.侵占,也在这一秒终于有了些觉悟——一个月身体上的分离,让她十分想他,就像墨兆锡所说的流氓话似的,她十分的……想要他。
“这里也不行,那里也不行,甘小擎,你……你坑死我了!我现在,就在这儿,要办了你。”
墨兆锡每每一顿一顿地威胁,就意味着他很认真,不是开玩笑,说到即做到,甘擎这么恐惧地想着,“咔嚓”一声,她那价格不低的高腰裙已经不翼而飞,两条细细白白的腿才见了空气就被墨兆锡扛上了肩膀。
“啊——”
她支起脖子探头去看的刹那,墨兆锡已用那双魔爪把她的小裤一气呵成地扒掉,他还坏笑着抬眼看她,手指轻轻抚了抚下面,得意地探入泛着光泽的细缝:“看你还能逞能多久!”
甘擎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阻止,只顺从地闭上眼,感受腰下被墨兆锡托得老高,腿无力地垂在他的肩膀两侧,他鬓角的头发磨着她的腿内侧,舌尖入探穴游蛇,在里面旋转梭巡,一点点消融她的全部神智,快感竟然在短得要命的时间里急剧飙升,她颤抖嗯嘤,手指攥着墨兆锡的发根,迎来了久违的高.潮。
墨兆锡,她对这人无话可说了,她身体的一切反应他都享乐其中,包括这么情.色.yín.靡的结合,他的手指紧接着挤进去,更加卖力地开拓,甘擎被折磨得浑身滚烫,汗流浃背,哼哼唧唧地挠他的背,不知今夕何夕,所有阻止都是徒劳,她渐渐为他绽放敞开最美丽的地域,墨兆锡兴冲冲将裤子刚刚褪到臀,都没完全脱下来,没片刻停留就握着自己硬闯进去。
“唔。”他喟叹,两个人都在适应拥有彼此的感觉,清晰地跳动,完全地占据,相接时的一样舒快,他拍她的背,仿佛安慰着她惊疑不定的灵魂,“忍忍,忍忍,几下子就舒服了,你相信我。”
甘擎抱紧他的腰,承受他一次次强悍的杵击,开头的几下是试探,还算给她留了条生路,之后便越来越重,她求他,说尽讨好的话,墨兆锡一句也听不进去,上身挺直,跪在她的腿之间,两条生嫩的腿被他并在一起放在左肩,右手掐她的腰,撞得甘擎觉得自己离死没多远了。
躺着折腾几个姿势,墨兆锡又让她扶着椅背,背靠着他,坐到他腿上,诡异而敏感的姿势,甘擎挨过两个回合彻底瘫软,躺在他的怀里。
甘擎之前没经历过人事,不知道为什么墨兆锡可以让她高三四次之后,他却只释放一次,但她还不是傻到底,她明白如果墨兆锡不戴套,一定不会放在里面。
甘擎有点苏醒的时候,下面黏黏的,她顺手去够放在车后座后面的纸巾盒,居然发现——空了,再一转头,看见了装满揉成团状整整一个小塑料的纸巾……
32
借着车内的微光,甘擎模糊的眼神从车里不堪入目的狼藉移到自己手腕上:凌晨两点半.
浑身没有力气,骨头酸痛,她勉强动了动快没有知觉的腰,还搂着她的墨兆锡长哼一声,脸颊贴在她的xiōng口猫一般惬意地蹭蹭,额头一转,压进柔软里。
墨兆锡果真是真性情啊,在车里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睡姿都不带变的,敢情这厮是把她的xiōng当枕头了。
夜静得令人心头发颤,空调的温度不低,她却还是有些冷,起身把墨兆锡的外套扯过来想要盖上,呼吸均匀的主人被惊动了。
“嗯,你冷吗?”墨兆锡孩子气地揉揉眼睛,支起手臂,垂头看着她,眼神迷蒙,像个刚睡醒的大男孩,一点不像刚才疯狂而纵情从头至尾掌控着她的那个人。
甘擎把衣服遮到xiōng前,精神恍恍惚惚:“有点。”
墨兆锡赤膊把她仍在发烫的身子捞起来,抱进怀里,甘擎抓进xiōng前聊胜于无的布料侧坐在他双腿上,他的xiōng前凉凉的,和自己的无端的发热形成强烈对比。
“这样还冷?”墨兆锡把她往自己身上按,大手搓着她的光裸的背,唇若有似无啄她的侧颈。那凉而滑的触感让甘擎说不出的舒服,她回身缓缓抱住他的脖子,身体几乎贴的严丝合缝,xiōng都变了形,墨兆锡立刻心猿意马起来,手往敏感触碰的地方移,指腹又刮又按,“那这样?还冷?”
甘擎身子舒快得不想理他,但意志坚持告诉她,必须阻止墨兆锡得寸进尺:“墨兆锡——”话出了口,竟然还是哀求的语气,甘擎扭下腰,躲开他也渐变炽热的地方,刚才要说什么来的?唉,她不知道是对墨兆锡的反应无语了,还是对自己,无可奈何只能委屈地说,“我想回家。”
她的衣服是墨兆锡帮着穿的,虽然都没破,基本完整,可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墨兆锡扣上皮带扣,捧着她的脸亲一下:“好了,我送你上去。”
甘擎下意识一躲:“我自己行。”
“我不行!”墨兆锡不容她置喙,把人打横抱起,带出车子,在甘擎的半推半就、踢踢打打中,上楼,开门,压到玄关的墙上。
“墨兆锡,你够了啊!”甘擎的身上又烫起来,一整晚,她都像被置于水火之中,一边被可怕的**吞噬,一边是自己冷静紧涩的心弦,而让她陷入挣扎的就是这个人,“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甘小擎……”墨兆锡张着唇胡乱地吻在她热气蒸腾的身子上,“既然都进来了,就让我再待一会儿。”
说完,缱绻地舔口她的xiōng,推高她刚穿好没多久的裙子,双手稳稳托着臀瓣,一个急切的挺身,直接进去,她身体里的柔软温润瞬间包裹住他,随着几下毫无保留的顶撞,甘擎皱眉嗯嗯直哼,绞紧他,吸附他,墨兆锡指尖都麻了.
“是你……是你……知道吗,是你想弄死我……让我死在你身上吧。”
两个人以紧紧粘连着,从玄关路经客厅的沙发,再折腾到卧室,甘擎的所有感觉都集中在交融的部位,一步步和精神百倍生龙活虎的墨兆锡做出妥协。
“不要,好多次了……”在墨兆锡抽出自己换姿势的时候,甘擎一边软软求饶,一边向被子里爬,她终于想起来他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哪里不对劲——他没给她穿小裤,所以他方才那么容易得逞。
甘擎卧室里的露台窗帘没拉,银色的月光倾泻而至,洒在她汗涔涔□出的背和臀上,泛起一层薄薄的哑光,墨兆锡眼底更暗,噎了噎喉咙,过两秒,饿虎扑食般一纵身把她压在身底下。
“啊!”甘擎彻底没力气,连惊叫都夹杂着柔媚和脆弱,似乎像在唤起男人的同情心,墨兆锡现在是禽兽,哪有什么同情心,五指张开捉住她的xiōng口,压制她的双腿,从后面抵进去,腰下即刻狂肆地大动起来,甘擎认栽了,耳边是墨兆锡的低低的喘息和嘶吼混杂刺耳的身体拍打声,闭上眼,心中悲戚,墨兆锡这个家伙她是自己惹上身的,她怪不了任何人。
甘擎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终于晕死过去,墨兆锡帮一直浑浑噩噩的女人擦干净身子,回来把她扯进怀里准备睡觉,按理说,做完爱,她的体温也应该下去了,可是她的身子还是那么烫,墨兆锡的手掌覆盖上她的额头,不是被他折腾病了吧。
甘擎在他怀里缩了缩四肢:“好冷。”
墨兆锡心疼地吻了口她的额头,把她抱满怀,盖上被子:“不冷了,这样不冷了,是我的错。”
甘擎的脸埋进他的xiōng口,激烈后他身体的热度犹在,似乎无论他的xiōng膛是凉还是热都让她很想不觉地依靠过去。
墨兆锡见她蹙着眉头一副嫌恶难过的样子,却还是把身体贴过来,暗自满意,手指捋着她的头发,低声说话,哄着她睡觉。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在甘擎的睫毛上颤颤跳动,甘擎翻了个身,口渴得紧,迷迷糊糊中微微睁眼,就看见一颗头藏在自己腋下,大海鳖的一胳膊一腿搭在她半裸的身上。
甘擎明明记得,她睡着的时候,是她抱墨兆锡的腰,骑他的腿,脸藏在他的xiōng前,现在怎么全反过来了?!
甘擎气吼吼地要起身,墨兆锡倏地弹起,把她拽回去,向自己身下拖,一边吻一边求:“再等等——”
甘擎揪他的头发,想使出很大的劲,手指却始终软软的,没有丝毫的气力,墨兆锡向来不客气,一吻起来就没有个尽头,从她脖子吻到了锁骨,到柔软饱满的xiōng,再向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阻碍,口感不对,他手指拨弄几下,睁眼看看,竟然是个米粒大小的晶莹透亮的水疱。
“甘小擎……你……”墨兆锡皱着眉头,反应之快,爬了上来,甘擎的脸异常绯红,却不是那种动情的红,他拍了拍她的面颊,依然很烫,甚至比昨晚做暧的时候还烫,墨兆锡登时清醒,攥紧拳头,懊恼不已,“甘擎,醒醒,醒醒,看看我,嗯?”
甘擎稀里糊涂,意识模糊,眼睛撑出一条细细的缝:“我好渴,墨兆锡,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墨兆锡为她这陌生见外的语气心尖刺痛一下,身子僵直半刻,立即去厨房倒水。
甘擎喝点水,嗓子舒服一些,身体还是难受的要命,尤其是双腿之中,墨兆锡已经穿上了衣服,蹲在她的床沿,直勾勾地看着她,甘擎觉得奇怪:“你干嘛还这么看我,你忙就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煮点速冻水饺吃。”
墨兆锡无力地叹口气,手伸进被子里,甘擎不敢置信地惊慌吼起来:“不行,你还要?!我受不了了!”
“不是——”墨兆锡掀开被子,在不知状况生闷气的甘擎身上寻找那颗水疱,并不意外地在她肋骨和后背又发现了几颗相似的,指尖一个个点过,“是……是你好像被小甘意传染了。”
“什么?”甘擎瞪圆眼睛坐起来,顺着墨兆锡的手指望过去,是她和甘信一起陪甘意看的病,她又怎么不认得,认命地叹一声,“唉,看来我又要休假了。”忽地,一脸紧张看向墨兆锡,滑稽地捂住嘴巴,声音不清晰,“墨兆锡,你得没得过?”
墨兆锡的眼神渐深,微微怔楞,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抬头时,嘴角多一抹欣然的笑,她总算长点心,还知道关心他。
“我……得过了。”没让甘擎多怀疑,墨兆锡俯在她的耳边低声嚅嗫,语声里带着笑意,“你养病的这些天……照顾你的工作我预定了。”
墨兆锡给甘擎量了体温,好么,38度2,怪不得她烧得眼睛都不爱睁开,予取予求的。
看到甘擎身上的水疱,他能第一眼就坚定出来是水痘,是因为大学同学里有个20几岁还不幸感染水痘的先例,他当时还恶作剧地把人家水疱当成青春痘给挤破了,害得那位同学的脸上现在还有一块浅浅的疤。
墨兆锡一边给当年的受害者打电话,一边从小区里走出来:“喂,你得水痘的时候都吃些什么啊,有没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嗯,不能吃刺激性强的,不能吃蛋白质高的发物……不能抓,这个我知道,嗯,绿豆汤……打抗病毒的针?这个,她恐怕不会听我的……”
对方狐疑:“谁啊,得水痘这么倒霉?”
墨兆锡停下脚,舒展肩膀,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很自然地答道:“我女朋友。”
“女,女,女朋友?!”对方连连惊呼,“这么倒霉!做你女朋友简直比得水痘还倒霉!”
“少跟我啵啵!”墨兆锡无所谓地掐断电话,这个女朋友怎么能跟过去的比,他会让甘擎觉得幸运。
墨兆锡挂断这个电话,又连着咨询过几位交情还不错的医生朋友,其中包括攀岩俱乐部里的一名军医柏邵心。
墨兆锡从便利店挑几盒蔬菜水果和一包绿豆,还有一小瓶红星二锅头,途经药柜,又买上一卷纱布带回甘擎的家。
最后,“甘信”这俩大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他有点心虚:“找我什么事?”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女朋友’就是我姐啊。”甘信想了想,这话说的还有点不对,如果墨兆锡另有“女朋友”,那他和甘擎若有似无的暧昧又算怎么回事?
“这个……”看来有点要瞒不住了,“这个……你先稍安勿躁。”
甘信这边在电视台的监控室里,越来越坐不住,起身走出来:“你刚刚在兄弟们之间春风得意地散播‘女朋友得水痘’的传言,我能不燥吗?我说,你也太……告诉你,墨兆锡,我不会留情,我下班之后亲自去告诉甘擎!”
墨兆锡再想解释一下,甘信已经挂断了,他扶额,他刚才给朋友打电话的语气真的很春风得意?这帮崽子竟然几分钟之内就把他第一次正经八百叫一个女人“女朋友”的事实传开了!
33
甘擎是被肚子的咕咕叫吵醒的,嘴巴也有点干,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露台的玻璃门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已经被汗水湿了大半的棉质睡衣。
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甘擎回忆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掀起睡衣衣襟,肚脐的周围几个透明小水疱赫然而立,她忽然掩着嘴在原地哭笑不得,唉,原来28岁的她真的和四岁半的甘意一样被水痘病毒传染了。
水杯就在床头柜上,甘擎深呼吸,从手机电话簿里调出来工作目录中人事部的号码,打过去,一边小口小口的抿水喝,请了个假,她记得陪甘意看病的时候,医生说过,大概隔离两个星期就可以正常出门。
病假两个星期,加上上次一个星期事假……甘擎坐进床里,翻着眼睛,瞅天花板,默默算起损失的银子来,“墨滴”虽然是大企业,但剥削压榨劳动者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从小到大,即使家境优渥,甘擎也没有对家里有过太强烈的金钱上的依赖,更没有官家子弟大肆挥霍的习惯,上大学独自生活的四年,是她活得最轻松也最默默无闻的几年,因为,除了学院里的领导、指导员和班级团支书,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已去世的父亲是被省级和B市政府追授为“人民英雄”“人民的好干警”之类称号的甘有良。
没有了或关怀或怜悯的注视,甘擎庆幸,想把自己活得更渺小,无人问津,在金钱方面如无特殊需要,银行卡一直乖乖躺在钱包里,去逛商场,她和寝室里的学生族一样,多数优先挑打折的买,除了心血来潮,她很少买当季的贵的吓人的衣服。
甘擎简单算了遍这几次请假带来的亏损,心中不免一叹。
墨兆锡突然端了碗什么东西进来,甘擎吓得爬回床上:“你怎么还没走?!”
“你先把这碗绿豆汤喝了,我就告诉你。”墨兆锡呲牙笑,甘擎想起他昨天一遍又一遍的屡次索要,有狠扁他一顿的冲动。
甘擎瞟了绿豆汤一眼:“我还不饿。”
“咕咕……”出了一身虚汗的甘擎脸色泛白,被这一声肚子的抗议羞得脸颊呈现幽幽的粉红色。
“我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墨兆锡忍住笑放下绿豆汤,故意捂着耳朵一边往外走,一边劝说,“趁热喝,排毒的,对你的病有好处……我刚才真的……”
“啪”一个抱枕砸中了他的后脑勺,墨兆锡吃痛惨叫:“给我砸晕了,谁伺候你啊?姑奶奶!”
她睡了一整天,肚子饿的叫个不停,晚饭却只有一晚绿豆汤,甘擎端着碗从厨房绕了一圈出来,不可思议地问墨兆锡:“没了?”
墨兆锡懒洋洋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排球世锦赛,一边在削苹果,无所谓地回答说:“嗯,剩下的在我肚子里。”
甘擎彻底无语,怎么会有这种人?嘴里说是专门给病号做的饭,自己却偷吃?!
甘擎揪着头发,回到厨房,把碗重重磕在厨台上,弄出点声响,让那个大包大揽实则空口白话的人知道她很生气,打开冰箱门,以前买的几带速冻水饺和卤肉面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颗鲜红的大苹果,甘擎弯腰往里一看,和苹果并排摆着的还有四个张牙舞爪的火龙果,再下一层放着的分别是包着保鲜膜的西葫芦、土豆和一捆菠菜、蒜薹、豆芽菜……
呃,他还没少筹备,冰箱收拾的比她这个主人都整齐有条理,这架势是像打算常驻?
“墨兆锡!我的——”
她还没说完,墨兆锡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看来你中气十足啊!”把苹果塞进她嘴里,“吃吧,给你削的,我以为你胃口不好,先吃个水果可能会好点,没想到你……”
甘擎的嘴巴被苹果撑的变了形,墨兆锡瞟到她那凌厉肃杀的眼神,耸耸肩膀,指着厨台上一个盖了盖子的玻璃碗,咧嘴笑把她往外推:“你看,我食材都准备好了,你先出去吃苹果看球赛,一会儿就有东西吃了,乖。”
甘擎一头雾水,叼着个苹果一步一回头蹭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找电视节目看,正好摇到一个卫士的卡通频道,身边的座机铃铃响起。
一看是杨颂英的号码,甘擎立刻机警地挺直背,如果不是有急事,她妈是不可能主动给她打电话的。
“妈?”甘擎战战兢兢。
杨颂英现在还处于修养中,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甘信说你出水痘了?唉,你说你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总让我担心!”
甘擎一时没反应过来始作俑者是谁,先安抚容易急躁的母亲,难得有点撒娇地说:“妈,不是什么大病,出几个小水疱而已,其他症状一点没有,都出完了就好了,您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按点吃饭,别为我多Cāo心。”
电话那头的杨颂英担忧又无奈:“啧,你这孩子,你说的容易,我有个同事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得麻疹,一个没注意,最后得败血症了,你说这是不是什么大病!”
甘擎这一口苹果没咬下去,看看xiōng前的水痘,至于吗?败血症?
“妈,您那个同事多大岁数?”
杨颂英顿了顿:“……快五十了……”
“嗨——”甘擎发笑,放心地把刚才那口苹果咬下来,大嚼特嚼,“妈,我三十不到,身体肯定比你那个同事强,再说我得的是水痘,又不是麻疹,哪有那么巧?”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杨颂英轻轻叹口气,“我今晚让甘信回来接我过去看看你?”
“不,不,妈,我真没事——”甘擎这一下差点被碎苹果渣卡住,暗暗思忖,墨兆锡给她的这颗苹果肯定是比白雪公主吃的那颗还要毒,这么想着,竟然鬼使神差脱口而出,“我这里有人照顾我!”
时间似乎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语瞬间停滞。
杨颂英在电波的那端反应了一阵,甘擎抓着电话也反应了一阵,躲在客厅拐角鬼鬼祟祟偷听的墨兆锡抱着手臂,唇角上扬……
“是小墨?”许久之后,杨颂英这么问,“上次来我们家的墨兆锡?”
甘擎忽然感到无力,恹恹地应:“嗯。”
“……好。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如果你说是甘信,我还真是信不着他,既然是小墨……。”杨颂英欣然笑了笑,“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甘擎快要崩溃了,“他,他出去买……买药去了。”
杨颂英好像知道她在故意撒谎,但还是给她留一步退路。
“好吧,今天算了,我是放心小墨,不是放心你,你吃东西的时候要注意,还有别受风,窗子关严了……”
杨颂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显得比平时啰嗦很多,甘擎听完,松口气,把电话挂断,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一部旧日本动画片《灌篮高手》正好播到片尾曲,身边的沙发突然下陷,墨兆锡围着碎花围裙若无其事坐到她身边。
甘擎一转脸,看他,眼神yīn沉:“墨兆锡,是你告诉甘信我得水痘的?”
墨兆锡不急着否认,眼珠移到眼角:“嗯啊,你在A市就他一个亲人,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可是……”甘擎堵气砸两下抱枕,苹果也不吃了,放在果盘里,“他那么着急告诉我妈干什么,我妈还在养病,为**心休息不好怎么办。”
墨兆锡装作认真看电视,默默把屁股移近她,安慰道:“你也别怪甘信,你这周出痘回不了家,阿姨那么英明,能不觉得不对劲吗?”
甘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似乎也对,扬着下颌斜睨:“你挺会拍马屁啊,墨兆锡,你把我妈哄得——她信你都不信我!”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甘擎,被杨法官信任,我深感荣幸。”墨兆锡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但我打动你妈妈靠的真诚,绝对不是溜须拍马。”
“哼!”甘擎盯着电视画面,不服气哼一声,她想来想去,怎么觉得这事当中最大的收益者是墨兆锡呢?
卫视卡通频道的《灌篮高手》连续播了四集,墨兆锡的“特级菠菜燕麦粥”做好了,另配了一锅冬瓜汤和凉拌豆芽菜,别说,味道比上次那个诡异的巧克力粥强太多,只是他无论如何都在在每道菜的前面加一个“特级”这一点实在让甘擎接受无能。
他一有模有样地介绍说“这是‘特级’什么什么,”甘擎就忍不住想笑,这时不比那段时间生疏,她越来越想故意调侃嘲笑他,看见墨兆锡一副吃瘪的样子,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爽快,原来她是这么的坏……
“干嘛要加‘特级’两个字啊,特差还差不多。”
“你这人?你不会懂的。”
甘擎不爱听了,什么她不懂?他还没说,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懂。“你可以说说看。”
墨兆锡淡淡地笑,没解释。
甘擎努努唇:“不说拉倒。”龟毛地挑毛病,“这个豆芽菜,硌得我牙疼,下顿放进汤里面吧,然后你捡豆芽吃,我喝汤。”
“好吧。”
“燕麦你也是现买的?”
“你家楼下便利店东西挺齐全。”
甘擎吃着吃着,咽下一口,不禁又笑:“特级菠菜燕麦粥,墨兆锡,你存心逗我的吧,每次想到你给你的菜冠名‘特级’我都忍不住笑。”
“我就是逗你呢。”墨兆锡低头喝一口粥,轻描淡写地,“你因为‘特级’俩字就笑得前仰后合那么开心,我还不得天天挂在嘴边上啊。”
34
墨兆锡再抬眼看她的时候,小眼神别提有多认真和勾魂摄魄了,甘擎和他面对面的,有点头大,应付不来,捧着“特级”病号餐起身坐到沙发里埋头不停地吃。
墨兆锡偷笑着也跟过来,嘴里还嚼一根豆芽菜就要拿茶几上的遥控器。
“刚才我在看排球赛,你怎么给我换台了?”
甘擎白他一眼,抢先一手:“我喜欢看篮球。”
甘擎那理直气壮又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墨兆锡叼着豆芽“咝”了一声:“这哪是正经八百的篮球赛?只是动画片,胡诌八扯的,再说你都连着看好几集,也该我了吧,快给我遥控器。”
“不给!”甘擎像小孩保护糖果似的,紧紧抓住遥控器放在身后,学他刚才的口气,“我看《灌篮高手》的意义你不懂。”
墨兆锡嘴角僵硬地挑挑,现世报啊真是,转而一想,探头嬉笑揣测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怀念你少女时代喜欢的男人?”
甘擎一愣,脸上惊喜的表情让墨兆锡不知该是喜还是悲。
“真是?不会吧。”
甘擎很佩服,酸中带涩地撇了撇嘴:“看来你从很小的时候就非常了解女生的心思了,怪不得……”
“这个……”墨兆锡百口莫辩,也否认不了,只能打马哈哈,“出生在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灌篮高手》里的角色把女生迷得神魂颠倒。”
甘擎不禁好奇:“你也看过《灌篮高手》这种动画片?”她以为只有女生爱看,而且多数女生其实根本不懂篮球比赛,她们看的主要是里面层出不穷的帅哥。
墨兆锡据实答:“你看《灌篮高手》的时候,我正在当灌篮高手。”
甘擎不屑地翻翻眼睛:“无凭无据,谁信?再说,你不是打排球的吗?”
“咝,甘小擎——”墨兆锡不服气站起来,昂首挺xiōng,“你看我这个头儿,十四五岁我就一米八多了,篮球排球什么球不可以打?”
甘擎瞅他一眼,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缓慢而笃定地说:“毽球。”
“啊???!!!”
墨兆锡绝倒,他还真没玩过这个,毽球的技巧远不如足篮排高级吧,关键是他的大个子也无用武之地啊……
甘擎用安慰哥们的姿势拍拍墨兆锡肩膀。
“别自卑,和我一起重温吧,你也顺便怀念一下你中学同学里那个赤木晴子一般的女孩。”
“算了。”墨兆锡拿开她的手,他还为不会玩毽球失落着,况且,他只要不傻就不会承认,十四五岁风华正茂的自己身边的女孩海了去,他哪记得谁是赤木晴子类型的。
卫视卡通频道这时正好连续播放到第六集片头曲,甘擎兴奋道:“啊!居然还有一集!太好了!”然后,就那么把伤感的墨兆锡给晾一边,转过身,沉浸在又演一集动画片的欢心雀跃当中……
原来她看一集动画片就可以高兴成那个样子,墨兆锡暗自神伤……
看到比赛关键点,甘擎跟着剧情的发展也变得紧张,墨兆锡叹:“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主角在的队伍肯定会赢的啊。”
“我在紧张流川枫的进球……”
“你喜欢那个流川枫还是樱木?”女生花痴流川枫那种男生眼中闷骚找踹型的占一大半,墨兆锡有点忐忑。
甘擎拖着下巴想了一想:“……我喜欢阿神。”
“谁是阿神?好像不是主角。”
甘擎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嗯,你不会懂的。”
“……”
墨兆锡今晚快被“你不会懂的”这几个字给淹死了。
晚饭在今天最后一集动画片中的片尾曲中结束,甘擎歪倒在沙发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电视和吃饭,却莫名其妙地疲惫,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何况她还是座不怎么稳当的山。
门铃响起来,是甘信。
若是往常,知道是甘信,甘擎就直接开门了,而这次对讲机这边是墨兆锡,他用一种质问的语气对在楼下徘徊的甘信说:“怎么,不敢上来?”
甘信咬牙:“我来给我姐送药,你下来取。”
甘擎摸摸额头,好像比醒来的时候烫一些,恹恹从沙发走回卧室:“墨兆锡,你把甘信给我送的药放在我卧室里就可以回家了。”
墨兆锡见她不舒服,先把甘信撂一边,尾随她进屋:“过来,我摸摸,是不是又发烧了?”
甘擎停下脚,眯着眼睛,乖乖让摸:“好像是。我好累。”
墨兆锡摸完额头,把手伸进她睡衣里,来回摩挲她的腰,一本正经下判断:“嗯,是有点烫,你先去睡,我下去招待甘信,一会儿就回来。对了,你家有没有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甘擎迷迷糊糊的,没什么戒心,对墨兆锡的骚扰也懒得理会,指了指门:“玄关壁橱右边数第二个的抽屉里,有个巧克力挂件的那个就是,用完了记得给我放回原位。”
墨兆锡成功得知备用钥匙所在地,嘿嘿笑着把她放到被窝里,下楼取甘信送来的药。
甘信也是个烟枪,掐了烟头,把一袋甘意得水痘时抹在身上的药扔给墨兆锡。
“快七点了,你不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吧?”
墨兆锡低头翻了翻:“往痘上涂的?”
“嗯。”甘信点头,转而醒悟过来,“啧,你别跟我放烟雾弹,我问你什么时候离开她家?”
“你姐吃完饭又开始高烧。我走了,谁管她?你?”
拳头放在唇边,甘信咳嗽一声:“我也没得过水痘。”
墨兆锡嗤笑:“胆子给你小的,没得过不要紧,得一次呗,终身免疫,比打疫苗都有用。”
甘信抱手臂,面无表情端详墨兆锡,很认真地问:“你们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甘擎那个……那个怪脾气这么快就被你搞定了?”苦思冥想,抽口气,神神秘秘分析道,“嘶,我总感觉我好像错过了一些精彩的细节……你们之间的……”
“甘信,你当你那什么节目的外景采编真是屈才。”墨兆锡由衷地感叹,“你这新闻嗅觉如果早点去娱乐传播公司发展,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是总编导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甘信原地站着,更加肯定。
墨兆锡关门前,忽然回头皱眉问:“欸,对了,你姐之前认识一个叫阿神的人吗?”
甘信疑惑:“什么什么神?她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那些神神怪怪。”
饶是墨兆锡早有所料,也被甘信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弄得额头挂黑线,算了,问了等于白问,要搞懂还是得从源头下手。
甘擎烧得厉害,墨兆锡把体温计从她腋窝里拿出来,一看,38度2,呃,这么精确,竟然和昨天一样。
把她的睡衣衣扣一个个打开,xiōng前多了几颗,后背也陆陆续续有疱往外冒。
墨兆锡从床头柜里拿出纱布,小心翼翼润些酒精,擦在她的手心脚心降降体温,甘擎稀里糊涂,感觉痒咯咯咯地颤笑,缩手缩脚,墨兆锡打她屁股:“别动,弄痘上就糟糕了。”
“会破相吗?”甘擎没睁眼睛,像在说梦话。
墨兆锡低声笑:“说不定。”
甘擎被吓到,乖乖不再动,任他摆弄。
墨兆锡给甘擎做完降温工作,又再在她的水疱上一一抹上甘信拿来的炉甘石洗剂,干了之后白花花像被石灰涂一遭似的,不知道甘擎醒来会不会想揍他。
后半夜快到十二点,甘擎起来找水喝,一动弹,栽进一个怀抱里。
“喝水?”墨兆锡睡意朦胧,下床把凉掉的水换成温的,放进甘擎手里,“喝吧,温水。”
甘擎怔怔看他一会儿,低头接过来:“我以为你回家了,你明天不要上班吗。”
“嗯,上班,前天出差回来要弄的合同我还没做完,不过至少也得等你退烧我才放心走。”
甘擎咬着杯沿,抬眼看他:“只是发烧,没事——”
“没事?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甘擎。”
墨兆锡像是别有他意,声音压的很低沉浑厚,一双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澄澈透亮的眼睛凝视着她。
“好吧。你愿意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再睡会儿。”
甘擎把一大杯的水都灌下去,却再睡不着,墨兆锡在身后轻轻拥着,清浅均匀的呼吸撩在她的耳侧,但她知道他也醒着。
“想聊点什么吗?”墨兆锡咬咬她的耳朵,“反正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甘擎掐了一下他的手背:“老实点。”
“好。”墨兆锡忍痛答应。
安静十几秒,甘擎回头:“你倒是起个话题啊。”
墨兆锡紧了紧手臂,其实他酝酿半天了,就等她一句话。
“嗯,阿神是谁?”
“啊?”甘擎笑意难忍,“这也算话题?”
“是谁?”
“就是动画片里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没别的?他是不是代表你心中的谁?他怎么招人喜欢了?”
甘擎有点纳闷,墨兆锡整天都在想什么啊,想要和他好好聊天的频率真是难找。
“我只是觉得他很厉害,投篮的姿势很标准和漂亮,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墨兆锡有证据在手,他已经百度过了。“我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嗯?”
“何仲。”
“何……”甘擎啼笑皆非,“你好像比我看动画片看的都投入。”
墨兆锡犹自嘟囔:“尤其笑的时候,非常像,非常欠踹。”
甘擎在墨兆锡“气”势汹汹时,淡淡说:“你也挺像一个人。”
墨兆锡听着不对劲,这么说她是默认她心里还想着何仲?
“谁?”
甘擎抖肩膀嗤嗤笑:“总在阿神身边蹦跶的猴子。”
墨兆锡彻底炸毛了,从床上支起身,把她肩膀扳过来:“猴子?我哪里像猴子?何仲其实是典型的外强中干,他上学的时候什么球都不打,毽球更不会踢。”
甘擎想了想,和他面对面坐着,终于沉声问:“墨兆锡,你为什么总扯到何仲?你在他回国那天就知道我和他有过地下情是不是?或者……更早?”
35
墨兆锡被甘擎的突击提问搞一愣,明白过来时,垂下睫毛,眼睛眨巴眨巴,眉尖纠结地凑在一起。
甘擎苦笑,忽然有种对他解释清楚的冲动:“我和何仲确实有过一段一直没公开的恋情,大概是在五年以前,但……我们现在除了同事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露台的窗帘拉得很严,窗外的月光却那么执着,不受任何阻拦地穿过,卧室里像是被微微渲染一层银光,墨兆锡猛一抬头,甘擎分明看见他黑夜里比太阳都灿烂的笑容。
他握紧她的手,眸子里潭水般澈然,非常诚挚地抱歉说:“我现在知道了。”
甘擎刻意躲闪他逼近的脸,倒进被窝里面,仿佛浑不在意,小小声:“嗯。知道就好。”
墨兆锡随她一起躺下,两人一动不动,感受周身局促的空气,甘擎也知道有东西在发生变化,如果是以前的她,她恐怕根本不容许墨兆锡对自己的生活有任何干涉,可现在……甘擎向自己的腰间偷偷看了一眼,墨兆锡的胳膊横在那里,奇怪的是,她并没觉得不舒服……
过了不知多久以后,屋子里静的只有相互交叠的呼吸声。
“墨兆锡……”甘擎的语声里带着鼻音。
“什么事?”墨兆锡像随时待命的小兵,立马浑身绷直,如果她要追着刚才的问题问,那他该怎么解释其实他从五年前的圣诞年会上就已经认出她是谁,只不过,被何仲抢先了一步。
“唔,你有没有什么秘密?很糗,很不可告人的那种。”
还真不少……墨兆锡歉疚的要命,他已经隐瞒了甘擎一件最重要的事,这点小问题还是不要撒谎了。
“有。”
甘擎突然感兴趣:“讲一两个来听听。”
墨兆锡清了清嗓子:“那你有没有?”
甘擎转过来正面对他,唇角提着:“你先说一个,我再说一个。”
“好吧……咳,我就先说一个……我小的时候特别淘气,尤其是七八岁的时候,我爸妈那几年经常要去郊外的工地和农村出差,我一放假,他们就发愁,但也没办法,无论到哪里他们还得带上我。有一次,我和农村的一小孩玩,我看他骑着他家的大黄狗满大街遛,特威风,结果我就带上几块饼干贿赂那狗去了,哪知道那看家护院的土狗真是不好对付啊,我刚逗它两下就被它怀疑我有什么意图,那大家伙连链子都挣折了,发疯似的把我从村头追到村尾,一直追一直追,我一直跑一直跑……后来,惹得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甘擎听到这儿,憋笑憋得肚子疼,一个没忍住:“哈哈哈——”
墨兆锡看她笑得花枝乱颤,脸色瞬间变土灰,不久,却是跟着微微一笑。
“然后怎么了?不会被扑倒了吧,墨兆锡,你真是‘万人迷’,不,不,你竟然把狗都弄激动了!”
“诶诶,甘小擎,别这么刻薄骂人不带脏字的。”
甘擎掩着嘴:“好,我不出声,你接着说。”
墨兆锡摊摊手,拿腔拿调:“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些。”
“什么啊。”甘擎哼唧,摇他胳膊:“墨兆锡,你太不厚道了,是故事总该有个结局吧。”
“唔,这个嘛。”
墨兆锡目光灼灼盯着她看,把甘擎盯得心惊胆战,意识到自己可能或多或少有勾引他的嫌疑,甘擎颤颤松开手,缩回来,却被墨兆锡一把抓住,裹着她不知所措的手迅速伸进裤子里……
“啊——”甘擎傻眼,“你——墨兆锡!”
墨兆锡不管不顾,攥着她往短裤里拽,她的手哆哆嗦嗦,好像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把她还炽热的手掌放到他左边屁股上:“你不是要结果吗,这个就是,你仔细摸摸。”
甘擎委屈地看着他,指尖在结实的臀上划过,没找到什么,认真而虔诚地划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用整个手去搜,耳边传来墨兆锡舒服地叹息,甘擎瞬地yīn下脸:“你又耍我?!”
“我没耍你,是真的,有块疤,你没摸仔细!”墨兆锡凑过来,吻了下她的鼻尖,声音性感而暗哑,“大黄狗后来不仅把我扑倒,还把我的屁股给啃了,你说是不是很可怜?”
甘擎脸上发热,顺手用力扭他的臀肉,可惜没怎么拧动,只能用力拍了一下。
“可怜个屁!”
“唉,真没同情心!我让你摸完,换我摸摸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甘擎打他:“别碰我,你个色中饿鬼!我还在生病。”
墨兆锡身体整个靠过来,手臂禁锢着她,虽然是假把式,也够身体虚软的甘擎在他怀里又扑腾又闹一阵,过了几分钟,两人呼哧呼哧地休战。
“我讲完了,轮到你了。”
甘擎被他抱着,刚才的打闹让她力气虚无,额头冒汗,头沉沉地枕在墨兆锡的手臂外侧,困倦起来:“你刚才讲的那么好笑,我想我的故事不太适合现在的气氛。”
墨兆锡没来由地一阵心痛,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吻从额头一点一点向下移到她的唇,再到脸颊和耳垂,轻轻啄:“没什么气氛不气氛的,甘擎,现在只有我和你,你不必犹豫那么多。”
“嗯……”甘擎嘴角带着笑,眼底却很酸痛,他轻怜密爱的吻让她觉得很放松……放松放松,她真的困了,头向墨兆锡的怀里沁一沁,居然睡着了。
墨兆锡第二天正常上班,甘擎醒的时候,早已退烧,身边的位置虽然空了,但她知道他赶走不久。
厨房有墨兆锡留下的字条和早餐,甘擎依照指示吃完,无所事事地找电视节目看,一天下来,她看着墙上的时钟,一会儿数一数豆豆多长了几颗,一会儿满屋子乱溜达,似乎在等什么,期待什么……直到墨兆锡按响门铃,她才恍然。
即使她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她等的就是墨兆锡。
墨兆锡的手艺一天比一天进步,甘擎作为这个过程的见证者,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第五天的时候,甘擎的病情有变,已经大面积蔓延的水疱开始结痂破裂,她太痒,睡觉的时候难免不经意抓到,墨兆锡大半夜起来给她剪指甲,甘擎嚷嚷着指甲突然变太短会很难受,墨兆锡拽着她的手毫不留情把她十个手指指甲都快剪秃了。
这一晚太难熬,墨兆锡真是使上浑身解数帮她止痒,用冰袋敷,在痘上涂炉甘石,讲笑话陪她看电影转移注意力,统统不好用,最后墨兆锡只能让她躺在床上,一边嘴吹风,一边用小扇子扇着她身上的水疱,才把她哄睡着。
以为结痂就意味着水痘已经好大半,可以出门正常上班,甘擎却在痒了一晚上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对着镜子默默流眼泪。
墨兆锡起来上洗手间,被她吓一跳,抬手抹去她的眼泪:“怎么了这是?哭这么惨?”前几天又发烧又痒的也没见她哭的这样伤心。
甘擎抽抽鼻子,捂住脸,声音和眼泪一起懊恼地从指缝流露出来:“太丑了!”
墨兆锡纳闷。“什么?!”
甘擎摇头:“我不要出门了,什么时候痂都褪掉,我再出门!”
墨兆锡柔柔地拍她后背,好笑地劝:“甘小擎,没人逼你现在就出门,别哭了,好吗。”
甘擎把脸捂得严实,眼泪不听话,不知不觉地往外掉,方才出来上完厕所准备洗手时,一抬眼,她就看见镜子里那个破了相的满脸棕色疮痂的自己,她终于体会到相貌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个多么重要而敏感的东西,她开始悲天悯人地怀念那二十几年没有好好珍惜的青春光yīn。
“你快上班去吧,别管我,也别看我,让我自己——”
甘擎的命令没有下达完,下巴一痛,被执起,两片柔软的唇整个将她裹挟,细心地允吻厮磨,她不可置信睁大眼看着对面墨兆锡在清晨越发清俊令人沉醉的眉眼,心底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慢慢地,她绷紧是身子松开一些,两只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迎合他温柔入骨的早安吻。
额头抵着额头,甘擎侧过脸,他又把她掰回来:“我都没嫌弃你,你不许嫌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