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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0
    第二十六章
    薛霏霏的回归除了让沈慕情终於结束“大姨夫来了”的狂躁状态(天知道实验室的学长学姐们这周来到底经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每天都在祈祷他们可爱的小师妹赶紧回来救人於水火之中啊t_t!),也总算让程诺放下了心。
    不过在和霏霏聊过天,知道事情始末真正原因以後,程诺瞬间保持当机状态在电脑面前愣了足足有三十秒,然後──
    “沈慕情那个混蛋!!!”温顺的小白兔扯开嗓子,愤怒地涨红了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秦深端著盘刚切好的水果走过来,就见程诺啪地盖下电脑,霍地转身,秀气的眉毛紧紧拧著,凶巴巴瞪向自己,半晌,沈下声音兴师问罪:“你早知道你表哥对霏霏……对霏霏……做了那麽过分的事情?”
    一副你敢说“是”今晚就别想上床的高傲女王范儿。
    秦深慢慢踱过去,将果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居高临下望著某只气呼呼地鼓起腮帮露出獠牙,却反而呆萌加十分凶狠全没有的可爱小兔子,长眉一挑绕了个圈子回答:
    “沈慕情是霸道的男人,霏霏有本事得到他的爱,就要有觉悟付出相应的代价。”
    程诺微愕,脑中嗡嗡作响,心神俱乱,想也没想仰起头傻乎乎地冒了句:“那……我呢?”
    无比熟悉的高度和角度差,让程诺第无数次无可抗力地沦陷进秦深那一双墨玉般漆黑幽深的眼睛无法自拔,短暂的无声却像永恒的沈默,万物退去的安静里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狂跳,口干舌燥话不利索。
    “因为你,我、我要……付出什麽代价?”
    秦深并不立刻回答,反而弯腰从旁拿起一瓣苹果抿进自己嘴里,含住一半露出一半,凑上去张唇一递,温柔地放进程诺那两瓣与之相得益彰的淡色粉肉之间。舌尖微微一卷往前一送,不容抗拒地将果肉抵进去,又顺势舔吮了遍对方温暖柔软的口腔。
    豆腐吃了个遍,心满意足地退出,他才低低地笑:“你会知道的。”
    “……”
    略有沙哑的嗓音和唇齿缝隙突如其来的暖湿香甜瞬间形成一股强大的电流飞快窜遍程诺的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得不能自已。
    唯有一个地方逆流而行,可耻地彰显它不同於别的特殊反应。
    这具本就畸形的身体已被秦深开发调教得敏感至此,那个男人的一切对於现在的程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成为它兴奋的开关。
    当察觉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程诺原本白嫩的脸蛋霎时变得比盘中的果皮更红,鲜豔得几欲滴血,黑白分明的双眼缓缓浮出一层雾霭般湿漉漉的水汽。
    秦深摘下眼镜,倾身吻住了这一双柔波荡漾的眼睛。
    他不能直视这样一双明明写尽一切却仍一碧无垠的眼睛。
    那里面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清澈。连欲望,都清澈得见底。
    而他竟然不能说服自己,那是装的。
    浑然天成的羞涩比曾经遇到过的很多企图勾引他的男男女女那些欲擒故纵的老把戏高明了不知道多少个段数,没有华丽的技巧也不会刻意的挑逗,然而就是那些最简单最直接的反应,竟反而能激发出秦深心底某种比欲望更多的东西。
    可是那种东西,他总是回避。
    所以他总是错过。
    冰凉的优唇轻轻贴在程诺汗液微湿,微微战栗的眼皮。那儿有著令人惊叹的热度,高温像火山喷发的岩浆,几乎将他灼伤。可秦深不在乎,中了毒似地含住深吻,霸道地往里探入流连吮吸,仿佛发了疯那般,永不满足的齿唇在程诺满目清澈的眼眸印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烙痕。
    他不要看……他不想看,那里面,如此单纯的爱慕。
    那样不顾一切的痴狂迷恋,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住了秦深所有的感官。
    他的呼吸也不稳了。
    “为霏霏冷落了我这麽久,”对著程诺的耳朵徐徐吹气,十分满意地感受到怀中的小东西全身一震,最为脆弱的腰部骤然收缩僵硬,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都是自己再明显熟悉不过的敏感反应,秦深低低一笑,嗓音沙哑诱惑,沾满情欲,“我要进去。”
    “……”
    程诺简直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烧了,身子一扭不禁往後扬起雪白纤细的脖颈,低低喘息著抗议:“不、不要说这麽变态的话啊……啊!”
    一声猝不及防的轻呼,他只感到自己脚下一空天旋地转,秦深一个打横将他抱起转身往回,稳健却略显急促的脚步,隐隐透露出些许迫不及待的凌乱。
    将程诺小心放在卧室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小兔子已然衣带尽开下体不蔽,雪白的肌肤表面细细泛起一层仿若烹饪煮食後的娇嫩粉红,好一副秀色可餐任君享用的美味模样。
    “今天我们换个姿势。”秦深眉眼含笑,慢条斯理解开自己的衣衫随手往地上一甩,那动作贵不可言而又野性十足,落在程诺呆若木的眼神里就只剩下三个字儿可以形容:帅、毙、了。
    脱光衣服露出精壮健美的身躯,程诺眨巴眨巴眼睛,萌萌的表情微妙地混合了羡慕和得意两种情绪。
    啧啧,宽肩窄臀,细腰长腿,曲线绷直,肌肉匀称,连叉腰肌都那麽性感那麽帅!唔……当、当然还有那……那个地方……好、好大,好壮观,好雄伟( ⊙ o ⊙ )!
    程诺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懵了,一边咽口水一边捂鼻子而且满脑子都在嗡嗡叫著“天哪这怎麽可能进得去进得去进得去进得去……无论前面後面都会死的好麽好麽好麽好麽!”
    结果……他爽了整整一个晚上……p(# ̄▽ ̄#)o
    而副作用则是未来三天的腰酸背痛腿软脚麻以及……那里微微一动就不可遏止的酸胀。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再这麽无下限地回想下去他真的会自燃而死的!
    手忙脚乱把被子捡起来抱在胸口,遮住大半张热气腾腾的红脸,只露出一双咕噜噜乱转的黑白眼睛,程诺跟只刚喝饱奶的小猫一样心满意足地偷窥,那股子小心翼翼又羞又喜的傻乎劲儿,实在可爱爆了。
    面前的男人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不会觉得腻。如此完美的男人他永远也比不上,程诺很清楚,但是,他是他的。
    ──这样一个万里挑一天下无双的好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程诺的。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甘甜的细浪温柔涌来,胸口蓦地就一片潮涨。
    原本宁静的世界逐渐习惯动荡。秦深,这个男人,这个名字,在程诺死水一般的灰败生命里,召唤出一种惊天动地的力量。
    将程诺脸上那点儿既纠结又骄傲的小心思尽收眼底,秦深觉得好笑,仿佛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在程诺白嫩圆滚的小屁股後巴巴地摇,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也兴奋地竖得老高,心底突然下陷的柔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大喇喇往程诺旁边一躺,秦深伸出双手轻轻托住对方毛发稀疏的腋下,那儿已然有了微微的濡湿。黏腻缠绵的触感让秦深忍不住垂下眼睛,喉咙深处憋出一阵闷闷的低笑,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散在空气,暧昧旖旎,难以言表。
    程诺蓦然涨红脸庞耳根烧得滚烫,努力瞪大眼睛鼓起腮帮,竭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恶狠狠瞪著秦深,试图挽回一点面子。
    然而秦深却分外享受地欣赏著面前的小白兔这一点格外可爱但注定徒劳无用的垂死挣扎,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臂膀使力往上一抬,便轻轻松将程诺整个儿捞起稳稳放坐在自己结实精悍的大腿根上,不给他留任何喘息的机会,马不停蹄地撑开那两条纤细雪白的长腿,掐住同样汗湿的膝窝啪得往前一折,紧紧交叠在自己精壮紧实的後腰,皮肉摩挲肌肤紧贴,不留一丝空隙。
    “啊……”程诺始料未及一声惊呼,但他不知更要命的还在後边。
    秦深伸出右手往後探去,温柔而霸道地撬开那两瓣雪白嫩滑的臀肉,修长的手指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天赋异禀得天独厚,极富技巧地滑入臀缝挤进臀丘,在那一片娇媚的软肉两边按摩挤压辗转流连,褶皱的花蕊呼之欲出若隐若现,缝隙尽头的肉穴紧致而火热,仿佛发出窃窃私语的淫荡邀请。
    左手则毫不客气地摊开成掌,以一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谁也别想来”的气势,在前方的“一线天”里占地为王,晃荡打圈。
    “唔……唔恩……啊……啊哈……”前後夹击,上下轮攻,程诺的双腿猛然夹紧,呼吸急促,轻吟出口,不自觉地往後高扬起头,露出一小截沾满汗珠蒸著粉色的纤细脖颈。
    後面的花瓣蜷起收缩,前面的花蕾抖动颤栗,真是无与伦比让人惊叹的默契。
    秦深自然感觉到了手下身体的敏感变化,抬起上身,吧唧一声重重亲在对方已然变得汗涔涔的湿润额头,向来清雅温润的眉眼此刻却染满邪气,懒洋洋地问:“乖,看在你今天表现得这麽好的份儿上,给你机会选择被吃方式。是要我进後面的xiāo穴,还是──”
    微妙地一顿,秦深坏心压低声音放轻语气,暧昧的口吻犹如撒旦引诱夏娃犯禁““还是,前面的小洞呢?”
    “……”程诺差点儿直接羞晕过去,涨红了一张小脸扑腾起双手,张牙舞爪想要去捂秦深不干不净的嘴,“你、你闭嘴!不要说……不要说啦!”
    “不要说?”秦深头一歪躲过,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纯情,半晌,恍然大悟高深莫测地笑了,冲程诺眨眨眼睛,那个坏呀,“哦……那诺诺的意思是,都来吗?”
    “……”程诺闭眼装死。我听不到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唔……咦?啊,诺诺,真诚实啊,看,你的身体已经替你回答了呢,前面湿了哦。”不安分的食指在紧致炙热的小洞里坏心地绕了一圈,再出来,薄薄的指腹便布满了令人遐想的粘液。
    “……”
    #¥%%#@&……谁也别来打扰他装死!
    秦深眸色漆黑目光灼灼,抬起食指覆於双唇,舌尖探出,将上面的东西一口一口尽数蹭了个干净。
    程诺大惊:“喂你……你干嘛!多、多脏……”
    秦深邪魅一笑:“别急。”
    程诺:“……啊?”
    秦深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撅起两瓣水润濡湿的唇,秦深从程诺圆润白皙的肩膀,精致纤美的锁骨,小巧殷红的乳尖,单薄的胸膛,以及下面那好大一片白花花嫩滑滑的柔软腹部,轻扫掠过,无一例外,满满当当地涂抹上从他自己体内分泌流出的浓热情液。
    “唔……!”程诺身子一颤,终是一个没忍住闷哼出了声。咬牙暗想:秦深你好样儿的……这一招真是太狠太绝了……装死失败……!
    下面的花蕊颤动得更加厉害,不仅瘙痒难忍空虚无比,疯狂叫嚣著填满和插入,而且收缩绞紧的粉肉还不断往外送出愈来愈多的汩汩白流。呜……让他真的死了算了吧……!!!
    秦深圆满地完成了他的大作。
    程诺整个白玉无瑕的上半身可以说是每一寸旮旯角落都没被他放过,此刻在床头橙黄色的台灯照耀下,正密密泛起一层莹润透明的光辉水泽,再配著胸前那两颗在一层薄薄的情液滋润下而显得愈发透亮欲滴,娇豔妩媚的红润乳珠,实在是迷人又诱人还勾人,性感媚惑得要命,秦深不过抬起头随意瞄了一眼就已经一时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嘶──
    从没有一次做爱,能让他像这一次,这一刻,这样情不自禁,血脉狂张。
    表情目光一下子狼变。
    伸出舌尖暧昧地划过唇瓣,秦深伸出一根指头,在那含羞露怯欲拒还迎的娇嫩花心轻轻拨弄了两下,瞬间果不意外地感觉到身上的小情人那难耐异常却又极力克制的一扭。
    他一顿,然後低低地笑了。平日温润温润的声线徐徐镀上了一丝令人浮想联翩的情色欲望,沙哑低沈,磁性幽长。
    “诺诺,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诗,给你念念好不好?嗯,满园春色不住,蓬门今始为君开──怎麽样?”
    “呜……”再也承受不住身与心的双重煎熬,程诺也没工夫更没力气去吐槽秦深那语文一定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诗词混搭,低低低咽一声,两手交缠紧紧挂在秦深的双肩,乖巧地将头埋进对方微微起伏的胸口。
    濡湿的黑发顺从地四散贴落,强悍与柔弱的鲜明对比朦胧地勾勒出一种让忍不住想狠狠蹂躏的美感。
    秦深眼眸一暗,凸出的喉结如同一个按下开关的称砣那样饥渴难耐地往下狂吞狂咽,小腹燥热,下体肿胀,欲望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忍受。
    茂密的黑林里硕大的雄物已不知勃起了多久,坚硬似铁高昂抬头,连皮下的血管都似乎无法克制兴奋地凸凸狂跳,喷薄欲出,大到恐怖。
    火热的肉根後两颗浑圆饱满的肉球来回不断地碰撞挤压颤栗收缩,欲海滔天情潮汹涌,天昏地暗的浮沈,秦深仿佛能感觉到一波接一波一股连一股的粘稠在那其中孕育生成,起伏翻滚,宛如再不能等的海浪,狂怒拍打著他欲火焚烧的肉身,催促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终於长吐口气,举手扶住跃跃欲试的肉刃,那儿胀痛得都有些狰狞,水淋淋的扭曲掩盖了锋锐粗粝的腥气,甚至有几分狼狈地对准程诺早已分泌旺盛布满阴液,在一层粘稠透明的淫雾下一张一合盛情相邀的幽深湿穴,徐徐深入,缓慢前进。
    终於吃到期待已久的美味,蜜汁淋漓的xiāo穴欣喜而放荡地收缩著,羞涩却贪婪地,毫不客气吞入了整根蠢动的yin茎。
    直到完全包裹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松软和久未体验的温暖,像一汪连绵起伏温情脉脉的潮水,柔柔荡漾著香豔浓郁的春意,柔情拍打,纵情涌漫,有如及时雨般恰到好处的舒缓感让即使自控如秦深,也一时间感到难以免疫的恍惚迷离。
    “诺诺,我一直很好奇,进这里,你会怀孕麽?”他失了神,亲昵而缠绵地吮上程诺因为涌上红潮而变得充血滚烫的耳垂,喃喃道出在他心中酝酿许久,也困惑了他许久的,一个惊世骇俗的构想。
    程诺一怔,咬牙忍过下体被异物侵略插入的不适感,等这一阵儿过去,才深呼吸闷闷地问:“唔……啊……你、你喜欢……孩子吗?”
    秦深开始了强悍的抽动,刚刚短暂的狼狈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此刻在它生而为之如鱼得水的专属领地里,它气势浑然当仁不让,无冕也是王。
    而他宽大的手掌就在程诺平坦光滑的小腹轻缓地一圈圈打转,动作之流连缱绻宠溺疼惜,仿佛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娇嫩脆弱的小生命。
    “如果你能生,我就喜欢。”他偏头,一枚若有若无的亲吻,轻轻落在程诺潮湿凌乱的发鬓。
    程诺被秦深“上下不一”的区别对待搞得飘飘欲仙欲生欲死,前面的小洞湿成一片汪洋,稀疏的黑丛里隐约可见绯红豔丽的嫩肉与肆意流淌的淫汁。
    和正常女性相比稍显发育不良的yin唇在浓浓情欲的带动下反而焕发出一种残缺的诱惑,随著秦深那儿愈发大力的抽插摩擦,那濡湿娇媚的唇瓣也不断地收缩张合,像极了一张濒临干死拼命吐纳的鱼嘴。
    粘稠乳白的液体顺著同样雪白的大腿缓缓地往下,四面八方交错融汇,绘成一幅令人鼻血狂喷活色生香的河流地图。
    偌大的房间除了秦深如野兽般沈闷的低喘和程诺间或高亢的尖叫,便是这抽插之时不断溢出的让人脸红心跳心知肚明的噗噗水渍声,辗转连带出一股令人销魂的浓浓情香。
    欲望渐攀巅峰,幽狭的肉穴被硕大的硬热撑得满满当当,充实却也酸胀。体内电光石火地划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快感,却仍是无法满足的不满。
    按照往日的经验,程诺知道自己是快到高氵朝了,一时间情迷意乱神飞天外,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挥打出去伸向半空,想要找一个能够借力供他发泄的东西。
    谁知胡抓之下竟一把抓住了秦深的头发,顿如溺水之人逮住最後一撮救命的稻草那般死死抱著不肯松手,纤细的五指猛缩绞紧,毫无章法地缠绕撕扯起来。
    小小的头颅用力抵在秦深的胸前拼命拼命地顶,湿润的黑发紧贴在对方健美的胸肌上,脚趾蜷缩,全身随著体内巨物抽插顶送的频率抽搐地抖动。
    他大著舌头低低地叫:“别、别这麽敷衍我!呜……啊!慢、慢一点……嗯……你老实告诉我秦深,你到底……到底……喜不喜欢小孩子……嗯啊!”
    秦深头皮发麻下身胀痛,气息粗重满脸戾气,眼底欲火焚烧烈焰灼灼,一句句压抑难耐地低吼:“小东西……我这麽卖力,你还说我敷衍!嗯!敷衍!”
    顿了顿,雄物忽然摩擦著往外抽出几寸,退得干脆而决绝。
    程诺感觉出来,正纳闷儿呢,又还高氵朝未至,仍旧处於欲求不满的混沌状态之中,这时候这个要命啊,又急又气又羞又恼,恨秦深不解风情的同时更恨不得古今中外所有的淫娃荡妇狐媚骚货都赶紧上他的身附他的体!让他能大大方方不要脸地迎上去!
    正苦恼纠结著,哪知道下一秒,那东西却忽然停在了半道儿,短短停滞的数秒,程诺几乎能感觉出它在自己体内又突突涨大了几分,简直不是人类该有的尺寸,以及上面那每一根筋脉的走向和每一条纹路的形状,暴涨凸出的齿痕深深印在他海绵一般无限包容的嫩肉里,是专属於他的独家记忆,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今生今世,他的身体,只容纳身上这一人。也只有这一个人,看得上他这一副残缺畸形的身躯。
    全身高温蔓延细汗淋漓如雨,程诺涨红著脸不动声色地夹紧双腿。
    我夹,我夹,我夹夹夹……啊,啊,好麻,好爽,好舒服,可是还可以更麻,更爽,更舒服……唔……死秦深!臭秦深!你倒是快顶进去,快动一动啊……
    就在程诺恬不知耻地聊以自慰时,那东西似乎也深通人性,竟然听懂了程诺这难以见人秘而不宣的淫荡心声,弱不可察地轻轻一动,带著股阴谋得逞的狡黠奸淫,然後──
    猛地往里雷霆万钧地一顶!
    “啊……噢!嗯啊……噢!!!!!!”
    被困多时的浓热情欲猝不及防得到远超预料的解放,来势汹汹不可抗力,实非凡人所能抵挡。程诺哪有这个预料,再也装不下去,情不自禁陡然爆发出一声止也止不住的浪荡狂叫。
    “说!这下还敷不敷衍,还敷不敷衍了!嗯……个小混蛋,你再说,你再说!”
    秦深一字一句恶狠狠地吐气。大腿内侧的肌肉硬邦邦地拱起,形状漂亮而无情,带著一股仿若绞杀的肃气,好像轻轻一戳都能折断人一根指头。
    yin茎涨得发痛,gui头烫得惊人,似乎都感觉到体内那一大把狂乱灼热的jing液在结实坚硬的小腹底下蠢蠢欲动呼之欲出,迫不及待地汇聚凝结咆哮酝酿,顺著笔直的轨迹一路向下,即将喷涌而出的蓄势待发。
    然而这一切,都还不是此刻最让秦深感到难以忍受的。
    比困兽之斗的欲望更让他无法控制欲罢不能,兴奋到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个毛孔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狂抖动的,是这种开疆扩土,辟天裂地的感觉。
    他身下的这一个人,这个让他又怜又惜,又宠又疼,又爱又恨,曾经恨得有多咬牙切齿不共戴天,如今就爱得有多炽烈炙热奋不顾身的爱恨交织的爱人啊,此时此刻,他正在侵略他,他正在占有他,他将会永远地拥有他,而他也已全部地属於他……
    他在他的身体里,他的体内只有他,两具明明分离的的身体此时此刻却仿佛两块焊死的金属般紧紧地连在一起,合而为一,任凭天崩地裂,哪怕海枯石烂,也寸步不移,永不分离──是这种感觉,是这种感觉!让秦深忘却所有不顾一切地迷恋沈沦,发狂发疯!
    他是他的,只是他的,唯一,永远──光是想到这一点,痉挛般的快感便排山倒海地将他淹没在欲望的沙滩。他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以无法想象的神速狂乱攀升,下一秒就要高氵朝到shè精!
    呼──记住……诺诺,记住……嗯!记住!这种感觉!我在你身体里的感觉!你是我的!我秦深的!永远……永远!
    这种时候,就算是秦深,脑子也不大清明了。
    他喘著粗气眼角泛红,眸中精光一闪一抹不知名的情愫在他那双堪比黑宝石般晶亮深邃的瞳孔深处浓浓乍泄开来,下一秒就见他猛地一个挺身,有如沙漠里一只敏锐矫健的猎豹,漂亮地翻转一跃,将程诺重重压在身下脸孔朝下深深埋进枕头,迅速抓住他那两只小巧圆润净白如玉的精致脚踝,顺势往上一抬,一双酸软无力时而抽搐的小腿便高高架在了自己精壮宽阔的肩膀。
    电光石火的神速,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让人眼花缭乱,几乎难以捕捉。而这一下突如其来的体位转换,让本就插在甬道的性器不仅往里插得更深,而且抽插的动作更是几乎能算得上强暴。
    强壮但不失灵巧的身体生猛有力而不失狡猾,不由分说地滑进嵌入程诺瑟瑟颤抖难以支撑的两腿之间,宽大湿热的手掌五指紧握筋脉暴突,深深扣住对方那两瓣因为做爱而大汗淋漓饱满圆润的臀肉,触手所及那两团娇嫩的柔软刺激得他本已紧绷如弦的身体更加狠狠一紧,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毛孔亦炸开来,体内激流滚荡热血,简直无法自持地动情。
    “呼……”
    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野兽般粗重低沈的喘息,性欲到高涨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地步,前所未有的失态,斯文优雅的皮囊早不知被他甩到了哪里去。
    他穿越时空,回归原始,只愿做一头依靠本能,抛却理智的雄狮。
    铺天盖地的热吻,绵绵密密地落在程诺那好像牛奶一样白皙,又还比丝绸更加柔滑的,形状优美,弧线迷人的背脊。
    秦深眸深如沼,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的双唇根本就是一部被上了发条按下开关的机器,否则怎麽会一直无法停止地张开合拢,合拢又张开,一次次永不厌倦跟不要命似地吮吸舔干从对方那微粉发热的娇嫩肌肤上源源不断蒸腾而出的晶莹汗滴。
    喉头一滚用力吞咽下去,滑过食道的每一步都烧灼出欲火焚身让他颤栗的热度,落进胃里的那一刻更是在他体内骤然卷起了一场绵延不绝熊熊不灭的烽火,仿佛彼此也就在这一片足以毁天灭地熔化宇宙的灼灼高温里,合二为一,融成一体。
    一路往下缠绵吻至那一条幽深狭长曲线迷人的臀沟,秦深目光如炬火焰愈发凶猛。
    而当一滴热汗从他隐忍微拧的眉梢噗嗤滚下,重重砸在他那细细轻颤不堪一击的睫毛之上,最终辗转落进了他闪著水光情潮翻涌的湿红眼眶里时,他胸中激荡万千云蒸霞蔚的浓烈爱欲,在酝酿多时之後,终於再也忍无可忍地喷涌爆发。
    他要不行了。
    他缓缓地弯下腰背,弓起脊椎,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这一刻,他却做得格外艰难,仿佛电影慢镜头一样唯美深远,余韵悠长。
    定格後的线条折曲蜿蜒,在昏昏灯影之下犹如一座永恒的山峦那般优美静好,蕴含著沈默但威猛的力量,不容反抗。
    然後他虔诚地俯下头颅,张嘴一啃,便在那若隐若现有如风中弱花般瑟瑟颤抖蜷缩褶皱的蔷薇色小洞入口,逡巡吮出了一道惊心动魄,娇如玫瑰的吻痕。
    那是他油然而生,至死不渝的忠诚。
    凶悍滚烫的肉刃如一块烧得通红的玄铁,极高明地只认准程诺体内那个最敏感的顶点不要命似地抵死撞击,九浅一深奔腾驰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狂乱淫靡的摩擦让不堪忍受的肉壁痛不欲生地绞紧,绞紧,再绞紧,本就狭窄的空间无限缩小,直到娇弱柔嫩的媚肉却再也忍受不了这内外夹击的疼痛实在受不住地往外翻腾,深藏肌理的水分从薄而细致的肉膜深处一点点被榨了出去,很快布满热气四溢的暖巢。於是狭长的甬道变得愈发火热紧致,缠绵而潮湿。
    那极致的欢愉让秦深神经断裂大脑放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乱闪,闷哼一声几乎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嗯!我喜欢孩子,我当然喜欢孩子──哈!喜欢你给我生的孩子,喜欢你给我生孩子!”
    “诺诺,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别让别人拥有你,也别去拥有别人。我不许你去爱别人,也不许别人来爱你……”
    “只有我……只有我!只有你……只有你……”
    只有他,只有他们。
    生时不离不弃,死亦同墓同穴。
    “唔……慢、不……快、快一点……呃啊!快!嗯……呼……嗯哼……操我……操我……狠狠地操我……嗯!啊!”程诺被秦深突然发了狂不要命似的横冲直撞给顶得语无伦次连连浪叫,一张口就是扑鼻而来的情欲气息,沈甸甸的湿气混合著热腾腾的淫靡。
    本已极湿的甬道简直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瞬间涨满了一片惊涛骇浪的狂潮。这种比电击还刺激的酥麻感实在是太爽太快活,也真的太销魂,太惊心动魄。
    程诺脸颊深埋陷进枕头,试图让那一片柔软的黑暗帮他掩去他这一刻所有欲求不满底线不再的丢人感官。
    而每一次当他无法忍耐按捺不住,抬起头来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的时候,仿佛老天的恶作剧一般,都“及时”地被戳在体内的秦深那一根力大无穷热硬凶猛,不知何时才会吃饱餍足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也无法满足的狂野猛兽给顶得全身抽搐无法抬头,只能从焦渴干燥的喉咙里断断续续破碎发出喑哑破碎的求饶呻吟。
    好一场意乱情迷的激烈性爱,渐渐地程诺呼吸困难几乎窒息,忘记羞耻亦浑然忘我,只觉得自己全身酥透就快要烂了──被秦深力大无穷的rou棒给绞裂捣碎,插得肠穿肚烂,烧成岩浆火山。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他其实已经死去,然後阴差阳错地被送到秦深的解剖室成为其中一具待剖的尸体,而此时此刻,就正在被对方认真解剖的恐怖错觉。
    那无比精准的一刀一刀,细致而缠绵地剜在他身体的每一寸皮囊肌肤血肉骨骼,每一次切割的瞬间都被从灵魂深处泛滥涌出的浓浓爱意给无限放大拉伸成了一望无尽的永恒,那极致的痛苦,和比极致更加凶猛的快乐,大浪滔滔,转眼便将他吞噬淹没。
    这个时候的程诺,与其说是灭顶在了这份激烈饱涨的性爱快感里,其实倒不如说是,陶醉在了像他这样变态畸形的身体,竟也能让对方如此快乐的,无上快乐里。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他给出一切,实在爱得不能更多。无论能给的,还是不能给的。天上地下他的眼底唯这一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再记得。
    赤裸光洁的後背仿佛承接著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雨。炽热,粘稠,沈重,且刺痛。
    铺天盖地的密吻带著不可抗力的强硬,恍惚中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雨滴,劈劈啪啪滚落而下,仿佛针扎般一点点渗透进他每一个狂抖战栗的毛孔深处,在他本已翻天覆地卷起惊涛骇浪的躁动身体里火上浇油再添一剂,印下铭心刻骨的激情。
    而最後尾椎收场的那一吮,更是让程诺眼前白光一过大脑彻底当机,猛地僵直四肢弓起背脊,有如一只被烤熟的虾般全身骤然爬满诱人媚惑的粉红,脚趾都快被他不断蜷缩的摩擦给磨烂了,却还咬碎了一口白牙紧绷死撑,就是倔强地不肯出声。
    他疼,难受,不舒服,但他依然承受,甘之如饴,满怀欣喜,整个身体都满涨酥透,体内血液充盈,如一池雨後的春水轻轻荡漾,心脏里堆积的喜悦亦满满当当涨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胸腔,不为别的,只因这来自秦深──
    是神的馈赠。
    忽然眼睛一眨泪水就那麽自然而然地就流了出来,打湿脸下早被他蹭得皱巴巴的枕头,完全的生理反应,无关其他。红肿不堪的眼角跟下面的xiāo穴一样濡湿火热。
    程诺哑著嗓子摇头尖叫:“好憋……好涨……要到了……要到了!啊!”
    极关键的一秒,秦深却忽然身体一顿,抽插的动作竟猛地停住了。
    很难想象这种时刻,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做不动临场叫停,而快乐至上的秦深竟然会如此不明大义不解风情,伤人又伤己。
    “嗯……嗯?你、你又干什麽……”程诺实在太难受,十分难耐地扭动身体蹭著枕头,再也顾不上脸皮颜面,带著近乎哽咽的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地苦苦哀求:“快、快啊!好痒……好难受……唔,好秦深,快动动,快动动……再、再深……深一点……唔,给我……快给我……啊!秦深你个混蛋!倒是快点动啊!”
    晶莹饱满的汗滴从秦深高挺笔直的鼻梁一颗一颗缓慢地滑落,眉宇微皱,喘息渐重,幽!的眼眸飞快闪过一丝痛苦忍耐的痕迹。不难看出,其实他现在,也憋得相当艰辛。
    可是有一句话,他突然很想要说。
    很想很想,想到发狂。这份突如其来的渴望,竟比此时下半身那来自原始的欲望,还要强烈得多。
    “诺诺,我不会浪费感情,去喜欢你给不了我的东西。”
    话音落下,全身的血液齐齐逆流而上涌至头顶,力道之大来势汹汹几乎掀翻头皮,跟它们的主人一样自由至上天性风流的精子瞬间鱼贯而出争先恐後,如同一群已被关押太久的死囚,密封多年的牢门在无数双饿得发绿的目光面前,突然打开了一条得以逃生的隙缝。
    “呃……啊!”而程诺就感到自己眼前闪电般白浪一拍,花火四溅星光灼灼,几乎烫伤了他本已因暴涨的情欲而突出欲裂的眼球,传说中的眼冒金星。
    耳畔骤然炸响开一道足以将他五马分尸撕裂灵魂的惊雷轰鸣。
    他再也不能忍耐也忍受不了了,嘴巴一张陡然发出了一声短促尖锐的细叫,像一只发春动情的小猫。
    无力的身体有如回光返照般猛一阵激颤,癫痫一样抽搐几秒,终於到达了美妙的高氵朝,欲望的天堂,同时感到一股灼热浓稠的激流有力地喷射在他体内正泛著嫋嫋热气的滚烫肉壁上。那温度太过烫人,刺激得他一阵痉挛,竟短暂地昏死了过去。
    几秒锺後意识恢复,全身却已瘫软融化成了一汪暴雨过後的泥浆,筋疲力尽完全脱力,连根手指头都再也动弹不能。高氵朝过後的余韵,模模糊糊中,他只听见耳边轻轻响起的,秦深那略带虔诚的声音:
    “所以,给我生个孩子吧,诺诺。”这个时候,即使强大如秦深,也难以自持地意乱情迷。
    生、生个孩子?唔……
    闭上眼睛陷入黑暗的那一刻,程诺含糊答应了一句:
    “……嗯。”
    我给你生个孩子。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要给你。
    第二十七章
    天气渐渐变热,不知不觉,学生党一年中的最大福利──暑假,又要到了。
    秦深用两张被某位研一小学妹硬塞给自己的暑期嘉年华情侣套票,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终於成功将程诺拐进了s市最大的豪华游乐园。
    程诺长这麽大从没去过游乐园,一次都没有。也难怪,一个从小就没有家的孤儿,你怎能指望他拥有正常孩子都有的童年。
    出发之日的前一夜秦深很体贴地没有折腾程诺,只是将他静静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对方头顶偶尔柔柔一亲,低声说著:“就是猜到你没去过,所以才一定要带你去。”
    食指一抬温柔划过程诺最近胶原蛋白简直补充得有些过剩的娇嫩脸蛋(因为吃你的jy麽……)宛若凝脂的细腻手感让秦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忍不住想要将对方狠狠压在身下滚床单的燥热欲望:“我的诺诺这麽可爱,别人都有的东西,你怎麽能没有。”
    怀中的人睡意朦胧渐入梦境,听到耳边传来模糊的话语,身子微扭含糊支吾一声。
    虽没有清醒,但整个房间气氛,却实在美好得不可思议。
    秦深见状,顿时玩心大起,邪恶地伸出右手轻轻捏住程诺随著呼吸不断张合的小鼻子,等到对方呼吸不畅皱眉张开小嘴的瞬间,秦深立刻趁势劫色,低头张口长驱直入,深深含住这一片甘甜如蜜的泽国,饿狼般不顾一切地舔吮抽吸,扫荡寸土,攻城略地。
    “唔……”被吃了豆腐的人浑然不觉,秀眉浅皱,在梦中发出诱人的嘤咛。
    换来对方更加贪婪地吮吸。
    半晌,秦深抬起头,呼吸有些不稳,星眸熠熠,情绪翻涌,声音隐忍而沙哑:
    “我秦深的人,别人有的要有,别人没有的,也要有。”
    第二天,两个人舒舒服服睡觉睡到自然醒,方才启程来到游乐园。
    火热的嘉年华果然吸引了不少暑假在家的学生党,放眼望去只见游乐园里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就跟当天的天气一样激情四射活力无限。
    在被秦深引导著带玩儿了几个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的游乐设施以後,程诺从小缺失的童心童趣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渐渐变得和园子里那些青春飞扬的小年轻们一样疯狂。
    跳楼机,大摆锤,旋转椅,过山车……最开始他还挺怕,但刺激感这种东西就跟毒品一样是会上瘾的,玩了一次就忘不了,一次一次不断想要。
    所以当第三次从那个号称全亚洲最惊险全世界第二高的过山车上走下来时,程诺明明已经无力得两腿打颤站都站不稳了,却仍顶著一张完全兴奋过度的红扑扑小脸,死死抓住秦深的胳膊不放,用力将他往长龙似的队伍末尾扯,两眼发光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道:“再、再来一次!”
    “……”秦深哭笑不得。他的充分利用资源引君入甕计划看起来效果那是相当的明显,好得不能再好了,但似乎,呃……把这小东西引入了另一个极端呃……囧。
    扶著额一脸挫败地任由程诺拉著,秦深叹口气认命地迈开脚步,第四次往过山车的队伍排去,眼角眉梢挂著一抹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宠溺。
    就在他们身後七八米左右,两个形色可疑的女生鬼鬼祟祟地跟著一路小跑,同样第四次排到了过山车队伍的末尾。交头接耳对话如下:
    “我勒个去我都要坐吐了( >﹏<。)~呜呜呜……那个小受是第一次来游乐园坐过山车吗!是有多幼稚才会一玩就玩四遍啊亲!”
    “→_→你说他幼稚……卧槽……我看你也差不多好麽……本来我们早就可以走了的,是谁特麽的一看到那两人就鼻血狂飙腐性大发,非要跟在他们身後一起玩了这麽多次的啊大小姐殿下!”
    “咦……啊……是、是麽?呵、呵呵……哎呀!可是居然在游乐园看到他们俩诶!不是在a大!不是在a大!不是在a大啊!你难道不激动吗?你难道不好奇吗?他们这算是赤裸裸地出柜了吧!你难道没有被他们无畏流言不惧白眼的勇气所感动吗?你难道没有为他们敢於反抗世俗对抗人伦的真情所震撼吗!啊!温柔攻人妻受神马的虽然不如强强那样百转曲折惊心动魄,神马你爱我但是你杀了我的亲人所以我恨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特麽的又忍不住爱你之类的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但是但是但是!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温馨甜蜜神马的实在是幸福shi了幸福shi了幸福shi了好麽!!!
    “……亲,淡定……-_-!”
    “淡定不能啊魂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扯开嗓子狼嚎一声──真是萌死了萌死了萌死了啊!果然好男人都喜欢男人去了啊!呜呜呜,老娘也想要男人,也想要约会,也想要浪漫,还想要高富帅优质男烛光晚餐宝石钻戒……呜呜呜,求包养,求糟蹋,求蹂躏,求qj……”
    “-_-!!!……擦!!!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你麽……!”
    “……开个玩笑啦,饥渴女的羡慕嫉妒恨嘛……不过说起来,a大也有一枚喜欢女人的异性恋优质男的。沈慕情,你知道吧?”
    “废话,医学院妇产科的恶魔硕导嘛。长得确实很帅,嗯对了,听我一个在医学院念书的高中同学讲,沈慕情的性格也很梦幻,神马霸道又强势,冷酷又温柔之类的,啧啧,典型的总裁狂炫酷霸拽啊。”
    “是的,哎,可惜他名草有主了,师生恋神马的,最讨厌了……你说他明明长成这样儿怎麽会喜欢女人的?每天看著对方会不会产生性别错觉啊(-_-)……而且他是搞妇产科的诶,不是说妇产科的男医生百分之九十都是gay麽?因为看女人已经看得没感觉了神马的……”
    “所以说啊,这年头表相不可信啊。看起来弯的居然是个直的,看起来直的偏偏是个弯的。”
    这麽说著,女生乙朝前方正无比亲昵地揉了把程诺头发的秦深努努嘴巴,摊开手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意思是说:醒醒吧,亲!
    “啊!”女生甲咆哮了!……然後垂头丧气地跟上去,玩了第四遍过山车。
    第四次从过山车上下来,程诺终於没有再幼稚到要求第五次了。
    这一路他玩得很尽兴,也好开心,除了游乐园嘉年华本身的乐趣,更重要的,是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秦深。
    他想秦深真是厉害,无论多惊险多刺激的项目他都不怕,总是带著一脸轻松加愉快的温暖笑容,毫无怨言地陪著自己,保护自己,安慰自己。
    去鬼屋的时候尤其如此,面对满目漆黑阴风测测,偶尔还有各种做得极其逼真的鬼魂幽灵僵尸丧尸等突然袭击的窟洞墓穴,程诺都害怕得不顾形象放声尖叫了,但秦深仍然安之若素气定神闲,甚至特别淡定地抓住从顶部突然垂下来的一个吊死鬼面具,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来来回回仔细摸了一遍,看起来居然十分享受。
    然後他转过头对身旁瞪大眼睛表情惊恐,整张脸就差没写上“你是变态”这四个字的程诺无奈一笑:“拜托,想想我是学什麽的,”眨眨眼,“尸体我很熟的。”
    “……”程诺噎了一下,瞬间就无语了。
    可是又觉得特别安心,不自觉,就往里靠得更紧。
    蹭,蹭,我蹭蹭蹭……嗯,好好闻的沐浴露香,记得他们上次在浴室一起洗澡,结果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了好像就是拿的这个当润滑……呀!想到哪里去了!
    一不留神淫虫上脑,那日的画面顿时被按了播放键历历在目浮现眼前,加上此刻秦深就在身旁,耳鼻口腔全都充斥著一股熟悉强悍的男性气息,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4d影片……程诺顿时小脸绯红,羞得埋头不起了。
    呜……果然一步错步步错。自从尝了肉味,就再也回不到光吃白菜豆腐就能满足的清心寡欲了……
    两个人一直从日头高照晃悠到华灯初上,六点多锺的时候在快餐店简单解决了晚饭,二十五六的大男人倒跟园子里疯玩疯跑的中二少年们没啥区别。
    其实不仅是对程诺──对秦深而言,这也是他一生中,非常快乐的一天。
    这一次,他没有欺骗。
    又或许,早已没有欺骗。
    他忘记了,演戏久了,现实与幻觉的界限,是会模糊的。
    十九点整,游乐园的中心广场突然盛光大作,激昂动感的音乐声随之响起,此次嘉年华里最为激动人心的活动就要开始。
    广场中心搭建了一个大大的台子,装饰得相当豪华,不过写在大横幅上的活动名字却显得十分文艺煽情,叫做“致我最爱的你”。
    这是一个虽然没啥创意但每一次总能毫无意外地吸引到很多小年轻们的情侣游戏。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就是让小情侣们报名上台,彼此对对方说一句情话,然後现场投票哪一对的情话说得最为浪漫感人,便能获得丰厚奖品一份。投票情况会显示在左右两边的大屏幕上。
    活动开始後,台上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特别会调动气氛,现今网络上流行的各种爱情小段子信手拈来一个接一个,逗得大家捧腹大笑,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
    秦深搂著程诺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後面,低头问他:“你想去吗?”
    程诺听得浑身一激灵惊了一大跳,第一反应不是回答秦深,而是先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俩,才压著嗓子回答:“说什麽呢,我们可都是男的。”
    秦深挑眉:“那又怎样。”他眯起眼睛,略显阴沈的口气充满了老子很不爽的危险,却又矛盾地隐含著几分人家好难过的委屈:“是害怕我会连累你,被人嘲笑麽?”
    程诺听得一愣,仰起脸怔怔望著头顶这张,在远处五彩斑斓的灯光笼罩下,显得异常俊美的脸庞,心中蓦然一疼,表情变得急切,摆著手语无伦次地反驳:“不、不是的!孤儿院的成长环境,和这种……这种畸形奇怪的身体……被人嘲笑什麽的,我、我早就习惯了……”
    他慢慢垂下眼睛,柔软纤密的睫毛像两排流光溢彩的小刷子,风一吹在夜色中细细碎碎地颤抖,抖落一地令人心碎的怜惜。深吸口气,程诺有些紧张地攥起衣角──秦深觉得自己恍惚看见了某只小兔子有气无力耷拉下去的可爱耳朵。
    “我不怕被嘲笑。可是秦深你这麽好,我怎麽能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而被别人看不起呢。”小兔子两手一握,紧紧捏起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的小拳头,然而再抬起的双眸,却猛然迸发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我要保护你。”
    那一刻的秦深猝不及防被这一道仿佛来自天堂般圣洁纯粹的光芒给攫住了,神魂俱失,动弹不得。
    那是一种太过干净的力量,干净得让他不能直视,眼睛刺痛,几乎就快流出眼泪。
    而他在对方足以净化一切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黑暗和肮脏的倒影。
    程诺说,我要保护你。
    这个连自己现在正处於什麽状况都还没搞明白的笨蛋小兔子刚刚说,我要,保护你。
    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秦深拼命让自己这麽想,拼命洗脑自己对方的白痴和无知,拼命告诉自己对方的真实身份和累累罪行──可是一张开嘴,却只吐出来一个,连他自己都被溺毙的温柔字眼。
    “……好。”
    他不能再说更多。他无法说得更多。他名叫秦深,却没有一片深情,来承载程诺的一句承诺。
    他许他一生,而他竟还不起他,哪怕一秒的真心。
    岁月漫长,这一刻的记忆,注定像今夜被灯火湮灭的星光一样伤。
    台上的游戏开展得如火如荼,年轻人总是好新鲜图乐子的。很多情侣报名走上台对自己的另一半说出平日或许早已说惯,又或许从未开口讲过的浪漫情话,极尽缠绵悱恻温柔缱绻,搞得现场气氛一片粉红,台下的人比台上的人激动多了,疯狂地鼓手拍掌吹口哨。
    後来台上出现了一对高富帅和白富美的俊男靓女情侣组合,男的首先特霸气地对女的说:“宝贝儿,我上星期在瑞士给你订的百达翡丽过两天就能到了。”结果女的更霸气地回答:”心肝儿,我上个月在意大利给你订的兰博基尼全球限量版跑车明天就能开到你家车库了。”
    …………
    然後台下的人就疯狂得连“安可安可”都吼出来了。
    直到两个女人手牵著手一起走上台,穿著同样款式的黑短袖牛仔裤平板鞋,只不过一个是干练帅气的齐耳短发,长得也很……嗯,抢男生饭碗;一个则是长度及腰的黑长直发,长相也是小女生典型的娇俏可爱──好明显的一对拉拉。连tp角色都分工得如此显而易见。
    台下所有人包括台上俩主持人都盯著她俩愣了足足有半分锺,远处的程诺却猛地“啊”了一声,一脸“这世界真是太小了”的不敢置信,结结巴巴道:“那个男的……额不是,那个当男人的女的……呃……好像也不对……唔总之就是那个像男人的女生,她她她……她是我以前的房客!”
    秦深斜眼,哼了一声:“你看人家多勇敢。”
    程诺:“……”低头踢石子儿,有点委屈地小声嘟囔,“我还不是为了你。”
    “……”沈默几秒,秦深伸手,摸头,顺毛:“乖~”
    此次嘉年华搞得极为隆重盛大,请来的主持人到底是专业的,短暂的惊愕後很快回过神来,巧舌如簧舌灿莲花,机敏地讲了几句幽默的漂亮话救了场,然後本著“女士优先”的原则,将话筒交给了p姑娘。
    p姑娘接过话筒,和她的气质一样温润婉约的好听的女声在四周几乎贯彻夜空的灯火辉煌里脉脉荡漾开来,尽管笑著,却带了一丝泛著凉气的忧伤。
    “这辈子我不能当你的新娘,那麽,就让我当你的伴娘吧。”
    “我会祝福你的婚姻,虽然我承认我因此而难过。但即使我难过,也不代表我对你的祝福,不是真心的。”
    停顿半秒──
    “亲爱的,祝你新婚快乐。
    所有的人全是一愣,随即不禁唏嘘。偌大的广场,拥挤的人潮,不约而同发出此起彼伏的感慨叹息。
    这这这……这也太特麽惊世骇俗虐恋情深苦逼哄哄催人泪下了吧!俩主持人实在是有点hold不住了,摸摸鼻子对视一眼,尴尬地不知该接什麽。
    却见t姑娘自觉地接过话筒完全忽视了周围的一切,只深深凝视著面前的人,胶著的四目万千情绪翻涌,难过,疼痛,绝望,不舍……一张口,沙哑的嗓音顿时泄露出浓浓的苦涩:
    “我会努力快乐,只要你过得比我更快乐。”
    …………
    死一般的安静,然後是稀稀拉拉的拍手,最後逐渐汇聚成一片恍若雷鸣的掌声。
    爱情和性别无关。人心所向,便是天堂。
    眼看著台前左右两块电子大屏幕上的投票指数嗖嗖嗖地上升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恐怖数字,此次游戏的冠军俨然不言而喻。
    最後活动结束,人群退潮般散去,间或夹杂著诸多稀稀落落的评论。程诺的表情若有所思似乎纠结著什麽,犹豫片刻忽然一咬唇下定决心,仰起头,拽拽身旁男人的衣袖,脸上飞快升起一抹羞赧的晕色,轻轻地问:“呐,秦深,如果我们上台去,你会……对我说什麽?”
    他仰望的角度很完美,一双仿佛被世界上最清澈的溪水洗过的眼眸恍若镀上了一层炫彩夺目的星辰,缤纷璀璨,楚楚动人,在秦深幽潭般的瞳孔深处慌乱地闪耀,折射出一份名为期待的光圈。
    秦深蓦地一愣。其实他刚刚,也这麽问过自己。
    ──他会,对程诺说什麽呢。
    一低头与身下那双正痴痴凝望自己的眼睛不期而遇。那是两块纯净到几乎令人心悸的剔透水晶。
    於是秦深忽然就懵了,从尔虞我诈血雨腥风里一路走来的大男人,见多了杀戮黑暗,习惯了虚伪背叛,但此刻却像个未经情事稚嫩青涩的少年那样情不自禁,无法自已,心中大动胸口滚热,喉舌不听使唤,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
    话一出口他们两人都怔了怔。程诺率先反应过来,细窄的肩膀一抖一抖,捂著嘴扑哧一声,辛苦忍笑:“哈哈,秦深你、你真是……好没新意啊。”
    他捧著肚子笑得眼角濡湿几乎直不起腰,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失落。这句话诚然没有新意,可是相比起来,他却很想到听某一句更没新意的话。
    那一句最简单最俗气的我爱你,秦深,你为什麽说不出口呢。
    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仍然没有勇气。
    秦深同样很快回过了神,却往旁偏了偏头,只给程诺露出来半边光影缭乱的轮廓。
    额前低垂的黑发,微微紧蹙的眉宇,长睫覆盖的眼睑,抿成直线的薄唇……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但那样子看起来,却很有一些无端悲凉的落寞。
    这边程诺就觉得双腿一软脑子一晕,既感到心揪却又很没骨气地被迷了个七荤八素,赶紧踮起脚尖凑上秦深的侧脸吧唧亲了一口,抱著他的胳膊一摇一摇,口气带著几分乖巧的讨好:“好啦,这句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
    他笑眯眯地弯起眼睛,脸红红染上甜蜜的羞涩,小声说:“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怎麽会……舍得伤害我呢。”
    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秦深转头看他,漆黑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复杂的疼意。
    真心这两个字,像利箭狠狠穿透他的身体。
    诺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你──
    他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没有如果。他一定会伤害他,深深的。
    程诺今天实在是开心得昏了头了,没能察觉秦深的异常,抱住他撒娇地蹭了蹭,仰著脸两眼发光,充满兴奋又满怀忐忑地问:“对了,你不想知道,我会对你说什麽吗?”
    献宝似的天真烂漫,比起真的小孩,也是不遑多让的可爱。
    秦深眼神一动,是有那麽点好奇。他不由莞尔,伸手捏捏程诺微微鼓起的腮帮,暂时放下之前种种浮光掠影的纷繁情绪,低低地笑:“说来听听。”
    程诺静了几秒,喉咙一滚吞口唾沫,表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然後他踮脚附上秦深的耳朵,一字一句,吐出小声但却异常清晰的字句:“我想对你说,如果我可以,我一定,一定……”
    他颤抖著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把他全部的自尊和爱情,都毫无保留地献了出去。
    献给他面前的男人,献给他毕生的挚爱,献给他今生今世,唯一认定的伴侣──
    “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像是一道惊雷劈下,秦深完全被惊呆了。一瞬间天旋地转时光倒退,那一夜的记忆如同从天而降的大雪洋洋洒洒纷至沓来,一朵朵飘进记忆的栅栏。
    记忆的最後,秦深恍惚回想起那一刻他的身体,那一份难以自持的意乱情迷,和最後郑重落在对方额头的,一枚轻若羽毛的亲吻。
    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蠢,秦深想,前所未有的白痴,可是他不能控制。程诺肯对他说出这一句话,分明是不把他自己,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了。
    除了程诺本人,没有人比秦深更清楚,程诺一直为自己雌雄同体不男不女的双性人身体自卑到了什麽程度。可是就在刚才,他居然主动承认了自己就是这麽一个不折不扣的畸形的怪物。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满足秦深的心愿,仅此而已。
    他彻底地哑口无言,说不出话,秦深很明白这究竟意味著他终於拥有了什麽。不仅仅是程诺的身体和爱情──那些他早已到手的东西,还有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人格,他的灵魂……
    一个人所有用以安身立命,成全自我的东西。
    他把他的一切拱手奉上,来回报他自以为得到的,秦深那一颗无价的真心。
    ……这个傻瓜。他不懂要得到秦家人的真心,需要付出什麽代价。
    秦深却知道他又得到了程诺的一句承诺,沈甸甸的重感坠在胸口,让他都有点撑不下去。
    其实承诺这种东西是一柄双刃剑,如果不能实现,受伤的是别人,实现了,伤害的是自己。
    而在很多年後,当秦深牵著他们第一个小宝贝的嫩嫩小手,小心抚上程诺第二次变得圆滚滚的大肚子时,敬畏,喜悦,感动,满足……无数情绪涌上心头,也压不下心底抽丝剥茧的悔恨怜惜。
    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麽多年程诺给出的句句承诺,其实,都在伤害他自己。
    秦深低头含住程诺的唇。长舌滑入,齿间厮磨,丝丝入扣,寸寸缠绵。
    这是一次缓慢的,柔软的,温情的接吻。轻盈得若有若无,美妙得唇舌留香。
    仿佛纷纷扬扬的碎雪在半空中飘落著重叠,。同舞动飞旋的花瓣在长风里身不由己地相遇。
    这个吻无关肉欲,无关情欲,甚至也没有谎言,没有欺骗──只有一瞬间砰然鼓噪的动心。
    他们都知道此刻的自己在亲吻的人是谁,却感觉他们好像是在亲吻一颗亘古不灭的星辰,一段天荒地老的岁月。
    前方灯火黯灭,头顶星光熠熠。
    周围的一切都远去了,两个人只管甜蜜地接吻,静静相拥感受彼此的温度,心跳呼吸和气息,什麽也不想去想,也懒得再顾虑什麽。这一夜天地万物都能作证,至少这一夜……至少这一刻,他们曾这样,忘记一切地爱过。
    第二十八章
    “唔……舅舅舅舅!你和这个小哥哥,是在亲亲吗?”
    不知道就这样浑然忘我地亲吻了多久,最後打断两人甜蜜蜜的,是一个小萝莉娇嫩清脆的问话声。
    程诺完全沈浸在这一吻前所未有的美好气氛里,这一吓非同小可,猛地睁开眼跟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用力推开秦深,抚著胸口大喘粗气。
    即便四周浓厚深重的夜色绰绰有余掩盖住了他脸上正飞一样蔓延肆虐的红晕,但他依然窘迫得无以复加,赶紧举目四望寻找声源。
    一低头,就看到脚边有一个高高仰起脸,表情好奇大眼亮亮,正目光探寻呆呆凝望著著他们的年幼小姑娘。
    好、好可爱……
    程诺立刻呆住,三个字形容他此时此刻的状态──被、萌、到!
    脑子里哗地一闪,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刚刚对秦深说的,如果他可以,他一定要给他生个孩子,这麽恬不知耻,又异想天开的傻气混话来。
    见鬼……程诺只觉得两颊越来越烫连耳根子都快火烧起来,再这麽没命地升温下去,就算周围再黑怕也是遮不住了!
    唔……他刚刚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否则怎麽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麽不要脸的傻话来!
    唔……不、不过……
    如、如果,是这麽可爱的小萝莉的话……那、那就真的……太好了啊!
    tat!!!
    这边程诺陷入幻想脑补过度,那边的秦深却在微微一愣之後重重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是难得的纠结,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语,张开双臂弯腰抱起某个早就自觉地敞开小手主动索抱的小姑娘,一边捏她的小鼻子一边往四周瞟,漫不经心而又不失宠溺地问:“谁带你来的?妈妈还是慕慕?”
    “慕慕!”
    小萝莉响亮地飙出一嗓子。歪歪脑袋,晴晴兴奋地一扭身子朝远处某个方向高高挥手,奶声奶气地叫唤:“嗯……还有霏霏姐姐!姐姐~~”
    秦深也早就看到那两人了,高高大大一身妖孽气息扑面而来的沈慕情,和娇娇小小羊宝宝属性满点爆棚的薛霏霏。
    老实说远远看去这一男一女的身高差距还真是挺可怕的,哪儿像是恋人啊,压根儿就是恋童吧→_→……
    不过看得久了倒也能品出另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沈慕情一米八八穿上鞋更是几乎达到可怕的一米九的傲人身高,那肩宽胸阔臂长腿直的,一伸手就能把勉强在一米六及格线上徘徊晃悠的薛霏霏给整个儿碾碎了。这种过大的身高差距对於男人来说极能满足他们大男子主义的变态征服欲,而对於女人来讲,也很能给予她们严重匮乏的安全感。
    薛霏霏老早就看到秦师兄和诺诺,高兴坏了,正要跑过去──
    呃……
    忽然感到身体一滞不受控制地往後倾倒。
    &¥#%(#@……囧!怎麽一激动就忘了她身後还站著某个无敌可怕的大醋坛子-_-!
    薛霏霏无语望天,认命地缩在原地不敢再乱动,只想仰天长啸一声,郁、闷、啊!从小到大她家老太太一直以自己失败的婚姻经历耳提面命地教育她做一个成功的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事业!而是一定要把老公吃的死死的!但现在她分明搞反了,不知道以後要怎麽跟老太太交代啊……
    这麽担心著的薛霏霏还迟钝地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沈慕情放在了准家人的位置,计划著有一天,她要把他带去见自己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
    沈慕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这个“见友忘色”的不听话小女人,一脸被打扰的不爽,拎著她的衣领就跟拎著只毫无重量的小似的轻而易举,慢吞吞走向前。
    薛霏霏敢怒不敢言,只能撅著嘴一路狂翻白眼。
    秦深转身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一旁的程诺早就傻了。
    “这……这是……”他满脸迷茫,还是舍不得将视线从小萝莉脸上移开,眼睛里啪啪闪烁著“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的渴望。
    秦深宠溺一笑:“这是我的小外甥女,我姐姐的女儿秦晴。也是我们秦家现在……”跟往常一样亲昵地凑近脸,秦深一脸享受的满足表情,大方接受了小丫头软软甜甜的香吻一记,笑眯眯地改口,“啊,口误口误,舅舅错了错了,不是现在,应该是我们秦家永远,永远的心肝宝贝儿掌上明珠~晴晴大美妞儿~”
    说著也在小丫头娇嫩奶白的小脸蛋儿上慷慨回赠了一枚响亮的亲吻,chu~~~然後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程诺一眼,当著小孩子的面也不知道收敛,邪气地一舔唇,附在他耳边语气暧昧地调情:“别吃醋哦诺诺,如果诺诺你以後也能给我生个孩子,儿子我惯他无法无天随心所欲,想干什麽就干什麽,闺女儿我宠她要月亮不给星星,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你……”技术高超的挑逗挟著温热粘稠的湿气扑面而来拂过耳尖,程诺浑身一激顿时血往上涌,再顾不上脸,两手交叠迅速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尼玛……这是要宠到逆天啊!突然说出这麽温情的话来……秦深你的节操呢!
    太、犯、规、了!
    程诺晕晕乎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重重中了一箭似的,简直无法自拔地被秦深刚才那句话里根本就是三观不正的泛滥父爱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转念一想,又猛地意识到到自己虽然是个双性人没错,然而生孩子这种事情……好吧快醒醒快醒醒!他到底在幻想什麽啊!现在的生活都已经是过去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奢侈幸福,逆天到近乎做梦了!而他竟然还贪心不足……得陇望蜀真是人的天性!该死!
    便难免黯然失色,觉得有点儿难过又有点儿愧疚,垂头丧气蔫儿了下去,一张口就被哽住,什麽都说不出来,心情复杂,半晌无言。
    那边的秦晴眼珠子一转扒著秦深的胸口用力扯扯衣领,我扭,我扭,我扭扭扭,仰起脸话都囵不清楚,一双秋水剪瞳的大杏眼儿啪啪啪闪烁著兴奋激动的光彩,可爱地问:“咦?舅舅,你刚刚是说,你要跟这个小哥哥生宝宝吗?”
    被单纯稚嫩的童音问出这种少儿不宜的问题,毕竟皮薄的程诺慌张地摇头摆手正想解释,秦深却一点也不理会他不断使过来的著急眼色,居然大言不惭地点头,完全无视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严肃性,不遗余力地摧毁著小姑娘还未成形的三观,邪恶地谆谆善诱:“是啊,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来跟晴晴玩,好不好?”
    说完还坏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娃娃所独有的软绵绵胖嘟嘟手感极好的小肚子。
    没办法程诺实在是太瘦了,那肚子平得跟面镜子似的压根儿就没一丝肉……虽说看起来很美像极了艺术品,摸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可时间长了会腻,秦深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嗯,剩下时日无多了,他得再加把劲儿把那家夥喂胖点儿才行。
    他没想过他这其实是心疼。
    小晴晴毕竟是小孩子,想长大和当姐姐的心情乃孩童天性高於一切,立即笑弯了眼用力拍起小手,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咯咯笑著发出银铃般清脆动听的奶气童声:“好呀好呀!嗯……嗯……刚刚慕慕也说,以後霏霏姐姐也要生小宝宝给晴晴玩!生好多好多!要凑成一个……一个……唔……足球队什麽的……嘿嘿,那以後晴晴就是姐姐啦!就是是好多好多弟弟妹妹的姐姐!”
    “……”足、足球队……秦深和程诺同时黑线。
    沈慕情你个禽兽……
    沈慕情和霏霏正在这时走过来。某只禽兽对於自己的禽兽言行毫无自觉,反而对著秦深露出一副“你丫的演戏演过头了吧,要他给你生孩子?你脑子没问题吧”,像看智障一样的鄙视表情。
    秦深耸耸肩懒得解释。
    薛霏霏立即趁势挣脱魔爪一个箭步蹿到了程诺身边,身手矫健得跟只兔子似的。
    ……操,沈慕情见状瞬间在心里飙了句国骂,有必要躲我跟躲豺狼虎豹似的吗!
    恶狠狠吐了口气,但这时候小孩儿和外人都在他也不便发泄,只好讪讪地撇撇嘴将注意力转移到秦深怀中的小公主身上,张开双臂,挑著那双风华绝代简直让天下女人都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桃花眼睛,从鼻腔里轻轻发出来一个含糊不满的单音节,沈慕情张张嘴,懒洋洋地命令:“过来。”
    这要放以前,秦晴早就兴高采烈依依呀呀地扑腾著小手一头扑过去了。
    老实说,在这麽多疼她宠她的长辈里边儿,除了最爱的妈咪和最温柔的阮奶奶以外,她最喜欢的就是被慕慕抱了。
    倒不是说沈慕情对她最好,大家都对她可好可好~~而是因为沈慕情身上的香水味儿深得她心。嗯,不愧是最爱美的慕慕舅舅,够时尚,有品位,她喜欢~~
    然而破天荒地,秦晴这次竟没依他,反而一反常态,头一撇嘴一撅,一脸傲娇,不理不理我就是不理!
    然後转身就向一旁的程诺伸手索抱,鼓起腮帮气呼呼地嘟囔:“哼,居然不准我和姐姐亲亲!慕慕坏!慕慕是大坏蛋!我才不要慕慕抱,我、我要哥哥~~”
    “……”沈慕情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个底朝天跟用了二十年的平底锅有得一拼,大喇喇张在半空的双臂,顿时就显出了几分悻悻的尴尬来。
    尤其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被自家人搞到如此丢人,这个惨绝人寰的打击更是让沈慕情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异常的不爽。他心底那个气啊,咬牙切齿把某个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小王八蛋在心里边儿从出生到现在狠狠数落了个遍。
    个小混账!忘了当年是谁从天而降像天神一样把你从坏人手里完好无损地救出来的!
    是谁天天瞒著表姐带你满世界去吃炸薯条甜甜圈这种垃圾食品的!
    你知道这要冒多大的风险担多大的责任啊,你表舅舅我因此在表姐那儿受了多少教训挨了多少鞭子,心理压力有多大,差点儿没因公殉职死於心脏病爆发!我他妈容易麽我!
    是谁领著一大群黑西装黑墨镜的猛男保镖去幼儿园给你壮胆造势让你在一干小朋友面前出尽风头赚足眼光,从此在幼儿园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好几年的!
    还有啊还有啊……还有什麽多得简直数都数不清啊!个小王八蛋……现在居然恩将仇报跟我使性子闹别扭!
    废话!再宠你疼你,但老子的女人是能叫人随便亲亲的吗!就是以後老子的亲生孩子都不行更何况是你这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妮子!谁知道那傻妞儿会不会因此变成恋童癖或者蕾丝边呀!
    ……妈的她现在身边的朋友怎麽不是搅基就是百合……操!搞得他这个无比正常的异性恋男人真是相当的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个立场不坚定又老是犯迷糊的白痴小女人就被哪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爷t给勾引走了!那他可真是哑巴吃黄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记得他年少那会儿,男人都是爱波霸,女人都是好猛男的。啊,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多麽正常,多麽美好的时代啊,每个人该干啥干啥。
    结果……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麽!神经病啊!女人明明没那东西但还非要去捅别人,而男人明明有那东西却还自愿撅起屁股让人来戳……不仅男人跟女人抢男人,女人竟也要跟男人抢女人……这到底叫个什麽事儿!
    沈慕情气呼呼地脑补著一些如果被薛霏霏知道了一定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你丫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的不可能之事,超乎常人的霸道占有欲真是令人发指。
    本来嘛,为了跟霏霏促进感情而带出来的小丫头今天却完全被霏霏的个人魅力所俘虏,抛弃了沈慕情这个正牌亲人,尽缠著她刚认识的小姐姐百般撒娇千般讨好,弄巧成拙反当了一个瓦数上万的大电灯泡,沈慕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火烧火燎的不爽,想吃吃不到的痛苦真是太他妈磨人了。可是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一个是他的掌上明珠,谁都骂不得也谁都惹不起。
    现在又碰到另一对足以刺瞎狗眼的大电灯泡,家人至上的沈慕情理所当然地选择迁怒到某个外人身上。
    他转头恨恨瞪了程诺一眼。不是普通的瞪,而挟著沈家男人所独有的森冷与锐利,狠戾与危险,阴沈至极,毕露杀机。
    秦深将其看在眼里,心脏没来由地沈了沈,不著痕迹皱起眉头。
    这边 电光交错劈里啪啦,反倒程诺这个当事人没怎麽在意。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小萝莉吸引,受宠若惊地伸出手,颤巍巍从秦深臂中接过,小心翼翼抱进自己怀里。
    好、好软……
    一瞬间背景画面好像飘起了无数的粉红泡泡,连他的眼睛都变成桃心形了。仍然只有那三个字能够完美概括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状态──被、萌、到!
    ……萌死了萌死了萌死了!!!
    程诺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他自己缺少父爱母爱和家庭温暖,所以看到小孩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去亲近,给予关爱。
    他想不通为什麽某些跟他遭遇相同的人长大後会反而讨厌小孩,甚至去加害他们,把他们弄得和自己一样悲惨。他不会。他的遭遇比普通孤儿更加可怜,但他始终没有产生这种扭曲的情感。
    他是相反的,因为他真的本性良善。
    小萝莉在程诺怀里扭动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定,埋在胸口左右蹭蹭又深深嗅了一口,眼巴巴仰脸望他,稚声稚气地说:“哥哥长得好看!嗯……嗯……身上也香香!晴晴喜欢哥哥~哥哥以後一定要给舅舅生小宝宝来陪晴晴玩哦~”
    “……”程诺羞得只想一头钻进地缝里。
    霏霏哈哈大笑,歪头打趣地瞟了眼程诺的肚子,拿肩膀轻轻撞他,调皮地眨眼睛:“听到没诺诺,你要加油哦。”
    殊不料小美女又立刻把球抛到了她的身上,理直气壮地打气:“姐姐也是!姐姐还要给慕慕生足球队呢!更辛苦,更要加油!”
    “……”薛霏霏石化了,一脸被雷劈到的僵硬表情。
    秦深逮到机会报复,叫你调侃我老婆叫你开我老婆玩笑!有仇必报地拍了拍霏霏的肩膀权当鼓励,故意施压道:“嫂子,看来你的任务相当艰巨呢,任重而道远啊,沈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任务就全靠你了哦。”
    “……”薛霏霏听得眼皮大跳嘴角直抽,又羞又气简直快崩溃了。
    好死不死这时候沈慕情竟然凑过来跟她咬耳朵,说的话更是让人想一巴掌抽死他:“就是啊霏霏,这个任务可很艰巨呢,你想想足球队十一人你今年二十一,就算一年生一个也要生到三十三岁去了,你是专业人士知道高龄产妇什麽的可不妙,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努力干脆今晚别戴套了,och……!”
    沈慕情忽然发出一声夸张至极的痛呼,弯腰捂腹表情狰狞,眉头皱得好像断了骨头。
    薛霏霏收回手肘吃痛地甩了甩,恨恨低头盯著他的肚子,一翻白眼毫不留情地揭穿:“别装了你!就那麽点儿力气……真是!你的腹肌怎麽会那麽硬!我的胳膊都被你磕疼了!”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娇嫩的粉唇上方浅浅露出来一排白皙齐整的细密贝齿,再配著此刻柳眉倒竖杏目微睁的佯怒模样,似嗔非嗔似怪非怪,陷入恋爱的小女生对著恋人所独有的撒娇任性放肆刁蛮一展无余,著实可爱而并不惹人反感。
    她自己未曾发觉,但旁人都看出来,她对沈慕情态度的变化。从排斥到接受,从厌恶到喜欢,从拒绝到依赖……
    人人都道烈女怕缠郎,其实男人不懂,女人怕的,只是那份被真心相待的温柔。更何况沈慕情还是一个那麽优质的缠郎,而薛霏霏又从来不是一个封建的烈女──她只是一个年轻,简单,纯粹,对爱情仍怀有天真幻想,并热切地渴望著被爱的小女人而已。
    “……啊!?”沈慕情难得傻气地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截有如莲藕般柔软细嫩的雪白胳膊,像紧张绝世珍宝一样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什麽什麽!哪儿磕疼了哪儿磕疼了!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说著还傻乎乎地对著手肘处那点几乎看不见的青紫痕迹轻轻吹气,自毁形象,别提有多幼稚。
    “呃……也、也没怎麽……”霏霏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句的抱怨,沈慕情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在被吓了一大跳的同时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也有点小鹿乱撞的小开心,害羞地收回胳膊,语气弱弱地警告:“不要乱说话教坏小孩子!”
    沈慕情笑眯眯:“我说实话嘛。顺便以身作则教育晴晴,以後找老公啊一定要睁大眼睛,至少要找个像表舅舅我这麽专情的才可以。”
    “……”霏霏嘴一抽,“不要脸,秦师兄还在这儿呢。”
    沈慕情抖了一下:“什、什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立刻撑不住了,破口大笑:“噗哈哈哈!你说他比我专情?他比我专情?哈哈哈!天哪!天哪!喂秦深,你听到没有?这傻妞儿居然说你比我专情!哎呀不行了我快笑死了!”
    怎、怎麽了这是……
    薛霏霏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好笑了怎麽就戳中了沈慕情的笑点,要知道以前都是他鄙视自己笑点低的……程诺也是一脸疑惑不知所措。而程诺怀中的小晴晴则是一脸嫌弃:咦,慕慕好傻哦,晴晴不要说自己认识他……
    唯有秦深淡淡一眼朝几乎快要笑抽过去的沈慕情瞥去,眼眸乌黑深沈,其中暗含的情绪复杂难懂。忽然他伸手将晴晴从程诺怀中抱出来一把递给沈慕情,转身搂住程诺的肩膀半强迫地往前:
    “诺诺,我们走。”
    “啊!?呃可是……”
    “我饿了。”
    “啊?可是不才刚完晚饭……”
    “我是说下面饿了。”
    “……你!!!”
    两个人紧紧相靠渐行渐远,两边橙黄明亮的灯光将他们互相依偎的背影在宽阔的路面拖得很长,很美。
    一个修长挺拔,一个纤细小巧,远远望去,好一副情深似海,令人窒息的唯美画面。真希望这条路能这麽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直到永远。
    薛霏霏转过头不解地问:“刚刚……秦师兄怎麽了?”
    沈慕情换个姿势稳稳抱住怀里不断扑腾叫著舅舅的小晴晴,一双多情豔眸此时此刻却犹如鹰隼般死死盯著前方那两人渐行渐远的依偎身影,锐利的锋芒简直要把他们的背部戳出个窟窿似的。
    直到他们终於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沈慕情这才低下头去微微一笑,上弯的唇角划出一抹洞察於心的了然:“没什麽,心乱了而已。”
    “啊?”霏霏不懂。
    沈慕情却没解释,而是曲著食指轻轻点了下晴晴白白嫩嫩圆润挺立的可爱鼻尖,一向轻佻的眉眼这一刻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沈声道:“晴晴,记住刚刚表舅舅告诉你的话,以後选老公,一定要选跟表舅舅一样专情的。你秦深舅舅虽然疼你,可是绝对,绝对,不能找他那样的,听到没有?”
    “……”晴晴年纪尚小,且在家里见惯了不正经的慕慕,这麽正经的,严肃的,认真的慕慕,她没见过。现在微张著嘴巴一直合不拢,明显是被狠狠震慑住了,呆愣著小脸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霏霏看不过去,抡拳锤他一下,气鼓鼓地:“喂,有你这麽在背後拆人台的吗!秦师兄可是你的亲表弟,他要是不能选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慕情身子一僵,沈默不过几秒,忽然一把扛起仍未回过神来表情痴痴傻傻的发呆小晴晴,一个腾空翻转将人架上自己的脖子分腿岔开一坐,两手用力但温柔地小心抓牢了她那正两只正企图不安晃动的细小脚踝,将人稳稳当当地架好,呵护备至如待珍宝,俨然一副绝世好爸爸形象。
    正好周围有几个行人路过,无一例外,全部都用无比豔羡的目光瞧著这男帅女靓女儿乖的幸福一家子。
    “我承认我沈慕情也的确没好到哪儿去。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却又掷地有声地一转,“但那是对别人。”
    他嗤之以鼻地笑:“你薛霏霏是别人吗?”又故意阴测测地板起脸:“你要是敢说是,我可是会生气的。待会儿回去就用你最喜欢的方式惩罚你哦。”
    “让你哭著求饶,说清楚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勾起唇梢,眼眸一沈。
    “你是我沈慕情的女人。”
    “……”即便这样的情况已经有过无数次,但薛霏霏仍然无法习惯自己恋人这不打草稿信手拈来的绵绵情话,甜言蜜语。她胸口一涨又羞又恼,绯云爬上耳根口舌囫囵打结,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浅浅地浮动著一层细碎婉转的流光,并且微微地上翘弯出来两扇精致饱满的圆弧,形状可爱弧线迷人,再加上眼睑轻颤,就显得扑闪扑闪。
    她不知道沈慕情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一副羞涩腼腆,自然而然的乖巧。於是跟秦深一样,沈慕情喉结一滚下腹一热,忽然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饿到发慌了。
    “不过你说的对,秦深和程诺怎麽样,关我什麽事。”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时间宝贵,我管别人的破事做什麽,我管你还来不及呢。”
    “我也只想管你这小女人,这一辈子。”
    只见他扬眉展目,潇洒一笑,容颜光华夺目,豔丽逼人,何止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腾出右手只用左手固定住从脖子上垂下来的,那两只仍在不断乱晃不肯听话的小脚丫子,右手则温存而缓慢地一点点挨过去,那将近未近不断靠近的过程,简直拥有一种静止时光凝滞空气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破坏掉这份来之不易,空前绝後的美好。
    然後沈慕情五指一张,便轻轻握住了身旁这一只,他此生唯一认定的手掌。
    那麽小,那麽软,那麽暖,他五根指头不过浅浅地一卷,就轻而易举将它完全包裹进了自己密不透风的世界。
    “来霏霏,我们回家。”
    而他却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整个浩瀚广阔的宇宙。
    第二十九章
    程诺和秦深一言不发往回走,一路上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游乐园离a大不远,两人默契地打算步行回家。
    隐约看见家的一角,程诺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伸出小指勾住秦深的小指,亲昵地晃著,仰头问他:“气消了没?”清亮的目光溢满浑然天成的爱意,光影涌动,连天上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秦深一顿,一个反掌将程诺的小手整个儿包裹在自己宽大温厚的掌心里,低头看他一会儿,漆黑的眼底也不自觉浮出淡淡的柔软,好笑地勾起唇角,一点他的鼻尖,宠溺地问:“哪儿看出我生气了?”
    程诺白他一眼没好气地:“二话不说就走,还说没生气,你当我白痴呀。”
    小狗般扑过去蹭蹭秦深,抵在胸口深深地嗅,顺毛:“好啦,我知道你很好就够啦,而且──”飞快地踮起脚尖一口啄在秦深下颌,一只手抱住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说,“也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好。”
    程诺的亲吻是电光石火而若有若无的,但那一刻的秦深却感到雷霆万钧,如遭重创。因为有一颗无价之宝的真心,所以那轻若羽毛的一吻便被赋予了足以崩山裂地毁灭世界的力量。
    秦深沈默了一会儿,大手揉上程诺的脑袋。低沈轻柔的话语在午夜的街道摇曳轻荡,悠远的静谧里氤氲出一丝恍恍惚惚的苍凉。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麽?”
    他这麽问,像一个孩子气的情人任性执拗的撒娇,又或许,只不过是一个骗子无可奈何的自欺欺人。
    程诺却不假思索:“你最好。”
    “……”
    秦深剧烈地震动。
    他觉得他被某种情绪狠狠,狠狠地击中,伤筋动骨,全身都疼。
    那疼痛化成尖锐坚硬的钢丝密密麻麻缠住了他的心脏,紧紧地收缩,血管突出筋脉爆裂,箍得他几欲作呕,直击他灵魂的最深。
    他缺氧到不能呼吸,百爪剜心,歇斯底里,一呼一吸,都是见血的利器。
    他的诺诺让他长出一颗血肉之心,又让他知道心酸,心痛,和心碎的滋味。
    那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却比过去二十六年的时光加起来的总和更让秦深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一个活生生的,活著的人。
    他用力──天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压抑出喉间那几乎忍耐不住的恶心,艰难地一咽,一种凄凉的痛苦在他的胸肺间绝望地弥散,上涌的血腥肆虐地染遍他再不伶俐的齿间,双唇一颤,嘶哑地说:
    “诺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你……”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你。
    ──伤害他太懂,但永远是什麽?
    秦深是狡猾的,没有人比他更擅长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无拘无束是最理想的状态,自由自在是一生中唯一的追求,发誓是蠢货才干的事情,被束缚是最让他难受的事情,况且还是“永远”这样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可是……可是。
    他那麽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刚才怎会任由自己,给出这样冲动的承诺。
    从记事起他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他听话,懂事,聪明,机敏,大人面前总是扬著一张天使般乖巧伶俐的可爱笑脸,还天生有一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蜜糖甜嘴儿,灿若莲花巧舌如簧,不仅把大家萌得心肝儿乱颤合不拢嘴,还能把大家哄得晕头转向找不著北。
    在学校他是典型的模范生老师的心头宝,成绩永远稳居第一并且遥遥领先。因为比普通学生超出太多所以同学们根本没法儿嫉妒他,再加上他模样俊美气质横绝,最重要的是明明那麽厉害却没有任何架子,大家最反感的优等生的种种言行特质在他身上都看不见,他低调,谦虚,和煦,温柔,像一个高贵的王子优雅从容,又像一个真正的君子风度翩翩。
    於是在那个黑帮电影和少年漫画大肆风靡的血年代,深受影响的少年们便在背地里自作主张地封他为老大,把他当神一样地崇拜和围绕,无论他走到哪里,背後总跟著一群谄媚狗腿儿的小跟班,和一大帮被他迷得晕乎乎的花痴女生。
    前呼後拥,风光无限。
    可他其实什麽也没有做,就这麽简单地得到了令人眼红的一切。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和领导力,还有一种致人痴迷的荣耀贵气。他是光芒万丈的,只是那光芒并不将人灼伤,而是让人俯首称臣,拥他为王。像中了罂粟的毒,欲罢不能愈陷愈深,却还偏浑然不觉,甘之如饴。
    人群被他的完美震慑迷惑,没有人能看见,在他完美无缺的光环之下,那份冷眼旁观的傲气。
    他不是优等生。
    优等生算什麽。
    只有最亲的家人了解他,真正的他。
    弟弟秦真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翻天覆地呼风唤雨的小恶魔,他心高气傲一身狂骨,家里强人辈出可他从没服过,却始终如一近乎狂热地崇拜和喜欢著他的双胞胎哥哥──
    魔鬼是不会臣服天使的,除非天使比魔鬼更邪恶。
    表哥沈慕情一直说他是一只披著狐狸皮的恶狼,披著皮天花乱坠地骗人,扒了皮连肉带骨地吃人;舅舅沈如风则曾对他感慨,我这个名字应该让给你,你比我更像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长风。
    长辈到底是长辈,见多识广,洞若观火,那些多出来的岁月让他比年轻人看得更加犀利,也透彻得多。
    其实秦深并不是罪大恶极天生邪根,他只是一个,像风一样的男人。
    他冷眼尘世,游戏人间,玩世不恭,逢场作戏,没有什麽留得住他,也没有什麽值得他留下。完美并不是他的面具,那种东西他不用有也不屑有,他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潇洒。
    他从不勉强他自己,是因为他想,他才造就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自己。
    他绝不为了别人为难,亏待,和委屈他自己,更没有人能逼他做他不愿做的事情。任何人,哪怕是他最重要最维护的家人,也都不行,也不可以。
    所以他不管,不顾家业,放任自我,随心所欲。
    他不喜欢杀人,不是因为他心软,而是因为那种一击毙命的直接实在太不符合他的美学。於是他选择法医,选择细细欣赏和慢慢享受,尖锐的刀锋划开人体,切割皮肤的快感。
    对他而言,极致的欢愉,风卷残云的纵横捭阖,比不过精打细磨的水滴石穿。最好的折磨,一刀一刀的骨肉凌迟,胜过血腥粗暴的手起头落。
    得知秦深居然要用这麽老土狗血的方法去回敬程诺之後,沈慕情嘴角一抽,翻著白眼儿送还给秦深四个字:
    “你、个、变、态。”
    咳咳,虽然一个为了看尽天下女人下半身而选择妇产科医生作为毕生职业的男人究竟有没有资格说别人变态还有待讨论,但秦深的确变态,变态的矛盾。
    老实说秦深虽然挺佩服沈慕情为了薛霏霏的改变,但内心里他对这种本质上属於自虐行为的深情仍有某种程度的反感排斥,甚至是嗤之以鼻。
    他很感动是真的,可他自己却对此敬谢不敏绝对不会这麽做──
    珍爱生命,远离深情。
    他自诩如风,逍遥快活,无法想象了为了另一个人而变得左右为难,患得患失。
    对方开心他更开心,对方难过他更难过,对方的一点点示好就让他变得欣喜若狂,同样的对方的一点点冷漠就让他无比恐慌惊惶──那太可怕,太可爱,被一个人如此控制,牵著鼻子走,他不能忍受,他觉得他会发疯。
    只是,当他一次又一次,分明什麽都没有做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切时,人生无聊至斯,他也难免生出几分活著为何的感叹。
    所以这次主动要求用这样“狗血”的法子来惩罚程诺,除了因为真真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秦深真的,真的,太无聊了。
    多麽讽刺,风一辈子都在追求自由拒绝羁绊,而自由却还他一路寂寞,永世孤单。
    羁绊使人坠落,可它也给予人高空没有的温暖。
    ──事实上,它卑微仰望的样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不顾一切的执著。
    秦深确乎是洒脱太久,有些飘飘然了。
    他以为他是风,然而他毕竟还是一个人。
    风无情人有心,他为什麽会脱口而出那一句话?心若一动,情不自禁,言之由衷。
    他动了感情,终於从不可一世的高空狼狈坠落,跌入红尘中。
    曾经不屑一顾避之不及的人间种种──心动,暧昧,喜欢,爱,和被爱,以及那最销魂蚀骨难以抗拒的缠绵温暖,他一一经历,全都尝遍。
    他从!翔九天凌驾云端的天神,沦为会痛会伤,也身不由己的凡人。
    秦深,收起你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你已经,只是一介众生平等的凡人。
    “怎麽可能。”
    一向温顺的程诺竟然破天荒地出声截断了秦深的话。他高高地仰起头,以一种混合爱和信仰的唯美的角度,一夜的星光落满他疏淡清秀的眉目,朦朦幽影之下,秦深只看见他柔软明亮的双眸深处,缓缓浮涌出一层铁骨铮铮的虔诚。
    “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伤害了我,那一定是我,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声音里的笃定几乎触手可及,像一场冰冷瓢泼的大雨,又像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秦深喉中一涩鼻腔猛酸,风吹雨打,再也说不出话,瞬间心痛如绞几乎窒息。
    一个从来不会勉强自己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勉强地挤出来一个似哭非哭的难看笑容。
    他多想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不能告诉他,这是真的。
    程诺後来才知道,这并非一句先知的预言,而是一纸应得的罪书。
    但这时他已爱得盲目,忘记自我。
    “你都说是如果了。我不相信假设,我相信你。”
    他这麽轻,但却无比坚定地说著。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而去相信一个根本不值得相信的别人。
    如果说爱是一种宗教,那麽程诺一定是它最迷信的教徒。
    傻吗?当然傻,傻到家了。但如果有人曾像他那样卑微地活过,日日夜夜煎熬折磨,分分秒秒胆战心惊,不敢见人,不能见人,羞耻自己的身体,自卑自己的出身,以及愧疚自己的罪孽,卑贱有如蝼蚁,双手沾满血腥──
    他们就会明白,秦深之於程诺不止爱人,远不止简单而肤浅的爱人,还是长久被黑暗充斥的凄冷生命里,唯一给了他光和温暖的,救赎的天神。
    当爱和信仰结合,他把他的一切献出去,毫无保留毫不犹豫,整个人,都不再是他自己。
    爱让人脱胎换骨,遇见另一个前所未有的自己。
    聪明的变笨了,愚蠢的聪明了,冷淡的热情了,热情的退缩了,勇敢的害怕了,怯懦的勇敢了,坚强的变弱了,而软弱的,却逼迫自己,坚强地坚持著。
    爱比所有诱惑都引人堕落,爱也比一切荣耀更催人上进。
    至少,在此以前的程诺从不知道,他这麽胆小怕事消极悲观的一个人,本已对生活心灰意冷失去信念,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麽见不得光痛苦纠结地过下去一成不变,竟也会有如此疯狂狂热的一天。
    剧变突如其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爱了一个人,他程诺这辈子,就只爱这一人,他爱了这一次,他程诺这辈子,也就只爱这一次!虽然表面看起来温馨平淡细水长流,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已经给出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激情和全部的勇气。
    他爱秦深,爱得坦坦荡荡,轰轰烈烈,彻彻底底,不顾一切!
    说到底程诺毕竟是自卑的。他这麽坏,这麽坏。可他爱的人却这麽好,爱他的人却这麽好。他想自己何其幸运,何德何能!他感谢上天,感谢命运,感谢上帝,感谢人类有史以来所有出现的神明,感谢天地万物里所有可以感谢的一切!感谢它们让他遇到了一个这麽好的人,又让一个这麽好的人真心爱上了他。
    他想不出自己曾经做过什麽好事──老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麽可以如此幸运!?
    他欣喜若狂,他无以回报,只能用尽全力,百倍,千倍,万倍地爱回去。
    不是因为感激,亦不是为了偿还,秦深给他的东西,他永远不会再还。
    而是因为他想──
    他想,让秦深拥有一个,最好,最完美的自己。
    爱他,就给他最好的,或许这句话,也包括情人本身。好像只要这麽做就可以弥补他们之间天堑鸿沟般的巨大差距,每天缩短一点点,再一点点。
    可笑天道酬勤的道理明明不适用於感情,但他却傻得什麽都试,全都当真。
    这是一个从来吊车尾的差等生突然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在一门名为爱的科目里拼命学习追上对手的奋斗过程。他真的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去祈求这段感情的满分。
    多麽励志的热血故事。然而他不知道,这张考卷从他落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零分。
    其实他做的很好,真的很好。只可惜,他是程诺。他错在这个名字,错在这个身份。英雄或许可以不问出处,但感情,永远要问。
    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再努力,也禁不住另一个人的百般摧毁。
    程诺迟早要跟著他这一场辉煌的大梦一起,坠入毁灭的地狱,受尽煎熬。
    不过此刻他毕竟还在梦中,仍在做梦。所以他像个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用去想,天真地以为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开心最快乐,幸福得就快要死掉了的孩子一样,主动迎上身体,伸手轻轻环住了男人的腰──
    这个总有一天,注定要让他泪流成海伤心欲绝,但这一秒他依然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要,并傻气地相信对方也同样深深爱著自己的男人。
    然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埋低的脑袋迅速掩去他脸上水墨般晕染开来的羞涩。
    细若蚊蝇的语句从秦深铿锵有力的胸膛闷闷传出,厚重的隔绝让那听起来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最……只相信你。”
    他一生中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就是相信,此刻在他身旁的这一个人。
    相信秦深。相信,他所有的谎。
    皮囊下的心跳骤然一紧,如同电流窜过,激得全身颤栗。
    这句话像极了一弯淬了剧毒的刀刃,冷冰冰的血光在锋利的刀尖上闪耀出丝丝尖锐的寒芒,狠狠穿透秦深那一刻轰然作响又无声无息的心脏。
    被一个人这样相信,连秦深自己都快恍惚,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骗他的。
    ──他信他一场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而他却还他一次刻骨铭心人仰马翻。
    就目的而言他成功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内的成功;但某种程度上他又失败得厉害,否则怎麽他一个骗人的骗子,竟会比被骗的傻瓜,还要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当他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双手一次次,一次又一次,将那些尖锐细小的毒刺一根根缓慢无情地扎入对方因自己而淌著无限爱意的温软心窝时──
    他才猛然间後知後觉地发现,原来自己竟也被伤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难怪有人讲,人类最大的才华是说谎。
    当你欺骗一个人,你要让他相信你,就要先让你自己相信你自己;而当对方终於卸下防备相信你的时候,你却要比谁都明白,你说的全是谎话,都是虚假。
    迅速的转换,清醒的抽离,这一切,都需要极高的天分。
    秦深没有做到,他失败了。曾经从来都是不劳而获,如今这世上终於有一件事,能让秦深劳而不得。
    他再也不无聊了。
    生命像绵延不绝的河流淌出波澜壮阔的曲折──他期待已久的惊心动魄──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让他感到痛苦难过。
    他痛苦他对他的欺骗,他难过他对他的信任。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五彩斑斓,也因为那一个人的未曾出现而始终苍白惨淡,那麽那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究竟意味著什麽。
    秦深,程诺在你的生命里,究竟意味著什麽──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折拢双臂紧紧地抱住怀中这一具无比瘦弱却蕴含著无穷爱意和力量的身体,温凉柔软的皮肤,形状纤细的骨骼,充盈鼻尖的清淡味道,以及彼此交融的热气和逐渐合一的心跳……
    这一切,在秦深不断用力的臂弯里一点一点流窜游走,膨胀发酵,很快就胀痛了他充血欲裂的双眸。
    一瞬间,这个风一样的男人突然模糊地感觉到,他好像终於,找到了停留的理由。
    这个人意味著,让他折断翅膀,割舍天空的理由。
    落地的刹那,铺天盖地的疲倦海啸般淹没了他。
    原来风,也是会累的。浪迹半生寻欢作乐,潇洒风流看似痛快,但事实上,逍遥何尝不是一种孤苦无依的漂泊,而羁绊,又未尝不是一份食髓知味的浪漫。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是自由败给温暖,无拘无束输给牵连羁绊,对大地的眷恋超过对苍穹的渴望,你心甘情愿低下头颅伸出双手,和那一个人相伴相行,一生捆绑。宁肯被束缚,也不想和他分开。
    爱情是自由的坟墓,而你义无反顾选择死亡,也好过一人在世,踽踽独活。
    ……秦深,若再杀他一次,你也必将,生不如死。
    作家的话:
    此章的宗旨就是想表明一下:秦深爱上了小诺诺……
    第三十章
    “您的香草拿铁,您的热牛奶,请慢用。”
    “谢谢。”
    “谢、谢谢。”
    服务员恭敬地端上饮品,脸上的笑容礼貌到无懈可击,谁也想不到此刻她的心里正腐花飞溅,基情四射:艾玛呀!女的可爱男的竟然比女的还要可爱!瞧那皮肤白的,脸蛋儿小的,身子骨纤细的,大眼睛晶亮的,看得姐姐我心都要化了,连说个谢谢都要结巴,耳根子还红了!尼玛这是小受呢还是小受呢还是小受呢!?
    害羞可爱小兔子属性人妻小受!鉴定完毕!而且还喝热牛奶这麽萌的东西,嗷嗷,莫非是听从小攻“爱的旨意”?比如?
    啊啊啊简直不能更赞!!!快停下来不行了血槽要空了有木有!不管了待会儿就去微博发帖子,有图有真相!无图无……乳沟!直播贴!看这回老娘不成微博达人再加个v,老娘就平了渣浪!
    霏霏端起自己的拿铁大大喝了一口,笑眯眯看著面前抱著杯子小口小口抿,看起来真是乖巧得不像话的程诺,摇头感慨:“喝牛奶是秦师兄嘱咐的吧?哎哟诺诺你真是~什麽话都听秦师兄的吗?哎,如果我家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跟你唠叨三天三夜你这样是要不得的!对老公呢,永远不要给他任何凌驾於你之上的机会,而要让他乖乖听你的话才对~”
    她嘴上恨铁不成钢,但脸上的笑容泄露了她的真实内心:“啧,瞧瞧诺诺你,这听话的,秦师兄到底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能把诺诺你这麽好的人娶到手的哟。”
    程诺吓了一跳差点没呛到。他算什麽,秦深可是那麽好的人啊!
    “呃……霏霏你说反了吧。”
    霏霏眼睛一眨狡黠地笑:“哦?说反了?你是说,是你娶了秦师兄,而不是秦师兄娶了你?哎呀呀想不到诺诺你还有这种雄心壮志!果然,不想反攻的小受都不是好小受!就是嘛,大家都是男人都有那根东西,凭什麽就诺诺你一个人被压呀。要是真爱,菊花算什麽,再不济,也用嘴巴让你爽一下啊。”
    “……+_+”程诺简直想昏过去。
    霏霏你……小、小点声啊囧。
    他眼光一瞟似乎都看见了刚刚那个服务员在柜台後面两眼放绿光的样子了……苍天!赶紧来一道雷劈条地道让他钻进去吧!
    “霏霏,你跟著沈慕情,都学坏了……”程诺把脸藏在杯子後小声嘀咕。
    没想到,随口而说的一句话,竟让现场气氛陡然沈下。
    薛霏霏蓦地一愣,表情变了,垂低眼睛喃喃:“学坏了……呵呵,也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况且我可能本来也不是什麽好女人。明明是被沈慕情……却还、还……我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好贱,好下贱……”
    “胡说什麽呢!”
    一声清喝猛地打断薛霏霏渐陷低迷的自言自语,自暴自弃。
    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从不生气但这时却对她冷眼横眉的至交好友。
    程诺皱著眉,脸上一片不解,难以认同:“你为什麽要这麽想,为什麽觉得自己下贱,而不觉得自己幸运呢?”
    “幸、幸运……?”薛霏霏完全懵了。
    程诺很认真地点头:“对啊,你的人格好坏又不是用那种东西来衡量的,就算恨沈慕情一辈子又能怎麽样呢,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还白白自己受苦。难道你觉得被恨充斥的一生,会比现在幸福?”
    “……”最後一句话简直是秒杀。
    好久好久,霏霏才眨著眼睛回过神来,撑住额头咯咯地笑起来,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大都快停不住。
    “哈哈……哈哈哈,诺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一个这麽会开导人的哲学家呢。怎麽办,我笑得都停不下笑,果然还是那句话,秦师兄到底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能把诺诺你这麽好的人娶到手的。”
    程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伸出手握住霏霏的。两只同样温软细腻的掌心轻轻相碰,接触的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心意相通。
    这就是朋友。高山流水,知己难逢。
    程诺稍一用力捏了一下,给了霏霏一个友情的鼓励:“有机会的话,这句话,我也想对沈慕情说,”顿了顿,别过脸声音小下去,“而且这种福气,其实是相互的。”
    他若难得,秦深亦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能得到秦深的真心相待,另眼相看。
    薛霏霏仰天感叹:“诺诺,你真是爱秦师兄爱到骨头里去了。”
    程诺却浑然不觉,局促道:“是麽?可我怎麽觉得,还不够呢。”
    “不够?”霏霏皱眉,“诺诺,爱情可不是等价交换,不需要这种报恩的心情的。”
    “不是!”程诺飞速截断,顿了顿,“……不是报恩。”
    他喃喃否认。却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麽解释,思索片刻,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如果爱得多的那个人,注定要比爱得少的那一个更受煎熬的话,那我无论如何,都要比他爱我的程度,更多一点才行。”
    “……”薛霏霏目瞪口呆,睁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程诺一会儿,最後到底在对方一片深情坚定似铁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叹口气,挥挥手:“哎算了,虽然有时候我真的很怕诺诺你受伤,但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
    她搅了搅勺子,轻轻一笑:“也幸好你爱上的是秦师兄,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我都要先帮你把把关,试探试探。但既然秦师兄的话,就不用啦。”
    听见好友如此夸赞自己的恋人,程诺心里跟吃了蜜那般甜,比自己受褒奖还要开心一万倍。脸上发烫赶紧掩饰地低头抿口牛奶,粉色的唇线顿时浮起一圈乳白的奶沫,微微一咧,便如娇美的花蕊盛放绽开。
    “嗯,我相信他。”
    他相信。相信这期待已久的一天终於到来:这个曾让他绝望到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冷酷世界,终将他温柔相待。
    看著程诺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眼角眉梢的喜悦真是遮都遮不住,薛霏霏忽然心中一凛,也不禁有点恍惚。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就是怎样?
    是在无止境地付出,却也在无底线地索求。
    不由自主便想到沈慕情,想起沈慕情对她说爱时她的震惊,她的动摇,她的歇斯底里的不信,她的不顾一切的抗拒──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刚刚得知和遇见沈慕情时,她对沈慕情的心情。
    爱上一个人,曾经不爱他的岁月,好像从未存在。
    空白得让人心惊。
    这一刻的薛霏霏忽然感到无比恐慌,因为她努力地想,想,想,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些模糊了,在遇见沈慕情之前,那整整二十一年的漫长时光。
    脑中铺天盖地刻骨铭心,全是有关他的记忆。
    只有他,无论疼爱,抑或伤害,并且哪一种她都照单全收,舍不得遗忘其中任何。
    暴雨和彩虹,本就不能分割。
    沈慕情是一个灼热得比火还伤人的霸道男人,骄傲狂妄,随心所欲,不分时间不顾场合对薛霏霏说过无数句足以抖落人一地皮疙瘩的肉麻情话。
    诚然他全是出自真心,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说过的那麽多句情意绵绵的甜言蜜语里,他最打动霏霏的,是在她经过那件事情逃离多日以後,两人再见的那一夜,他拼命压抑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将这个竟敢从他世界里玩消失并且一玩就是这麽多天的不听话小女人,狠狠捏碎融化在自己怀里的恐怖力气,用上他前所未有天荒地老的柔情,轻轻抱著她,不再弄疼她,不再伤害她──
    本来强悍至极的男人,那一刻却在她耳边近乎哽咽,气若游丝的一句:
    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他。
    像个被噩梦吓怕的孩子。那日下午在街上同陆宝贝见到他和秦真在一起,远远地看,她只觉得沈慕情确是神色不佳,但也只是憔悴疲倦了些许,并无大碍,唯等夜里她才惊觉,他的手足无措,他的追悔莫及,他的绝望不安,他的惶然害怕。
    他是真的被她的不辞而别,和两人或许就此天涯永隔再见无期的可怕事实,给深深地吓到,和伤到了。於是两相权衡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他放下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低声下气,去求得他爱的人,一句不知期限的原谅。
    他犯错了。这是他应得的惩罚。纵使一生一世,他也愿意等。这一世她可以不是他的女人,但也决不能是别人的。这是他沈慕情最後的底线,无法再退,也不能再让。
    他向来所向披靡宁折不弯的霸道,今生今世,只为薛霏霏一人折腰。
    薛霏霏从沈慕情久违的拥抱里读懂了他的忍让。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慕情那恐怖的大力,而那时他曾经轻轻松制住了她的臂膀,此时此刻,却如此虚弱地颤抖著,若即若离,恍若重伤:他不愿用力,因为他害怕再弄伤她,却也不敢松手,因为他更怕她会逃走。
    他是谁?他是沈慕情。他可是妖孽嚣张不可一世的沈慕情!──却竟然,虚弱成了这样。
    对此薛霏霏没有感到丝毫的解气或是虚荣,而只觉得满满涨涨的心疼。
    为什麽?如果她再问自己为什麽,她就是一个没有勇气,逃避现实的懦夫。
    所以在沈慕情说出想你的那一刹那,薛霏霏的眼睛也一下子无法遏制地,湿成了一片大雨滂沱的汪洋。
    她终於想通,原来她躲了那麽久,不是因为无法面对沈慕情加之於她的酷刑,而是在逃避,她对他的感情。
    他对她不起,她也不遑多让。
    她忽然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沈慕情去外地出差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尽管临走前那一夜他们百般温存大汗淋漓,沈慕情不遗余力地疯狂补完了出差期的次数甚至还提前预支了他回来以後的几次,这段时间也是各种电话短信飞信微信qq视频不断,但毕竟都是虚拟,比不得活生生的陪伴。
    唯一让现在的薛霏霏有点在意的是,所有的联系全是沈慕情主动,她想不出来一次,她有主动联系过他。
    或许今晚回去她应该做点什麽。比如去对那个每次和她视频都一脸别扭地耍著脾气,口是心非地表示你个臭女人主动联系我一次要死啊的傲娇男人说一句,她欠他很久,也是欠自己很久的:
    “我很想你。”
    ?
    同霏霏吃晚饭的时候,程诺收到了两个劲爆消息。
    第一个,是那个一直让他既苦恼又愧疚的陆家宝贝,终於有了另一春。
    他一听可高兴坏了,狼吞虎咽嚼下口中饭菜急急问霏霏对方是谁,可惜霏霏知道的也仅止於此,而且还全是凭陆宝贝这几天的qq个签和微博状态推测出来的,比如,,……之类的。
    不过至於那人到底是谁仍是个谜。然而这并不妨碍霏霏对陆宝贝的神吐槽:“陆宝贝这个人吧,如果是攻,那一定是个忠犬二货深情攻,如果是受,那必然是个傲娇别扭炸毛受。”
    “……”程诺听後略显艰难地咽下一口米饭,额头黑线默默吐槽:为什麽不是攻就是受?你完全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女人这种生物的存在麽……
    第二个,是关於程诺自己。
    点餐时,诺点了一道红烧小黄鱼,这原本是他的最爱(因为秦深的这道菜实在是做得太棒了!),可是这次刚夹起来还没放进嘴里,程诺鼻尖微动,一股几近於无的海腥味幽幽窜入他的鼻腔,胸口立刻翻江倒海酸气上涌。
    程诺脸色大变啪得扔掉筷子,一手扶著桌沿一手捂住嘴巴,被熏得连连干呕,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霏霏都看傻了,失声叫道:“诺诺你肿麽了!?”赶紧站起来给他抚背顺气,又高声唤来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程诺紧皱著眉表情显然很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气来,抱著杯子拼命喝水,试图咽下喉咙里那股余韵未消不断反复的恶心感。
    柠檬的酸味的确功效强大,清淡的味道很快就弱化了刚刚来势汹汹铺天盖地的恶心,没多久程诺就觉得舒服多了,後来干脆直接咬上那半片柠檬小口小口地嚼起来。
    唔……酸是很酸,但他竟然觉得还不错。
    说起来最近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程诺都有这种恶心反胃的症状,次数越来越多不说,而且完全没有征兆总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尤其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最为严重,有几次差点儿连秦深都瞒不住了。
    嗯,看来他应该多注意一下肠胃了。
    霏霏在一旁目瞪口呆,忽然脑中白光一闪想到什麽,捂著眼碎碎念:“天哪天哪,我一定是最近学习太用功实验室去太勤孕妇看太多了!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唔?怎麽了霏霏?”程诺抬起头,嘴里还含著一瓣光看都让人觉得牙酸的柠檬,模样傻乎乎的像一只单纯无邪的小动物,笑著安慰她说,“我没事啦,就刚刚那一下子而已,可能中午吃错了东西吧。”
    霏霏捂脸,挣扎著扭动:“不……诺诺,你要是知道我刚刚想到了什麽,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程诺突然浑身一个寒颤:“你、你想到了什麽=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呃,就是……”霏霏深吸口气,然後一口气连珠炮讲完,“就是诺诺你刚才反胃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早期妊娠反应了不好意思我条件反射了如果诺诺你是女人,我真的会以为你怀孕了!”
    “……”程诺果然风中凌乱了。
    “而、而且……”霏霏敲著筷子弱弱地补充,“而且我今天一直没敢说,但是诺诺,你真、真的,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胖了……一点点……”
    ……程诺绝倒。不过他毕竟不是女孩子,不会太在意自己长胖了的事情,只是挠挠头尴尬地笑:“霏霏你真是想太多啦,大概是因为秦深做的东西真的太好吃了,然後他最近又经常下厨,所以我嘴馋贪吃一不小心就长胖了吧。你怎麽会想到怀孕这麽不靠谱儿的可能,我又不是女人怎麽能生孩……”
    他突然打了个结巴。
    原本无奈的笑意霎时僵在嘴角,眼前光影闪现,月余前的那一夜,在令人面红耳赤血脉喷张的种种情爱画面逐渐从脑海深处退远消失之後,唯一剩下和清晰的,是男人夹杂低喘的一声叹息:
    这本只是一句意乱情迷的玩笑话。说的人神志恍惚,听的人也失去意识,当时谁都没有当真。可是现在……
    一瞬间程诺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他一直对自己身体那点儿残缺的畸形讳莫如深但始终小心翼翼,怎麽会突然忘了,他诚然不是女人,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
    於是某个惊世骇俗的推测就这麽在程诺心中砰然炸响缓慢成形,恰如那一个柔软脆弱的小生命,此时此刻,也正在他奇妙的身体深处,惊世骇俗地沈睡孕育。
    心脏猛然间狂跳起来,带著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他很想要放声大笑,却又忍不住地痛哭流涕。
    不同常人的双性人身体一直是程诺生命里无法言说的悲哀,一路走来这副身躯究竟带给他多少疼痛多少悲哀,已不可数,也无法算。
    然而如今却因为它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实现秦深的心愿,程诺竟然觉得,曾经的一切都能忍受,都是值得。
    他甚至觉得庆幸。
    天机难窥,天意难测,原来世间一切都是注定,都有因果,他想。也许老天给他这样一副难堪之躯,就是为了让他在遇见秦深以後,能够给他幸福,让他快乐。
    是的,他要让他幸福,他想让他快乐。他那麽好……那麽好,锺情自己已属奇迹,如果还因为自己而让他梦想难圆生有所憾,那麽程诺宁愿,不和他在一起。
    他记得他这麽说过。那一晚在游乐园,四周灯火璀璨头顶星光熠熠,人潮依稀远去世界一片静谧,致我,最爱,最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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