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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
    姚远再醒来时,看到身边坐着同样穿着白浴袍的勇哥。
    “勇哥来了”姚远又换上惯常的笑脸,抬眼瞄了眼大堂的巨大时钟,原来属于自己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怎么,今天很累”勇哥熟络的摸着姚远微微湿润的头发,一副亲大哥的派头。
    “没有,来早了,睡一会。”姚远赶紧抖擞精神应付勇哥,前面做的再到位,有一次不到位,他就全盘歇菜了。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像往常一样闲聊,姚远很爱听勇哥讲他们以前打架的事,那样质朴热血的兄弟情仿佛只出现在年代戏中,只出现在姚远的梦想里。
    看勇哥讲到兴头上,姚远顺水推舟状似随意的提出要给他当兄弟。他跟着勇哥混了半年多了,虽说勇哥一直对他很好,带他吃饭洗浴an mo足疗,可是就是不带他进入上层的圈子。姚远知道进入圈子,融入圈子,利用圈子,需要很长的时间,他等不及了。
    “你不适合混社会”勇哥的话听不出喜怒,平静得让人心里没底。
    “我只想当你的兄弟”姚远还是想尽力争取,勇哥是他唯一的指望,他要捞方林,不惜一切。
    “社会不是好玩的,玩不好会死,我舍不得你死”
    勇哥的声音很低沉,却又字字清晰,尤其那两个“死”字,听的人不寒而栗。
    姚远不说话了,垂着头,不敢看勇哥小而锐利的眼睛。好半天之后,姚远才没底气的说了一句:“勇哥,我能求你件事吗?”
    “只要不是跟着我混社会,其他的都好说。”
    虽然知道勇哥言出必行,姚远还是说的很犹豫:“勇哥你有没有兄弟在市郊的监狱,我想让他帮着照顾下方林。”
    “老方?”勇哥习惯性的皱起眉头,他以前和方林也有点交情,但关系不深,他没想到姚远竟然会认识方林。“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我们”姚远在心里搜索着自己的词库,努力想着用哪个词形容自己和方林关系不会恶心到正常人勇哥。“爱人”太酸,“情人”太直接,“男宠”太古典红旗下长大的勇哥未必能听的懂,“二奶”也不行,因为他他既不是老二也没有奶。
    姚远吭哧憋肚的还没说出口,勇哥就已经懂了,他是玩关系的人精,没有什么人是他看不透的。“你是方林的铁子?”
    铁子就是东北土话中的不正当暧昧关系,勇哥这个年纪的中年人最愿意用。姚远虽然能听懂但是很少这么说,他这个年纪一般用最矫情的“恋人”。
    “嗯”姚远偏过头,不自然的应了一声,在一个直男面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需要勇气。
    姚远以为勇哥会很厌恶他,轰他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勇哥难得爽朗的笑着说:“还TM挺痴情的,行,这事我给你办。”
    勇哥答应了,姚远也跟着笑,他第一次觉得赔笑脸是这么的爽歪歪。
    晚上,二监,方林依然照旧躺在床上看姚远写给他的信。突然微弱的亮光的被挡住了,方林看见自己旁边立了座“黑铁塔”,是二监的扛把子(老大),进去之前是社会大哥魏大勇的嫡系兄弟,人称“大黑”。
    “方市长”
    方林心里一滞,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被恭敬的称作市长的日子。“称呼就不必了,有事说事。”
    “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大黑的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去部队当兵了,他的思维很直线,方林是姚远的朋友,姚远是大勇的朋友,大勇是自己的大哥,所以方林也是他的大哥,尽管他们曾经差着最多的jie ji。大黑这辈子只信大勇,只要大勇开口他就照办。
    方林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堂堂qing hua大学的高材生,堂堂副sheng级市长,居然沦落到跟一个混子称兄道弟,真TM可悲。
    星期日,又一个探视日,姚远照例带着东西去看方林,却在家门口看见了勇哥的车。车窗缓慢的降了下来,前面开车的是二黑,后面坐着的是勇哥。
    “姚远,探监啊”大黑依然热络的打着招呼,充满着不属于黑社会的彩色活力。
    “嗯”
    “上车,我们也去,看我哥”
    姚远听话的上车,坐在勇哥身边,奔驰比他的捷达舒适多了,何况还能省半箱油,最近这油可又涨价了。
    到了二监,姚远以为又像以前一样过了探视时间,也不见方林。他万万没想到,方林居然主动提出要见他。
    在接待室里,姚远整理着自己的发型,衣领,裤脚,紧张得手心都是冷汗。
    终于,铁门开了。方林带着手铐,从里面走出来,头发花白,皱纹深刻,两颊凹陷,背脊却挺得笔直,。大队长没少收姚远的好处,主动离开了房间。
    姚远的目光再也不用掩饰,直直的射在方林脸上,身上,然后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颤抖的两个字:“方,林”
    “好久不见”比起姚远的近乎哽咽,方林的自制力显然要强上好几个数量级,他的声音平稳无波,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方林”姚远肚子憋了半年的存货,在方林面前却只能重复的不断的叫着方林的名字。
    姚远不说,方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怒自威的说:“离魏大勇远点,你玩不过他,别到头来玩死了自己”。方林和魏大勇并不算熟悉,但是他知道魏大勇的背景和心机都深不可测,不是姚远这种小孩可以摆布利用的。
    “我不让你受苦,我要和你在一起。”姚远终于缓过来了,直视着方林,说话连续,坚决。
    “我很好,我还没沦落到要一个孩子出卖自己来获取自由。”在方林心里,姚远始终是和他女儿同龄的孩子,他不愿意姚远为了他承受那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事。
    “我没卖,我还是你的”要是换了以前姚远当着方林的面绝不会说的这么露骨的话,现在的他,像是急于为自己辩白的犯罪嫌疑人。
    方林轻蔑的笑了,冷淡的说:“你没卖身体,你卖了灵魂。从我给你那400万开始,我们就人财两清,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好自为之。”
    方林站起来,不去看姚远赤红的眼睛,颤抖的嘴唇。这样就好了,这样姚远就不会对着黑道大哥卑躬屈膝,不会对着guan yuan谄媚殷勤,不会因为xing hui而身陷囹圄。
    然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决绝的声音:“方林,五年之内我一定救你出去,等着我。”
    铁门重重的关上了,听不见方林的脚步。姚远狠狠的捶着接待室的木头桌子,直到双手通红。虽然他知道方林说的是违心话,但是心还是疼,一抽一抽的疼,为方林,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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