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口气丝毫没有惋惜或怀念的意思,仿佛“没”的不是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而是一个茶盏、一尊摆件。
汉子恭敬应下,双膝跪在马车上,奉上茶盏。
白夜一口气喝了小半盏,眯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道:“在里面关了这些天,最想的就是二哥这口白露茶。”
中年汉子讨好道:“主上折煞属下了,只要您爱喝,属下随时给您煮。”
白夜笑笑,将茶盏放回一直举着的手里,眯着眼靠回软枕上,不甚在意地问:“外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了点小岔子?那姓唐的又盯上谁了,老三还是老五?”
中年汉子斟酌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道:“是赵德……燕郡王扣下了他的船,船上的兄弟连同登州的盐井……都没了。”
白夜倏地睁开眼,“都没了?这是何意?”
汉子头皮一紧,脑袋扎得更低,“就、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赵德死在了牢里。”
白夜几欲发怒,看到街上的车水马龙,又生生忍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阴沉道:“他没传信,一个字都没有。”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用问,汉子就知道。
他躬了躬身,道:“近来局势紧,燕郡王已经有所怀疑,那位想来是唯恐打草惊蛇,连累了主上,这才不得不谨慎行事。”
白夜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勾起温和的笑意,“谨慎些倒也好你们每一位对我都至关重要,关键时刻还是要保全自己。”
汉子大为感动,以头顿地,“主上仁厚,吾等甘愿赴汤蹈火!”
仁厚?
白夜露出一丝讥笑。
想到丢掉的那条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盐路,还有那两艘大船,不由肉疼。
这得捞多少钱,才能补上这个窟窿?!
接下来一段时间,必须想方设法赚钱了。还要搭个新盐商,让剩余的那块盐田继续往京城兜售。
还有五味社……
要想打开私盐销路,必须拿到绝对话语权,原本今年白夜有信心从副社长升为社长,没承想,竟半路杀出个司南!
又是司南!
上次赵德暴露是因为他,这次赵德之死、盐路被废又是因为他!
白夜揉了揉酸疼的额角,笑得有些复杂,“不愧是她的儿子,就会给我找麻烦。”
中年汉子顿了顿,把于家的事说了,“主上若想把司氏火锅店拉下水,这个于三娘或许是个口子——她爹因司南被关入牢城营,她娘又因司南即将问斩,属下以为,她必恨司南入骨。”
白夜揉着额角笑,露出几丝兴味,“就按你说的办,让……”
“中秋宫宴,虞美人为了救主上出来,自请入宫表演滑稽戏,跟那于三娘有些交情。”
“那就让她去。”白夜顿了下,道,“这次我能出来,确实多亏了她。你跟她说,事成之后,我必不会亏待她。”
汉子俯首称是。
于三娘在家待了小半月,好好陪了陪于大娘,终于调整好心情,回到火锅店。
起初有些尴尬。
大伙都知道了胡氏做下的事,不知道该同情于三娘,还是远着她。
司南没说什么,像从前一样,对于三娘交待一天的工作,没有特意照顾她,更没有故意躲着她。
不仅让于三娘放松了许多,也对其余员工表明的态度。
既然他都不在意,员工们再为他“打抱不平”就显得有些滑稽了。更何况,于三娘向来勤快,人缘不错,没一会儿众人便像往常一样,同她有说有笑。
倒是店里的客人,有人认出她,明里暗里指指点点。
这些情形于三娘早有心理准备,虽不是滋味,面上依旧端着专业的微笑。她暗暗告诫自己,要比从前更勤快、更努力,不要因为任何挫折半途而废,让人小瞧。
大多数客人还好,顶多私下议论两句,不会当面让于三娘难堪,大半天下来,倒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也不像于三娘设想的那般,客人嫌弃她、拒绝她的服务。
恰恰相反,常来的那几桌女客,比如定国夫人魏氏,就心疼拉着她的手,安慰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旁边的姑姑拉着,差点收她做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