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一章(2)
    派出所候问室里,鼻青脸肿的管小潮从条椅上起身,拽了拽以沫的领子,示意她坐下。
    以沫坐定后,美莎撞了撞以沫,狐疑地看着她:“以沫,真没看出来……”
    “是啊,你刚才打人的时候,动作也忒专业了。”管小潮赶忙附议,“练过?”
    见以沫低着头不答,美莎幽幽地说:“看架势,我们的毕业证可能拿不到了。那三个人那么有背景,只怕非要搞到我们坐牢了。”
    美莎越想越伤,低低啜泣起来:“店开不成了,毕业证要拿不到,连找工作都不行了……”
    管小潮见不得女人哭,黑着脸说:“都这时了,也别说这些了,还是想想谁有认识的人,把我们弄出去是正经。最好现在就找人,天一亮,审完定了案,一切都来不及了。”
    美莎嘎嘣一下住了,手忙脚乱地翻手机:“王老板……不行啊,他这人有事儿找不上;赵总……他出差了;吴哥,我试试。”
    她抖着手拨电话,不久就绝望地放下了:“关机。”
    管小潮懊丧地抓了一把头发:“我那些朋友都没这个能耐。这次真栽了。”
    这时,美莎忽然将目光投向以沫:“以沫,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他爸爸不是个公务员吗?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美莎黯淡的眼中忽然有了点光:“你男朋友肯定有办法的!”
    以沫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试试吧。”
    她左手颇有些吃力地将手机摸出来。她的右手刚才用力过猛,这会儿已经动不了了。
    想了想,她把手机递给管小潮:“你帮我写条短信,把事情简单说一下,让他回电话给我。”
    管小潮不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这个点,他不是在片场,就已经睡了,手机一定是静音……只能赌一把,赌他尽快看到短信回电话。”
    管小潮下意识地看了眼以沫的左手大拇指,以沫目光一颤,飞快将拇指缩进手掌中。
    侯问室静了下来,耳畔只有管小潮“卡卡”按手机的声音,几分钟后,他展开眉头:“写好了,你男朋友叫什么?”
    “辜江宁。”
    “辜?哪个辜?”管小潮有些回不过神。
    “辜……”以沫顿了顿,“辜负的辜。”
    “这姓可真是……”管小潮翻了一阵通讯录,“好了,发出去了。”
    末了,他合上手机问:“你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啊?美莎,你见过?”
    美莎像在想什么想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说:“见过,特别帅,说是个导演,在北京还开了个小文化公司,以沫,对吧?”
    以沫淡淡“嗯”了一声。
    “帝都?导演,文化公司?看样子有门路啊。”管小潮忽然来了劲儿,“以沫,你这保密工作可真好,我们多少年交情了,你都没告诉过我。手机里有照片吗?看看啊。”
    美莎不禁也有些期待。
    以沫摇头:“没有。”
    就在这时,以沫的手机亮了一下,管小潮低头一看,是信息报告,他望着那条信息报告,忽然问:“以沫,这个辜徐行是谁?我光顾着看姓,把短信错发到这个人手机上去了。”
    “你说、什么?”
    以沫的脸骤然白了。
    “以沫,你怎么了?”
    美莎觉察到以沫的失态,扶住她的肩问。
    以沫僵僵地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眉轻轻蹙着,半垂的眼睛下,目光不安地微微闪动着。
    良久,她吸了口气,摇头:“我没事。”
    管小潮凑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晚了,我脑子有点不灵光,光想着那个‘辜’,结果一看到‘辜’就发过去了,我再重新给你男朋友发过去吧。”
    以沫咬了下唇,低低应道:“好。”
    美莎握住以沫冰冷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以沫静默的侧脸。她总觉得今天的以沫哪里不对,陌生得让她有点不敢认。想到“陌生”二字,她越发没底,大学四年,她又何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安静的女孩?
    管小潮的短信发出去后,半天都没个回音。他左等右等,有些耐不住,试着给以沫的男朋友打了几个电话,结果不出意外,电话虽然是通的,却没人接。
    管小潮懊丧地丢开手机,垂下头,将十指j□j头发,喃喃说:“真完了。就算打通了,大半夜的,人上哪里想办法去?”
    一句话粉碎了三人的自欺欺人,美莎双肩无意识地一垮,乏乏地将头枕在了以沫的肩上。以沫的肩瘦削得厉害,却端得极板正,像是有什么撑着她的脊梁。
    美莎闭着双眼,思绪陷入了一片纷乱,周遭死一般的宁静潮水般从她耳孔里挤入,压得她连眼皮子都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美莎被一阵嘈杂的开门声、人声惊醒,她懵然从以沫的肩上抬头,看向门口。
    门口,一个还有点没睡醒的矮个子男人在两个民警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那三个兰州老板一见来人,立刻跳起来上前打招呼:“马所长,这时候您怎么来了?您天亮来也
    没事儿!还害得你觉也没睡好,大半夜地跑过来放人。”
    那姓马的所长黑着一张脸,搭也不搭理他们直接走到以沫面前,堆出些笑:“哎呀,误会啊误会,真是委屈你们了,让你们在这里待了大半宿。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该依法处置的,我们会严厉依法处置!”
    美莎望着那所长挤出来的笑脸,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茫然和管小潮对视了一眼: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以沫缓缓起身,望着那个马所长不说话,显然也有点一头雾水。
    马所长愣了会儿,搓了搓手:“噢,还有一个多钟头天就要亮了,要不一起坐我的车过早?”
    还是管小潮反应快,连忙握住马所长的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既然没事了,我们这就走。”
    美莎如临大赦,忙附和:“真不用,我们——真走了?”
    “我送你们到门口。”马所长说话间就要往门外送。
    美莎一把拽过以沫:“不用,您忙您的,我们出门打车就走了。”
    她在忙乱中朝马所长挥了挥手,勾着蹙眉出神的以沫,将她带出了门。
    门后,值班的李超百思不得其解地凑上前问:“所长,怎么回事儿啊?”
    马所长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天知道这姑娘是哪路神仙……上面大半夜的派人上我家敲门,让我亲自过来放人。”
    李超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缓了神:“那他们三个怎么办?”
    “严办哪!”马所长打了个哈欠,不耐地摆摆手,“就他们那些事情,早该好好喝一壶了。”
    三人出了大门,被门外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下雪了?”管小潮吸了吸鼻子,望着台阶下空旷的大马路,愣愣地说。
    只半宿时间,外面竟已薄薄地积了一层雪。天还没有大亮,远处仍是一片冥蒙,然而近前的雪光却映得他们眼睛发痛。
    以沫暗想,无怪前一日yīn霾压城,让人心里不受用,原来是要下雪。她仰脸看天,下意识伸手,
    几点盐屑子似的雪花落在指尖,给她冰冷的手指上添了点清凉。
    美莎缩了缩脖子,拢紧大衣,跺了下脚:“完了,这鬼天估计打不上车了。”
    管小潮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栗暴:“能出来就不错了,还打车,往学校走吧,我请客吃早饭。”
    他的话音刚落,台阶下的街边,骤然亮起了一片暖黄明亮的灯光。
    那光亮得极突兀,像是谁猛不丁按下了舞台的主光源,唬得三人一愣,这才注意到街道边竟泊了一辆车。
    此时,密密麻麻的雪花被那车灯照得显现了行藏,急促地漫舞着。
    “妈呀,加长国宾啊,靠,别是迈巴赫吧?”管小潮往手心里呵了口气,转脸看向以沫,“抓紧看几眼,这车可不容易见。”
    却见以沫一脸不安地望着那车,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与此同时,后排的车门无声洞开,一个男人从车里躬身而出,一把黑伞“砰”的在他头顶撑开。那人撑着伞,不徐不疾地拾级而上,伞沿压得很低,辨不得面容,但见他身形挺拔秀颀,头颈微微昂出些傲然的弧度,透着点不同常人的气度。
    以沫定定看着那个身影,双肩微微发着颤,双脚像灌了铅似的坠着。
    那人在离他们两级台阶开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饶是地理位置居下,仍高出了他们三人一点。
    美莎停下放在嘴边呵气的手,讶然望着来人,下一秒,那人将伞往后一倾,从伞下抬起一张格外醒目的脸。
    以沫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那人眯着双深沉如水的凤眼,隔雪看了以沫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以沫啊,好久不见了。”
    声线低沉,倒像是句叹息。
    以沫唇动了动,将所有该收拾好的情绪收拾好,老老实实地低声喊了句:“哥哥。”
    “还是穿这么少,你就真的不怕冷吗?”
    他微蹙着眉,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不由分说地给她围上,妥帖地系好,顿了顿,伸手拍去她肩上落的雪粒子。
    以沫缓缓抬头看他,窸窸窣窣的雪越下越大,几乎漫漶了他的容颜。此情此景下相见,倒像是隔了一世的重逢。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