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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玉生光
    上楼后,温凉洗完澡后已经筋疲力尽,正想倒头就睡,心里又有些隐隐的不安,走到窗户边一看,他的车果然还停在楼下,隐约着只看见窗内火光明灭。
    关了灯,温凉裹着睡衣站在窗边等了一会,车却一直安静地停在那里。眼皮开始打架,温凉缩回被窝里,握着手机犹豫着是否给他发个短信让他回去,就在这犹豫的间隙,温凉就这样握着手机睡得无知无识了。
    第二天一大早,温凉出门一看车早已不在那儿了,停车的地方只留下一地的烟头。温凉握紧了提着的包,加快脚步向法证事务所走去。
    李靖生竟然早早地就到了,温凉放下包径直去茶水间接了一杯滚烫的水,她的手无论穿多少都是冷冰冰的,加上她又不爱戴手套,一路走来手都僵得不像话了。
    回到位置上,温凉才发现电脑的一边放着一杯打包的原磨豆浆,于是问对面的张目:“小张哥,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张目摇了摇头,一脸的睡意:“不知道,我也就在你前面几分钟来的。”
    打开电脑,便收到了昨天受害人的资料,发件人显示李靖生。
    温凉拿过那杯还是热腾腾的豆浆便开始仔细浏览起来,嗯,口感不错,滑而不腻。
    死者,夏春晓,女,今年三十二岁,本地人,无具体工作,六年前曾在天上人间坐过台,后来便不知去向。五年前与现任丈夫周易封相识,同一年内结婚,无子女;周易封,男,今年三十四岁,在一家建材厂上班。
    慢慢看完两人的资料,豆浆也喝得差不多了,手心慢慢地发红没有那么冰凉了,温凉起身向陈尸房走去。夏春晓,人如其名,虽然面目已经没了血色,看上去却非常温婉娴静,温凉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开始穿戴衣物做进一步的检查。
    门‘吱’地一声打开,李靖生走了进来然后定步站到一旁。
    “我准备解剖。”
    温凉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带着不容易出现的红晕,李靖生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温言到:“恩,你剖你的。”
    他说得平缓镇定,温凉不好说什么,转过身开始做解剖前的最后一次取证。最后从她的指甲缝里镊出来一点皮屑,除了左后颈被划伤后,她的脖子上还有很深的掐痕,像蜈蚣的脚一样遍布在受害者白皙的皮肤上。
    李靖生不说话,只是很仔细地看着温凉一个又一个动作。他在身后,温凉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那么平稳了,似乎总能感到那一束炙热的目光停在她的背后,身体内血管里的血液都似乎开始奔腾着变得滚烫了。
    “在想什么,认真点。”自从上次温凉那个鬼使神差的点头后,李靖生对温凉就总是温温和和的。
    “那个,我要解剖了,有些——要不你先出去,我做完了去向你报告好么?”
    李靖生白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担心他什么?自己那么柔柔弱弱都敢拿刀开膛,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温凉抿着嘴拿着解剖刀开始解剖,见她熟练地取出胃和肝脏,李靖生有些吃不消了,浓浓的血腥味充盈在空气中,早上吃的食物也似乎在胃中翻腾。看着温凉面不红耳不赤地一刀一刀,李靖生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像门口走去。
    温凉抿着的嘴唇放开,终于完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其实学医的第一年,温凉是连一个课内实验都完成不了的人,看着同学一个个把青蛙、小白鼠解剖地只剩下一张皮拍在案板上,她总觉得太残忍下不了手,更不敢看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后来,懂了人情世故才觉得活人才是真的可怕,死人倒没那么恐怖了,他们只有一张沉静的睡颜和那张永远不会说话的嘴巴。
    温凉已经忘记自己第一次解剖尸体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是跟着David教授第一次在医院实习,后来的后来,由于缺钱,便在他的推荐下给医院打工。
    结束解剖后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温凉净了手又喝了点水这才走进李靖生的办公室。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他放下正转着的笔,抬眼问。
    温凉注视到他面前放了一张张照片,全是昨晚现场的照片,他是在回放场景么?温凉又注意到他电脑旁也放着一杯和她刚刚喝得一样的豆浆,散去的红晕又开始一点点聚拢。
    “豆浆怎么样?”他笑了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放出迷人的光亮。
    温凉实事求是:“味道很好。”
    “明天还要我带么?”
    “不要,太麻烦了。”
    他眼角的笑更大了:“不麻烦,既然要日久生情,不做些事怎么能生情呢?”
    温凉一下子囧了起来,她不是进来做报告的么,怎么变成被他调戏了?
    “受害人夏春晓身体基本健康,没有中毒现象,背部中央有较大快的淤痕,很可能是被人用膝盖顶了的;腹部有妊娠纹;膝盖和脚趾也有伤;牙缝里被发现一种纤维,似乎就是一般的棉质布料,可能是反抗时从犯罪人身上咬下来的,我已经让小张哥去化验了。”
    李靖生一边听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照片细细琢磨着,忽然他的脸上似乎有一道光闪过,温凉自然是捕捉到了,语气间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李靖生反思考能力也是相当厉害的,面部表情更是收放自如,看着面前的女人被自己的表情搞得一会儿脸红一会儿窘迫一会儿欣喜的,就觉得有趣极了。
    “那我们现在呢?”
    李靖生气定神闲地说:“等。”
    “等?”
    “不是那个周易封还没死么?现在我们盲目地去找也许还不抵他醒来的一句话。”
    温凉点了点头,又似有若无的瞟了那杯豆浆,打算出去。
    李靖生却话锋一转:“圣诞节有什么打算?”
    温凉这才想起来还有四天就是圣诞节了,在英国入乡随俗过了四年的圣诞节,后来的几年好像都是和江子夔一起过的。看见李靖生还在等着自己,温凉赶紧回:“没什么打算。”
    “我听说国贸广场会有烟花盛宴,你会去么?”
    这是在邀请她么,温凉揣摩着他话中的每一个字,好像只有单纯地问她问她去不去,于是斟酌着回答:“如果没事就去吧。”
    “那就腾出时间吧,既然想去,我陪你去。”说完,他又低下头看资料了。
    温凉咂咂嘴,她哪有说她想去?心里却又有些甜蜜,还有他刚才说的日久生情,这也是为了生情而做的事么?
    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说周易封伤得严重,医生抢救后状态稳定但是还处在昏睡状态。邓柯也打来电话说了邻居住户反应的一些情况,这才知道,当天早上是听到他们房间里有过砰砰的响声,只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便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天没有任何消息,温凉一想到凶手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并且很有可能继续犯罪,心就变得有些非常不安起来。
    下班后,温凉去超市买了菜早早地回了家,还有十几天莫小瑰就要考试了,这几天自己又非常忙,害的小瑰都订了好几天的外卖了,心里内疚着打算今晚好好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莫小瑰似乎得了考试前综合症,晚餐烦闷地像温凉抱怨说老是感觉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要不就是刚做的题目又忘记了……温凉自己也有过这种感觉,便建议莫小瑰考前干脆不要那么拼命地复习了,晚上出去散散步。
    晚饭后莫小瑰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姐姐,我考完后就要搬走了咧,不过一月份的房费我会出的。”
    想着没几天了温凉的语气也有了几分哀戚的成分:“这么快啊?”
    “对啊,考完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家了啊!”
    “那我岂不是要找新的室友啦?”
    “没有关系啊,多认识一些朋友不是很好么?”
    温凉有些沮丧地‘恩’了一声,打开电视,有朋友是好事,可是她却讨厌和人接触成为朋友的那个过程。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伴在她身边的总是那几个孤零零的人,而那几个人,也几乎得到了温凉全部的真心。
    过完年再说吧,温凉安慰自己,大不了像江子夔一样租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想到江子夔,昨晚好像是他第一次上班呢,于是掏出手机拨过去。
    那边正放着一首嗨曲,江子夔怕温凉听不见,几乎是对着电话吼的,中气足得几乎把温凉的耳膜都震碎。
    “你那边好吵。”温凉也大声地回,十几秒的空白后他的声音才又出现,却明朗了许多。
    “你在哪呢?”
    “厕所。”
    怪不得安静了许多,温凉又问:“昨天还顺利么?”
    “还行,这可是我的老本行,昨天小费就拿了四百多。”
    他的语气透着一些欣喜,温凉听着也非常高兴:“那挺好的,我不忙的时候去找你。”
    “要不这个圣诞吧,我们出去过,往年不都是在家里吃饭么,今年我们出去吃,再去给你挑礼物。”
    温凉刚想说那晚有事,只能白天庆祝,就听到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接着就传来他的声音:“很忙啦,下次和你说,就这样定了哦!”
    “哦,那你好好照顾自——”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温凉对着手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莫小瑰刚收拾完便看见温凉对着手机郁闷的脸,于是笑着打趣:“想男朋友啦?”
    温凉毫不犹豫地赏了她一记白眼,纠正到:“不是我的男朋友,是一个像亲人一样的哥哥。”
    莫小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进房去了,温凉拿过遥控器调了两转却没发现一个好看的台,有些烦躁,于是关了电视也回房去了。
    回房后,温凉这才从包里拿出一块用纱布包好的玉,灯光下的玉泛着莹莹绿光,温凉在冰凉的玉面上来回地摩擦着它,柳叶眉开始慢慢拧在一起。这块玉和她妈妈庄怀的那块是一对,是可以拼在一起的,当年是奶奶在临终前交给爸爸的,一块给了温凉的妈妈,一块说留着将来温凉嫁人用的。后来,父母去世后,温凉就再也没见过这块玉。
    可是手上这块泛着诱人光泽的玉,却是白天温凉在受害人夏春晓的胃中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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