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温当然明白这个理,可是他心里赌气似的,就不是想如了孟娉婷的意,他冷冷一笑,道:“你也并非是什么书画大家,画的再好,也不值什么价。”
孟娉婷手在颤抖,碧色茶汤在茶瓯里微微荡漾。
她似咬着牙道:“值不值的,就看殿下怎么认为?”
沈烬温垂眸,见孟娉婷白皙的指尖微微抽搐着,再看捧着茶瓯的手心处,已然变得通红。
看来是茶瓯太烫了。
漆黑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抬手接过茶瓯,便见孟娉婷迅速缩回手,掩在几案之下。
他低头吃了一口茶,放下。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孟娉婷立即直身跽坐,叉手行礼道:“恳请殿下撤走金吾卫。”
弄了半晌,原来最后竟是为了给沈齐佑解围。
沈烬温凤目里的微光渐渐灭了,他冷声道:“那恐怕此画的价值还达不到。”
孟娉婷正色道:“杀玉娆的凶手就在武陵春苑内,奴可以告诉殿下那人是谁。”
杀玉娆的凶手他当然知道是谁,那人可是沈齐佑的暗桩,孟娉婷竟然要向他供出沈齐佑的暗桩?这倒是让他略感意外。
“他是谁?”
孟娉婷毫不犹豫道:“武陵春苑护院,崔大。”可怜那崔大心里还想着要利用孟娉婷立功请赏,不成想转头就被孟娉婷给卖了。
沈烬温黯然失色的光又亮了起来,孟娉婷这回没骗他,可她为何要出卖沈齐佑的暗桩?
难道……
他瞅着孟娉婷的眼睛沉吟道:“除非你愿意出面指认崔大,并向大理寺呈供。”
如果她愿意出面指认崔大,再向大理寺呈供,那就表示她已与沈齐佑公然决裂。
若是那样的话……
他心里竟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
孟娉婷却垂首道:“奴乃一介女流之辈,若是惹上这等官司,恐怕这长安城再也容不下奴了。”
果然还是……
沈烬温失望地看着孟娉婷。
紧接着,孟娉婷话锋一转,又道:“奴虽不能指认呈供,但崔大的手下可以,这样一来,殿下也算可以交差了。”崔大的那些护院都是跟着崔大已久的旧人,那些人就是墙头草,一逼就招,只要将他们一起拔起来,武陵春苑就再也没有谁可以阻止她离开了。
静谧的室内,唯有风炉上的水壶咕噜噜地响。
沈烬温静默不言,孟娉婷的一颗心紧紧地提着,她其实没有任何把握能说服沈烬温。
沈烬温终于开了口:“本王很好奇,你这么做是为了谁?”
“为了奴自己,为了能活命。”孟娉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清澈的美眸几乎能一望到底。
她说是实话,她若不能保下武陵春苑,等待她的就是崔大的魔爪。
沈烬温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孟都知,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我心知肚明,那个叫玉娆的娼妓敢潜入我府邸勾引我,一定是受了某人指使,不然她一个娼妓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武陵春苑幕后之人,我之所以命金吾卫围而不查,就是为了逼那个幕后之人出手。”他目光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波动,“如果你真想自保的话,那就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孟娉婷心下一沉。
果然,沈烬温此举就是为了逼沈齐佑出手。
不过,听沈烬温的话他好像并不确定武陵春苑幕后之人就是沈齐佑,也不清楚武陵春苑在帮沈齐佑收集情报,不然他大可在第一时间先搜查武陵春苑,找到足够的证据指证沈齐佑才是。
想到这里,孟娉婷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飞快地想出了一套说辞。
“实不相瞒,玉娆去勾引殿下确实与奴有关。那日玉娆与奴打赌,看谁先勾引上殿下,谁就是武陵春苑的头牌,所以玉娆才会铤而走险地潜入殿下的府邸去主动献媚。”
“是吗?”沈烬温皮笑肉不笑,“那怎么不见你来勾引本王?”
第20章 失控
“我勾引了,只是……”她垂下头,低低地说道,“梳弄那日得知殿下要来,奴准备了许久,就是为了在台上惊艳到殿下,不成想,那日脸出了问题……本以为此生再见殿下无望,不料最后竟还是被殿下买走了初夜……”
沈烬温凤目一眯,“你又是如何得知我要来武陵春苑的?”
孟娉婷知道,有些事情不坦诚是换不来信任的,便硬着头皮嗫嚅道:“其实,引殿下前来的那封密信……是我做的。”
沈烬温气息骤沉,咬牙道:“孟都知,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孟娉婷只知道沈隽之所以能将沈烬温引来武陵春苑,好像是因为沈齐佑派人给沈隽送了一封密信,至于密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她也不清楚,眼下为了诓沈烬温,她只好信口胡说的赌一赌了。
不过见沈烬温的反应,看来是被她赌对了。
“是奴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她急忙叉手请罪道。
过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指倏然勾住了孟娉婷的下颌,霸道地向上一提,对上了沈烬温那双精致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内勾外挑,眼眶深凹,眼皮褶重,长睫密匝,本是一双看似多情的眼,然眯眼时,那双眼睛立即显得凌厉又邪魅起来。
“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孟娉婷哪里还敢再接话。
沈烬温把玩着她的下巴尖,居高临下地半阖着眼,“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长安城中有那么多五陵年少们,你们为何偏偏就赌到本王身上来了?”
“那是因为,五陵年少虽多,唯有殿下出污泥而不染,”孟娉婷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没有什么比折下殿下这朵高洁之花更有挑战了。”
沈烬温当然知道孟娉婷说的都是假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沈齐佑而已。
他早就知道,可是心里依旧如刀割似的。
手上的力道随着心中的恨意加重,孟娉婷的下颌被他掐的白中显青,而她白生生的小脸似是因为紧张变得越发的透白,乌溜溜的瞳仁轻轻颤抖着。
他看着她的眼,只觉得那双如雾水眸生了漩涡似的,深深地吸引着他,他的手指缓缓松开,如遭蛊惑般地开始沿着她的脸颊抚摸了起来。
孟娉婷的一双美目顿时放大,一动不敢动地定在那里。
沈烬温突然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完全托住了孟娉婷的小脸。
那里,又柔又暖,让人舍不得放手。
他垂眸,本想掩去眼底浮动的情思,想了想,扯唇又笑了一下。
他就是那愿者上钩的鱼,终是,逃脱不掉。
再次掀起眼帘时,那眼里的欲望已经不加掩饰地释放而出。
“孟都知,上回的初夜你还欠着呢。”他玩味地提醒道。
孟娉婷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都得还。
沈烬温垂目睨着她,手上的动作也越发放肆地探到她的耳后,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拇指故意拨弄着她柔软的耳垂,嗓音沙哑道:“怎么,不想还?”
还!
早还早超生。
再睁眼时,清冷褪去,媚光尽现,孟娉婷微微仰起头,檀口轻轻往上送,开始迎合着沈烬温的抚摸,红酥手一面开始解着自己胸前的丝绦,襦裙滑落在地,深藏的春光乍现。
有了前世的经验,献媚于她而言,那是本色出现。
沈烬温注视着孟娉婷的动作,身体里的水分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般,饥渴难耐,丹田处隐隐升起一团火球,正向四肢百骸奔腾着。
凸起的喉结急上急下了一回,嗓子眼迅速发紧。
没想到隔世再次近距离地面对着孟娉婷,他依旧难以自控。
他咬紧后槽牙,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前世孟娉婷对他做过的一切;回想着流放琼州前,孟娉婷冷漠的眉眼;回想着他在琼州所受过的苦,便生生地将那股冲动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果然,她开始来勾引他了。
一如前世,孟娉婷的目的还是为了接近自己,欲替沈齐佑设计陷害自己。
他托住孟娉婷后脑勺的手微微用力,拽紧了孟娉婷的发根。
孟娉婷吃痛,蹙眉抬眼望向他。
只见沈烬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不知为何,你这张脸我越看越像是哪里见过似的。”
孟娉婷心脏突突一跳。
不会是是魇魔之术起了作用?
这可如何是好?
她知道沈烬温想要她付出一定代价才肯答应撤离金吾卫,眼下她也无别的选择,只能如他所愿,速战速决,“银货两讫”即可。
可若是魇魔之术的作用,那一旦纠缠上,她想走都走不了,她此生的目的是复仇,可不是为了和沈烬温纠缠不清的。
正思索着,突然听见沈烬温话锋一转道:“难不成,是在前世?”
一股战栗从脚底油然而生,直冲头皮,孟娉婷震惊地望着沈烬温。
难道不是魇魔之术起了作用,而是——
沈烬温也重生了?
可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陌生的很,而且如果他已然重生的话,想要做的应该是狠狠惩罚自己,而不是再次误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才对。
如此忐忑下,孟娉婷哪里还敢继续献媚,忙整衣后退两步,匍匐跪地道:“殿下莫要玩笑,奴何德何能,竟会出现在殿下的前世里。”
“亦或者在……梦里?”
梦里……
孟娉婷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总觉得这话里充满了试探的意味,便保持沉默避其锋芒。
沈烬温静静地瞅了孟娉婷一会儿,然后拿起茶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嘭地盖在案板上,啧道:“真是无趣的很。”
孟娉婷听出了沈烬温话里的玩笑之意,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烬温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皱,弯腰拿起案上的画轴,绕过几案,来到孟娉婷面前。
衣裾上的龙脑香瞬间钻进了孟娉婷的鼻孔中,与此同时,沈烬温低沉的声音也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欠我的,先记着,我会一一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