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还没来。地下室里面除了排风扇运转的低沉声响就剩下电子钢琴有些忧郁的奏鸣。身后的架子鼓静悄悄的,萧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个滑——只好把半途终止段子重新弹奏一遍,然后打开本子,把刚刚写好的旋律一笔一笔填上去。果然又是给杨帆大少爷的赞歌啊,萧白在心里恶狠狠地自嘲。大鹏常常迟到也就那么地了,那家伙还不一定在哪个饭店的小包间里和看中他钱包的姑娘ken得热火朝天。不过话说回来,杨帆好像才是那个更有资格泡妹子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少见了,萧白几乎有一段时间没看到杨帆的吉普副驾驶位置上坐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
少爷就是少爷,永远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排练这种事情就算到的再迟也不会给个提醒。不过萧白转瞬就觉得没什么大关系。整个地下室的设备都是杨帆买的,拜这个大少所赐,他终于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练琴,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想象着音乐的旋律却只能在纸键盘上敲敲打打。直到上了大学,为了养活自己到琴行打工,才可以真正接触到那些能够奏出美妙交响的家伙。萧白就是在琴行遇到杨帆的,那时候才开学没多久,老板有事出去了——是应该说老板粗心经营导致生意惨淡,还是应该感谢玩心大盛的老板,萧白才会被雇来打工,也就是在老板离开的时候看店。
已经快要打烊了,萧白默默合上琴盖,断了电源,诅咒着老板的同时伸手去拉那个总是要玩儿命翘脚才能够着的卷帘门。忽然听见有人喊“等一会儿”。他回过头,看到车里下来了两个比他高了一个头还多的老爷们儿。其中一个瘦高个儿还夸张地挥着手喊,“买琴”!冲这俩人的架势,要是喊出“打劫”什么的萧白肯定得撂下钥匙掉头就跑。不过俩人真是来买琴的,一边挑还一边商量着还缺个键盘手什么的,稍微矮一点儿的那位上来就问他哪个最好。“那个。”萧白伸手一指最贵的那架,当然是最贵的最好。弯腰给俩人把电源接上,说,“你们试试音质,比那些便宜的好多了。”
“哎,你会弹不?听听声。”对方双手插兜,萧白目光扫过那块儿价值足够自己读完整个大学的腕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弹奏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完全没有注意被来者饶有兴致地盯上了。一支曲子结束,萧白本想抬头问问行不行,却猛然发现对方的眼神亮得能在自己身上戳俩窟窿,“想加入乐队不?”“啊?”“乐队,我们正好缺一个键盘手。”还没等反应过来萧白就被抓着胳膊拉起来,说是要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完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萧白把琴和架子给两个人收拾好,同来的小眼睛那位一把扛起来扔进后备箱,动静大得让他有些心疼。
期间那个蓝色系的男生靠在门口抽烟,最后在关卷帘门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哥们儿,走,吃饭去。”大手在萧白后背上一拍,力气大得让萧白肝儿颤,好像还加了句“真TM瘦”之类的感慨。“我说你平时都不吃饭啊?”萧白只是默默地跟着上了车,对于那二位嘴里不时蹦出来的新鲜词儿不搭话,也不询问,最多“噢”一声就完事了——他怕被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笑话土。萧白想他只是在用一切办法来维护他所剩无多的自尊。吃饭的地点选在学校边上的一个小店。萧白这才知道他们是一个学校的,俩人都比自己大一届。
席间他还是沉默地听着那俩人瞎侃,篮球、zheng zhi、车和女人是男人饭桌上永恒的话题,不过这俩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光说不练的主儿。那个总是笑出虎牙的男生还会不时给他夹一筷头子菜。“多吃点儿,一老爷们儿整那么瘦”。这让多少年没有这种待遇的萧白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闷声说了句谢谢。“谢啥啊,哪有跟哥们儿客气的。”男生搂了一把头发,笑得很爽快,“我叫杨帆,这是大鹏。”没什么盛气凌人的架子,这俩人看上去挺好相处的——“萧白。我叫萧白。”
吃完饭,杨帆说顺道给萧白拉回去,萧白也就点点头同意了。都住一个院里,再客气就显着矫情了。临下车的时候杨帆给他写了个手机号,让他有事儿找他就打这个,大鹏则是给了他一张名片,笑得看上去有点猥琐。关上车门之前听到杨帆骂大鹏的“wo cao,你tm能不能不把你泡小姑娘那丢人玩意儿往外拿”。萧白把纸条和名片全都揣到兜里,快进楼的时候听到车里的人喊他。回头就看见杨帆从车窗里探出来的脑袋,“明天晚上我还上琴行找你啊”。萧白冲他挥挥手,等到价值不菲的吉普拐过楼角才转头进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