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火急火燎地冲到离自己最近的那部电梯前。可惜,周末商场人太多,电梯门口早已聚集很多等电梯的顾客。
她焦急地想往前挤,却不断遭到前面顾客不满的话语和侧目。
林木抽回身,朝刚才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那个身影在四楼出了电梯,她又立即转身朝扶梯快跑去。
扶梯上的人又岂能会少。
林木踏上上楼的扶梯,挤过一个又一个站在她前排的人,说着一次又一次的“借过,谢谢…” “麻烦,让让…” ,等她终于满头大汗地奔到那部电梯门前时,那个身影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茫然、焦虑地四周张望,渴望在人群中可以再次找到他,以证明那并不是自己一时的幻觉。
可惜,在人头攒动的商场里,那抹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并没有再次出现。
“林…林木…我说你…你干嘛啊…”好不容易追上了林木,吴诗洁已经跑地上气不接下气。她扶着林木的肩头,弯腰,手捂xiōng口大口喘气,“我说你…你怎么大白天见鬼了啊?…追命呢你。”
林木没有理睬吴诗洁,她还在不断地四周张望,寻找着。
或许那只是个陌生人的相仿背影罢了,或许那根本就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里那点可怜的奢望。
呼吸渐缓的吴诗洁看着林木还在不断地四处张望。她用手碰碰她,也跟着转头,“你到底找什么啊?看见谁了?”
似乎真的杳无踪影,林木不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缓缓垂首。
吴诗洁有点慌恐她这突来的怪异举动,手在她面前晃晃,怯怯地问:“木木,你…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啊?”
林木抬头,对吴诗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看见了一个熟人,好像…看错了。”抿着下唇,又转头寻找一番,继而侧身对吴诗洁安慰道:“算了,走吧。”
两个人并排逛了一会儿,忽然吴诗洁的手机悦耳地响了起来。
“You can be a su…super girl su…super girl 我抬头挺xiōng要爱就爱不要在乎给你无条件升等我的爱无所不能 爱上我你不会寂寞…”
吴诗洁刚回国,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听见自己手机响,她不禁小小惊叹一下,“咦,我这刚回来就有人想起我了!”
匆匆从GUCCI皮包里掏出黑色水果手机一看,禁不住喜滋滋笑一声,“这小子…”
吴诗洁走到相对人少的玻璃护栏前接电话,林木却似乎还没有缓过神,眼神呆呆的,一直木然看着四周。
挂了电话,吴诗洁拉拉林木,声音略有喜悦,“我有个朋友等会来找我,你陪我一起等会儿吧,顺便给你介绍一下。”
“谁啊?”
“就是以前追过我的那个师兄,学心理的那个。”见对方好像还没记起来,吴诗洁又加了一句,“哎呀,就是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个要跟我合伙开公司的,那个太子爷!”
林木终于从浆糊似的大脑里搜出一点点的记忆,便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们提前结束了购物计划,来到商场的一楼大堂。
吴诗洁本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喝杯咖啡,但是川流不息的购物人群不仅挤满了各层卖场,就连商场的咖啡厅也都是人满为患。
林木无心等待,只对吴诗洁说自己忽然不舒服想早点回家休息,便先离开了。
走出商场大门,扑面而来的刺骨冷风似乎稍稍激醒了她从刚才就一直昏沉的大脑。
围紧了脖子上的黑色围脖,顺手戴上白色羽绒服大衣的帽子,林木双手插/在兜里,低头迎着风,往公车的位置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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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灭了,红灯亮了。
霍达脚踩刹车,线条流畅的银灰色宝马7系跑车缓缓停下。
他一只胳膊靠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手指随着车里动感的音乐有规律地敲打着,嘴里还时不时地哼哼两声,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霍达偏头看向车窗外,路上的行人捂得严严实实,显然都做好了抗寒的准备。也难怪,今年的Y市出现了近几年罕见的低温天气,连续不断的降雪早已经把这座美丽的沿海城市包裹的一片银装素裹。
突然,他瞥见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围着黑色围脖的女人正慢吞吞迎着风,朝前艰难行走。凛冽的寒风吹得她不得不抓紧了头上的帽子,以至于从侧面看,她的背微微有点驼。
这幅景象不知为什么突然勾出了霍达三年前的那个记忆——在A市医院门前碰到的那个女人。
同样是一个寒气袭人的天气,同样是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同样看起来给人一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感觉,不同的是,那个女人却要更狼狈一些。他还记得,那个女人那晚脚上穿的还是一双可笑的卡通拖鞋,要不是自己好心及时扶了她一把,说不定她当时肯定就要摔个狗吃/屎。他好奇,会在怎样一个情况下,一个女人竟会不顾形象,拖着拖鞋,还是在一个大冬天的晚上跑出来?
想到这,霍达下意识去瞄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脚上的鞋,还好,是一双及膝的棕色皮靴。
他自嘲,想什么呢,怎么会在这个城市还能碰到她?可又想到那晚后来的事,不由得还是摇着头嗤笑一声。
伸手加大了车里音乐的音量,继续沉醉在摇滚乐带来的震撼中。
红灯灭,绿灯亮。
霍达脚踩油门,打转方向盘,继续朝不远处吴诗洁所在的商场位置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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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又像是电影插叙一般,一幕幕,一个个镜头在林木大脑里不断地回放。
林木睁开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呆滞几秒。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是凌晨三点。
已经记不起,这是自从看见那个身影之后,连续第几个晚上做同样的梦了。
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像以往的每次失眠一样,调出手机里常听的那首歌,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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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林木上班之前,吴诗洁告诉她今晚有一个小PARTY,会有朋友介绍给她,还特意让她好好打扮一下。
林木是在位于Y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一家地产公司上班,担任企划一职。虽然薪水不是很高,但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一天的光yīn在忙乱的工作中匆匆度过。同事们陆续下班离开,林木看表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就关了电脑简单收拾一下,拎起包往外走。
在经过总经理刘顺年办公室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
瞟了一眼,她看见刘顺年正对着办公桌旁的穿衣镜往自己身上喷香水。
林木进公司两年多,也知道这是他私下的习惯。每逢遇到重要的约会,他就会往身上喷一些看似高档实则低劣的香水,而林木则对这种香水味道十分敏感。
冬天天黑得比较早,林木走到大厦门口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上灯火通明,车灯流光溢彩,到处都悬挂着节日的彩灯,还有缀满星星的圣诞树,林木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圣诞歌。
她轻轻张嘴呵出一口白气,听说今晚又要下雪了,她讨厌冬天,更厌恶下雪的晚上。
拿出手机问吴诗洁他们走哪了,对方说一会就到。
挂了电话,林木裹紧身上的大衣,抬脚走出大厦。
没等一会,一辆银灰色的宝马就停在她的面前。
“木木!”吴诗洁从缓缓摇下的车窗中探出头,对着林木大喊一声。
霍达偏头,透过车窗,他看见了那个站在马路边,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车子缓缓启动。
吴诗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对着坐在后座的林木介绍:“木木,这是霍达,就是我公司那个大股东,我的好哥们~不仅多金,人还长得帅!”
林木与霍达在后视镜相视一眼,点头微笑,“你好。”
“你好。”霍达同样回之以礼。
“噗~”,吴诗洁转头拍拍正专心开车的霍达,大拇指一撇,“唉!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好姐妹木木!您老看看,怎么样?漂亮吧!嘿嘿,不仅漂亮,身材还好!”
林木感觉她这话怎么越听越别扭。
霍达从后视镜看了林木一眼,笑着解释:“你别听她胡说,她现在整个一精神抖擞。”
“喂,怎么说话呢你!”吴诗洁不乐意地推了他一下。
“啧,开车呢,别闹!我说,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待会去饭店看见我那几个兄弟,你可别瞎说,别让他们以为我怎么领一妈妈桑。”
“切~不是妈妈桑,”吴诗洁想了想,继续道:“是嫖客!”
“噗!”霍达一时没忍住,喷了。
林木感到彻底黑线。
一路上,几乎都是听吴诗洁在自我陶醉的描述自己在国外的艳遇经历,霍达虽然时不时的会调侃一两句,但是眼睛却总是偷偷瞄向后座的林木,他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
一帮人喝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散席。
林木喝了几杯红酒,后劲比较大。她走出饭店吹吹冷风,感觉清醒了点。
饭店马路对面是一家西餐厅,长长的透明玻璃上被写满了‘MERRY CHRISTMARS’ 和‘圣诞快乐’字样,门口还摆着一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盒子,旁边还有一块写着‘圣诞套餐’字样的小招牌。
餐厅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率先走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林木看了看那个女人,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腰际上面,上身穿的还是一件灰色皮草,一看就是那种非富即贵的富家人。
紧接,在女人身后,又走出来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
林木感觉脑袋有点晕。她闭上眼,拍拍自己冻得有些发凉的脸颊。
再睁眼时,对面那个男人已经完全走出了餐厅,站在女人身边,正在俯身跟她低语着什么。
他穿的是一件黑色长款羊绒大衣,跟王奕飞的那件有点像,好像是阿玛尼的,嗯,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吧。
林木往前走了两步,从男人上衣的V字领里看去,里面好像是一件枣红色的羊毛衫,跟王奕飞出差前一晚,自己送的那件很像。
林木讥笑一声,自己又开始出现幻觉了。
她视线再往上,看向男人的脸。
他站的地方光线微暗,看不清楚,但是能看到大致轮廓。
林木刚想抬脚往前再靠近几步,吴诗洁却在后面大声喊住了她,“木木!”
她转头,看见霍达和吴诗洁从饭店走了出来。
“你干嘛呢?”吴诗洁问林木。
“哦,没事,就是想吹吹冷风。”
霍达站在两人身侧,伾伾地甩甩右手食指上的钥匙,“走吧小姐们,我送你们回去?”
“切~,怎么整的像小流氓似的。”吴诗洁笑骂。
“啧,说谁呢?人家明明是读过六年义务教育,学过文言文、念过红楼梦、知道孔子的文化diao丝,好不?我可是有小学毕业证的人啊!”
“哈哈~~,你就瞎贫吧。”
看吴诗洁和霍达斗嘴,林木在一旁偷笑。
三个人一起朝停车位走去,林木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可惜,那对年轻男女早已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头抵在车窗,看着窗外瞬间滑过的夜景,心里猜想,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情侣?亦或是朋友?
不知道。不过光看外表,林木觉得,他们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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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好好地,不准想我。”
林木睁开眼。
一句嘱托,却像一世枷锁,牢牢束缚着她。
吴诗洁一大早从洗手间洗漱出来,就看见餐桌上摆的两盘香气喷鼻的蛋炒饭。
她急速走过去,坐在餐桌边,捧着蛋炒饭就狼吞虎咽起来,塞满饭的嘴还不忘称赞一句:“嗯…好吃…”
“你慢点啊,别噎住了。”
不说还行,让林木这么一说,吴诗洁还真有点噎着了。她端起装牛奶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木木,我说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啊!”
林木似乎对她这句赞赏没多大反应,只是干笑一声。
看了眼对面林木盘里的饭丝毫没有动,吴诗洁又放下杯子,“你到底怎么了啊?我看你这段时间一直像有心事似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严重。” 伸长脖子,神秘兮兮地问:“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什么啊!”林木作势就要拿勺子打她。
“好好好,我不乱讲了,那你说吧,到底怎么了?”吴诗洁急忙收回脖子,做投降状。
林木用勺子漫不经心地在盘子里翻搅着蛋炒饭。
蛋炒饭,他最爱吃的。她曾经答应他,结婚以后她会天天做给他,直到他吃腻了那一天。彼时,她的手艺还是那么生疏,常常还会把蛋壳不小心打到饭里,他就会在一旁嘲笑她,叫她‘笨笨’,现在,她的手艺那么娴熟,一只手就能打蛋,可是,她又去做给谁吃?
吴诗洁见林木又陷入沉思状,无奈只能低头继续大口吃自己的早餐。
良久,才听到一句,
“我…我好像看见他了……奕飞,王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