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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赵靖宜的空闲日子不多,因皇命在身,整军待发,常常见不到人影,就是到了晚间也是时常在书房议事忙碌。是以林曦与赵元荣的睡前故事他从未听到过。
    于是就着这声,赵靖宜也看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等着林曦讲故事。
    林曦瞪着好整以暇的赵靖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位爷难道也要一起听?
    面对赵元荣他能从容不迫,可是若是屋子里有这么一位存在感极强的王爷,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他都觉得压迫。
    “王爷……”能不能先行回避?
    赵靖宜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何事。
    林曦语塞了,他总不能说因为你在这里他不自在吧,似乎也没有将他赶出去的道理。
    于是在赵靖宜面无表情厚着脸皮下,林曦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说了。
    幸好赵靖宜是个不错的听众,不会胡乱插话,说着说着,林曦便顺溜了,也忽略这屋子里除了床上的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
    待他将孙悟空救出百花羞公主,解除唐僧虎妖身份这段说完,再低头时赵元荣已经困倦地睡了过去,小手还抓着他的衣摆。
    林曦笑了笑,无比顺手地刮了刮赵元荣的小鼻子,掖好被角才直起身体转过来,一杯茶水正递到了他的面前,只见赵靖宜眼中含着笑意看着他。
    林曦脸色一红,口中正渴,便伸手接过,“多谢王爷。”
    赵靖宜看着林曦小口小口喝下,那淡色的唇被水浸湿带上一抹润泽,目光渐渐地眯起,忽然意识到一亲芳泽之意说的便是此刻。
    赵靖宜撇开视线,不经意地问:“这故事从哪儿看来,不错。”
    “是……从一本乡野小说中看到,觉得有意思便记下了。”
    “叫何名字,若是无事我也可打发时日。”
    林曦喝水的动作一顿,眼神颇为怪异地看了赵靖宜一眼,这位王爷可不是喜欢这些闲杂小说之人。
    “不记得了,也是很久之前看到的,王爷若是有幸能够找到它,还请借曦翻阅几日。”
    话题就此打住,赵靖宜便点点头,“天色已晚,我送你回房。”
    其实就在隔壁厢房走几步便到了,再拒绝就是矫情,林曦跟着赵靖宜出了房门。
    门外,月亮正圆,大大地挂在树梢,照着院子里一片银色。
    林曦下意识地抬头,望着圆月,怔怔出神。月光下,少年的面容俊秀清明,神色间带着一丝迷离和脆弱,赵靖宜心上一动便说:“明日你只管动手,不必多有顾忌。”
    这话赵靖宜说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分外郑重,林曦回神心上微暖,“我经历了五年,这每一个步骤都一清二楚,唯一的变数便是世子了,我本想用麻药,只是他还小这对他的身体并不好。不过世子心性坚毅,我已与他约定,再痛苦都要忍下去,希望我和他能够坚持到最后吧。”
    赵靖宜说:“明日我都会在。”
    这便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扛起来了,闻言林曦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松了口气。
    前世的医生动手术前都需要家长签字,赵靖宜繁忙常常不见人影,林曦虽有把握但还生怕他不在的情况下出事,自己可就说不清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林曦的手,只听到赵靖宜轻声说:“荣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将来也会如此,而他的将来,便握在你的手里,其余的皆有我。”
    四周静谧无声,月光朦胧婉约,赵靖宜的声音低沉如同浑厚之酒,这话意有所指,林曦知道。
    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还未等他挣开赵靖宜便放开了,状若无事地说:“春闱已是结束,明日便要放榜了,听闻你师兄也入了场。”
    说到裴轩,林曦立刻便忽略了之前,皱了皱眉,“师兄的才情极高,并不需要我操心。”
    “这几日谣言纷纷,恐有变数。”
    林曦惊讶,“什么谣言?”
    “科场之中最忌讳舞弊,有人传言试题泄露,又有人说名次早已排定,众说纷纭。”巡防营一直都紧盯着春闱,这种事赵靖宜自然一清二楚,于是便也安慰林曦,“你也不必担心,你师兄既然才情极佳自是不怕的。”
    林曦心里冷笑了一声,他怎么会担心裴轩,说句不好听的,真落榜了于他也是件好事。
    “多谢王爷关心。”
    林曦不欲多说,向赵靖宜行了礼便告辞。
    赵靖宜送林曦到了东厢房门前,止了步,看着林曦的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去。
    “王爷。”曹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赵靖宜的身边,低声唤道。
    “听说裴轩拜师于林青五年之久,与曦儿朝夕相处,这次来京,按理与曦儿该多多亲近,可观之曦儿与他并不亲厚,甚至……冷漠。”
    他刚才所言若是真的情同手足林曦也该多关心一下,而不是敷衍了事。
    曹公公说:“林大人为淮州知府之时,林公子便常年卧病不在人前,倒是这位裴公子却常常替林大人出面理事,在淮州享有盛誉。林大人出事后这位裴公子却是安然无恙,并未听说有人为难于他,这就有些奇怪。听闻林公子还被逼迫着大病一场,险些熬不过来,估计这里头还有些并未人知的事情在里头。”
    赵靖宜听到林曦险些熬不过来之时皱紧了眉,眼中寒光闪过,“再去细探,在本王走之前定要知晓。”
    曹公公应声道:“王爷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
    有些人不在意就罢了,一旦放于心上,那是一举一动都要弄清楚缘由的。
    赵靖宜又忽然想起林曦第一次见面就晕厥在自己怀里的情形,顿时心有叹息,他那时哪里会想到如今。
    曹公公看着赵靖宜阴晴不定的神色,劝道:“王爷,林公子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可是急不得,老奴看林公子虽柔弱,可心性坚强,若是强来怕是会适得其反,他还有两年的孝期,咱们慢慢来。”
    赵靖宜起初自是考虑过直接掳人,要一个孤弱少年就是皇帝和太后都会不以为然,不过睿王爷毕竟不是禽兽,考虑到长久,只能慢慢计较。
    “曦儿不小了,再过不久,永宁侯府也该考虑他的婚事。”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实在天经地义之事,观永宁侯府也是真疼爱这位表少爷,是以他家王爷的路可真不好走。
    不过曹公公毕竟是曹公公,转眼一想就笑呵呵道:“那就看咱们世子爷了,林公子对世子爷是真好,老奴冷眼看着,照顾地细致周到,就是王妃在的时候……”
    “本王知道了。”赵靖宜不愿多说,就此打住。
    提到箫锦萍,曹公公也是一声叹息。
    第54章 杏榜提名曦施针
    春闱恩科,就待杏榜提名之时。
    天色还早,贡院门外石墙之下的挤满了等榜之人,三年一次,是虫是龙,今日便在此揭晓,就是再成竹在胸之人也是难以平静的。
    人们翘首以待,看着在官衙下护送开道而来的考官将红纸杏榜粘贴好后飘然而去,顿时一哄而上。
    同时各路报喜官衙也四散向中榜老爷们通报喜讯。
    悦风客栈里,裴轩及其他书生端坐在大堂内,静静地等着从远而近的敲锣打鼓之声。这几人学问皆是不错,对自己的信心亦是不小,又谦有君子之风,是以内心再如何焦急脸上也是平静以待,看得周围暗暗点头称赞。
    客栈掌柜慧眼如炬,悄悄观之数日,对暂住在此的这群考生极是信心,是以今日免了他们的酒水茶饮,还送上了点心,派了小二迎在门口,若有报喜官差而来,第一时间能得知恭迎。
    悦风客栈坐落在城西主干道上,后面还有几个客栈,此时住的大多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只听到锣鼓声来了又远去。
    名次越靠前捷报就越早,到后头说不得就得跌落到了三榜了,同进士,如夫人,即使高中也未免太无趣味,哪怕还能经过殿试争取,然基本改变不大。
    是以虽然才刚刚敲响两次,大家还是不免有些忧心,都是自诩文章斐然,冲得都是前十名而去的。
    终于一个高亮的鸣唱伴随着锣鼓声进了悦风客栈。
    “裴轩老爷可在?!裴轩老爷一甲第三名!一甲第三名!恭喜呀,恭喜!”
    满座哗然——
    “裴兄,恭喜,恭喜!”在座的书生都齐齐向裴轩恭贺道。
    “林大人当初便是探花郎,裴兄可是要效仿林大人?”
    裴轩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容拱手致谢,“诸位同喜。”在周围艳羡的目光下,施施然地接过报喜官手中的喜报,身后的书童立即送上丰厚的谢礼。
    “现在就等诸位兄长喜讯了。”淡定自若,端的是君子风度,笑容如沐春风,让人觉得这个名次也是实至名归。
    然而,似乎好运到了头,继裴轩之后便再无锣鼓响在悦风客栈。
    直到最后,才依稀有两声而来,不过皆是此前默默无闻之人,而展书生,夏书生等人却是落了榜。
    裴轩觉得自己手中喜报突然变得异常烫手。
    睿王府,栖云轩
    林曦清点了今日施针所需之物,闭眼沉心回顾了今日之步骤,待心有成竹才理了理衣裳出了厢房门,向赵世子卧房而去。
    一出房门,却正看到睿王爷从边上的林子里走出来,只见他额头细汗密布,一身单薄的劲衫,手中握着长枪,步履稳健轻盈,显然是刚刚练完了枪。
    林曦敛目行礼。
    赵靖宜将长枪交给亲卫,看了林曦良久,便问:“昨日可睡得好?”
    “谢王爷关心,尚可。”
    林曦想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赵靖宜似乎打定主意不再迂回,“你知我心意,实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越是如此,我越是难以放开。”
    “……”哪里让你看对眼了,立刻改了还不成吗?
    林曦便收了恭敬之色,面无表情低头看鞋。
    赵靖宜抬起头正想抚向林曦额边鬓角,却听到下人来报:“王爷,林公子,王老太医、小王太医、李院判、冯太医、张太医、孙太医等求见。”
    一群太医来干什么?林曦抬起头莫名地看着赵靖宜,突然想到今日之事,又有些惊讶。能成太医者皆是医术极为高明之辈,林曦自愧不如,他不过是会了一套针法罢了,倒有些意外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赵靖宜的脸色可不好看,今日是他儿子的关键之日,可不是给这群庸医展示的。两位王太医他印象不差,只是今日如此未有眼色他也不悦。
    正要回绝了,却听到林曦说:“王爷考虑的周到,今日若有太医在一旁协助监看,假使有突发状况也可及时挽救,曦毕竟年轻,除了针法尚可药石方面还是信任太医较好。”
    赵靖宜看了林曦良久,才确定并非心气高傲的不满之语,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又对林曦说,“你先去,本王更衣后即来。”
    林曦见了几位太医才知道并非赵靖宜请来的,而是皇帝直接口谕让其过来观摩。
    两位王太医自是极为乐意,就怕林曦不愿意,毕竟医术算是独门手艺,未经收徒不外传,更何况是圣手闽行的成名之术。
    而其他几位太医,有些见林曦年轻并不以为然,有些则是心气傲然不愿向一个少年人低头求教,不过碍于皇帝的旨意不得不从。太医院本就竞争激烈,讲究资历背景,然林曦一个半路少年,深得皇上信重,甚至还钦赐太医之位,虽最后推却了,然让他们依旧产生了危机感。
    有些人能够认同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威望比他高的作为同行,却不能心平气和地看到一个年轻又名不见经传之人拥有他的地位。更何况睿亲王压根已经不信任太医院,他只认准了林曦,让皇上也对皇家御医产生了不信任之感。
    是以,即使不情愿,他们也硬着头皮来了。
    赵元荣的卧房里,如今添了许多炭盆,周围的温度温暖地让常人能出一背子细汗,即使开了窗子也无法消除这热度。
    只有林曦和赵元荣,同病相怜的甥舅二人神态自若,似乎这温度极为适宜。
    睿王爷大刀阔马地坐在主位上,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几位太医医术高明,我本不该卖弄于前,不过世子症状与我相同,更为熟悉罢了。若是想学,请细看我的手法,我会一一讲解,不过中途请保持沉默,不要出声打搅我,能够自行领会再好不过了,即使没有事后也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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